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禾苗
【故事簡介】作為曾經(jīng)的天王助理,紀鈴的淘寶店專賣明星的特殊周邊,比如夏天王的五根鼻毛,一上架鼻毛被人一掃而空。誰知這個買家就是夏天王本尊,這下她死定了,要知道,夏天王可是有重度潔癖的處女座。
一
做明星的助理,其實是件特別吃力不討好的事,但紀鈴腦瓜聰明又搭上了馬云爸爸的春風,她淘寶店里專賣明星特殊周邊,上至明星頭發(fā),下至影帝的鞋墊,應(yīng)有盡有,滿足各類粉絲需求。
臨下班時,紀鈴又接到一單,她一看樂了,這個客人肯定是夏商的腦殘粉,唰唰下單,也不議價,直接將店里一切與夏商有關(guān)的周邊掃蕩一空,包括那剩下的幾根鼻毛。
看來還是個豪門腦殘,而紀鈴最擅長的就是應(yīng)付腦殘粉,當即在淘寶旺旺上發(fā)出一串愛心,并表示:親,你放心,我們的產(chǎn)品絕對保真,假一罰十哦!
那邊詭異地沉默了很長時間后,忽然發(fā)問——
商小影:你們說鼻毛保真,我可是會驗DNA的哦。
紀紀:當然!歡迎驗貨!親,你放心好了,我們可是三鉆老店,零投訴、零差評的哦!
商小影:呵呵,看來店家你對你們的貨源很自信呢,不知道你們是怎么拿到這些周邊的?
雖然對方句末附有超燦爛的笑臉,但不知為何,紀老板總覺這妹子莫名帶著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殺氣?
紀紀:我們有專業(yè)的圈內(nèi)朋友。親,你買的這幾根就獲于夏天王上周鼻炎犯時用的紙巾,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能與偶像如此貼身親近,真的很羨慕親呢!
好一個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夏商簡直要氣笑了,他感冒時鼻音特別重,不愛外出,看來這出賣他隱私的人還是個內(nèi)鬼。
他“啪”地把電腦合上,給助理去了個電話:“上周我鼻炎時都有誰在身邊,你列個名單出來,這事事關(guān)重大,別給我馬虎?!?/p>
夏商從小愛看福爾摩斯,自認有高人一等的敏銳直覺與洞察力,他對著名單一一排查嫌疑人,可依然毫無頭緒。
看來,還是得從店主那里突破。夏商以前披馬甲經(jīng)驗豐富,混過論壇,潛過Q群,這幾日裝腦殘粉裝得爐火純青,他裝作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果然,屏幕那端的紀老板開始良心不安了。
畢竟還是小女孩,誰沒中二的青春呢,想想當年的自己不也有為偶像要生要死的時候,面對小女孩提出同城交易的要求,紀鈴一時心軟,松口道:“行,周六下午兩點半,孤島咖啡廳見可以嗎?”
周末的G市,碧空云清,正是約會的好時節(jié)。
咖啡廳人滿為患,紀鈴早早挑了個僻靜的角落坐著,正低頭玩手機,遙遙聽見腳步聲,稍一抬頭就看見走廊那頭有男人邁著長腿過來,個高腿長,修長的腿包裹在亞麻長褲里,上身穿著低領(lǐng)黑色T恤,鼻梁上架著超大墨鏡,不是夏商是誰!
紀鈴嚇得魂飛魄散,表情跟見了黑白無常一樣,當即想弓身掩面潛逃,可惜她挑了個自尋死路的位置,三面被圍,壓根無處可逃。夏商冷冷摘下眼鏡,自然也認出了她。
“紀鈴,你再敢跑!”
“您……您可是公眾人物,冷靜??!”
“呵呵,我還以為出賣我的人是誰,紀助理……你很大的膽子??!”
——若現(xiàn)在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了圈套,那紀鈴也白在圈里混了!
她當即做出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欣喜表情,配著點兒無辜,睜著大眼睛說瞎話:“您說什么呢,我一個字都聽不懂,還有,什么紀助理?。 奔o鈴翻白眼,“我已經(jīng)辭職三個月了,夏先生您可不可以叫我紀小姐!”
“是啊,辭職后還不忘繼續(xù)吃里爬外?!?/p>
紀鈴心道:天要亡我,要知道,夏商可是從心靈到肉體都有重度潔癖的處女座?。?/p>
二
都說明星多自戀,夏商也不例外。
哪怕是拍戲的空當,夏商都會掏出手機,仔細搜搜與自己相關(guān)的事。于是前幾天,他閑來無事順勢在淘寶上一搜,不搜不知道,一搜簡直怒不可遏!
