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

因不堪忍受父親的虐待，年僅15歲的徐顯玉弒父分尸。出獄后，徐顯玉遠(yuǎn)走他鄉(xiāng)，立志開始新的人生。好不容易在深圳站穩(wěn)腳跟時，偶遇并收留了知曉其全部黑暗歷史的發(fā)小安平男。眼見發(fā)小有意無意地介入其生活，自己的暗黑過去隨時可能被曝光，逃無可逃的徐顯玉再度舉起屠刀……

他鄉(xiāng)遇故知，暗黑歷史重浮水面

2014年3月的一天傍晚，深圳市龍華新區(qū)的一家連鎖超市內(nèi)燈火通明。收銀員徐顯玉正低頭工作時，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他抬頭看時，對方欣喜地說：“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我是你的發(fā)小安平男啊，你不記得我了？你是什么時候出來的……”

徐顯玉趕緊打斷他，并告訴對方他現(xiàn)在上班不能聊天。徐顯玉快速與安平男交換了QQ和手機號后，讓他離開了，這才松了口氣。

當(dāng)晚，徐顯玉交接完晚班后，剛一出超市門，就遇到了安平男。原來，他一直在外面等著徐顯玉。

兩人在附近找了一家餐館坐定后，安平男就滿臉愁云地告訴徐顯玉，因為患了肺結(jié)核，在家鄉(xiāng)找不到工作，網(wǎng)戀女友總在催他端午節(jié)去見家長?？伤麆偟缴钲诓痪?，工作都還沒找到?，F(xiàn)在，身上的錢快用完了，如果不是在超市遇到他，今晚就要流落街頭。

說完，安平男哀求徐顯玉收留他一晚。安平男是徐顯玉的小學(xué)同學(xué)，兩人從小一起玩到大。礙于情面，徐顯玉答應(yīng)讓他住到自己在龍華新區(qū)沙嚇村的租房。晚上，將安平男安頓好后，徐顯玉卻久久難入眠。

1987年出生的徐顯玉，是湖北省黃石市陽新縣人，家中還有個哥哥。父親徐久陽嗜酒如命，喝多了就愛打人。母親在徐顯玉小的時候改嫁離開，徐久陽把所有的怨恨都發(fā)泄在徐顯玉兄弟倆身上。后來，哥哥外出打工，家中只剩下徐顯玉。只要看到父親喝酒，他就會瑟瑟發(fā)抖地蜷縮在房間一角。

即便這樣，徐久陽也常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抓起他就一頓毒打。每當(dāng)這時，同班同學(xué)兼發(fā)小安平男，就會將他帶到自己家，讓父母為他抹藥，還拿出好吃的與他分享。第二天，兩人再一起上學(xué)，關(guān)系也因此親如兄弟。

2002年4月，已有15歲的徐顯玉，因為父親仍然是家暴連連，不堪忍受的他，趁徐久陽睡著時，拿起菜刀將父親殺死，并殘忍地分尸。

“15歲少年弒父分尸”案發(fā)后，迅速在黃石當(dāng)?shù)匾鹁薮笳饎?。徐顯玉被捕入獄，因?qū)傥闯赡攴赴福S石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他有期徒刑13年。因徐顯玉在獄中表現(xiàn)優(yōu)異，2010年2月，他被減刑并提前釋放。

出獄后，深知自己因當(dāng)年的兇殘行徑在老家不會有立足之地，他只給哥哥打了個電話，就背上行囊遠(yuǎn)走他鄉(xiāng)謀生，希望可以徹底忘掉過去，重新開始。

徐顯玉先后在四川做過餐館服務(wù)員，在廣東東莞工廠做過工。這期間，只要遇到黃石老鄉(xiāng)，他就會找借口離開，去往別省再找工作。2012年初，徐顯玉輾轉(zhuǎn)來到福建泉州，被當(dāng)?shù)貪O民雇傭出海打魚半年。見徐顯玉言語不多，踏實肯干，雇主還為他介紹了當(dāng)?shù)匾粋€女孩交往?？稍诎肽旰螅瑢Ψ教岢鲆娂议L，徐顯玉嚇得提出分手，并離開福建，遠(yuǎn)走云南。

