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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主義身體翻譯的彰顯與蔓延——以《我不是貓》英譯本為例

      2016-03-18 09:59:28
      廣東第二師范學院學報 2016年1期

      張 娜

      (1.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英語語言文化學院, 廣東 廣州 510420;2.廣東科學中心, 廣東 廣州 51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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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主義身體翻譯的彰顯與蔓延
      ——以《我不是貓》英譯本為例

      張娜1,2

      (1.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 英語語言文化學院, 廣東 廣州 510420;2.廣東科學中心, 廣東 廣州 510006)

      摘要:受法國女性主義學者埃萊娜·西蘇所提倡的陰性書寫的鼓舞,女性拿起筆來書寫只能被女性所感知的獨特經(jīng)驗感受;羅賓遜·道格拉斯提出翻譯的軀體學,號召譯者忠實于自己的身體感受,把身體經(jīng)驗的對等傳遞視為翻譯的最高原則。女性主義身體翻譯作為陰性書寫的一個分支,把女性身體感受作為翻譯的源泉,長期以來,被男性壓抑、扭曲的女性身體通過女性翻譯、創(chuàng)作重獲新生。女性主義身體翻譯擴展了女性的話語空間,通過叛逆、抵抗、變形、創(chuàng)造、闡釋等手段將女性聲音進入男性統(tǒng)治的話語界,幫助女性從傳統(tǒng)父權(quán)制社會的禁錮和束縛中解放出來。在艾米·多琳翻譯的中國當代女作家唐敏的《我不是貓》英譯本中,多種女性主義身體翻譯策略得到了運用,不僅實現(xiàn)了女性主義身體書寫,且自含中國女性的婉約之韻。

      關鍵詞:女性主義身體翻譯;《我不是貓》;翻譯軀體學;陰性書寫

      女性主義思潮的興起與發(fā)展,在推動婦女解放、促進社會平等進步方面,卓有貢獻,使傳統(tǒng)父權(quán)社會及其話語體系遭到某種程度的沖擊以至顛覆。女性主義文學、女性主義身體經(jīng)驗的翻譯理論及翻譯實踐,在促進女性觀念的釋放與女性權(quán)利的表達和信息傳遞方面,已漸次推進了社會的共識。本文從美國和法國女性主義身體翻譯理論出發(fā),以中國作家唐敏《我不是貓》的英譯本為例,從女性主義譯者常用的干涉文本的方式(劫持、增補和腳注)對原文和譯文進行比較,以考察譯者如何運用女性主義身體感受實現(xiàn)翻譯的信息表達與傳遞。

      一、女性主義身體翻譯

      美國翻譯理論家羅賓遜·道格拉斯(Douglas Robinson)提出翻譯的軀體學(somatics of translation)這一概念,指出譯者的個人身體感受指導著整個翻譯過程,在理解源語言的過程中,需要把原文“感性化”成為“身體符號”,并把這些身體感受通過想象性的創(chuàng)造,最大程度地保留給讀者,達到感受上的對等翻譯[1]。 可見身體經(jīng)驗在翻譯過程中有著重要的作用。女性主義身體翻譯關注女性被壓抑、扭曲的身體,將只有女性才了解的身體經(jīng)驗翻譯出來,鑄造了一片彰顯女性主義的凈土。對于男性無法洞察的欲望、體驗,只有通過女性翻譯家才能微妙地傳遞,否則便永遠地隱秘在源語文字之后。

      法國當代女性主義文學理論家埃萊娜·西蘇(Hélène Cixous)認為女人用“白色墨水”書寫,從軀體到欲望,她們的文字如河流般自由流淌,說出了一切未被言說的可能性。女性通過寫作,在思想領域為自己創(chuàng)造出一個相對獨立的空間,并以此為跳板逐漸走向自由王國。在其名篇《美杜莎的笑聲》(“The Laugh of Medusa”)中西蘇指出,婦女必須通過她們的身體來寫作,她們必須創(chuàng)造無法攻破的語言,這語言摧毀隔閡、等級、花言巧語和清規(guī)戒律[2]。后女性主義者卡米拉·帕格利婭(Camille Paglia)在其著作《性面具》(SexualPersonae:ArtandDecadencefromNefertititoEmilyDickinson)[3]中對女性身體有過這樣的描述,女人身體各個部位所顯示的曲線,正與地球和天體造型接近,自然的能量能夠在女人身上順利地流通往返;女人比男人更有悟性和直覺,對現(xiàn)實更敏銳、靈魂和精神比男人更完美,更處于“自組狀態(tài)”,能夠自己協(xié)調(diào)和平衡自己[4]。

