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電影《香水》完美地闡釋了同名小說《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給人驚艷之感。運用歷史化的語言講述氣味王國的“英雄形象”,印證了閻連科提出的“神實主義”:看似“虛構”,卻不一定是“神話”;看似“真實”也不一定是“歷史”。這是一個在神性和人性交織下有爭議的人物,促使我們對人性、信仰與命運進行反思。
關鍵詞:英雄形象;神實主義;神性;人性
作者簡介:于曉君(1988-),女,山東煙臺人,上海交通大學中文系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2-0-02
電影《香水》講述了一個對氣味具有敏銳捕捉力的人——格雷諾耶, 這個具有多面性格的人,視香味為他今生唯一所求。追尋香味誤殺少女后,香味消失,為了儲存香味,瘋狂而殘忍的殺害了26位少女,最終制出能迷惑眾生的香水。但他沒有利用香水為自己贏得終身的名譽,享受生活,而是來到他出生的地方——巴黎最骯臟的集市,放棄一切,當香水從頭部滑落之時,他在這個世界消失得無影無蹤。導演湯姆·提克威,根據(jù)德國作家聚斯金德1985年暢銷小說《香水——一個殺人犯的故事》進行改編。在尊重原著的基礎上,運用嫻熟的電影表現(xiàn)技巧,完美闡釋了一個傳奇人物的一生。
一、歷史化的演繹方式
面對難以用生命體驗來闡釋的世界,導演選擇了一種歷史化的語言來講述,1738年7月17日,格雷諾耶誕生于巴黎最骯臟的魚市,一聲啼哭將母親送上斷頭臺;雖然一生坎坷,卻總能化險為夷,在加拉爾夫人的育嬰所成功擺脫其他孩子的謀害;在制革鋪憑著頑強的生命力,破除了活不過五年的魔咒;在病入膏肓之際,卻因香水師告知他儲存香味方法,在一周之內(nèi)奇跡康復。導演用冷靜的近乎殘酷的筆觸來描述,給人一種追憶歷史的感覺,從而產(chǎn)生對敘述者的信賴,相信這是真實存在的。但是格雷諾耶的奇特嗅覺、頑強的生命力、自身卻沒有氣味、收養(yǎng)他的人在送走他之后相繼死去,又明顯帶有想象和虛構的色彩?,F(xiàn)實與想象交相輝映,加上配樂的時緊時慢,使觀影者對格雷諾耶產(chǎn)生既同情又憤恨的復雜感情。
小人物通過努力和堅持成就大事業(yè),格雷諾耶從一個如同扁虱一樣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變成一位成功的香水大師,他走過的艱辛道路和成功讓人感嘆。當然,僅此而已,因為殺人犯所建立的香水事業(yè)雖然偉大,但殺人卻非是人道所允許的。在電影中格雷諾耶謀殺青春少女的場面,并不血腥,少女臉上全然沒有被襲擊后的痛苦表情,她們的軀體反而處于一種柔和的氛圍中。導演的這種展現(xiàn)方式冷靜而殘酷,讓人震撼。格雷諾耶的成功,使人忘記了他制作香水背面的血腥和殺機。因為他在氣味王國里的出色表現(xiàn),成功地提煉出香水,香水灑在身上,受眾人仰慕,被奉為“神之子”。因此他被認為是“英雄人物”,又因為他對人間愛與生命意識的淡薄,成為殺人惡魔,受人詛咒,因此他是完美和缺憾并存的“英雄人物”。是擁有神力的“小人物”
歷史與神話相結合的模式,讓觀者在似真似幻的空間中感受陌生世界中的真實,既熟悉又陌生,兼現(xiàn)實主義與浪漫主義于一身,恰巧適用于閻連科提出的神實主義理論:“即在創(chuàng)作中摒棄固有真實生活的表面邏輯關系,去探求一種“不存在”的真實,看不見的真實,被真實掩蓋的真實。”① 即看似“虛構”,卻不一定是“神話”;看似“真實”也不一定是“歷史”。電影在表現(xiàn)格雷諾耶時,不僅僅是展現(xiàn)他生活的真實,更多的是探索那些看不到的真實,那些靈魂、精神層面的思考。
二、宗教和神秘數(shù)字
格雷諾耶是死神的代表,他的到來和離開總會帶來死亡。他的出生將母親送上斷頭臺;他離開加拉爾夫人的育嬰所后,加拉爾夫人就遭謀殺;離開制革鋪后,老板隨后就摔死了;離開香水制造房,巴爾迪尼建在橋上的房子接著便倒塌了。這一切為格雷諾耶蒙上一層神秘的面紗。在格雷諾耶出現(xiàn)的地方,總是與死亡有牽扯不斷的聯(lián)系。而他為自己選擇的死亡方式更是與眾不同,如同一場宗教的祭奠儀式。在香水侵染下的身體,散發(fā)著神圣的金色光芒,接著被一群人撕碎分食,而這些吃人的人心中卻充滿愛和溫暖。所以這不是單純的廝殺,而是帶有宗教色彩的對愛祭奠的儀式。在基督教中,死不是毀滅,而是另一世界的重生。雖然在形體上不復存在,但是生命卻在很多人身上延續(xù)。
