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偉杰,王建勤
( 1.浙江師范大學國際文化與教育學院,浙江金華321004;2.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研究中心,北京1000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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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語言學習者漢語聲調習得的語言類型效應
胡偉杰1,王建勤2
( 1.浙江師范大學國際文化與教育學院,浙江金華321004;2.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研究中心,北京100083)*
摘要:第二語言學習者的母語調位系統(tǒng)對漢語聲調的習得具有巨大的影響,不同母語類型的學習者在漢語聲調習得過程中呈現(xiàn)出明顯的語言類型效應,具體表現(xiàn)為:在調值上,曲拱調和平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比非聲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敏感;而在調形上,曲拱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比平調和非聲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敏感。此外,學習者的聲調加工策略在漢語習得過程中具有顯著的差異,是一個從基于母語聲調的加工策略發(fā)展到基于漢語聲調范疇的加工策略的過程。
關鍵詞:語言類型效應;聲調產出;第二語言學習者
聲調是漢語的一個重要特征,而聲調也一直是漢語作為第二語言習得的主要難點之一。有些聲調問題比較頑固,留學生直到中高級階段仍然難以克服,這就形成了人們常說的“洋腔洋調”。林燾認為“洋腔洋調形成的關鍵并不在聲母和韻母,而在聲調和比聲調更高的語音層次”。[1]如何改掉學生的“洋腔洋調”成為很多教學研究者和語言學專家關注的問題,而聲調產出的調查和分析也就成為眾多研究的主要內容。[2-5]然而,以往的研究大多數(shù)集中在對單一語言背景的學習者漢語聲調產出的研究,研究對象主要集中在歐美、韓日和泰國。[6-9]部分研究考察了不同語言背景對漢語聲調習得的影響,但是這些研究僅對兩種語言背景或類型的習得差異進行比較,缺乏對多種語言類型學習者的漢語聲調產出的比較研究。[10]
另一部分研究從聲調感知角度考察不同母語背景的影響。[11-14]其中部分研究結果表明,學習者的母語調位系統(tǒng)對漢語聲調的感知和習得具有巨大影響;[14-15]而一些研究則認為學習者的母語調位系統(tǒng)的影響甚微,認為對漢語聲調的感知和習得起決定性作用的是學習者的母語聲調與漢語聲調在語音上的相似性。[16-17]這些分歧也使我們有必要從聲調產出的角度來進一步考察不同語言類型對漢語聲調習得的影響。
此外,以往大部分研究對學習者的漢語水平未加控制或僅控制在單一水平上,[14,16,18]未能考察不同水平的漢語學習者產出策略的差異和變化。
本研究將對三種不同語言類型(非聲調、平調和曲拱調)的第二語言學習者在不同漢語水平階段(初級、中級和高級)的漢語聲調產出情況進行描述和比較,借助實驗語音學的分析手段,對學習者的漢語單字調進行聲學分析,考察學習者漢語聲調產出的語言類型效應,①分析母語為不同語言類型的初級漢語水平學習者的漢語單字調產出差異,考察母語聲調特征對漢語聲調習得的影響,以進一步考察其母語調位范疇對習得漢語聲調范疇的影響,并在此基礎上提出漢語聲調教學的相關建議。
(一)實驗設計
本研究采用單因素組間實驗設計。自變量:語言類型,包含4個水平,即非聲調語言(阿拉伯語)、平調語言(約魯巴語)、曲拱調語言(泰語),以及參照組漢語母語者。因變量:被試漢語聲調產出的調值②和調形。
(二)被試
阿拉伯語、約魯巴語、泰語初級漢語水平學習者各12人,漢語母語者12人。所有學習者均為在華學習外國留學生,年齡為19~27周歲,其中男性14人,女性22人,學習漢語時間為4~6個月。漢語母語者均為普通話水平測試一級乙等以上的在校大學生,男性和女性分別為6人。
所選取的三種語言中,阿拉伯語是一種非聲調語言;約魯巴語是一種平調語言,擁有3個平調:高平調、中平調、低平調;[19]泰語是一種曲拱調語言,擁有5個聲調,即3個平調(高平調、中平調、低平調)、1個升調和1個降調。[20]
(三)實驗材料
共選取24個漢語音節(jié)( bā、bá、bǎ、bà,dā、dá、dǎ、dà,mā、má、mǎ、mà,bī、bí、bǐ、bì,dī、dí、dǐ、dì,yī、yí、yǐ、yì)。每個聲調6個音節(jié),每個音節(jié)提供常用漢字作參考;音節(jié)的聲母為塞音[b][d]、鼻音[m]和零聲母,這樣聲母和韻母界限比較明顯,在語圖上可以比較容易地將韻母切分出來;韻母為單元音[a](低元音)和[i](高元音),目的是易于發(fā)音,以避免韻母發(fā)音錯誤而對聲調產出產生干擾。測試時,所有24個音節(jié)隨機排列。
(四)實驗程序