      女性翻譯開放多元、厚德載物、上善若水,充滿著再現(xiàn)和表述的無限可能,充滿著變動不定的復雜性和歡愉感。對女性身體感受的翻譯最具有女性主義翻譯的特質(zhì)及顛覆性的創(chuàng)造力,體現(xiàn)在女性主義翻譯者對于翻譯素材的選擇和對目標語詞匯的選擇上。女性主義翻譯者從法國女性主義文學中獲得靈感,與體現(xiàn)女性主體性別身份的女性主義寫作產(chǎn)生了共鳴,以譯者身份還原女性主義寫作中體現(xiàn)的女性思想,把這種女性身體的感受通過譯文傳達給目標讀者。

      二、女性主義翻譯案例分析—以唐敏《我不是貓》的英譯本為例

      《我不是貓》是大陸女作家唐敏以新聞報道的筆法,書寫大陸女性未婚先孕而被迫墮胎所受到的侮辱與傷害。動物寓言式的題目富有沖擊力與震撼力,動物尚且可以自由地繁殖,而未婚先孕的女人卻要受到種種清規(guī)戒律的束縛而被迫墮胎,承受身體上的痛楚、心靈上的恥辱,凸顯了女性在傳統(tǒng)男性社會制度下受到的戕害。作者不只關注女性的外部社會關系,而深入到了女性的內(nèi)心世界。面對女性主體的不斷失落,作家以較強的歷史意識和當代意識,不斷開拓新的書寫作形式和內(nèi)容,診斷和批判中國女性問題的歷史和現(xiàn)狀,希冀改善女性處境。

      下文從弗洛圖(Loise Von Flotow)列舉的女性主義譯者常用的干涉文本的方式:增補(supplementing),劫持(hijacking)以及加寫前言和腳注(prefacing and footnoting)三個方面[5]10將原文和譯文進行比較,考察譯者是如何運用女性主義身體感受進行翻譯的。

      (一)增補

      例1:醫(yī)院里全是患了婦女病和懷孕的婦女,整個門診部擠滿了形容憔悴的女性。

      The patients were either pregnant or suffering from some gynecological problem, and the outpatient clinic was filled with man, sickly women.[6]369

      譯者在翻譯門診部的景象時,增補了男性的身影,變成了:整個門診部擠滿了男人和形容憔悴的女性,看似與女性主義凸顯女性形象的宗旨背道而馳,實則達到了彰顯女性受難處境的效果:健康的男性和形容憔悴的女性形成鮮明對比,譯者從女性身體經(jīng)驗的角度出發(fā),認為女主人公當時不僅看到了面容憔悴的女性,更觀察到了門診部候診室中男性的身影。在20世紀80年代的中國,人流是極不光彩的經(jīng)歷,受到他人的歧視的恥辱甚至不亞于手術(shù)中的痛楚,這時最先觀察到的應該是異性的身影,而非同病相憐的姐妹。

      例2:(護士)挨個指揮著這些暈頭暈腦的孕婦在消毒床上爬上爬下。

      Crisply, nonchalantly, she directed these distraught and distracted women to get on and off the disinfecting table one after another.[6]370

      譯者在這里依據(jù)自己的女性經(jīng)驗增補了“活潑的”,“沒有絲毫同情憐憫之心的”這兩個形容詞描述身手敏捷、“久經(jīng)沙場”的護士。面對即將接受手術(shù)女病人,護士只是機械麻木地做著引導工作,同樣都是女性,沒有流露出一絲關懷,冷漠殘酷。譯者認為當時女主人公看到了護士工作的熟練迅速,產(chǎn)生的不是對其工作能力的贊揚,而是以女性心理體會出的冷漠與疏離?!跋敬病北蛔g者翻譯成了“消毒桌”,這亦是女性身體體驗的痕跡。整個消毒過程簡陋而野蠻,等待她們的不是舒適的床,而是任人宰割的砧板。

      例3:于是我咬著手絹熬了將近二十分鐘。

      After that I had to wait for almost twenty minutes, a seeming eternity, as I twisted and chewed on my handkerchief.[5]373

      譯者再次運用女性身體經(jīng)驗想象了女主人公的處境,女性共同的身體感受使得譯者體會到手術(shù)的20分鐘的漫長,一分一秒都如同靜止了一般在時間的維度中緩慢爬行?!耙纸仭币脖蛔g者放大成為了“扭曲與咀嚼手絹”,在煉獄般的20分鐘里,時間被放大了,女主人公的痛楚也被無限地放大著。這種關于女性痛苦經(jīng)歷的翻譯是對男性筆下一貫溫柔嫻靜女性刻板形象的反叛與顛覆,女性作為主體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譯者滿懷激情地回應了女性作家的作品,用流動感性的譯文為女性打破沉默,發(fā)出自己的聲音。

