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介:身為上市公司的總裁,我,一個集美貌與智慧于一身的高富帥,居然被我的下屬壁咚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01】請叫我總裁
我媽突然宣布退休,讓我這個才剛大學(xué)畢業(yè)的獨生子繼承她的上市公司,我覺得很好。但如果我媽沒有在我身邊安插她的人監(jiān)視我,那就更好了。
我好歹是堂堂男子漢,我媽就這么信不過她親生的孩子?
這逼得我非要玩起反間計,我媽讓周仰光這只老狐貍監(jiān)視我,我便特意給周仰光配了個秘書,女的,進行反監(jiān)視。
只要周仰光出一點兒差錯,我便趁機炒他魷魚,到時候空氣就清新了。
半小時前,潛伏在周仰光身邊的女秘書給我通風(fēng)報信:“褚總,周總監(jiān)居然利用上班時間去做美容?!?/p>
嗬。
“太好了?!蔽倚睦锓浅5靡?,可當我拿到美容院的地址后,立馬又高興不起來了。
說起來這周仰光才比我年長五歲,聽說去年公司能夠成功上市他一人占五成功勞,也算是年輕有為。偏偏他一個大男人總是欲罷不能地往美容院跑,一開始我以為是美容院有漂亮的姑娘,今天才知道,那是因為那里有我媽!
沒錯,他和我媽都是A-SPA的VIP!
我不確定這時候我媽在不在現(xiàn)場,所以只好親自跑這一趟了。
我火急火燎地來到美容院,我媽是白金VIP,每次都享受豪華包廂的貼心服務(wù)。我從前臺接待員那里拿到了我媽的房間號,便飛快地上了三樓。
希望……我腦補的那一幕不會出現(xiàn)。
可是,我才走到房間門口,就聽見里面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唔……對,就是這里……好棒……舒服……再來……我還不夠……”
蒼天!我默默低下了頭。
然后我聽到了周仰光那聲優(yōu)似的充滿了誘惑力的男聲:“真好,最滿足就是這時候了……”
這句話瞬間喚醒了我體內(nèi)的洪荒之力,我“砰”地一下推開門,撞進去:“周仰光!你給我滾出來!”
房間里,我媽和周仰光各自躺在一張按摩床上,美容師兼職按摩師替他倆舒筋活絡(luò),他們臉上抹了一團黑黑的東西,本寶寶沒用過,不知道那是什么。而他們又都穿了美容院的嫵媚的紅色睡袍,眼下我急火攻心,竟一時辨識不出哪個才是我媽……
我愣在當場,左右不是人。
這時我媽抬起頭瞪我一眼:“上班時間你來這里做什么?”
我氣結(jié):“媽,這是上班時間,我來逮捕我的員工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上!”
我媽一時語塞。
由于我媽是作案團伙,這次我只好放周仰光一馬。
可我又不甘心就這么離去,于是憤憤然走到房間另一側(cè)的按摩床邊,周仰光悠然自得地躺在那里,因為有我媽做靠山,他哪里會把我這個襲位的總裁當回事兒。
“周總監(jiān),我在外面等你,請把你臉上的‘妝卸掉,然后人模狗樣地出來見我!”
我憤怒地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包廂,在美容院門口等某總監(jiān)前來自首。
周仰光沒有讓我等太久,不多時,他便穿回上午我們見面時那身黑色西裝,笑容詭異,走到我面前:“褚公子?!?/p>
“請叫我總裁?!蔽液莸伤谎郏盎蛘唏铱?。不要叫我褚公子,我真的是個成熟穩(wěn)重的男人?!?/p>
我分明從他那賤兮兮的臉上,注意到他的嘴角抽搐了兩下:“褚總,我的車在停車場,你想我開你的車送你回去,還是開我的車送你回去?”
我繃著臉:“我不嬌氣,我會開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一動不動看著他,他也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那眼神分明在說“我不急著回公司,只要你愿意,我不介意和你大眼瞪小眼,瞪到天荒地老”。
我猛一咬牙,抓住周仰光的手,把他拖進美容院后的一條巷子里。
我雙眸死死地盯著他,周仰光不以為意,仍然笑瞇瞇地問:“怎么了?把我?guī)нM這種地方,要對我做什么體罰的壞事?大家都是男人,還不舍得放手嗎?”
