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月11日,是北京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但記者的心中卻熱乎乎的,并有著一種特別的激情,因為我采訪到了仰慕已久的著名的戰(zhàn)斗英雄陳洪遠同志。
新兵歲月
我是貴州省鎮(zhèn)遠縣農(nóng)村的,1980年10月入伍。當時老家生活很窮困,所以我立下決心一定要在部隊好好干,不讓家鄉(xiāng)父老失望。為了能擺脫窮日子,我想那時農(nóng)村兵絕大部分都是這么想和這么做的。
新兵訓練結(jié)束后,我被分到陸軍14軍40師118團1營1連1排2班當戰(zhàn)士。當時我們團駐在昆明金殿(明末吳三桂獨霸云南時,曾在昆明鑄了一座重達二百多噸的青銅宮殿,俗名金殿)后山北邊不遠的莊科山里。當時我們團剛經(jīng)歷過1979年2月初的中越邊境自衛(wèi)還擊作戰(zhàn)(14軍40師所屬的118、119、120這三個主力團,在西線作戰(zhàn)攻克越南黃連山省省會老街及以后的作戰(zhàn)中,立下戰(zhàn)功,打出軍威),后來曾任成都軍區(qū)副參謀長的劉永新少將那時是我們118團的參謀長。劉將軍無論是帶兵打仗還是為人做事都很優(yōu)秀,我非常佩服他。
大戰(zhàn)過后,部隊正進行有針對性和實戰(zhàn)性的正規(guī)化建設,訓練強度很大。云南地區(qū)地處亞熱帶,炎熱潮濕,長時間站在大太陽底下進行隊伍操練及各種戰(zhàn)術(shù)動作,有些新兵受不了都暈倒了。但在我心里部隊訓練這點困難比在老家的日子強多了?!爸阏叱贰?,所以我干得很起勁,成績也有很大提高,用句文明詞講就是在新兵中“脫穎而出”了。1983年14軍搞大比武。各個師都要抽出“尖子”參加比武。我們118團的高手都被集中到119團駐地訓練比賽(按照當時部隊的裝備編制,訓練時一個班有7~8個人,班長副班長配56式?jīng)_鋒槍;56式輕機槍正副射手,副射手扛彈藥;69-40火箭筒正副射手,也是副射手扛火箭彈。其他士兵配56式半自動步槍,后來就全裝備56式?jīng)_鋒槍了。如果是戰(zhàn)時的加強班,則有12個人左右,增配狙擊步槍、火焰噴射器、無后坐力炮)。
我當時是輕機槍射手,使用的是國產(chǎn)56式輕機槍,該槍性能還是挺不錯的,我那挺機槍被我保養(yǎng)得很好,在訓練和比賽中從沒“掉過鏈子”!我當時的射擊技術(shù)還是很好的,150米以外的汽水瓶子,一個點射(2~3發(fā)子彈)就能打碎。打胸環(huán)靶,我經(jīng)常2發(fā)子彈打進一個射孔。
除去本人和本單位射擊之外,當時我們經(jīng)常舉行對抗賽,比如我們1營出一個班7個人,2營也一樣。100米以外7個鋼板靶,從起跑線開始跑40米處,臥倒裝彈射擊,誰先打倒全部靶子就為第一。我們班最快時只用9秒就能完成任務!
要做到這一點,最重要的是必須全副武裝跑得快!我們在腿上肘部都綁上沙袋每天5千米越野,一個月下來都能減十幾斤肉。現(xiàn)在愛美的姑娘小伙兒,如果用這種方法減肥,我保證百分百成功!
由于我們訓練刻苦,比賽常得第一名,不過那時一分錢也沒有,只是發(fā)個筆記本、鋼筆之類的紀念品。但我還是珍視自己用辛勞和汗水換來的獎品!參加軍里400米打射空靶(這是一種模擬打敵碉堡射孔的項目),目標在肉眼里只有指甲蓋大小,但我得了第一名,并榮立入伍以來的第一次三等功。
由于訓練強度大,一套作訓服沒幾天就磨破了,腿上身上到處都是傷。訓練一天下來,有時累得我都爬不上床,但我都咬牙堅持下來了。1983年3月我入黨了!