2013年3月，徐顯玉再次回到廣東，并在深圳一家連鎖超市找了份理貨員工作，生活這才安定下來。此外，徐顯玉還交了幾個很好的朋友，并有了新戀情。女友名叫翟月麗，比他小兩歲。

為了給女友一個更好的未來，2014年2月，徐顯玉盤下了一家成人用品店。徐顯玉白天在超市工作，晚上守店，收入頗豐。掙脫噩夢般的過去，徐顯玉好不容易迎來新生。而安平男的出現(xiàn)讓他惴惴不安，他擔(dān)心自己的過去會被曝光。試想，誰敢和弒父分尸之人共事生活？

第二天，徐顯玉下班回來，詢問安平男以后怎么打算。安平男卻一臉愁苦，低頭不語，徐顯玉不忍再問。后來，安平男住了兩晚就離開了，走時還戀戀不舍地說：“要不我給你看店吧，你看你也夠忙的。我不要工資，管吃住就行?！毙祜@玉沒做聲。

兩天后，徐顯玉此前在云南的一個朋友打來電話，邀請他過去考察，說可以入股合伙開客棧。這是徐顯玉跟了很久的項目，他當(dāng)即向超市請假半個月，去了云南。店怎么辦？徐顯玉左思右想，便打電話給安平男，請他回來幫忙看店。還沒找到工作的安平男當(dāng)即答應(yīng)，并住進(jìn)了店里。

故人送不走，隱形炸彈身邊埋

云南的事兒辦完后，徐顯玉提前一周回來了。此時，近距離和安平男待一起，他發(fā)現(xiàn)此人有不少毛病。比如，急脾氣，不服管，自尊心還很強。徐顯玉說他幾句，安平男就不耐煩地嗆道，誰的性格沒點缺陷？聽了此話，徐顯玉一怔。不過，這些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徐顯玉還可以忍受。最讓他不放心的是安平男的一張碎嘴。他不僅老是在徐顯玉面前議論來購買成人用品的顧客，還把這些事當(dāng)成談資。

安平男幫他看店的這半個月，把隔壁三家店主的情況了解得一清二楚。除此之外，安平男還經(jīng)常要求徐顯玉帶他參加他和朋友的聚會?！拔液惋@玉是什么交情？從小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發(fā)??！”安平男拍拍自己的胸部，豪氣沖天。

還有一次，安平男還對翟月麗說：“我兄弟人特別好，從小就言語不多，讀書那會……”坐在他身旁的徐顯玉，聽他提到了過去，趕緊打斷安平男的話。

種種跡象表明，讓安平男呆在自己身邊，無疑是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將自己的過去給引爆。徐顯玉后悔不迭！思來想去，徐顯玉只有想辦法讓安平男離開。無奈之下，他只有下班后，自己去跑各大人才市場，替安平男收集一些招工信息，力求把安平男推銷出去。

安平男這邊，他則時時抱怨生意不好，想關(guān)掉店面。他還誠懇勸安平男還是出去找個工作，這樣才有前途。但安平男對徐顯玉的“良苦用心”充耳不聞。后來有一次，他無意中聽到安平男給朋友打電話說，不想去找工作了，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徐顯玉一聽，趕緊鼓勵安平男趁年輕出去闖一闖，但沒過兩天，他再不提創(chuàng)業(yè)，也不說離開。

徐顯玉也不好明面上趕他，只好從言語行動上冷淡安平男，讓他識趣離開?？砂财侥懈緵]意識到好友的冷落，還打電話邀請徐顯玉的朋友到家里來聚會。徐顯玉說他，他反而教育徐顯玉，要學(xué)會和人搞好關(guān)系，他是在幫他！原來為了守住過去，盡管徐顯玉樂于善待每個人，但又和周圍的朋友保持著適當(dāng)?shù)木嚯x。