他晃了晃我扣住的那只手,我連忙松開,然后揚起認真的臉,鼓起勇氣道:“周仰光,我不需要爸爸。”
周仰光沉下臉,忽地一扭身,冷不防將我推到墻上,我難以置信,審時度勢了一番,我一大男人真的被壁咚了!
我面紅耳赤:“周仰光……你干什么……”
“嗬,”他不甘示弱,滿臉不屑,“褚晨霖,你說誰不缺爸爸?”
事已至此,我決定趁著這個機會把話說開。
我組織了一下語言,再次抬頭迎上某人的冷眼:“周仰光,你這人有手段、有謀略,為達目的不講原則,沒有下限……瞧你,為了討我媽歡心,不惜沉迷于美容,剛好……我媽又是富婆,因此我不得不懷疑,你對我媽有圖謀不軌?!?/p>
周仰光之前的嬉皮笑臉早已蕩然無存。他再也聽不下去了,不耐煩道:“褚公子,這都什么年代了?現(xiàn)在的男明星哪個不護膚?我沒你那么天生麗質(zhì),多跑幾趟美容院怎么了?”
嗬,說謊,他明明和我一樣好看!絕對不能輕信他!
“周仰光,總之,我警告你,離我媽遠點兒。不然,別怪我和我媽翻臉,狠下心辭退你!”
我懶得再和他周旋下去,扭頭走出小巷。
身后,周仰光冷冷的聲音傳來:“死小孩,要不是你媽對我有知遇之恩,我才不會白白忍受你這番羞辱?!?/p>
嗬,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他罵誰“死小孩”?我是應(yīng)屆畢業(yè)生!
【02】秘書小姐
要說我為什么討厭周仰光,絕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公司元老,而我拿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這么簡單。
我高考的時候他剛大學(xué)畢業(yè)到公司上班,我媽一眼看中了他,對他自然比對旁人上心。 我學(xué)畫多年,本是一腔熱忱地想要成為一名藝術(shù)家,可我媽早早地和我爸離婚了,身邊就我一個獨子,又怎能事事由著我?她認為周仰光是人才中的人才,所以非逼我報讀周仰光的大學(xué),這也罷了,還要我報讀同一個專業(yè),從此我的人生便在周仰光的陰影里走不出來了。
我媽動不動就拿我和周仰光做比較,最后我如了她的愿,回公司當一名朝九晚五的企業(yè)管理人,她又安排周仰光盯著我,我怎么受得了?
為了盡快取得我媽的信任,從而擊退周仰光這股惡勢力,我急需一位能扶持我的人。最好是個女人,畢竟我是總裁,往后要出席不少酒會,身邊不能少了女伴。
我吩咐人事部舉辦一個內(nèi)部競聘,為我招賢納才,鼓勵全體女員工踴躍參加。
不多時,人事經(jīng)理顫巍巍地把競聘的報名名單送到了我的案頭,瞧她那副心虛的樣子,我便知道有事情發(fā)生了。
果然,我低頭察看了一遍名單,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拿起座機:“周仰光,速到我辦公室,我們有點兒公事要馬上解決一下!”
我揉著手腕,弄得指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
周仰光來了,不等他開口,我便拿起那份名單:“周仰光,你不識字?”
“我當然識字,我從幼兒園起就是學(xué)霸,人人見我都害怕。”他厚顏無恥道。
我沉住氣:“很好,那么《競聘告示》上寫得清清楚楚,我要挑選的是秘書小姐!你瞎湊什么熱鬧?!你為什么還要報名!”
周仰光松了松領(lǐng)帶,解開了襯衫上的兩顆紐扣,然后從容不迫地走到我面前,言之鑿鑿道:“褚總,我就不明白了,楊絳先生能被尊稱為先生,為什么我就不能競選秘書小姐?你性別歧視?難道……褚公子是個女權(quán)主義者?”
我怎么突然就頭疼了呢!