排名第一的產(chǎn)品,居然是他的鼻毛!
夏商眼前一黑,捏捏自己挺拔的鼻梁,揉搓眼皮,差點以為是昨晚熬夜拍戲的后遺癥——眼花!
手機屏幕上,產(chǎn)品圖里赫然是五根長短不一的毛發(fā),一字排開,每根還貼心地附有產(chǎn)品說明——
夏天王限量鼻毛,保真保實!毛一粗壯有力,毛二纖長飄逸,毛三精致迷人……時不待人,欲買從速!
夏商雖有顆七竅玲瓏的玻璃心,但外表極其酷炫孤傲。紀玲看著他緊抿的唇繃出森然、冷冽的弧度,墨鏡遮不住殺氣四溢的臉,嚇得周圍人紛紛繞道而走。
咖啡廳里開始有人注意到兩人的動靜,夏商咬牙戴起墨鏡,揪起紀鈴大衣帽子,扯麻袋似的把她塞到車里。紀鈴呼喊無效,用手提包護胸,做瑟瑟發(fā)抖狀。
他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勒令道:“別裝了,交出來?!?/p>
兩人氣場不在一個次元,紀鈴也知道今天是在劫難逃了,而且夏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硬骨頭,早點兒坦白從寬才是正途,她別別扭扭把包裝好的“周邊”交出來,試著諂媚道:“其實,我這不是想睹物思人嘛,跟著老板您做了三年,辭職后心里特遺憾,總想著留點兒念想嘛?!?/p>
這狡辯太蹩腳,夏大牌一語戳破:“呵呵,那你不放在保險箱里用三炷香早晚供著,擺淘寶做什么!”
“唔……”
“再說,你思我做什么,你不是只喜歡TTBOYS嗎?”
夏大牌蹺起長腿,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虛夾著煙,沖紀鈴噴出一口煙。
沒錯,TTBOYS就是導致兩人鬧翻的導火線。
自從半年前紀鈴粉上這個正太男團后,就對自家老板不太上心了,公事上倒是沒出簍子,但其他時間幾乎全用在應(yīng)援偶像上,日也刷,夜也刷,看夏商時一臉消極怠工的表情,看手機則一臉春風蕩漾。
這就算了,感恩節(jié)當晚大家互相贈送禮物時,夏商拆開禮包,里頭居然是一條手工編織的圍巾。
炭火在壁爐中發(fā)出“噼啪”的細響,客廳暖烘烘的,其他工作人員聚在圣誕樹旁談笑風生,夏商一臉高深莫測地拿著圍巾,看見紀鈴小臉紅撲撲的,眼帶期盼。夏大牌自認心善,不能拂了員工心意,矜持地昂著脖子繞了上去。
“針線也太差勁了吧?!彼Z帶嫌棄地點評,“也只能送我了,幸虧我這個人底子好?!?/p>
禮尚往來,就在夏大牌準備拿出他返贈的禮物時,紀鈴扭捏害羞地開口了。
“老板,我能對您許個愿嗎?”夏商呼吸微屏,而后她雙手合十,期期艾艾地說,“下周您不是要跟TTBOYS一起錄真人秀節(jié)目嘛,錄完后能帶我跟他們一起吃個飯不?求您啦!”
“……”
夏商上那個真人秀的前一晚,紀鈴激動得一晚上沒睡好,當天錄制現(xiàn)場她礙于夏商臉面,不敢把花癡寫臉上,只能捧著顆少女心偷偷地看看這個正太男團。
夏商將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到明星們需要背經(jīng)紀人過泥潭的環(huán)節(jié),夏商找編導商量:“我的經(jīng)紀人歡姐懷孕了,不過我?guī)Я酥怼!?/p>
生怕編導覺得節(jié)目效果不夠,夏商還補上一句:“她體重夠分量的,放心?!?/p>
“哎呀,腳滑——”錄制過程中夏商不小心摔倒在泥潭,轉(zhuǎn)頭明知故問,“鈴鈴,沒摔疼吧?”
肉沒疼,可心好疼!
誰不想在偶像面前光鮮體面、漂漂亮亮?誰喜歡灰頭土臉,被泥潭糊得一身狼狽的樣子?