1.數(shù)據(jù)收集。首先讓被試熟悉音節(jié)表,時間為2分鐘,然后讓被試按平時正常發(fā)音朗讀音節(jié)表,要求每個音節(jié)之間停頓3秒,以避免前后音節(jié)之間的干擾。朗讀通過錄音筆( Olympus VN-960PC)進行錄音。
2.基頻和時長歸一化。利用Praat語音分析軟件對錄音材料進行注音,每個聲調選取11個點,提取其基頻和時長。調值采取T值計算法: T =[( lg x–lg b ) / ( lg a-lg b)]×5,其中,x為測量點頻率,a為調域上限頻率,b為調域下限頻率。[21]
時長采取y'= x'/m轉換法,其中x'為原始聲調的時長,m為每個發(fā)音人4個聲調時長的平均值。
在計算中進入公式的數(shù)值不是每個測量點上單個樣本的測量值,而是在這個測量點上全組樣本的平均值。
3.調形測量。計算每位被試一聲的線性擬合斜率和二、三、四聲的擬合二次方程y''= b1x''2+ b2x''+ c中的系數(shù)b1。在二次方程y''= b1x''2+ b2x''+ c中,x''為歸一后的時長,y''為歸一后的調值,其中b1值反映了聲調曲線斜率,該絕對值越大表明曲線斜率越大,相反則表明曲線走勢越平緩。[22]結果顯示,四個聲調的擬合非常理想:一聲的線性擬合調整后的R2平均值為0.947;二、三、四聲的二次方程擬合調整后的R2平均值為0.984(見圖1)。因此,一聲的線性擬合斜率以及二、三、四聲的擬合二次方程系數(shù)b1可以比較準確地反映漢語聲調的調形。
圖1 四個聲調的線性和二次方程擬合
表1 不同語言類型被試產出漢語聲調平均調值
我們分別對四個聲調的調值和調形(一聲的線性斜率和二、三、四聲的二次方程系數(shù)b1值)進行方差分析,結果如下:
(一)一聲
1.調值
在起點的調值上,不同語言類型之間具有顯著差異( F( 3,44)= 16.926,P = 0.000)。事后多重比較( Tukey HSD校正,下同)顯示,三種語言類型之間均具有顯著差異(非聲調與平調: P =0.000;非聲調與曲拱調: P =0.014;平調與曲拱調: P =0.024),而且非聲調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 0.000,P =0.032),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999)。
在末點的調值上,不同語言類型之間也具有顯著差異( F( 3,44)=9.231,P =0.000)。事后多重比較顯示,非聲調與平調具有顯著差異( P = 0.006),非聲調與曲拱調以及平調與曲拱調無顯著差異( P = 0.156,P =0.536),而且,同起點的調值一樣,非聲調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0.000,P =0.027),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401)。
以上結果表明,學習者的母語類型對漢語一聲的調值的產出具有明顯的影響。平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漢語一聲產出最好,曲拱調次之,而非聲調最差(見圖2、3)。這在某種程度上反映了學習者母語聲調范疇的影響:平調(約魯巴語)和曲拱調(泰語)語言都有高、中、低三個平調,在調值上存在高、中、低的音高范疇對立,因此漢語聲調產出好于非聲調語言(阿拉伯語)。換句話說,平調語言和曲拱調語言對漢語聲調調值高低更加敏感。此外,平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比曲拱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對一聲的調值特征更敏感,這可能是由于平調語言中僅有音高的對立范疇,所以對音高尤其敏感;而曲拱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除了具有音高對立范疇外還有升降的調形對立范疇,因而對音高對立特征的敏感性相對較低。
圖2 一聲起點平均調值
圖3 一聲末點平均調值
2.調形
方差分析表明,三種語言類型學習者以及漢語母語者四者之間均無顯著差異( F( 3,44)=1.026,P = 0.321)。這說明一聲的調形屬于靜態(tài)調,沒有調形變化,比較容易加工,不同母語類型學習者均能較好地進行產出。
(二)二聲
1.調值
在起點的調值上,不同語言類型之間具有顯著差異( F( 3,44)=13.29,P =0.000)。事后多重比較顯示,曲拱調分別與非聲調和平調具有顯著差異( P = 0.042,P = 0.031),而非聲調與平調沒有顯著差異( P =0.999),此外,非聲調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0.000,P =0.001),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096) (見圖4)。