談到伙食總的講是逐漸變好。新兵時最次,凈吃老陳米,我們這些南方兵還湊合,可是北方人就受不了了。我們連有一個山東兵,就因為這個偷偷跑回了老家,部隊又派人把他找回,教育一番后,解除軍籍回鄉(xiāng)務農(nóng)。后來伙食慢慢變好了,臨戰(zhàn)前吃的就比較好了。出征前軍師領導也向我們敬了“出征酒”,什么牌子的我忘了,但肯定不是“茅臺”。兩山作戰(zhàn)之后,地方慰問品也多了,伙食自然就更好了。但我作戰(zhàn)負傷后,就沒再回一線部隊。近些年,部隊的生活更上一層樓了,已不是那時我們能想像到的了!
現(xiàn)在說打仗吧。
參戰(zhàn)
1984年4月28日,14軍40師攻打老山之前,我是118團1營1連2排4班長。
4月28日,118團攻擊老山的具體部署是這樣的,我們1營執(zhí)行迂回穿插任務、2營助攻、您采訪過的臧雷營長帶領3營主攻。
我們1營的具體任務是在團100毫米迫擊炮、工兵、無后坐力炮、噴火、偵察等部隊和兵器配合下,頭天晚上利用夜暗隱蔽在馬黑東南側(cè)占領出發(fā)陣地。在80號高地與90號高地之間越過國境線,向76號高地和1072高地進攻,形成對968高地方向正面阻敵增援。然后沿48、49號高地向50號高地和老山方向發(fā)展進攻,配合團主力部隊全殲老山地區(qū)之敵。然后在48、79、1072、44號諸高地之前組織防御,打敵反撲,鞏固陣地。簡單講就是我們營要遷回穿插到老山面向越南的方向,占領陣地,打擊從老山上被我擊潰下來的敵人,同時還要阻擊從敵縱深方向增援老山的敵人。實際上我們一營要承擔敵人來自兩個方向的夾擊,力爭全殲老山之敵,任務非常艱巨。
我們連是1營的尖刀連,我們班又是尖刀班打頭陣。4月27日19時30分,我營開始穿插行動。我們的潛伏地馬黑離老山主峰直線距離只有3千米,如果是平地,用不了一個小時跑個來回。但這里到處都是陡峭的大山深谷,而且長滿了密密的大樹竹子藤條,野草都有人那么高,根本就沒有路,而且到處可能都有敵軍埋下的地雷、鐵絲網(wǎng),還有敵人的火力也都瞄準這個方向。更何況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為了不掉隊,我們用發(fā)光磷粉在鋼盔后面畫了兩個點,并且用繩子把每個戰(zhàn)士都連接起來,有點像小朋友們互相拉著手過馬路……
為了隱蔽不出聲音,我們把武器、子彈袋、水壺等可能發(fā)出聲音的物件都用紗布包起來。我們尖刀班還有數(shù)把磨得鋒利的彎刀,用來砍藤條野草開路。路實在太難走了,盡管我們做了最充分的準備,但還是有人摔倒,甚至滾下深溝造成隊伍脫節(jié),大大延長了到達沖鋒位置的時間。后來我們才知道這條路線原本不是劉昌友師長他們選定的路線,而是 14軍的某位領導強行把我們的行軍海拔高度提高了400米!導致路程這么難走。所以,盡管我們提前兩小時出發(fā),還是遲到了。帶隊的向坤山副團長因為“貽誤戰(zhàn)機”受到了處分。
我們記得是凌晨5時56分我軍開始炮擊。數(shù)百門152、122、130、85毫米等口徑的大炮把天都打紅了。
敵人早預料到我們的進改,肯定做了充分的準備。我軍強大的炮火并沒有徹底摧毀敵人的縱深火力。所以我們炮擊剛停頓不久敵人的炮就打過來了,而且我們營集結(jié)地正是敵人炮火的預定炮擊地域。更壞的情況是敵人的炮彈裝的都是瞬發(fā)引信,在樹冠方向就炸響了,所以像從天上下了彈雨,彈片亂飛,沒有爆炸死角,給我們造成重大傷亡。正式攻擊還沒開始,3連就陣亡20多人,我們連亡10多人。