耳邊傳來TTBOYS銀鈴般的笑聲,紀鈴咬牙做淑女樣爬起,結(jié)果一個踉蹌栽倒夏商懷抱里。
夏商的呼吸近在咫尺,燙得她耳根發(fā)紅,心慌意亂。
她以為自己早習慣對他近距離的暗戀。
哪怕車上夏商枕著她胳膊睡覺,她都能將表情控制在不被人察覺分毫的程度,大家都說她愛小鮮肉,其實他們不懂,能光明正大表達的感情多是毫無負擔的,像一張面具,足以遮蓋住她不想被任何人知道的妄想。
攝像機對兩人來了組特寫,夏商輕笑一聲,雙手卡著她肩窩處,手臂微微用力,她只覺兩腳離地,就這樣被抱了起來。
“放心,下一輪我替你贏回來出口氣?!?/p>
在撕名牌階段,夏大牌果然說到做到,邁著大長腿跑得呼呼帶風,加上身材高挑,撕起人來毫不手軟,撕得少年們花容失色。
“哎呀,夏天王體能很好啊,那可是兩米的平臺啊,一蹬腿就上了,哎喲!又撕了一個……”
“夏天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小凱壓倒了……”
“小滿快跑……啊,可憐唯一活下來的小滿也被……”主持人哀號連連。
最后夏商還沖鏡頭昂頭一笑,得意之情溢于言表,這可把屏幕后的TTBOYS粉氣瘋了。
回程飛機上他還嫌氣氛不夠僵似的拿手肘捅紀鈴:“就幾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你眼神是怎么回事?還以為你跟著我混幾年品味會有提高呢?!?/p>
她一路心慌得很,她在監(jiān)控屏里看到了那組互動,自己羞怯臉紅的程度簡直要破屏而出,歡姐打趣她是不是暗戀夏商。紀鈴當然強撐說她這是第一次上電視,緊張得很。
紀鈴生怕被夏商發(fā)現(xiàn),便惱羞成怒了:“再乳臭未干也比你這種幼稚鬼強,以大欺小,心胸狹隘,鄙視你!”
夏大牌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罵幼稚,十分氣惱,最終兩人不歡而散。
紀鈴周一回辦公室,便被經(jīng)紀人拉到一邊八卦:“你怎么得罪老板啦?你看他,忽然找了一批美女來面試助理?。 ?/p>
紀鈴探頭一看,果然會議室里齊整站了兩大排鶯鶯燕燕,整得跟甄嬛傳四郎選妃似的,她努努嘴,感覺心里酸酸的,道:“這是選助理還是找奶娘,招聘啟事上什么時候加了胸圍D以上的需求?”
“你就沒點兒危機感?”經(jīng)紀人覺得兩人太幼稚,勸說,“你就服個軟嘛,咱們這兒待遇還是好的……”
紀鈴是夏大牌鞍前馬后的老臣子,沒功勞也有苦勞,故她對自己地位并不擔心,還嘴賤道:“是啊,要不是待遇好,你以為我會在這里待那么久?”
紀鈴內(nèi)心難受,表面卻裝得不屑一顧:“再說誰想干一輩子助理,我早就找好退路了,巴不得被炒呢。對了,現(xiàn)在勞動法規(guī)定,被炒是賠N+1吧?”
經(jīng)紀人本是苦笑的表情一下子僵住,紀鈴心道不好,回頭時果然發(fā)現(xiàn)夏商就在后頭。
滿室尷尬,經(jīng)紀人打圓場的話還沒說出口,夏大牌已經(jīng)越過紀鈴,不動神色地沖經(jīng)紀人吩咐說:“我不會虧待跟過我的人,N+1是吧,那就給她?!?/p>
紀鈴不由肩膀一顫,追上一步。
夏商最后斜睨她一眼:“既然人往高處走,那我們就好聚好散?!闭f完,他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三
夏商將車開到了紀玲家樓下。
六十多方的兩房一廳,除了客廳有立足之地,放眼從過道到角落全堆積著各色還未來得及打包發(fā)貨的周邊。夏商一時沒找到能入座的干凈地方,從沙發(fā)上嫌棄地用手指夾起一袋東西,定睛一看頓時無語。
“別動!別動!”紀鈴驚呼,十分珍惜地搶回護著,“這是敏天后的口紅印,限量版,你別碰!”
除此之外,沙發(fā)上還放著小鮮肉的頭箍、某名嘴用過的麥克風、天王的增高鞋墊……
“鞋墊?給我看看!”夏大牌一比畫,暗爽不已,“上次參加活動,你還說他比我高一厘米,看,他光鞋墊就有五厘米!”
“是是是,我錯了,您老最高,已突破天際,可以了吧,把東西還給我!”