你看吧,我早說過,周仰光這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為了能夠更好地監(jiān)視我,他沒下限到連自己的性別都可以忽略不計!
關(guān)鍵是,我怎么就找不到可以反駁他的理由呢!
于是……我更生氣了,生自己的氣。
“周仰光……”我揉了揉太陽穴,略顯虛弱地說:“你……給我出去……”
“怎么了?你不舒服?”他邪魅一笑,隔著辦公桌伸手按了按我的頭,那掌心溫?zé)岬煤?,以至于給了我一種非常不好的體驗。
從來沒有人這樣揉過我的腦袋。
我慌張地向后縮:“周仰光……你別倚老賣老!別在我面前端長輩架子!”
他微微彎腰,向前傾了傾身,摩挲著下頜,面不改色地問我:“褚總,我很老嗎?”
我氣結(jié)。
他微微一笑,眨了眨眼,遞給我一個類似秋波的東西,然后拍著胸膛道:“我最敬愛的褚總,我還很年輕,身體還很棒,當你的秘書綽綽有余,你用過以后肯定說好。總之,我一定會參加競聘,還請褚總不要對男同胞性別歧視。嗯?”
【03】果然是個陰謀
最近,公司的員工陷入了一個叫“周小姐”的怪圈。
周仰光在公司頗有威望,所以當他不顧男兒身,誓死參加“秘書小姐”競聘的丑聞在公司里傳開了以后,那些報名的女員工神色都黯淡了,她們認為自己比不過周仰光那個大男人。
她們相信,我媽對周仰光青睞有加,礙于我媽的面子我肯定要選周仰光,所以暗地里都稱周仰光為“周秘書小姐”,后面嫌累贅,就改成“周小姐”了。
想我是何等成熟的男人,差點兒就為了讓周仰光坐實“周小姐”這個名頭而選了他,可我還是抵擋了誘惑,提攜了行政部一個入職滿了三年的姑娘。
消息公布當天,周仰光相當惱火,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要如何面對他,可直到下班,他都沒有沖動地跑上來與我爭執(zhí),也沒有到我媽那里打小報告。我平安無事地在家過了一夜。
我不得不想,難道從前我錯怪了周仰光?他并不是那種會事事與我媽匯報的人?
坦白說,雖然我選的是別人,但心里我清楚得很,沒有人比周仰光更合適。我才剛畢業(yè),社會經(jīng)驗少,需要的正是周仰光這樣有謀略、有遠見的人才,可我……實在太不喜歡與他共事了。
翌日,我如往?;氐焦?,走到辦公室門口時,不由得一頓。
周仰光站在走廊,似是已等候我多時,他的手上提著一個鳥籠。
這又是什么設(shè)定?他提著鳥籠等我干什么?難道……是準備為我即興表演魔術(shù)嗎?
我咽了咽唾沫,不明就里地走過去,一邊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邊回頭問他:“周總監(jiān)今天這么早?”
他冷不防抓住我的手,然后將鳥籠的掛鉤塞到我的掌心:“把我的鳥送給你,我養(yǎng)它有一段時間了?!?/p>
我神色一僵,口齒都不利索了:“怎么……這么突然?”
“不突然,我早在競聘之前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p>
最壞的打算?
我撓撓頭,還是琢磨不透:“究竟為什么……要送我……你的鳥?”
“呵呵,”周仰光笑容狡黠,先我一步走進了我的辦公室,在辦公桌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就當是……補償你?”
“補償我什么?”我嫌棄地將鳥籠放到茶幾上。
周仰光說:“補償你眼瞎,參與競聘的只有十三人,其中只有一個精英,這你都看不出來,這讓我很受挫!”
果然,他還是在意的??晌疫€是不想要他的鳥。
“周總監(jiān)……這鳥……你還是帶回去……送給你的女朋友比較合適?!?/p>
“我沒有女朋友?!?/p>
一定是我太想推辭,才口不擇言:“那男朋友呢?”
周仰光神色一沉,忽然異常認真:“也沒有。”
我局促地別開臉,仍苦惱著要用什么借口拒絕:“萬一……我養(yǎng)死了呢?”