這時天已麻麻亮,部隊的建制已基本被打散“放羊了”。按戰(zhàn)前的布置戰(zhàn)士們開始各自為戰(zhàn),我?guī)ь^沖在前面,因為我體力好,所以與后面的同志脫節(jié)。此時敵人還在不停地炮擊這一區(qū)域,我也顧不得后面的同志,只是邊躲避敵人的炮火,邊向敵人的高地沖去。我先是鉆過一道鐵絲網(wǎng)爬過一道很高的防步兵絕壁,跳進一條戰(zhàn)壕,從高地后面沖了進去。這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迷路。前面的不是我們一營尖刀連要攻擊的敵1072高地。因為1072高地地形陡峭,而且周圍長有很多雜樹,山頂也不平坦。戰(zhàn)前訓練時我對1072高地沙盤模型很熟悉,而沙盤制作是很準確的。
事到如今找不到自己的部隊,又攻錯了目標,眼下只有一條路,自己打吧。說實話,這是我第一次真刀真槍上戰(zhàn)場,當時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怕有什么用?想到那么多好戰(zhàn)友都倒下了,我能不為他們報仇嗎?再說老兵們也多次講過“戰(zhàn)場上你越怕死,越會死”!豁出去了!我在戰(zhàn)壕里爬了十幾米,看見一個黑洞洞的坑道口,隱隱約約地聽見有聲音,我掏出了一枚木柄手榴彈,拉開保險扔進去,緊接著又向里面打了個20幾發(fā)彈的長點射。然后側(cè)耳聽,沒有動靜了,就慢慢鉆了進去,里面躺著好幾具軟綿綿的敵人尸體。我跨過敵人尸體,慢慢往里走,里面很黑。突然間我覺著自己的沖鋒槍管被什么東西拽住了,嚇了我一跳。但馬上我就轉(zhuǎn)過神來,隱約看見一個敵軍喘著粗氣,緊緊地抓住我的槍管往后拉。我使勁把槍管往上抬,那家伙還不松手,這時槍口正對他的腦門兒,我一扣扳機,那家伙連哼一聲也沒有就倒下了。我數(shù)了數(shù)共7個敵人被我打死了。洞里還有二門60迫擊炮和一些彈藥,大概這是敵人的一個炮班,因為躲避我軍炮擊藏在洞里,沒來得及跑出去。里面還有一張木板床。過了不大功夫,我又聽見坑道口好象有說話的聲音。我趴在床上,槍口對準洞口。因為敵人剛進洞,看不見里面的我,在離我差不多只有2米時,我開槍打死了他們4個人,并迅速從死尸身上找到了幾個沖鋒槍彈匣(越軍當時使用的都是由我國在其抗美戰(zhàn)爭中援助的56式?jīng)_鋒槍)。我連續(xù)干掉了十幾個敵人,心里已經(jīng)不害怕了,于是我鉆出坑道從戰(zhàn)壕里搜索前進。忽然,看見一個戴太陽帽的越軍,他也同時發(fā)現(xiàn)了我,坑道有一拐彎我往旁邊一閃,順手扔出了個手榴彈,誰想到手榴彈碰到壕壁又彈了回來,在我腳下“咝咝”冒煙。那真叫千鈞一發(fā),我飛速撿起手榴彈又扔了回去,炸死了那家伙??拥狼懊媸莻€大隱蔽部,我聽到有發(fā)電報的聲音,摸過去扔了兩個手榴彈炸死了那3個人。繳獲了一架望遠鏡掛在自己身上,還有一本密碼本,我也裝了起來。本來我想把電臺也搬走,但太沉了,于是我從上面拆下個零件,心想在評功時這也是個憑證吧,然后把電臺砸了。我繼續(xù)往前搜索又進了一個短洞,里面有3口木箱子,一個箱子里裝的都是炮彈、子彈,還有一個箱子里裝的都是些越文的文件、檔案、當官的衣服,還有些是越幣,我撿了兩張塞進包里想留個紀念。我當時還挑了一件越南軍官服穿上,心想這一化妝,就不會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但我轉(zhuǎn)念一想,要是被我軍攻上來的部隊發(fā)現(xiàn)了我,說不定會打死我。因為戰(zhàn)時每個人的神經(jīng)都高度緊張,根本來不及細想,于是我又脫下了軍服,只把銜位領章扯了下來,到時這也是咱的立功證明??!