在末點的調值上,不同語言類型之間具有顯著差異( F( 3,44)=17.71,P =0.000)。事后多重比較顯示,非聲調與曲拱調具有顯著差異( P =0.001),而非聲調與平調,以及平調與曲拱調沒有顯著差異( P = 0.326,P =0.215),另外,非聲調、平調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均具有顯著差異( P =0.000,P =0.001,P = 0.012) (見圖5)。
上述結果表明,從調值上看,母語為曲拱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二聲產出好于母語為平調與非聲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在起點調值上已接近母語者水平。這同樣體現(xiàn)了母語聲調范疇的影響:泰語屬于曲拱調語言,因而對音高變化比較敏感;而平調語言的平調缺少音高變化,因此和非聲調語言一樣,對變化的音高缺乏敏感性,對其漢語聲調的產出產生了直接的影響。
圖4 二聲起點平均調值
圖5 二聲末點平均調值
2.調形
方差分析表明,三種語言類型學習者與漢語母語者之間在產出的漢語聲調調形上差異顯著( F( 3,44)=7.325,P =0.014)。事后多重比較顯示,曲拱調分別與平調和非聲調具有顯著差異( P = 0.001,P = 0.008),而平調與非聲調沒有顯著差異( P = 0.443) ;此外,非聲調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0.006,P =0.025),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471)。
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兩個顯著的語言類型效應:一是,盡管約魯巴語屬于聲調語言,但由于平調缺少調形變化,因此平調與非聲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在二聲的產出上對調形變化都不敏感,并對其漢語二聲聲調的產出產生了直接影響;二是,盡管泰語聲調系統(tǒng)與漢語聲調系統(tǒng)有很大差別,但因為同是曲拱調語言,兩個聲調系統(tǒng)都具有調形變化,因而泰語學習者在漢語二聲產出上與漢語母語者相似,而與前兩種語言類型的學習者明顯不同。
(三)三聲
1.調值
在起點的調值上,三種語言類型相互之間均無顯著差異(非聲調與平調P =0.679;非聲調與曲拱調P =0.999;平調與曲拱調P = 0.698),而且三種語言類型與漢語母語者均具有顯著差異(非聲調P = 0.003;平調P =0.000;曲拱調P =0.003)。
在中點的調值上,與起點的調值上相似,三種語言類型相互之間也無顯著差異(非聲調與平調P = 0.880;非聲調與曲拱調P =0.982;平調與曲拱調P =0.983),而且三種語言類型與漢語母語者均具有顯著差異(全部P =0.000)。
在末點的調值上,方差分析表明,三種語言類型以及與漢語母語者四者相互之間均無顯著差異( F( 3,44)=1.973,P =0.132)。
上述方差分析的結果表明,三種語言類型漢語學習者在三聲產出的調值表現(xiàn)上比較一致,但在起點和中點的調值上與漢語母語者卻存在明顯的差異(見圖6、7、8)。三種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在三聲調值的產出上之所以表現(xiàn)一致,是由于三種語言類型中均缺乏漢語三聲這樣的降升調范疇,盡管泰語聲調系統(tǒng)具有升調和降調的獨立范疇,但與連續(xù)的降升調有巨大差別。所以,對于三種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來說,漢語三聲的習得是新范疇的習得,因而不能采取母語的同化策略。
圖6 三聲起點平均調值
圖7 三聲中點平均調值
圖8 三聲末點平均調值
此外,從圖6、7可以看出,漢語三聲作為一種新范疇,三種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在產出三聲的起點和中點時,幾乎采取了與漢語母語者完全不同的加工策略,即起點都低于漢語母語者,中點(拐點)都高于漢語母語者。由此可以推斷,這三類語言類型的學習者基本上是把曲折調當作升調來加工的。
2.調形
方差分析表明,三種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以及漢語母語者四者之間在調形上差異顯著( F( 3,44)= 5.455,P =0.023)。事后多重比較顯示,三種語言類型之間差異不顯著(非聲調與平調P =0.780;非聲調與曲拱調P =0.882;平調與曲拱調P =0.673),而三種語言類型與漢語母語者均具有顯著差異(非聲調P =0.007;平調P =0.003;曲拱調P =0.036)。也就是說,在調形上,語言類型效應也不明顯;三聲的調形特征的習得同調值特征的習得一樣,對三種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而言,是新范疇的習得過程。
(四)四聲
1.調值
方差分析表明,在起點調值上,三種語言類型以及漢語母語者四者相互之間均無顯著差異( F( 3,44)=2.116,P =0.112)。
