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文//潘潘長安
那個冬天不冷
——親歷1977年高考
文文//潘潘長安
1977年10月21日早晨,我在西安高壓電瓷廠裝配車間上完夜班,正在職工食堂吃早飯,從廠里的大喇叭里聽到了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發(fā)的《高等學校招生進行重大改革》的新聞消息。中斷了11年的高考制度恢復了,這讓我喜不自禁。我的師傅陳為倉當即問我:“考不考?”我不假思索地回答“考!”雖然我們在1966年擁護過北京四中、北京女一中發(fā)起的廢除高考的倡議,但隨著歷練的增長,我想上大學的夢想一天比一天急切。此前大學招收工農(nóng)兵學員時,由于以推薦為主,比較神秘,也不看重文化考試,還出了“白卷英雄”,因此我基本上認為上大學對我來說是件很渺茫的事。然而現(xiàn)在,我突然看到了光明與希望。
離高考只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而且沒有復習大綱、復習資料,要完全撿起過去學過的東西確有困難。由于離開學校之后,我看了不少文學書籍,尤其是名著,加上對時事政治、歷史地理的關心沒有間斷,于是我選擇考文科。我和車間班組的師傅調(diào)換了班次,只上夜班不上白班,利用白天時間復習功課。就是上夜班,我也是盡快干完定額工作后抓緊看書,一同干活的師傅們也十分支持我,盡量給我留出看書的時間。復習最難的是數(shù)學,我才上到高中二年級,壓根兒沒學過解析幾何。于是我找到我的初中班主任高老師,她很熱心地為我聯(lián)系到市四中教高中數(shù)學的鄭覺民老師。鄭老師分文不取地先給我串講了從初中到高中的數(shù)學課的知識要點,又重點給我輔導了立體幾何和解析幾何。當年,我的西安中學同班同學張增順、王曉曦和我在一起復習數(shù)學,王曉曦的父親王甫叔叔是原西北局書記處書記,他幫我們請來了同住省團校的一位老大學生給我們講解解析幾何。當時西安的教育部門和電視臺、電臺合作,請西安的知名教師,如“大梁(地理教師梁鶴民)、小梁(市一中數(shù)學特級教師梁慧中)、德祿(市20中化學教師李德祿)、自強(市20中數(shù)學教師夏自強)”(注:這是上世紀60年代西安市流傳的關于優(yōu)秀教師的一個順口溜)在電視臺、電臺給考生們上輔導課。那時,電視機還沒有普及,我們就到處找有電視的地方收看輔導課,我就看過梁慧中老師、陳懷孝老師(陜西省西安中學數(shù)學老師,后擔任西安市人大常委會副主任)的電視輔導課。
1977年12月9日和10日是高考的日子。雖是隆冬時節(jié),考場也沒有取暖設施,但是我們不曾感到寒冷,憑著臨陣磨刀的復習成果和“文革”前在學校打下的底子,以志在必得的信心進入了考場。與我同桌的考生是位小我12歲的應屆高中生,當時像我們這樣年齡跨度很大卻同場競技的考生比比皆是。文科考試科目是數(shù)學、政治、語文、史地。記得語文考試的作文題是兩個:“難忘的一天”和“致全國科學大會的一封信”??荚嚽?,我看過全國科學大會的新聞報道,讀過鄧小平的大會致辭和郭沫若的《科學的春天》,于是,我把我的期待、祝福、理想都寫進了這篇一氣呵成的作文之中。
大概過了一個月,西安市招生辦公布了初選名單,通過單位告知個人,但沒有公布考試成績和初選分數(shù)線。當廠里通知我被初選上后,我們班組的師傅都高興地向我祝賀。接著,蓮湖區(qū)將本區(qū)初選上的考生召集到市25中大操場,講解體檢和政審等事項,滿目望去以老三屆為主的社會考生遠比應屆高中畢業(yè)生多,我們好多同學在此重逢,更有一番喜悅。從1978年2月份開始,高校陸續(xù)發(fā)出通知書錄取1977屆新生,當月錄取的本科生多是年齡較輕的考生,而大多數(shù)老三屆考生卻因年齡原因尚未被錄取。大概是2月底3月初之后,從中央到地方調(diào)整錄取政策擴大招生,又有一批考生,包括不少老三屆社會考生被錄取上了本科。之后大概到了四五月份,從中央到地方再次決定擴大招生,各高校紛紛創(chuàng)辦分校,或設立??平逃?,才總算把大批老三屆社會考生錄取到了高校。我是5月中旬先接到市教育局錄取通知書,6月12日正式接到陜西師范大學西安專修科開學通知書,并告知被錄取為該校中文專業(yè)新生。
6月20日正式開學,走進陜西師范大學西安專修科的新生全是經(jīng)過上山下鄉(xiāng)的老三屆學生。從報名、備考、應試到錄取,從秋天到冬天、從春天到夏天,我們和共和國一起經(jīng)歷了歷史轉(zhuǎn)折拐點上的破冰之旅,并最終實現(xiàn)了我們上大學的夢想,使我們的人生軌跡也因此出現(xiàn)了一道漂亮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