不大功夫,從外面進來一個越軍,我馬上給他來個點射撂倒了他。外頭這時突然打來兩梭子,又扔進來一個手榴彈。那個坑道也是個死彎,我已沒處躲,就從旁邊一張床上扯下一條棉被蓋在頭上,結(jié)果有一塊小彈片打在手腕上,我一咬牙,愣拔了出來。這時洞里的我和外面的敵人形成對峙,都不知對方的情況,我索性不出聲裝死。誰知道敵人從外面放進了一條狼狗,如果讓它咬上,我也完了。就在這畜類離我不到3米時,我朝它打了一梭子,狗叫兩聲就死了。我不能老呆在洞里等死,必須沖出去。我正要往外沖時,外頭掃進來一梭子彈,一顆子彈打穿了我的鋼盔,彈頭鉆進左眼眉毛中間,疼得鉆心。人到了這時什么也不顧了,我咬牙拔出了子彈,血一下子流了出來,半拉臉都是血,我簡單包了一下。不行,必須沖出去!這時洞外炮聲槍聲響成一團,聽說話的口音好象是我們的人沖上來了。于是我便從洞口探出身去,用手圍了個喇叭口,向外喊:“我是陳洪遠!”聽到我的喊聲,6連指導員周輝帶著戰(zhàn)士們圍了上來,“這不是四班長嗎?”周輝曾在我們連當過副指導員,對我們每個人都認識。周指導員清查了我的戰(zhàn)果,斃敵16名和一條軍犬。這時我才知道這里是49號高地上敵人的一個連部,我原來是替6連打的仗!而我們的1072高地攻下來沒有???
6連的同志替我包了傷,并派6班的火箭筒手羅全負責把我送下山。我把自己的沖鋒槍和子彈、望遠鏡都交給了他們,身上只有一個背包和4個手榴彈了。羅全扶著我走了一會兒,我對他說:“我沒事,你回去吧,高地上需要人!”
艱難下山路
我自己走兩步歇兩步地往山下走,實在走不動了就爬幾步,然后再走。走了幾百米以后,我又碰上了我們連和其他連的三個傷員還有兩個烈士,我們輪流背著烈士遺體。下山的路,并不太平,隨時都可能遇上敵人的潰兵。所以我們也是走一會兒,仔細聽聽,沒動靜,再往山下走。我把自己帶的4個手榴彈,分給其他三個傷員每人一個,說:“萬一有敵人,咱們就扔出去三個炸那些越南鬼子,剩下一個咱們四人抱在一起拉響手榴彈,寧死也不能當俘虜!”
有一回真危險,敵人就從離我們不遠的地方跑過去了,幸虧我們藏在一個廢掩體里,又蓋了些樹枝,才沒被他們發(fā)現(xiàn)。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過去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舉目望去,什么吃的也沒有。這時有個傷員翻著被我們背下來的烈士遺體(已經(jīng)腐爛)的衣兜,里面竟然有已被血浸染過的烏黑發(fā)臭的壓縮餅干,一聞那味就想吐。但是人餓極了,就顧不上那么多了,每人啃了幾口血餅干,嘴里倒覺得很甜很香。當時我們不僅沒有飯吃,連水也沒有,吃了幾口餅干,嗓子更干了。這時我們發(fā)現(xiàn)前面別人走過的腳印里還有點水,我們爬過去用嘴吸,但水太淺,根本吸不上來。人急了什么辦法都能想得出來,我突然想起用塑料管喝汽水的事,正巧我口袋還有一支自來水筆,連忙掏出來,擠出里面的墨水,用它來吸腳印里那點救命水,果然吸上來了。就這樣我們把幾個腳印里的水都吸出來喝了。那點帶有鋼筆水又酸又澀的水是我這大半輩子喝過的最好的水。
講到這里,陳洪遠的目光久久停在他和記者面前那兩杯剛沏上散發(fā)著清香的龍井茶上,眼眶里含著幾欲滴出來的淚水。
我們已經(jīng)爬了三天三夜,其實這么長時間也根本沒走多少路。當時我的心里快絕望了,沒有倒在敵人的槍口下,卻在路上被活活渴死餓死,你說冤不冤。其實營長劉年光他們也一直帶人找我,他一邊走一邊喊,有一回離我們藏身的野草叢只有5米!當時我連喊“到”的力氣也沒有了,其他三位戰(zhàn)友都昏過去了。就這樣又錯過了一次機會。第四天,劉營長繼續(xù)帶人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他們分成幾個小組撥開草叢拉網(wǎng)尋找,最后終于找到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我們四個人。營長緊緊地抱著我,扒開我腫得老高的嘴唇,給我和另外三人灌了幾口帶來的桔子罐頭里的甜水,慢慢地我們才蘇醒過來。