“嗬,”周仰光一臉自信,“這種事情不會發(fā)生,以后我會隔三岔五地上來看看我的鳥,哦不,我已經(jīng)送給你了,現(xiàn)在開始它就是你的鳥,以后我會常來看看你的鳥。”
以后……他會常來看看我的鳥?
我感到一陣惡寒,這果然是個陰謀!
我就說,周仰光為什么忽然送我他的鳥,原來是為了制造借口,時不時地上來……巡視?然后向我媽匯報我在公司的情況?
這總監(jiān)果然渾身都是心機!
【04】我們的鳥
果然,自從我收下周仰光的鳥以后,我的工作生涯便再無寧日。
周仰光當真說到做到,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哪里是隔三岔五地上來看鳥?他一天就上來好幾趟,理直氣壯,仿佛他的鳥只是寄養(yǎng)在我的辦公室,而他還有贍養(yǎng)的義務(wù)……
“褚總,我們的鳥還好嗎?”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的鳥,我的鳥,演變成了我們的鳥……
每次他這么問,我總是抬頭,皮笑肉不笑地說:“它還好?!辈缓玫氖俏摇?/p>
然后,周仰光便會一言不發(fā)地待在我的辦公室,看看鳥,看看我,仿佛是在看我和鳥長得像不像……
現(xiàn)在每個中午,他都提著外賣到我的辦公室吃午飯。久而久之,他便代替了我的秘書,負責(zé)安排我的午飯。
這天中午,我正忙著看一份營銷方案,便沒有注意到周仰光已經(jīng)提著午飯進來了,直到他不知何時靠在我身邊,低頭看我正在審閱的文件,我才赫然發(fā)現(xiàn),有一股不屬于我的氣場已然逼近……
我下意識抬頭,便撞上了他的肩膀。我揉了揉額,沒好氣道:“你走路怎么沒聲音?”
他卻只顧拍了拍文件:“都看懂了嗎?”
我氣結(jié):“當然看懂了?!?/p>
他問:“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茫然,這正是我苦惱的地方,這只是營銷方案的草案,可我不夠了解市場,不夠了解行業(yè)動態(tài),沒有辦法提出針對性的修改意見……
許是我無辜的表情出賣了我啥也不懂的心情,周仰光一不滿意便拿起辦公桌上的文件,卷成圓筒,狠狠地敲向我的腦袋……
我愣了愣,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挨揍了。
這周仰光……真是反了天了!怎么能揍老板呢?!
我捂著腦袋趴在桌上,不甘心地瞪著他:“周仰光,我是你上級!”
“嗬,你是我學(xué)弟。”
還真是……
我無言以對。
周仰光仗著比我早畢業(yè),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伸手揪起我的耳朵,把我當成三歲小孩一般,貼到我的耳邊教訓(xùn)道:“所以當初為什么不選我?為了你,我都不介意成為周小姐了!”
又不是我逼他這么干的!
他似乎不解氣,又揍了我一下。
我雙手抱住腦袋往后躲,生怕再被揍。我警惕地盯著他手里的紙筒,底氣不足道:“你不介意成為周小姐,可我介意??!我不想我的女秘書是個男人。”
這下好了,不管我如何躲閃,某人硬是湊過來,從我頸脖后揪住我,不許我再退縮半分。他道:“褚公子,行政部的姑娘能懂什么?她就那么迷人嗎?”
“不迷人…”他的臉愈發(fā)逼近,我頸后的手也愈發(fā)用力,我被他掐得滿臉通紅:“周仰光……我的脖子!我對行政部的姑娘一點兒意思也沒有!”
周仰光總算肯放過我,他將文件重新放到我面前:“好好看,在回答我的問題之前不許吃飯。別瞪眼了,看文件!”
“不是……學(xué)長,哦不對!”我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個耳光,我怎么就喊他學(xué)長了呢!
我用余光注意到,某人的嘴角分明上揚了些許。
我重整思緒,一本正經(jīng)問:“請問你剛剛的問題是什么?我……忘了……”
周仰光沒好氣道:“看完文件后,把你的想法告訴我?!?/p>
我表示不服:“我好像沒必要跟我的下屬匯報吧?”
