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蓮
那天正好是立春。我拿著幾張稿費單去郵局,心情很好。
郵局里人不多,前面是個小伙子,正在給家里寄錢,后面是一個70歲左右的老人,戴副老花鏡,穿著破爛又邋遢。他肯定是來取子女們的匯款的吧。他手中還拿著一張報紙,我掃了一眼,是《河北農民報》,我從來沒讀過的一份報紙。
老人的外套油跡斑斑,我不由得站遠了一些,以免蹭臟自己新買的“寶姿”風衣。我正戴著MP3 耳機聽歌呢,老人忽然伸出手來,我忙摘下耳機,他說:“姑娘,麻煩你幫我取張匯款單?!?/p>
我拿了一張給他, 他又說:“姑娘,你能幫我寫一下嗎?人老了,戴上老花鏡也怕寫錯?!蔽矣悬c兒無可奈何,但看他懇請,也只好從命。
“寄到哪里?”我問?!熬驼者@報紙上印的地址寄吧?!彼钢驼拼蟮囊黄恼抡f。
我很快地看完了那則煽情的報道———原來是某村的一個小女孩,父母去縣城賣菜的途中出了車禍,肇事司機至今沒有消息,她只好跟著80 歲的奶奶生活,學費、生活費都沒有著落。
“多可憐??! ”老人說。
“騙你呢,大伯。這肯定是騙局。連照片都沒有,哪能信?”
老人很固執(zhí):“肯定是真的。以前我也寄過,人家都給回信了。你說,誰要有活著的辦法會這么求人呢?一定是過不去這個坎了,對吧,姑娘?”
我抬起頭來,打量著這個猛然打動了我的老人。他其貌不揚,衣著很寒酸,攤開的雙手老繭重重。老人嘆口氣說:“小的時候家里窮啊,要不是別人幫助我,我肯定活不到現(xiàn)在。人幫人是天經地義的,古人都說,投我以木桃, 報之以瓊瑤?!?/p>
為了保險起見,我撥通了那家報社的電話。他們不僅知道老人的大名,還說,他每月都要寄錢來,他們對他非常感激。
老人每月的退休金只有500 元,但那天他寄出的錢是300 元! 我有些震驚,300元對我而言無所謂,一篇小稿子的稿費而已,可對老人來講幾乎是傾其所有。老人說:“下個月我還要寄,讓她們祖孫倆起碼能吃上飯?!?/p>
不知為什么,我的眼角有些濕潤,如果不是親手填寫這張匯款單, 我很難相信一個也剛剛吃飽的人,正在把錢寄往一個更窮的地方。那一刻,我的心隱隱不安。
那天,我領取的稿費將近2 000元,我也要了一張匯款單,寫了同一個地址,寄去了一點兒錢。老人非常感動,一個勁地說:“姑娘,我替她們祖孫倆謝謝你!”
我連忙搖頭,哪里用他替陌生人感謝我,我才要感謝他,那種本真的善良,喚醒了我心中一度被遺忘的東西。這個社會有時是冷漠的、斤斤計較的,但只要你敢愛、敢信任,它就會是熱情的、柔軟的。
和老人告別后,我的心頭別樣地溫暖。外面春風乍起,我心里的春天也悄悄來了。我想起三毛的一首老歌《夢田》:“每個人心里一畝一畝田,每個人心里一個一個夢,用它來種什么,用它來種什么?種桃種李種春風……”
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但一直不明白,春風怎么可以種?
但那天我在風中走著,終于知道,春風是可以種的,只要在心里播下愛的種子,它就會悄悄發(fā)芽,綠意搖曳,讓你的心田吹拂起溫暖的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