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曉明

1925年12月21日，黃埔軍校第3期學生第1、第2、第3大隊及騎兵隊，在位于長洲島西南的官山圩附近舉行大規(guī)模野外演習。此次演習，對于第3期學生軍事素養(yǎng)的提高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堪稱黃埔軍校早期野外演習的經(jīng)典范例。

黃埔軍校建校初期，廣東革命政權四面受敵，形勢險惡。為了快出人才，在蘇聯(lián)顧問的幫助下，效仿蘇聯(lián)紅軍學校的教育方法，制訂了半年的訓練計劃，采用最新的理論和技術訓練學生。

根據(jù)學制為半年的計劃，軍校在軍事課程設置上，首先選定最為急需的基礎科目：學科和術科。第1期學生的軍事教學課程就分為學科和術科兩類。學科有步兵操典、射擊教范、野外勤務以及戰(zhàn)術學、兵器學、交通學、筑城學、軍制學等軍事理論；同時還有教授如何制定戰(zhàn)略戰(zhàn)術、作戰(zhàn)計劃、動員計劃的課程。術科以制式教練、戰(zhàn)斗教練、實彈射擊以及行軍、宿營、戰(zhàn)斗聯(lián)絡為主，先是單兵戰(zhàn)斗教練，繼而是班排連營教練。第2期開始實行分科教學，設步兵、炮兵、工兵、輜重兵和憲兵五科。到了第4期，又先后增設政治、騎兵、交通、無線電和航空等科。各科都有詳細課目表、授課進度表，每周每月都有具體安排，循序漸進，嚴格訓練。

學科與術科的講授，都注重實戰(zhàn)應用，講授之后隨之進行演習，稱為“知行合一”。訓練、演習交替進行，互為補充。軍事訓練重視啟發(fā)式、形象化和示范等方法，教官和蘇聯(lián)顧問在進行步兵操練和射擊教學前，首先自己熟練掌握要領，然后才教學生。

為了保證學科與術科兩大基礎學科結合訓練的完成，黃埔軍校積極導入啟發(fā)式、形象化和示范教學方法。術科教育除在操場上進行基本教練外，尤其注重實踐演習。野外演習，分為戰(zhàn)斗演習、勤務演習、夜間演習，最后匯總作綜合野營演習。自軍校誕生之日起，演習就成為黃埔軍校學生的必修課。

上述演習大半都是在野外進行，而且日夜不停，戰(zhàn)斗氣氛濃烈，環(huán)境設計逼真。學生們在校期間都戎裝待命，隨時準備出動演習。野外演習時，黃埔學生被分為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組，交替演練；上單兵教練課時，凡單人戰(zhàn)斗各動作，以及行軍宿營戰(zhàn)斗方式、聯(lián)絡勤務、土工作業(yè)等均按照教育步驟，依次實施；教官則以身示范，反復親手指導糾正，不厭其煩，直到學生完全理解和動作正確為止。訓練部主任兼學生總隊長鄧演達、教官兼學生副總隊長嚴重等，軍事素質(zhì)堪稱眾軍事教官的典范。他們講解生動風趣，寓意深刻，富于啟發(fā)，示范動作準確明了，引人入勝。

黃埔建校初期，廣州形勢復雜，因此學生們外出演習時，往往會在黃埔軍校和演習地之間的山崗上設立瞭望哨，規(guī)定一旦發(fā)生情況，瞭望哨會及時升起烽火，演習部隊見到烽火后必須立即整隊趕回黃埔島；如果外出演習學生遭襲，也要升起烽火，軍校方面會派遣部隊外出救援。

黃埔學生軍紀嚴明，每當演習前，軍校政治部會特別向學生宣傳軍紀及禮節(jié)，并派員到演習地向該地民眾散發(fā)傳單，以尋求支持和理解。考慮到民眾的知識層次不一，因此軍校在傳單書寫方面也盡量做到“雅俗共賞”。在校長蔣介石等人發(fā)布的文縐縐的布告外，往往還會有比較符合當?shù)孛癖娢幕降陌自挵姹?，甚至有時還會出現(xiàn)用當?shù)胤窖詫懗傻陌姹尽１热缫粡垺陡嬉巴庋萘晠^(qū)域內(nèi)的民眾書》的白話文版本，其主要內(nèi)容如下：

親愛的父老兄弟姐妹們：我們是黃埔的學生軍。我們這次到此地來，是因為我們的修業(yè)期快滿了，快要加入前線去與軍閥作戰(zhàn)了。我們趁著這還未離校的時光，來演習戰(zhàn)場的種種動作。只因我們黃埔島上的地方狹小，不能充分地演習，所以只好暫借你們這個地方來實習幾天……你們的一草一物，我們不但不來亂動你們的，而且還要盡我們的力量來替你們保護愛惜啊……不過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們，你們?nèi)袈犚娪写蠛稹皻?！殺！殺！”的呼聲，或電光炮的響聲，請你們告知一般小孩和不識字的朋友們，千萬不用驚怕，這是我們在進行演習。

黃埔軍校師生在外出演習期間絕不擾民，還為演習地的民眾做過不少“好人好事”，比如幫村民掃街搞衛(wèi)生等；晚上師生就在祠堂、廟宇里打地鋪就寢。因此，即使黃埔學生們的操練有時會踏踩田地，寬宏善良的村民們也都能表示理解。為爭取演習地居民的配合，黃埔軍校的領導們也很注意向當?shù)孛癖姳硎居押谩Ｃ糠陮W生演習操練，蔣介石都會親臨指導，檢查相當嚴格，連最基本的隊列動作，他都會親自到學生面前糾正。1924年11月，蔣介石到珠村檢閱黃埔學生演習時，常常隨身帶一包糖果，在觀看時就分給圍觀的小孩們每個兩塊糖。后來軍校總教練何應欽前來指導訓練時，摔死了一匹馬，何應欽當即把馬肉送給當?shù)匕傩粘?。誰知這匹馬的肉太老，即使煮熟了也嚼不動，結果被村民們用來當了肥料。此后，當?shù)氐睦习傩沼辛艘粋€“說法”：何教官的馬肉不好吃，還是蔣校長的糖甜。