“這不叫匯報,這叫靈魂的碰撞。”
“……”
“你不必顧慮太多,我自然不會指望我的蠢學(xué)弟能想出什么驚天動地的點子來,而這恰恰就是令堂請求我留下來的原因。”
蠢學(xué)弟……
等等……什么叫我媽請求他留下來?難道他曾經(jīng)想過離開?
好吧,至少有一點我今天算是深刻地認識到了,即便沒有我媽當靠山,周仰光也不會懼怕我這個總裁學(xué)弟。
【05】我的記憶力有bug
一定是因為那天脖子被掐得太久,以至于事后我一直走不出這場傷害帶給我的陰影,我總感覺周仰光那掌心的余溫仍在我的頸脖,不曾散去。
我懷疑周仰光是不是迷上了揍我的手感。那天之后,他更頻繁地出現(xiàn)在我的辦公室,偶爾我剛好忙著與我的秘書探討,他便象征性地叩一叩門,不等我應(yīng)允便土財主似的走進來了,然后非常霸氣地支開我的秘書:“把他讓給我,我們有要緊的事必須馬上談?!?/p>
然后通常都沒什么要緊的事,他不過就是訓(xùn)斥我周會上出現(xiàn)的各種小毛病,要么是開會前準備不夠,要么是開會時我只顧低頭看文件,不懂得和下屬眼神交流,要么是大家各執(zhí)一詞我沒有及時打斷爭吵,破壞了會議秩序等等。我感覺他越來越像一位謀財害命的攝政王,幸虧我沒生在古代,不然早被他篡位了。
要是我膽敢在他訓(xùn)話時流露出一丁點兒不耐煩的情緒,周仰光便會不客氣地對我施刑,他要么揪我耳朵問我是不是想死,要么近距離逼視我,直到我耳根發(fā)紅。
我感覺我的心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也許是周仰光施加在我身上的壓力起了作用,近來我主持會議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了。我克服了在眾人注視下發(fā)表講話的不安感,我不再因為緊張而做出類似擺弄筆頭的小動作,我敢于在經(jīng)驗比我更豐富的老員工面前說出自己的看法,我不再顧慮這會不會出糗。
以上種種,全是周仰光的功勞,我的許多想法、意見、指導(dǎo)工作的方針,都是在私下里和他探討過之后才拿到會議上說的。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靈魂的碰撞?
周六,我意外接到了周仰光的電話,他命令我在三十分鐘內(nèi)趕到滴答咖啡館,彼時我還躺在床上睡午覺,下意識地就說:“我做不到。”
周仰光當場一聲吼,硬是把我給吼醒了,他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他二十分鐘內(nèi)到我家門口,要是我不出門,他就進屋了。
想起我媽對他如此偏愛,我覺得今天是躲不過去了,便勉為其難地答應(yīng)了。
周仰光很守時,我睡眼惺忪地關(guān)上家門時,他的車子已經(jīng)停在了路邊。
我懶洋洋地坐上了副駕座:“為什么突然要去咖啡館?平時在公司還嫌罵我不夠?周末還要加班訓(xùn)我?”
我絕對是史上最沒架子的總裁了,也是史上挨罵最多的學(xué)弟。
周仰光聽后特意偏頭瞅了我一眼,然后又看向前方:“挨罵那么多,也沒見你變聰明?!?/p>
“嗬?!蔽移擦似沧欤耙前ちR能變聰明,你早就天天揍我了?!?/p>
周仰光笑了:“誰讓你是我的學(xué)弟?”
我一臉不屑:“我也不愿意,都是我媽逼的?!?/p>
他瞬間拉下臉,又不笑了。
十五分鐘后,周仰光把車停在路邊,我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進了滴答咖啡館。
因為是周末,咖啡館里坐滿了人,只余角落的卡座尚未有人落座。
周仰光說:“這是我朋友開的咖啡館,那是他特意留給我們的座位,你不必急著坐下,要先四處看看嗎?”
