司馬牛
說到“巧官”,不由讓人想起清代那個歷三朝、相二帝、一路春風、福祿壽俱全的牛人——曹振鏞。
曹振鏞于乾隆四十六年(1782年)考取進士,旋即得到重用。不久又升任吏部尚書、體仁閣大學(xué)士。到了道光朝,他再度高升,任武英殿大學(xué)士,成為道光帝的心腹寵臣,曾代理皇帝事務(wù)三個月。曹相上臺后十分低調(diào),只是閉嘴、磕頭、旁觀,等摸清了新主子的底牌,就循其思路,不慌不忙地跟出三張牌,一是照貓畫虎裝節(jié)約,二是借刀殺人攬大權(quán),三是斬草除根絕后患,從而獲得了道光帝的絕對信任。
其實,曹振鏞的三張牌自始至終貫穿著一種手法,即上有政策,下有“順策”。比如,道光帝為解國庫虧空之急,決定從杜絕奢侈浪費入手。他首先以身作則,不做新衣,常常穿著打補丁的褲子上朝。曹相便照貓畫虎,一是把沒破的褲子也打了補丁穿著上朝;二是每天下朝后就跑到市場上,打聽物價,了解行情,第二天一早不是給皇帝報送經(jīng)濟情報,就是提一兩條有關(guān)厲行節(jié)約的建議。宰相如此和自己保持高度一致,皇上自然滿心歡喜,大事小情都找其商量。其他官員誰也不傻,競相學(xué)習曹相的成功經(jīng)驗。結(jié)果,鬧得京城破衣爛衫的價格一路飆升,品相“好”點兒的竟比新的還貴。有些窮官實在買不起,便自己動手,把好好的袍子弄舊,再讓老婆在醒目處打塊大補丁。好端端一項利國舉措,就這樣被弄得走了樣,變了味。
中國人歷來把壞官分為兩類:貪官和庸官。而像曹振鏞這類“巧官”似乎很難歸類,他們既不像貪官那么貪得無厭,又不像庸官那么顢頇無能,整天價還忙忙叨叨的,只不過朝廷有了危難之事,他們絕不會像曾國藩一樣赴湯蹈火、挺身而出,而是一門心思把上級作為“應(yīng)對”對象。其實,曹振鏞也不是不貪,只不過其“貪”不在錢財,而在權(quán)力,這種“貪”更隱蔽,危害也更大。
比如,阮元是唯一同曹振鏞資歷相當?shù)娜?,不但人品、文才俱佳,且政績卓然。在浙江巡撫、兩廣和云貴總督任上建樹頗豐,朝野無不折服。這對曹相無疑是個不小的威脅。于是,當?shù)拦獾蹎柶饘θ钤目捶〞r,曹振鏞先是好話說盡,然后話鋒一轉(zhuǎn),大談阮元吟詩、論文、作畫、彈琴很有一套,“光詩文集就出版了好多種”,“一時洛陽紙貴”云云……果然道光帝臉色由晴轉(zhuǎn)陰,恨恨地說:“要是做詩能把國家做好,那我天天做詩!”時隔不久,便一紙調(diào)令把阮元召回京城,安排了個不咸不淡之職,直至其告老退休。
貪官、庸官相對容易暴露,而“巧官”隱蔽性強、技術(shù)含量高,識別起來就比較難。何況,他們還善于作秀,上上下下都容易被蒙蔽。但凡哪個地方和單位的“曹振鏞們”如魚得水、左右逢源,阮元們本事再大、能力再強,也難以施展,甚至被逆淘汰。因此,對曹振鏞這類“巧官”,務(wù)必保持高度警惕,謹防他們把水攪渾。
【原載2016年2月23日《北京日報·深讀周刊·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