我們被緊急后送到落水洞,那里有我們直升機的備降場。根據(jù)傷情我們被分送到不同的醫(yī)院。我先是到開遠的69野戰(zhàn)醫(yī)院,左眼傷已經(jīng)嚴重感染,又送到幾處大醫(yī)院,最終也沒保住。
那三位戰(zhàn)友中,有一位據(jù)說傷重不治犧牲了,不知那兩位現(xiàn)在生活的怎樣?三十多年過去了,可我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著和那三位傷員及兩具烈士遺體在一起的四天三夜的難忘日子。
反思
我傷愈出院,參加了老山英模報告團(當時共有參戰(zhàn)部隊的7個報告團),在全國各地做巡回報告。我們無論走到哪里都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全國人民都把我們這些“新時代最可愛的人”當作明星對待!
因為在外地做報告,所以我耽誤了去昆明陸軍學院深造的機會。后來,云南大學、民族學院等高校都向我發(fā)出了入學邀請。86年9月,我進入云南大學中文系學習了4年,畢業(yè)后先后在118團、40師等單位的文藝演出單位擔任領導職務。我愛人是原北京雕漆廠團委書記,我們結(jié)婚后長期兩地分居,她一個人在京很辛苦。于是我想調(diào)到北京,當時的40師師長張又俠(現(xiàn)軍委裝備發(fā)展部部長)極力挽留我,但家中困難實在太大了,就謝絕了領導的美意調(diào)回北京。先到衛(wèi)戍區(qū)3師12團,后到西城區(qū)武裝部任副部長,直到前年退休。
回首往事,我要講幾句真心話。我是幸運的。首先我有幸參軍入伍來到40師這樣一支英雄部隊,又有幸參加 4.28老山之戰(zhàn),更幸運的是我沒有犧牲在戰(zhàn)場。還有當時連隊并沒有為我請功,是我在住院時,醫(yī)生問我是如何負傷的,我把情況談了,他們反映到了40師,師政委陳培忠非常重視,親自帶人核實我的戰(zhàn)績,為我申請了一等功。后來軍委鄧小平主席發(fā)布命令,授予我“孤膽英雄”榮譽稱號。您說我這不是幸運嗎?
現(xiàn)在我生活得很好,愛人事業(yè)有成,兒子在裝甲兵工程學院指揮系學習。比起那些長眠在烈士陵園的好戰(zhàn)友,還有那些雖然活了下來,但生活得并不好,甚至很困難,有些還過早離世的戰(zhàn)友,我是幸運的!現(xiàn)在我退休了,但我決心利用各種主客觀條件和因素為戰(zhàn)友們盡可能地做一點實事,不能“讓他們流血又流淚”!
有關“孤膽英雄”陳洪遠的事跡,幾年前記者在成都、昆明等地采訪原14軍、40師有關參戰(zhàn)領導及指戰(zhàn)員時就聽說過。今天能親耳聽到他的講述,我的心中自然更有了一番全新的感觸。我想陳洪遠在1984年4月28日上午那幾個小時孤膽奮戰(zhàn)時,肯定沒有想什么自己是幸運的念頭!他想到的只有一條——消滅每一個他遇到的敵人,不留絲毫情面。戰(zhàn)場上只有一條亙古至今顛撲不破的真理:“消滅敵人,保存自己!”至于其它的事情,都必須拋在腦后。如果你帶著私心雜念走上戰(zhàn)場,那倒下的不會是別人!“幸運之神”也就不會眷顧你了,讀者朋友們,你認可嗎……
原重慶警備區(qū)副司令員陳知建少將為這次采訪提供了重要幫助,在此致以深深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