我打了個哈欠,興致缺缺道:“有什么好看的……哪個咖啡館不文藝?!辈痪褪菈ι蠏炝藥追轮朴彤媶?,看哪幅油畫都像是在哪里見過,現(xiàn)在的咖啡館經(jīng)營得太不走心了,連裝飾都只買贗品。
一定是我無意中說錯了什么話惹得周仰光不高興,只見他青筋凸起,似乎就要當眾揍我。
我抬頭,發(fā)現(xiàn)他那雙寒光閃閃的眸子正緊盯著我,我想躲閃已來不及了。周仰光揪住我的耳朵,在眾目睽睽下把我擰到墻上掛著的一幅油畫前:“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p>
我受形勢所迫,只得睜大狗眼好好地看一看那幅油畫,不看不知道,這畫……好像是……出自我之手!
我驚愕:“這……”
周仰光滿意地點了點頭:“嗯,就是你過去畫的,這是……令堂和我的交易?!?/p>
我不懂。
周仰光笑著解釋:“你到美容院捉我的那天,我下定決心想要辭職,令堂卻不同意。她是我過去的領(lǐng)導(dǎo),我特別敬重她,她急著要見我,我肯定不會推辭。她要我再扶持你一段時間,我答應(yīng)了,畢竟……你算是總裁當中比較蠢的?!?/p>
“……”
周仰光四下看了看,我循著他的目光,環(huán)視了一遍咖啡館的四面墻上掛著的每一幅油畫。
這一次我仔細看了,認出了那都是我的作品。大一以后我心灰意冷,最后一幅作品是在我的臥室里完成的,叫《窗外》。當時我感到很絕望,因為沒辦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我看見的窗外是一片死灰。
之后,為了讓我自己斷了念想,我把我懂事以來所有的創(chuàng)作都扔進了雜物房,再也沒回頭看過一眼。
“所以……都是我媽給你的?”
“嗯,只要我愿意留下來幫你,她愿意答應(yīng)我很多事情。”
“可是……你為什么會想要我的畫?我又不是知名畫家,我的畫也不值錢?!?/p>
“你的小夢想值錢?!敝苎龉鈸u搖頭,淡然一笑,“要是哪天你愿意重新拿起畫筆,咖啡館老板是一個不錯的買家?!?/p>
我不由得一怔,隨即噤聲。
我早就放下了對畫筆的執(zhí)著,現(xiàn)在的我,擁有的是西裝和辦公室。
周仰光出其不意地按了按我的頭,他的掌心傳來我熟悉的溫度。我懷疑我的記憶力有bug,溫度這種東西明明不是實物存在,可我偏偏就記住了它,記住了周仰光掌心的溫度。
“褚晨霖,是因為令堂逼你接管公司,逼你報考我的母校,逼你讀我讀過的專業(yè),所以你才討厭我,對嗎?”
我不作聲,默認了。
過去這些年,我不僅討厭周仰光,還妒忌他,他又不是我媽的兒子,憑什么得到我媽那么多的關(guān)愛,憑什么……我媽非要把我復(fù)制成第二個周仰光。我不想成為周仰光,可我很愛我媽,于是到了最后,我沒有成為周仰光,也沒有成為我自己。
“你現(xiàn)在還討厭我嗎?”他又問。
這一次,我覺得更加沉重了。我開不了口。
我分不清,我討厭的到底是周仰光,還是一個四不像的我自己。
【06】河蟹
周一上班,我的辦公桌上放著周仰光提交的辭呈。
我毫無防備,拿著那個白色信封,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過去幾個月里,無論我愿意還是不愿意,周仰光一直充當著我的軍事,給我提意見,指導(dǎo)我,甚至培訓(xùn)我,那么,現(xiàn)在他能不能教我,拿到他的辭職信后我應(yīng)該要怎么做?
我給他打了電話。
“周總監(jiān),問你最后一個問題,有一個我一直千方百計想要弄走的人,終于在今天向我提出了辭職,我是答應(yīng),還是不答應(yīng)?”
我的情緒很穩(wěn)定,連我自己都聽不出里頭的苦澀。嗯。我不難過。
周仰光的聲音同樣平緩,仿佛離開是他期待已久的事,過去不過是我會錯了意,以為他 會賴著不走:“北方的秋天開始冷了,大雁總要在這時候南飛,要是你不讓它們飛,它們會在北方活活凍死?!?/p>
我嘴角抽搐:“你為什么非要在這時候說些裝腔作勢的話?”
