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婷
晚上七點給老家打了個電話,鈴聲響了許久才接通,母親聲音有些疲憊地問我:“吃了晚飯嗎?”
我“嗯”了一聲,隨即問:“媽媽,你吃了嗎?”
“還沒呢,剛從地里回來?!蹦赣H有些累地說,“正摘棉花。”
我不由得心疼起來。城市的我,早已吃過晚飯??舌l(xiāng)下的母親,卻剛剛從田間勞作歸來。黑漆漆的廚房,鍋灶冰冷。我心疼母親,心疼她日夜辛勞,勸她不要不分晝夜地忙活。
掛下電話,想起了故鄉(xiāng)的秋天,成片的棉地鋪延開來,大朵大朵的棉花在枝頭綻放。年邁的母親,步履蹣跚地穿行在田溝里,將那些白燦燦的花朵輕輕地摘放到腰間的布袋中。
小時候,我的學費都是從一棵棵棉樹上積攢起來的。到了棉花采摘時節(jié),每天一回家我便扔下書包,跟隨母親到地里幫忙。我在前,母親在后。由于我身小輕便,那些開在枝腰的,或者垂落地下的花,我負責采。這樣母親就不用彎腰了。童年時期,我與母親都這般搭檔。
長大后,求學他鄉(xiāng)。偶爾放假回家,母親也不肯讓我下地,怕耽誤我的學業(yè)。而她自己依舊在那幾塊棉地里起早貪黑,俯首低腰地不放過一瓣棉花絮。
高二那年秋天,周日早晨,母親吃過飯就匆匆系上布袋,到地里摘棉花。我在院子里寫作業(yè)。直到中午十二點母親還沒回家,我跑到離家不遠的棉地里喊母親。在地埂上,我看見母親垂頭坐著,鄰居李嬸也在身旁。原來母親中暑了,多虧李嬸及時趕到。望著母親蒼白的臉,我膽戰(zhàn)心驚,難過不已。
剛到合肥讀大學,我打電話回家告訴母親,學校的棉被十分單薄,不暖和。母親立即對我說:“我把今年摘的棉花,打床新被子,給你寄過去?!卑雮€月后,我從郵局領到了新棉被。幾年大學的冬天,母親的那床棉被一直溫暖著我在異鄉(xiāng)的漫長寒夜。
棉花,在貧瘠的鄉(xiāng)村,是農家的衣食之源。我的母親,鄉(xiāng)下農婦,在田埂地頭,一棵一棵地栽種,而后除草剪枝,精心地等待。當一朵接一朵的白花綻開枝椏時,我那瘦弱矮小的母親,又開始忙碌,日復一日地采摘。
我愛棉花,愛其純白溫暖如母愛。
(摘自《合肥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