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女色

北斗星似乎不在天上

其實，我并不按星星的方向走路。

滿眼望過去是霧。

霧。

重慶這座發(fā)白的城市。

你到朝天門

在魚港，總有幾十條發(fā)臭的白鰱

堆積在那里

有時候，你會坐上一陣子

看高深的評論，學(xué)者面孔，權(quán)威口吻

哦，又有新東西啦，進(jìn)步啦。

這些和那些

那些和發(fā)臭的魚

像長江上的夜景燈

政府規(guī)定熄燈的時候

就熄了。

只是，少數(shù)花園可以不熄

（它熄燈的時間是錢云規(guī)定的）

在少數(shù)喝酒的時候

音樂并不那么悅耳

你心中喊，再來一次破音

朗誦已經(jīng)開始

李二說，管他的呢，我們就是這種風(fēng)格

服務(wù)員不一定看見你

他們比我們還我們

白月說，管他的呢，就是這種風(fēng)格

西葉那對顯赫的兒子，踩著蔣公館的木地板

吭哧吭哧

沈利在鏡頭里瞅我一眼

臀部。臀部。注意你的臀部

梅依然是天上掉下來的，來去沒有痕跡。

昨天還是前天，反正是新近

少數(shù)花園兩歲。我應(yīng)該寫首生日之詩

我沒有。

我的朋友說了句

平生除開少數(shù)花園，不近其他女色。

在大劇院

我渴望見到的

那個彈唱者，我的親戚

——古代的冬季之王

真正的歌者

去哪里了？他太久沒有說話

他的聲音靜默

如果我的身上曾有那么一點點

榮譽(yù)的火花，也早已熄滅

如果我的井水里曾有那么一絲絲泉水

也早已枯竭

彈唱者，我的愛人

冬季之王，他吹奏著我的歌曲

他的聲音在寂靜中臨近

……群馬在弦上來回奔跑

我的心因狂喜而悲傷

火山灰和巖漿就要到了

它將毀掉我密封的古代

悲劇的舞臺

必須留給真正的歌者。我在寒冬的劇場坐下

我怎能唱出我聽到的……一片雪花

它的啼聲

尖 刺

這里長眠著我的親人

墳頭上已長滿荊棘。我路過它們

它刺傷我的手指

難受的一刻，我又有點激動

我那死去的奶奶

她生前從沒有像荊棘一般刺人

埋藏在她心底的尖刺

從沒有刺透她慈悲的心

她把刺變得和心一樣柔軟

愛像一盞油燈

這油燈掛在墳頭

燈心燒枯

火焰由光明而至黑夜

我安靜的站在這里，提著那盞破舊的油燈

我的奶奶啊，大地像您一樣端莊貞靜

一切燒成了灰

只有那根骨刺還在警醒后人

是刺終歸要尖銳

是人，必須站直

過四面山

我們結(jié)伴來過

四面山用四面的狂戀圍住我們

無須突圍。像一對被藏起來的野狼

風(fēng)，緊握我的手

五指中的狼群在翻山越嶺

在追隨兩個身影，追隨漂浮不定的愛情

這事梅花知道

滿山的梅

我要你長命百歲，我要你服用

東面的太陽花，南面的美顏水，北面的松針汁

眷戀的曲譜……裊裊上升

我不許你在情深之處——凋零

今夜是個大喜的日子

今夜我通過一朵梅花

走向完滿。走向烏有的新郎

這赤裸的雄獅，長須閃著金光

把我抱緊。抱緊我的死和生。

那群抬棺的人

那群抬棺的人，穿過埡口去了

有人突然整裝辭行

有人明天起就不再來了

那群抬棺的人，一前一后

深一腳淺一腳

人人都避開他們的目光。避開白色的哀悼

避開……卻在其中

他們“嘿佐，嘿佐，嘿佐……”

號子聲響透了整個山坳

號子聲吹折干凈的回憶

號子聲在寒冬里

在大夢一場，在大痛千遍

那躺著的，我的姐妹

我不抱怨那道把我劃裂的閃電

我只抱怨風(fēng)的嘆息

生命是否有個縫隙

有個來自地底的聲音

你會聽到青銅的音樂

靈魂風(fēng)一般馳過。方寸之地

有人死亡。有人思念。

如果我不來，有一朵荷花一定不會開

透過船舷，我看到搖蕩的開放?；ǘ潆S白鷺

魚貫而起

我突然地喊出荷花的名字：小小

焦崗湖像我久久懷戀的愛人，像詩篇的一個

嘆詞

我祖先居住的

水草肥美的地方

我要來一場大規(guī)模的遷徙

先行者已經(jīng)在城頭掛著三只紅燈籠

他們在八公山談仙，湖中戲鳥，湖邊論道

蕩舟采蓮

我想說，我久久的懷念采蓮哥哥

采蓮妹妹

當(dāng)青魚躍過我的手臂，它在尋找贊歌和樂典

為一朵花拍打新的節(jié)奏

必須有野鴨的聲音，面對浩大的花朵

孕育它的頭胎子

幸福和快樂。我在這個湖泊中見到

無邪的詩意

我要向焦崗湖鞠躬

我注定是那個采蓮人，進(jìn)入《愛蓮說》發(fā)黃的

竹簡

他們刻下：金鈴子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

濯清漣而不妖

我知道

如果我不來，有一朵荷花一定不會開

荷花的女子，她在等我

我要向荷花鞠躬，向種荷的人民鞠躬

他們在我的詩句中種下：湖泊和美

我就要隨著美而去

花在上升，蓮之光芒。

一個傻瓜呆立在路邊

這個冬天

冷得可怕，冷得詭異

到處是冰涼的碰觸。裝滿雪的身體很重

重得心一旦下沉就再也上不來

就再也抓不住陽光的斷槳

我揮動雙臂。沒有休止，不曾停下

唯有人生靜默

唯有原野如舊

群鳥飛過

我聽到細(xì)小而忙亂的抓刨

一場黑鴉的盛宴

卻沒有一片嘴唇在動……音樂也不能悅耳

也不能關(guān)上寒冷之門

一個傻瓜呆立在路邊

站了整整一個冬天

她看冬的白雪

看冬的往事。等春種的時間

十指和春天相遇，在空中相觸

春在回家，光芒在撫慰我

我從它那里偷來鴿子花的語言。咕咕的聲音

是裝點這山村的靜默，小院的舊夢

經(jīng)年的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