大抵是一心想著要離開了,周仰光再也沒了和我計較的心情,他在電話里笑了笑,隨后只說了一個字,便掛斷了電話——
“批。
批就批。橫豎想要他走的人是我!我求之不得呢!怎么可能會想挽留他,不可能!
我把心一橫,通過了周仰光的離職申請。
從此,公司再也沒人敢揍我了,挺好的。
周仰光是個工作效率極高的人,即便是工作交接,他也在三天之內(nèi)辦妥了。
離開的這天,他再次來到了總裁辦公室。
他說我是領(lǐng)導(dǎo),理當與我道別。嗬,真矯情,過去他欺負我的時候可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注重細節(jié)。
“褚總,祝你前程似錦?!?/p>
我頭也不抬道:“我會的,麻煩周先生把鳥帶走?!?/p>
他微微一怔,堅決搖頭:“不帶了。我也沒送過你什么。這只鳥,和你的處境還挺像的。”
我愣了愣,下意識地瞄了瞄鳥籠:“我就說呢,我怎么這么不喜歡這份禮物,你帶走?!?/p>
周仰光一秒打回原形,狠狠地瞪我說:“別逼我臨走前還揍你一頓!”
于是,我屈辱地看著他……走了。
我的時間忽然變多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消磨那些空閑時光?,F(xiàn)在我只要一有時間,便會走到窗臺前,給鳥喂食。
我突然想起,我好像從沒給它取過名字,周仰光有給它取過名字嗎?我從沒聽他說起過。
“以后,你叫河蟹好了?!?/p>
希望周仰光能像網(wǎng)絡(luò)小說的敏感詞那樣,被我的大腦和諧掉。
我不想再想起那個名字,那張臉了。
我的大腦絕對有bug,周仰光和我相處時并不溫暖,也不感人??伤x開后,我比從前還要更多地想起他揍我、訓(xùn)我的每個情景。
我懷疑我有潛在的受虐傾向,我在考慮我到底要不要見心理醫(yī)生。
最近公司里有著關(guān)于周仰光離開的各種傳言,有的說他與我不和,終于受不了我的愚蠢離開了;有的說他不顧老雇主對他的知遇之恩,竟跑到我的競爭公司上班。
種種輿論皆無法得到證實,除非我親自打電話問他本人。
一天,秘書將一封酒會的邀請函送進了辦公室,我本來沒興趣,可我無意中打聽到周仰光也在受邀名單內(nèi),便改變了主意。
嗯,我要去。
【07】酒會
晚上八點,我?guī)е貢鱿茣?,受邀的人多是商界精英,在這圈子里頗有聲望的周仰光自然不會缺席。
果然,我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到了,彼時他正和一位女士愉快地聊天,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我。
我和見過但從來說不上相熟的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時向某個方向看去,比起我這個富二代,周仰光這個白手起家的人才是商界寵兒。出席晚宴的女士或男士,企業(yè)總裁或高層管理,沒有不想與他攀談的。他非常忙碌,而我只是他老雇主一個不爭氣的兒子,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和我解除了勞動合約,我想上前敘舊,似乎已沒有必要了。他抽不出時間,我找不到話題。
他甚至不知道,此刻我就站在離他不太遠的地方。
我不記得我喝了多少了,只知道秘書扛著我走出飯店時,四周漆黑一片,只余路燈忽明忽暗地閃著。
秘書扶著我走到露天停車場,把我放在了后座。
我的心情糟糕到只要一閉眼我就能睡著,迷迷糊糊中我聽見了一道熟悉的聲音:“把他交給我就好了,你先回去?!?/p>
然后車子開了,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有人把我抱下了車。
我被放在一張軟軟的大床上,我猛一翻身干嘔了一聲,意識到胃里正在翻騰,便下意識地沖下床。
結(jié)果我還沒站穩(wěn),便被一雙有力的手扶住了。
我睜眼,周仰光帥氣的臉映入眼簾。
我來不及表示驚訝,或者不痛不癢地寒暄,而是焦急地問:“洗手間在哪兒?!”