一個周末，徐顯玉的兩個好友來找他，徐顯玉的女友翟月麗也來了。幾個人都喝了點啤酒，聊天時談及兒時在學(xué)校的趣事，安平男突然說：“按照現(xiàn)在的話來說，徐顯玉要算得上學(xué)霸，盡管父母從來不管他，卻常年各科拿第一……”微醉的徐顯玉一個激靈被嚇醒，趕緊插話，將他的話題打斷。

當(dāng)晚，徐顯玉第一次向安平男下了逐客令。他說：“你看你長期呆在我這也不是個辦法，我打算辭職，專心守店。你還是想辦法盡早搬走吧！三天為限。”

正好，這時有人介紹安平男去做門框的活，可對方包吃不包住。安平男找到徐顯玉懇求：“兄弟，我是不是哪得罪你了??？小弟我聽你的話找了工作，可是不包住，等我找到包住的工作就走，行了吧？”

聽了安平男此話，徐顯玉只得作罷，但他警告安平男：“你以后不要再和我的朋友、女友提過去那些有的沒的。”

安平男這才恍然大悟，他當(dāng)即保證：“兄弟，你原來是擔(dān)心這啊。憑我倆這交情，你放心吧！”

可當(dāng)徐顯玉看到安平男那種放松的表情后，他反而后悔向?qū)Ψ教宦读俗约旱募芍M。徐顯玉的神經(jīng)變得更加緊張而敏感。這以后，發(fā)現(xiàn)安平男和人小聲聊天，他就擔(dān)心，安平男會不會把自己的過去說出去。

一次，他和一個同事因小事發(fā)生爭執(zhí)，對方隨口說了句：“像你這種人，什么事干不出來？”這讓徐顯玉在心中揣摩許久：他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更要命的是，在這段時間，翟月麗突然對他冷淡起來。徐顯玉約她，她也不出來見面，有時候打她電話也不接。徐顯玉心灰意冷，他認(rèn)為翟月麗肯定是從安平男口中得知了什么，才對他疏遠(yuǎn)。

安平男賴著不走，徐顯玉拿他無計可施，又時刻提心吊膽，為此他焦慮不已。

2015年4月底，云南那個邀請徐顯玉入股開客棧的朋友又打來電話，上次因為徐顯玉對選址不滿意，兩人沒談成。這次，他邀請徐顯玉再去一趟，并保證包他滿意。徐顯玉思來想去，發(fā)現(xiàn)擺脫安平男的唯一辦法是離開?！八蛔?，我走！”于是，徐顯玉答應(yīng)云南的朋友，準(zhǔn)備辭職，并將店轉(zhuǎn)出去。

佛要跟到西，逃無可逃殺發(fā)小

得知徐顯玉這次是真的要轉(zhuǎn)讓店面，安平男想了想，提出接手。兩人口頭上達(dá)成了協(xié)議：徐顯玉連貨和店面以三萬元的價格轉(zhuǎn)給安平男。

隨后，徐顯玉辭職。他再次飛赴云南麗江考察了一個星期。徐顯玉幾次和安平男通電話，問他什么時候把錢打給他，安平男都支支吾吾，一會兒說過兩天，一會兒說分期給。

因深圳的租房還沒有退。5月20日前后，徐顯玉從云南飛回深圳，當(dāng)天晚上，他找到安平男，再次催促他給轉(zhuǎn)讓費：“我知道你沒有錢，不過你得拿出接手的誠意，多少先給個萬兒八千的吧。”

沒想到，安平男突然說：“你看這門口正在修路，生意時好時壞，每個月能賺多少你也是知道的。說實話，我不想接手了?！?/p>

安平男的話，讓徐顯玉頓時頭大?！安幌虢幽悴辉缯f，我馬上要去云南了，你現(xiàn)在說不想接手?！币娦祜@玉發(fā)火了，安平男提出再考慮考慮。

又過了兩天，徐顯玉問安平男究竟接不接店，可安平男左顧而言他，還仔細(xì)詢問徐顯玉在麗江開店的情況，得知徐顯玉已經(jīng)找好店，馬上準(zhǔn)備開業(yè)時，安平男突然說：“兄弟，要不我跟你一起去云南……”