對《香水》進行深入挖掘的話會發(fā)現(xiàn),一些數(shù)字會與宗教有密切的聯(lián)系。例如數(shù)字5,怪才格雷諾耶是他媽媽在魚市生的第五個孩子,前四個孩子不是死胎就是半死,都沒有存活下來,只有他選擇了不同的路,一聲啼哭,讓大家發(fā)現(xiàn)了他;在皮革鋪沒有人能活過五年,而只有他憑借頑強的生命力,成功活下來并得到老板的賞識,為他成為一名香水制造師鋪路。
還有數(shù)字13,格雷諾耶用少女的體香來提煉香水時,需要提取13小瓶,也就是需要至少13位少女鮮活的身體,而第13瓶是所有香水中最重要的一瓶,是香水制造的最關鍵一步。
傳說耶穌受害前和弟子們共進了一次晚餐,參加最后晚餐的是13個人,晚餐的日期恰逢13日,而耶穌又是被第13位客人猶大所出賣的。數(shù)字“13”給耶穌帶來苦難和不幸。由此可見,數(shù)字5和數(shù)字13并不是簡單的數(shù)的累加,而是與宗教密切相關的數(shù)字,暗示著格雷諾耶是耶穌的化身。而對格雷諾耶處死的方式是“釘在木十字架上,施十二杖棍刑,擊碎他的四肢”。而耶穌也是被釘死在十字架上,死后衣服被分為4份。數(shù)字的暗示和類似的死亡方式預示著格雷諾耶與耶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尼采認為悲劇誕生的最根本原因是酒神精神。在《悲劇的誕生》中,尼采提出了“酒神精神”的概念,“‘酒神是古希臘神話中狄俄尼索斯,他是葡萄酒狂飲之神,是豐收享樂、盡情放縱的象征。酒神精神所代表的是人在癲狂、最原始的狀態(tài)。在對格雷諾耶行刑的廣場上,格雷諾耶穿一身藍色的禮服,揮舞浸染香水的手帕,原本憤怒的人群被香味刺激,陷入了集體的迷狂。沒有淫邪,而是一場顛蕩靈魂的盛宴,所有人縱情歡樂、尋求性欲的滿足、恢復到人最原始的癲狂狀態(tài),這便是酒神精神的集中體現(xiàn),也是生命個體拋棄一切的本能的釋放。
影片結尾部分,擁有神奇香水的格雷諾耶選擇了自我毀滅,他將香水全部倒在頭上,散發(fā)出神圣的光芒,面對流浪人的撕咬分食,他一動不動,泰然自若,死亡已不是軀體的終結,而是在接受神的洗禮,是一種祭祀儀式,也是酒神精神發(fā)展到極端的表現(xiàn)。酒神祭祀是悲劇的緣起,在祭祀活動中死亡意味著再生,擁有神力的人是可以起死回生的。在這一層面上,酒神精神是與宗教情懷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的。
三、成也信仰、敗也信仰
電影展現(xiàn)了信仰的巨大威力,成也信仰、敗也信仰。對于信仰,格雷諾耶是個完美主義者。在他的生命里,除了對氣味的嗜好之外別無其他欲念。他對香水制作的專注著實讓人敬佩。在荒山里穴居的七年,差點磨掉了他的意念,最終的一個噩夢激起他重新追尋夢想的決心。提煉香味是他一生追求的精神支柱,也是整部電影的發(fā)展線索。
他從出生就注定與愛背道而馳,幾乎沒有得到過愛和關懷,練就了他一身抵抗外界的盔甲,如小說中所描述的那樣“他像有抵抗力的細菌那樣頑強,像只扁虱那樣易于滿足,它安靜地停在樹上,靠著它在幾年前所獲得的一小滴血維持生活?!雹谒c人類社會格格不入,追尋真理之路在他人看來是極其殘忍、難以理解的,不被人類文明所接受的。他長期處于一種不被人重視的環(huán)境中,形成了一個排斥他人的自我意識空間,這導致他的信仰中獸性的成分大于理性。在他的王國里,生命微不足道,氣味高于一切。因此當他在提煉香水受阻礙時,他毫不猶豫地揮起斧頭。
一個另類和怪異的天才,達到目標后,發(fā)現(xiàn)自己曾經(jīng)為之奮斗的空中花園,轟然倒塌,他討厭虛偽的愛和仰慕,生命于他也已毫無意義。得到即失去,于是他萬念俱灰,最終走向毀滅。信仰是支撐一個人堅持下去的勇氣;也是毀滅一個人的匕首。
注釋:
[1]閻連科:《發(fā)現(xiàn)小說》.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1年第一版,第182頁
[2] (德)聚斯金德著.李清華譯,《香水——一個謀殺犯的故事》,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參考文獻:
[1](德)聚斯金德著.李清華譯.《香水》[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2]閻連科著.《發(fā)現(xiàn)小說》[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11
[4] 聶華.后現(xiàn)代小說的敘事線索與哲學沉思[J].電影評介,201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