周仰光拉著我走,隨后把我推進了這房間內(nèi)的浴室。
我開始了漫長而尷尬的嘔吐。某人靠在浴室門口,目光冷冷地盯著我。
我朝他揮揮手:“你能不能走開?”
“不能?!?/p>
“你能不能別看?”
“不能。”
嘔吐有什么好看的?!
“你剛才喝那么多,也不怕被你的女秘書帶到酒店?”
原來他一直都有關(guān)注我。
看我吐得差不多了,周仰光也不打聲招呼便走進浴室,我下意識地往后退,他抓住我,二話不說便開始解開我的襯衫紐扣。
“你要干什么?!”
“你要洗澡,你現(xiàn)在渾身散發(fā)著酒臭?!?/p>
“你先出去!”
“這是我家,我沒必要聽你的。”
這是他家……
我一走神,便讓“歹徒”有機可乘,他扯掉了我的襯衫,不容分說地把我的頭按到浴缸,讓溫水淋濕我的發(fā)。
在酒精作用下,我十分頭暈,便也懶得掙扎,任由周仰光擺布。他充滿了父性光輝幫我洗好了頭,然后把我扔進浴缸,才轉(zhuǎn)身走出浴室。
他把自己的T恤和平角褲借給了我。坦白說,我褚晨霖活到這把年紀,還真不太愿意分享別人的……內(nèi)褲。
略尷尬地走出浴室后,我發(fā)現(xiàn)周仰光正坐在床沿等著我,他的手里拿著藍色的吹風(fēng)機。
“過來?!彼畹馈?/p>
我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坐下,吹風(fēng)機的風(fēng)聲在我耳邊響起,周仰光站在我身旁,不緊不慢地幫我把頭發(fā)吹干,他的手不時撥動我的頭發(fā),動作很輕。
“聽說,你去了競爭公司上班?”我最終還是沒忍住,問他。
周仰光關(guān)掉了吹風(fēng)機,躁動的聲音戛然而止,這房間霎時間顯得無比安靜,他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干脆到令人絕望:“是。”
我起身:“我要回家了。我媽會擔(dān)心。”
他立即用胸膛擋在我面前:“我已經(jīng)和她報備過了,她知道你今晚在我這里。你突然要走,是生氣了嗎?”
我沒有否認。
他笑了笑,按著我的肩膀,讓我重新在床邊坐下:“還會生氣?看來也沒那么討厭我。我最近待業(yè),不然酒會怎么會那么多人圍著我轉(zhuǎn)?想聘用我呢?!?/p>
所以……他剛才詐我?
我咬咬牙:“果然,要做到不討厭你實在太難了,我最討厭的就是你!”我抬眸瞪他,“可是……你只能被我討厭?!?/p>
他愣了愣:“嗯,我只無條件接受你一個人的討厭。”
吹風(fēng)機又打開了,溫?zé)岬娘L(fēng)還是無法蓋過周仰光掌心傳來的溫度。我安靜地坐在床邊,由著周仰光對我隨意擺弄。
“鳥還好嗎?”他冷不丁問。
我點頭:“還好,我給它取了個名字,叫河蟹。”
周仰光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有沒有聽進我的話。大抵是有了吹風(fēng)機的掩護,我忽而變得大膽了。
“學(xué)長?!?/p>
“乖?!彼α耍昧θ嗔巳辔业哪X袋。
我卻笑不出來:“你可以不走嗎?”
他默然,似乎懷疑這話是不是我親口說出的:“去哪里?”
“哪兒都不要去。我覺得……偶爾被你罵一罵,日子好像會過得快點兒,也痛快點兒。”
周仰光再一次關(guān)掉了吹風(fēng)機,冷不防在我面前蹲下,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我。那目光太過犀利,我感到有些不自在,局促地想要往一側(cè)挪一挪。
他一只手按住我的膝蓋,我不敢動了。
“學(xué)長……”
“嗯,我知道了?!?/p>
“那你可以不走嗎?”
“不走。不走了。”
“那你……要回來嗎?”
“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