徐顯玉怎么可能帶上他，當(dāng)即打斷他，問他什么時候給錢。安平男卻告訴他，自己現(xiàn)在重新找了份換紗窗的工作，他還無辜地說：“這個工作包吃包住，過兩天我就搬走了。店子如果你不要轉(zhuǎn)讓費，我可以先接手。你也知道，現(xiàn)在店里不賺錢。如果要錢，就算了?！?/p>

徐顯玉被安平男的話給氣蒙了，可當(dāng)初他們沒有簽紙質(zhì)協(xié)議，他只得打落牙齒吞肚子里。一時之間，他到哪里找人接手呢？徐顯玉對安平男滿懷恨意。

2015年6月3日晚上，徐顯玉再次去找安平男，最后問他究竟接不接手店。一直等到晚上8點，安平男才回到店里。

見徐顯玉又來催促，安平男一聲嘆氣：“你看，我剛找的這個工作，工資不高不說還要成天加班，這個店我肯定是不想接了，不過啊，我還是想跟你一起去麗江開旅店。”徐顯玉當(dāng)即拒絕。

可安平男不死心，他告訴徐顯玉：“你看你那個冷淡性格，讓人怎么和你打交道?。吭谕饷孀錾?，像我，了解你的過去和為人，才會真心事事幫你?！卑财侥胁徽f這話還好，一說再次觸碰了徐顯玉的痛處。而且，從安平男的話中，敏感的徐顯玉嗅到威脅的氣息，那一刻，他下定決心，除掉安平男！

晚上9時許，徐顯玉提出去買點夜宵，兩人好好喝一杯。安平男答應(yīng)了。徐顯玉出門后，先去了幾家藥店，買了幾粒安眠藥。接著，他為安平男買了一份瘦肉粥，隨后將安眠藥碾碎加入粥中。兩人邊吃邊聊，過了一會，安平男變得有些迷糊起來。

這時，徐顯玉再次詢問安平男究竟接不接手店面，他有些不耐煩地說：“都跟你說了很多次了，沒錢，不接，白送可以考慮……”

徐顯玉聽完立馬走進(jìn)廚房，拿出菜刀，對準(zhǔn)安平男的頭，重重一刀砍下去，毫無防備的安平男頓時死亡。徐顯玉擔(dān)心安平男的尸體留在店里會影響轉(zhuǎn)讓，便將他拖到廁所，分解成三塊。其分尸的手法，與當(dāng)年弒父分尸一模一樣。徐顯玉還拿走了安平男隨身的銀行卡和錢物，造成一旦事發(fā)，是為了錢財?shù)募傧蟆?/p>

做完這些后，已經(jīng)是6月4日凌晨。徐顯玉將屋子打掃一遍，不慌不忙地將安平男的尸體裝在三個編織袋里，攔了一輛出租車，隨后將安平男的尸體拋在了三個不同的地方。拋尸完畢后，他回家補覺。

6月4日清晨，深圳市龍華水務(wù)局的兩名河工，在龍華新區(qū)東環(huán)一路與民清路交匯處的橋下河中清理河道時，發(fā)現(xiàn)了裝有人腳的塑料袋。他倆當(dāng)即報警，龍華新區(qū)的警方隨即趕到。

隨后兩天，河中的另外兩處尸身也被發(fā)現(xiàn)。警方根據(jù)天眼，從出租車開始追蹤，最終鎖定犯罪嫌疑人徐顯玉。2015年6月5日，警方在廣州海珠區(qū)錦安苑小區(qū)一棟青年旅舍將其抓獲。

在警察局，徐顯玉供述了自己的殺人經(jīng)過。警方在調(diào)查取證時，詢問了他身邊的朋友和安平男的工友們，直到這時，他們才知道徐顯玉那可怕的過去。這說明，安平男到死，都沒有泄露過徐顯玉的過去。

2015年11月11日，深圳市中級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判決：徐顯玉犯故意殺人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剝奪政治權(quán)利終身，限制減刑。

（文中除徐顯玉外，其余人為化名）

編輯/白秋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