      例4:我看她挺麻利地脫掉褲子,走向那個洗瓶、刮芋頭的護士。這個無知的女孩,只好也只能用無知來抵抗所要承受的一切了。

      I watched as she deftly took off her pants and continued to follow her with my eyes as she walked over to the bottle-washing, potato-peeling nurse. This poor girl was going to meet her fate armed with nothing more than her na?veté, but perhaps that was just as well.[6]374

      原文中的“我看她”這個動作,譯者通過自己的女性身體感受將“看”這個動作描繪成一種流動性的持續(xù)的動作:“我觀察她”,“我繼續(xù)用我的目光跟隨她”,使得這一動作的實施及持續(xù)具有了如同女性身體曲線般的自然與柔美。經(jīng)過翻譯,原文中這個楚楚可憐的無知少女顯得更加惹人憐憫:她沒有堅強得足以抵抗外界投擲給女性的一切壓迫,能做的只是用“無知”來“武裝”自己,但是這又未嘗不是一條途徑,“也許這樣也好”,這最后半句明顯是譯者自己女性感受的增補, 在這樣一個對女性不公的現(xiàn)世中,無知亦是一種避免傷害的方法,這也是女性主義譯者的無奈與感慨。

      (二)劫持

      例5:在此我將我做人流的經(jīng)歷描述給讀者們知道—在愛情的背后,究竟還有些什么。

      I offer the following account of my experiences in the hospital to you, my readers, so that you may know what else love entails.[6]369

      為把女性身體的感受經(jīng)驗傳達給讀者,譯者強調(diào)這些經(jīng)驗的描寫記錄是為了“你,我的讀者”,這段話在翻譯成英語時添加了兩處人稱指代詞“you”和“my readers”,使散文中女主人公日記式描述自己在醫(yī)院的人流經(jīng)歷更能引起讀者,尤其是女性讀者的共鳴。

      譯者選擇了entail一詞,從而將原文的“在愛情的背后,究竟還有什么。”劫持(hijacking)地變?yōu)椋簮矍樾枰宰龀鲈鯓拥臓奚驉矍槠仁古悦墒茉鯓拥耐闯c恥辱,擴展了原文的女性主義意圖,引發(fā)讀者注意到在男權(quán)社會婦女所遭受的不公平待遇。

      例6:因為自尊心受到打擊,我連孩子被攪成碎末吸進水瓶中的可怕現(xiàn)實都淡忘了,只是焦急地想從這里逃出去。

      My pride and self-esteem lying in shreds, I was barely conscious of the horrible reality of my child being mingled and crushed into bits and pieces that were then aspirated into a tube. All I could focus on was my desperate desire to get out of this place.[5]373

      “自尊心受到打擊”經(jīng)過翻譯轉(zhuǎn)為了“我的驕傲和自尊變成了碎片,躺在那里”。這里譯者有意將原文陌生化(estrangement),將自尊心意象化為有生命的主體,極具先鋒實驗派的韻味。女性主義譯者只有采取獨特的實驗性的語言才能將自己的聲音在男性統(tǒng)治的話語界凸顯出來?!昂⒆颖粩嚦伤槟北蛔g為了“孩子被攪拌、被壓碎成碎片與碎屑”,譯者對原文進行了改寫,以女性身體的角度出發(fā),深刻體會著一個孩子在腹中被殘酷攪碎這一經(jīng)驗,譯者不僅描寫女主人公的痛,這時的痛是譯者以母親的身體替腹中的胎兒體會到的痛。

      (三)腳注

      例7:(休息室內(nèi)的婦女)有的在嘮嘮叨叨地講述,說她廠里今年生的名額都滿了,她沒拿到準生證,要等到明年才能生。

      *Footnotes

      Under China’s One Child per Family policy, state-owned enterprises such as factories are assigned an annual quota of allowable births. Married women working at such factories must obtain official permission to have a baby or face penalties in the form of lowered salaries, and loss of benefits or even jobs.[6]375

      女性主義譯者在這里添加了中國計劃生育政策的詳細講解,包括實施的背景,實施范圍,具體實施措施,獎罰措施等,通過做腳注,譯者真實客觀地還原了20世紀80年代中國女性在生育問題上的現(xiàn)實處境,在西方女權(quán)主義者看來,計劃生育政策無疑又是社會對婦女權(quán)益戕害的一個實例,而中國的女性由于長期處于受壓迫受統(tǒng)治的被動地位,維護自身權(quán)益的主動性并不像西方女性那樣高漲。譯者以西方女性主義者的身份,充滿激情地添加了這一腳注,呼吁中國婦女重新審視自己,為自己的權(quán)益與欲望吶喊。

