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哲
新年之際,翻閱一冊民國舊書《處女集》,不禁感慨萬千。這本小書,是我多年前從舊書攤上淘來的。我查看了該書的版權(quán)頁,編者系曹聚仁,發(fā)行者系黃濟惠,印刷者系梁溪圖書館,總發(fā)行所系梁溪圖書館,定價三角,1926年2月5日再版,初版時間不詳。我認為該書初版時間應當是在曹聚仁寫序之時1925年2月10日之后,該書再版之時1926年2月5日之前。
九十年前,現(xiàn)代著名作家曹聚仁先生正值二十五六歲,在上海民國女子工藝學校初中部任教,他為學生編印出版了這本習作集,這對于研究曹聚仁的生平與思想,有著重要的參考價值。
曹聚仁為《處女集》親自作序,詳細介紹了該書出版的來龍去脈。1925年2月10日,他在上海撰寫的序文,全文如下:
這一小冊子,全十六篇,是七個女生的作品,集名便叫作《處女》。付印的動機是因為民國女子工藝學校的初中部已宣告停辦,舊時同堂研究的諸同學已先后星散,怕再沒有研究文學的機會。初起的萌芽,也許就此摧折了!我很想在此集里留些痕跡!
這里的作品,當然算不得成熟的精美的可以垂之不朽的。但是像伊們這么年輕(年長的還不滿二十歲),能夠做這么完善的有結(jié)構(gòu)的作品,我們當然不必苛詞相繩了!伊們同級的同學近二十人,可都先先后后地離去,到我輯集這冊子的時候,陸天珍、鄔宋聲、吳建妙已不在“民國”了;否則,這小小花園里,也可多幾朵鮮花!
七個作者的風格完全不相同;在能力上,以華琴保、白佩璇、孫芙影三人為最豐滿。像華琴保底《姊妹的歸來》,白佩璇底《殘夢》,孫芙影底《雨絲風片》,已經(jīng)可以說是踏進文學的門檻?!队杲z風片》一作,我讀完時,十分驚異,不料作者這么有力量!后來才知道伊的環(huán)境,更適宜于展示伊的才華。陳德葵、樂秀云,后起之秀,也是不弱,不過伊們的成功,還要待諸將來。
國內(nèi)的教育,以上海最為頑固、最為守舊,而女子教育更甚,這是無可諱言的。所以要想在禁讀語體文的空氣之下,使伊們?nèi)チ私庹鎸嵱猩奈膶W,真是比“牽駱駝過針孔”還要難些。諸作者都從《古文觀止》迷中過來,居然肯拋棄虛偽的渣滓來翱翔于文藝之林,這不能不佩服伊們的勇氣和毅力!
據(jù)我推測:這集子印行時,伊們在上海的已經(jīng)很少了。社會是一大坑井也,也是一大烘爐,時時可以給伊們以狠狠的打擊,也不知伊們能夠鼓著勇氣向前邁進否?我盼望伊們挺著胸膛大膽地向前走去,再開些燦爛之花!
郵局替我造成小小的災殃:我草成了小序,和華琴保底《我的母親》一同寄出,誰知竟遺失了!集中又少了一篇,我對于作者與讀者,都應道歉。
集子是我輯成的,也是我主張付印的,所以把本末述出,作一引子。感謝黃濟惠先生予以出版的機會!
看完曹聚仁先生的序文,他對學生的良苦用心以及他對學生的提攜培養(yǎng)讓我欽佩不已。這本小冊子能夠在九十年后重見天日,總是幸運的。曹聚仁從一名中學教師,通過努力奮斗,成為享譽中外的名作家、名學者、名記者,而他悉心栽培的那些“文學幼苗”呢?她們的命運將會如何?但愿通過這篇小文,能夠與曹聚仁的這些學生(如果她們還健在的話)抑或她們的親友取得聯(lián)系,那該是多么美妙的一大樂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