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鄧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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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玉日晷
BIYURIGUI
文/鄧 燕
第一眼見到這座碧玉日晷時,是在藏主書房那開闊的、撒滿陽光的窗口之下,晷針與針影恰巧重合,是正午當陽的時候,我像是見到夢中久違的珍品。
這座日晷以上等和田碧玉琢制,玉質細膩朗潤,色澤墨綠,主體造型仿鼓形,側面裝飾兩排凸起的鼓釘,真可謂匠心獨運。正中穿入一根純銀制晷針,下部作支撐,上部用作投影指時。晷面陰刻填金,自內(nèi)向外分刻八卦、天干、二十八宿、五行文字,字體縷析絲分,毫芒彪炳,八分精勁,行伍井然,無一敗筆。背面刻行書“乾隆……”,并另刻滿文兩行,示為清乾隆宮制。紫檀木座呈八方形,通體淺浮雕卷云靈芝紋,雕工繁密,流云卷曲柔婉,連綿不絕,似江崖海水激蕩洶涌,氣勢磅礴。高和寬大約三十五公分左右。
藏主坦言,之前對古歷法一竅不通,這座珍稀的碧玉日晷,讓他花了大量時間對干支、地支的記月法、記日法,以及二十四節(jié)氣等歷法進行研究,感悟古人的智慧。
“日晷由銅制的指針和石制的圓盤組成。”藏主向我一一道來,“銅制的指針叫做‘晷針’,垂直地穿過圓盤中心,起著圭表中立竿的作用,因此,晷針又叫‘表’;石制的圓盤叫做‘晷面’,安放在石臺上,呈南高北低,使晷面平行于天赤道面,這樣,晷針的上端正好指向北天極,下端正好指向南天極。晷面兩面都有刻度,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時辰,每個時辰又等分為“時初”、“時正”,這正是一日二十四小時。絕大部分的日晷顯示的都是視太陽時,有些在設計上作了變更,可以顯示標準時間。”
隨著文明的步履,人類對記時有了要求,日晷應運而生。在一天中,被太陽照射到的物體,投下的影子在不斷地改變著。其一是影子的長短在改變,早晨的影子最長,隨著時間的推移,影子逐漸變短,一過中午它又重新變長;其二是影子的方向在改變,在北回歸線以北的地方,早晨的影子在西方,中午的影子在北方,傍晚的影子在東方。從原理上來說,根據(jù)影子的長度或方向都可以計時,但根據(jù)影子的方向來計時則更方便一些,故通常都是以影子的方位計時。隨著時間的推移,晷針上的影子慢慢地由西向東移動,移動著的晷針影子好像是現(xiàn)代鐘表的指針,晷面則是鐘表的表面,以此來顯示時刻。早晨,影子投向盤面西端的卯時附近,當太陽達正南最高位置(上中天)時,針影位于正北(下)方,指示著當?shù)氐恼鐣r刻。午后,太陽西移,日影東斜,依次指向未、申、酉各個時辰。
根據(jù)考證,人類使用日晷的時間非常久遠,古巴比倫人在6000年前就開始使用,中國是在3000年前的周朝。而赤道式日晷則是一次改革和進步,是中國古代最經(jīng)典和傳統(tǒng)的天文觀測儀器,有關記載初見于南宋曾敏行《獨醒雜志》卷二中提到的晷影圖,晷盤是木制的,世改用石質晷盤,金屬晷針。中國古代,時間和度量衡,代表上天的旨意和國家的統(tǒng)一,惟有帝王才能行使授時和計量的權力。北京故宮等處保存的都是清代制造的石質赤道式日晷。
中國有關日晷的記錄不少,在此不妨摘錄幾則:
《周髀算經(jīng)》卷上:“故冬至日晷丈三尺五寸,夏至日晷尺六寸。冬至日晷長,夏至日晷短?!?/p>
《藝文類聚》卷七七引北齊·邢劭《景明寺碑》:“及日晷停流,星光輟運,香雨旁注,甘露上懸?!?/p>
唐·方干《贈上虞胡少府百篇》詩:“日晷未移三十刻,風騷已及四千言。”
元·柯丹邱《荊釵記·續(xù)姻》:“日晷漸長人盡悅,繡紋弱線添些?!?/p>
宋·王安石《本朝百年無事札子》:“臣以淺陋,誤承圣問,迫於日晷,不敢久留,語不及悉,遂辭而退?!?/p>
清·陸以湉《冷廬雜識·周文忠公》:“日晷已促,不得盡言?!?/p>
這座精美的日晷本屬日本萬野美術館所藏。萬野美術館的創(chuàng)始人萬野裕昭是二十世紀下半葉日本關西地區(qū)最著名的東方陶瓷收藏大家之一,它的中文名號為萬野收藏。與日本多家陶瓷館藏比較,大坂萬野美術館為其佼佼者,藏品具經(jīng)細致考證,嚴格挑選,并建立了良好的收藏環(huán)境。
1998年,萬野裕昭逝世,藏品流散。我內(nèi)心涌起一陣波瀾,希望將這座誕生于中國的碧玉日晷回歸中國,藏主面露難色,不忍割愛。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幾番交涉,并給予高出其時的拍賣價格,日晷終得回歸。
此時此刻,陽光下的碧玉日晷,散發(fā)著一層墨綠色的幽光,整體靜默端坐,給人一種沉穩(wěn)的通透感,交融著瑩潤的飽滿和歲月的古舊。指針隨光影轉動,靜中有動,動中有靜,默默地述說著人類文明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