      三、結(jié)語

      女性主義譯者翻譯關于女性身體的詞匯時試圖用新拼寫、新語法結(jié)構(gòu)、新意象和比喻超越父權(quán)主義所使用的男性語言。性別意識是翻譯文本中不可缺少的有機部分,游走于女作家和自己的主體性世界之中的女性主義譯者讓文字隨心所欲地自由流淌,為打破男性話語的統(tǒng)治、為使譯文女性化而發(fā)掘自身的感受,探索女性身體的語言。通過對女性身體欲望及身體感受的翻譯,女性身體不再僅是男性欲望的對象,女性話語不再是被動的符號載體,而是表達自身欲求及感受的手段。

      中國女性與西方女性相比,更加含蓄唯美,相比于西方極端女權(quán)主義翻譯,中國譯作的女性主義翻譯如同中國女性本身一般精致而柔美。中國女性主義翻譯沒有過多的激進性的與男性爭奪統(tǒng)治權(quán)的自我表達。在《我不是貓》的譯作中,女性身體感受與經(jīng)驗的翻譯大部分是通過細化原文,添加更多細節(jié),將復雜感受意象化,添加腳注等方式委婉地表達的,沒有更多的關于身體的過于直白露骨的翻譯,但這并不能說明中國女性主義翻譯的蕭條與不濟,女性作家和女性譯者都是懷揣滿腔熱情將自己的女性經(jīng)驗感受訴諸于文,她們不直接抨擊男權(quán)社會,對于這個社會給予自己的歧視與重壓,她們嘗試以一種溫和的、行云流水般寫意的方式婉轉(zhuǎn)地表達出來,或許中國女性主義譯者并沒有把含蓄隱忍、默默承受視為一種弱勢地位的體現(xiàn),相反,她們將這些視為女性主義的美德。所以女性主義身體翻譯在中國已經(jīng)不再那么激烈,同樣是翻譯女性身體的感受體驗,但譯文卻是唯美而無奈的,中國女性主義身體翻譯仍在尋求一條折衷之道,路漫漫其修遠兮,女性主義身體翻譯中國化的道路正在不斷拓展而慢慢延伸著。

      參考文獻:

      [1] ROBINSON D. The Translator’s Turn[M]. John Hopkins University Press, 1991:17.

      [2] CIXOUS H. The Laugh of the Medusa[J]. Trans. COLEN K, COHEN P, Signs: Journal of Women in Culture and Society. 1976:pp.875-899.

      [3] PAGLIA C.Sexual Personae: Art and Decadence from Nefertiti to Emily Dickinson[M].Vintage Books,1991.

      [4] 張首映. 西方二十世紀文論史[M]. 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1:496.

      [5] LUISE V F. Translation and Gender Translation in the “Era of Feminism” [M]. 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6] 朱虹, 嬉雪.中國當代女性散文選[M]. 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 2002.

      (責任編輯王玉燕)

      Feminist Somatic Translation’s Representation and Traveling——On the Chinese-English Translation ofIAmNotaCat

      ZHANG Na1,2

      (1. Faculty of English Language and culture,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Guangdong, 510420, P.R.China; 2. Guangdong Science Center,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06, P.R.China)

      Abstract:Influenced and encouraged by French feminist Hélène Cixous’ l’écritureféminine, females are awakened to convey their own female body experience in writing. Douglas Robinson put forward the equivalence of somatic feelings as the requirement of perfect translation. Feminist somatic translation as a branch of l’écritureféminine, takes female body experience as the source of translation, thus facilitates the long repressed and distorted female body image liberated and resurrected. The feminist somatic translation expands the space of female discourse to penetrate into the phallocentrism discourse through strategies such as rebellion, resistance, transformation, production, interpretation. Based on feminism somatic translation strategies deployed and feminist subjectivity represented in the English version ofIAmNotaCattranslated by Amy Dooling, further quest for the possibilities for Chinese feminist somatic translation is initiated thereby.

      Key words:feminism somatic translation;IAmNotaCat; the somatics of translation; l’écritureféminine

      作者簡介:張娜,女,北京人,廣東外語外貿(mào)大學英語語言文化學院英語語言文學專業(yè)博士研究生, 廣東科學中心研究設計部助理研究員,翻譯。

      收稿日期:2015-11-08

      中圖分類號:I04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798(2016)01-0053-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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