在末點的調值上,三種語言類型學習者以及漢語母語者四者之間差異顯著( F( 3,44)= 64.593,P = 0.001)。事后多重比較顯示,曲拱調分別與非聲調和平調具有顯著差異( P =0.001,P =0.000),而非聲調與平調沒有顯著差異( P =0.155) ;此外,非聲調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0.028,P = 0.000),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114)。
上述方差分析結果表明,語言類型對漢語學習者四聲產出的起點調值未產生顯著影響,說明四聲高起點的特征比較明顯,學習者比較容易掌握(見圖9)。而在末點的調值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不同語言類型的影響,即曲拱調好于平調和非聲調,而且接近漢語母語者水平;而母語為非聲調和平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四聲產出的末點調值明顯高于母語為曲拱調的學習者和漢語母語者的四聲末點調值(見圖10)。
圖9 四聲起點平均調值
圖10 四聲末點平均調值
2.調形
方差分析表明,三種語言類型學習者以及漢語母語者四者在調形上差異顯著( F( 3,44)=8.312,P = 0.027)。事后多重比較顯示,曲拱調分別與平調和非聲調具有顯著差異( P =0.000,P =0.013),而平調與非聲調沒有顯著差異( P =0.653) ;此外,非聲調和平調與漢語母語者具有顯著差異( P =0.026,P = 0.015),而曲拱調與漢語母語者沒有顯著差異( P =0.317)。也就是說,在四聲的調形上,母語為曲拱調的漢語學習者對漢語四聲調形的習得顯著好于母語為平調和非聲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
從上述三種不同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漢語聲調產出的分析可以看出,這些學習者漢語聲調的產出存在非常明顯的語言類型效應。這一效應主要表現(xiàn)在三個方面:
其一,母語背景為非聲調和平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除漢語聲調的陰平外,對陽、上、去三個調類的產出采取了類似的加工策略,即對漢語聲調的音高變化和調形變化不敏感。這顯然是受到學習者母語類型的影響所致。雖然約魯巴語是有聲調語言,但其聲調都是平調,即靜態(tài)調,因而對漢語聲調的音高變化和調形變化也不敏感,在漢語三聲的產出上與非聲調語言類型的漢語學習者的表現(xiàn)自然會相似。
其二,泰語的聲調屬于曲拱調,因此泰國漢語學習者在漢語聲調產出上大體與漢語母語者相似,而與母語為非聲調和平調語言類型學習者的漢語聲調產出模式不同。這依然是由于不同語言類型對漢語聲調產出的影響使然。
其三,三種母語類型的漢語學習者在產出漢語三聲的調值和調形上均無顯著差異,證實了知覺同化模型理論中所指的UA型( Uncategorized Assimilation),即學習者無法將目的語中特定音位范疇與母語中的任何音位范疇進行類比,因此母語語音范疇難以對這類新范疇的建立產生任何影響,這些特定音位的習得主要依賴新范疇的建立。根據(jù)浮現(xiàn)主義理論,新范疇的浮現(xiàn)是一個從無到有、從小到大、由簡入繁、在足夠量的輸入下逐步浮現(xiàn)的,[23-24]所以對于漢語三聲,無論是聲調語言(泰語和約魯巴語),還是非聲調語言(阿拉伯語),由于學習者在初級階段尚未建立該類范疇,所以必須依靠足夠的語言輸入,建立三聲的聲調范疇。因此,漢語三聲的產出機制與其他聲調的產出機制有所不同。
本實驗驗證了第二語言學習者在漢語聲調產出上的母語語言類型效應:在調值上,曲拱調和平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比非聲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敏感,而在調形上,曲拱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比平調和非聲調語言類型學習者敏感。這種效應反映了學習者聲調產出的母語加工策略:在調值上,曲拱調和平調類型學習者采用母語聲調系統(tǒng)中的音高加工策略,而非聲調語言缺乏音高對立范疇,依賴于逐漸發(fā)展的目的語語音范疇,因此在調值的加工策略上與前兩者有所差異;在調形上,曲拱調語言學習者采取母語調形加工策略,與平調和非聲調語言類型學習者具有明顯差異。
另外,學習者的漢語聲調加工策略在習得的不同階段具有顯著差異,是一個從母語聲調加工策略發(fā)展到基于漢語聲調范疇加工策略的過程。學習者在漢語水平初級階段主要依賴其母語語音加工策略;然而到了漢語水平高級階段,不同語言類型學習者的漢語聲調產出無論在調值上還是在調形上均無顯著差異,也就是說學習者已經建立了漢語的聲調范疇,在加工策略上已經能夠利用漢語聲調的加工策略。