野外演習確實為以后的實戰(zhàn)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據(jù)黃埔1期生郭一予回憶，1924年冬，黃埔軍校第1期學生結業(yè)之際，按照教育計劃，舉行了一次大規(guī)模的野外演習。演習前，軍校聘請當時的國民革命軍第2軍（軍長譚延闿）參謀長岳森為總評判長；由軍校負責人和蘇聯(lián)顧問選定黃埔軍校對岸，即黃埔港的北岸作為演習場所，魚珠炮臺作為演習的起點和露營地，向西經(jīng)過石牌車站至瘦狗嶺一帶約20里作為學生演習的區(qū)域。黃埔學生被分為東軍和西軍，兩軍互為假想敵。西軍以廣州市為根據(jù)地，在廣州市東郊外的瘦狗嶺和石牌車站一帶，構筑了堅固工事，準備與東軍在這一帶“決戰(zhàn)”。東軍由東向西行至石龍后，搜索前進，在占領魚珠炮臺后，以炮火作掩護，向據(jù)守在石牌和瘦狗嶺一帶的西軍發(fā)起攻擊。東西兩軍在學校負責人和蘇聯(lián)教官的帶領下，在那里足足演習了一個星期。對于那一帶的地形，都先后目測、步測或器測過，每一個戰(zhàn)士都進行了好幾次，各隊之間還開展測量比賽。特別是魚珠炮臺到石牌車站之間測得很準確，完全掌握了這一帶的地形地勢，同時對進攻目標進行反復的攻擊演習，做到人人心中有數(shù)，了如指掌。有趣的是，半年后，第一次東征勝利后黃埔學生軍回師廣州、平定楊劉叛軍之際，楊劉叛軍的陣地恰好部署在黃埔1期生曾經(jīng)演習過的這塊地方，結果演習場成了真槍實彈的戰(zhàn)場。黃埔學生軍在友軍配合下，在這塊“熟悉的地方”迅速把叛軍消滅了。事后，這一“巧合”成為佳話，在黃埔?guī)熒袕V為流傳。

1925年12月21日，黃埔軍校第3期學生第1、第2、第3大隊及騎兵隊，出發(fā)到位于長洲島西南方的官山圩附近進行野外演習。在出發(fā)前，教育長鄧演達，學生隊總隊長嚴重，對于舉行演習、行軍宿營、軍風紀以及采買等問題，都作了明確的規(guī)定。校長蔣介石、黨代表汪兆銘發(fā)出安民布告，內(nèi)容大概是：

本校第3期學生畢業(yè)在邇，茲定于本月21日起至30日止，在官山一帶演習，野外應購之物，公平給價，田內(nèi)禾稻或誤損傷，本校當然負責賠償其價若干，著由該業(yè)主按照估計，以憑隨時發(fā)給。本校紀律嚴明，官長學生素來遵守，并以保護農(nóng)工商為職志，從無抑壓情弊。商民人等，宜各安居，照常營業(yè)，切勿驚擾誤會，合亟布告，仰各周知。此布。

參加演習的黃埔3期學生由總隊長嚴重率領，乘坐由小火輪牽引的民船，經(jīng)新洲、深井水域到貝岡附近登陸。到達后，各大隊分散駐在祠堂、廟宇內(nèi)，一律打地鋪。此次演習科目包括：各個散兵，偵探勤務，步哨勤務，傳達勤務，行軍警戒，前哨，行軍宿營和對抗演習等。演習高潮是“營對抗”，宋瑞珂所在的第3大隊對假敵營發(fā)起攻擊，戰(zhàn)術教官肖鐘鈺為裁判官，指導演習非常有經(jīng)驗，講評時條理分明，生動活潑，受到同學們的好評，總隊長嚴重也予以嘉許。經(jīng)過此次演習，黃埔第3期學生的整體素質(zhì)有了極大提高。而演習期間黃埔軍校官兵師生注意保護農(nóng)工利益、不損民眾一草一木，得到當?shù)厝嗣竦臉O大稱贊，他們經(jīng)常拿出果餅慰問黃埔?guī)熒?0日演習結束，黃埔?guī)熒敌．斎?，村?00余人自發(fā)聚集林家祠，召開歡送大會，并籌款購備雞、鵝、豬、酒等美味佳肴犒勞黃埔?guī)熒?/p>

黃埔軍校把課堂開在野外，通過近似于實戰(zhàn)的環(huán)境，使得學生的一些主要科目，如射擊、偵察、距離測量、地形識別以及行軍警戒及宿營等軍事素養(yǎng)，在短期內(nèi)都得到了迅速落實和提高。黃埔生之所以走出校門就能立刻奔赴戰(zhàn)場指揮戰(zhàn)斗，顯然與這種在軍校中參加近乎實戰(zhàn)的野外演習有很大關系。后來軍校南京時期和成都時期的學科、術科教育日臻完善，“對于野外演習尤為著重”，仍以野外演習為授課的重要手段。值得一提的是，黃埔軍校武漢分校設立的女生隊，和男生一樣接受軍校嚴格的軍事訓練，大有巾幗不讓須眉之勢，其中就包括到蛇山進行實地軍事演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