根據(jù)學習者母語語言類型對漢語聲調產出產生的不同影響以及學習者漢語聲調產出策略的發(fā)展變化,我們建議在對外漢語聲調的教學中應關注學習者的母語語言類型,針對不同的語言類型在教學上采取不同的側重點:對非聲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可分別進行調值和調形的訓練,培養(yǎng)這兩種聲調加工線索的敏感性;對平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可側重調形意識的訓練;而對曲拱調語言類型的學習者,則可側重差異聲調的教學,以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學習的起始階段,教師可以鼓勵學生使用母語系統(tǒng)中與漢語相似的語音特征和范疇來培養(yǎng)和增強漢語聲調意識,但同時必須強調相似之中的差異,幫助學生快速而準確地建立起漢語語音范疇。
注釋:
①本文所謂“語言類型效應”是指漢語作為第二語言學習者的母語類型——即聲調語言的不同類型(平調與曲拱調語言)和非聲調語言類型——對其漢語聲調習得產生的影響。
②為了便于數(shù)據(jù)分析,我們選取4個聲調的起點、末點以及三聲的中點的調值進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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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吳波)
The Typological Effects in the Production of Mandarin Tones by the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HU Weijie1,WANG Jianqin2
( 1.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Education,Zhejiang Normal University,Jinhua 321004,China; 2.Center for Studies of Chinese as a Second Language,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
Abstract:The native tonal system of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exerts a great influence on the acquisition of Chines tones.Learners from different typological language backgrounds showed distinct typological effects in the production of Mandarin citation tones: the learners from both the contour-tone and the level-tone language backgrounds are more sensitive than those from the non-tone language in the perspective of the tone pitch,and the learners from the contour-tone language are more sensitive than those from level-tone and non-tone languages in the perspective of tone shape.In addition,learners of different level of language proficiency differ significantly in utilizing the processing strategies: generally,in a dynamic process of shifting from the native-phonetic-based strategies to the target-phonetic-based strategies.
Key words:language typological effects; tone production; second language learners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項目“第二語言學習者漢語聲調范疇習得模擬研究”( 08BYY023) ;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基于認知視角的第二語言口語流利性實證研究”( 15YJC740030)
作者簡介:胡偉杰( 1977-),男,浙江麗水人,浙江師范大學國際文化與教育學院講師,文學博士;王建勤( 1955-),男,山西平順人,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導師。
*收稿日期:2015-04-03
中圖分類號:H1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1-5035( 2016) 01-001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