紀鈴也是沒辦法,辭掉助理工作后靠朝九晚五的工資壓根入不敷出,于是靈機一動,與相熟藝人家的保潔機構(gòu)達成商業(yè)互惠條約……
“互惠……別把狼狽為奸說得那么光鮮?!毕拇笈谱彀鸵幌蚨纠?。
“我們可也是響應(yīng)國家號召拉動了GDP的……你這什么眼神!貓王一撮頭發(fā)都能賣11萬呢,反正丟出去都是垃圾,還不如再利用,創(chuàng)造應(yīng)有的價值?!?/p>
夏商抱胸,露出一副陷入深思的樣子,半晌后他開口了:“嗯,算了下你的利潤,果然很有前途的樣子,這樣吧,我也入股?!?/p>
他當場開下支票,紀鈴捏著支票一陣暈眩,有種拿下風投,下一刻就能走上人生巔峰的虛幻感。夏大牌握拳咳兩聲,說:“既然都是合伙人了,你就趕緊收拾東西回來吧?!?/p>
這轉(zhuǎn)折,讓人完全跟不上,紀鈴想起之前夏商在辦公室說的那句話,心中隱痛,特別像小時候手賤去碰仙人掌被扎進指尖的時候,越是軟的刺,越是難以拔出。
物猶如此,情更是這樣,有些人的溫柔有時也是令人生疼。
“回來吧?!毕拇笈频穆曇粼俣软懫?,“沒有你……”
紀鈴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支票,握出幾道凌亂的折痕:“啊?”
“沒有你,晚上都沒人陪我下副本打拳王。”
“……”
在金錢與自尊的天平上,紀鈴糾結(jié)了三秒鐘,果斷選擇了前者。
正所謂蒼蠅腿也是肉,夏商對自己新投資的淘寶店上心程度直超在法國買的酒莊,隔三岔五要看后臺,紀鈴回旺旺的時候他就假借看報紙之機窺屏。
紀鈴懷疑夏商是在醋壇子里泡大的,只要來的客人買別家男藝人周邊,他怎么都得酸幾句。
“看不出王大奔有那么多女粉絲啊,也是,本來就沒演技了,就只能靠張臉過日子啊!”
紀鈴無語:“你就看不得人家好?!?/p>
“可論臉,他就是我臉下敗將??!”
夏大牌一摔報紙,不服氣地將整個腦袋伸過來,臉幾乎快貼在紀鈴的臉上,她被他這忽然之舉驚得呼吸一屏。夏商挑著眉梢滿臉揶揄,七分俊美三分頑劣,炙熱的呼吸用與性格背道而馳的溫緩力度拂過她的臉頰,所過之處一片紅暈。
仿佛還不夠滿意,夏大牌抓起她擱在鍵盤上的手,貼在自己臉上。
“你仔細看看,究竟誰的臉好看?”
這一瞬間,紀鈴是恨夏商的,為什么要用這種距離跟她調(diào)笑?他究竟知不知道對于她這種暗戀者,太近的距離相當于劊子手中的刀,一點點兒凌遲著她。
紀鈴麻木地操動手掌,笑著摩挲他臉頰,同樣揶揄回去:“嗯,誰好看那么主觀的事不好說,但是,你的臉皮肯定比人家厚?!?/p>
星辰很遠,人類仍然夢想著征服,并為之努力。
燈火很近,近得飛蛾一撲,一生便已耗盡。
而他們有比這更近的距離,她卻怎么都無法訴說出自己的心意。
四
紀鈴?fù)砩献隽藗€噩夢。
夢中海風陣陣,白色海鳥劃過蔚藍天空,夏商挽著新娘走向神父,她在一旁含淚鼓掌,忽然間新娘與十幾位伴娘同時抬起頭沖她咧嘴笑,鬼氣森森的,清一色錐子臉、網(wǎng)紅臉,一模一樣!
紀鈴醒來就捂著被子不停喘粗氣,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凌晨三點半,夏大牌在電話里支支吾吾地喊疼,聽得紀鈴怪心疼的。
“都叫你少吃幾斤魚,拉肚子了吧?”
“不是這個原因……”
紀鈴趕到時,夏大牌在床上疼得倒吸氣:“是肚子再下面點兒的地方……”
原來,夏商半夜上洗手間摔了跤,別的地方?jīng)]碰到,偏偏就磕到那兒了。夏大牌急中生智,拿平時備用的跌打油揉了一下,這一舉動完全不亞于火上澆油。
事關(guān)男人一生幸福,紀鈴當即把老板送到醫(yī)院,夏大牌憂心忡忡:“怎么辦!我覺得下面徹底沒反應(yīng)了!”
紀鈴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就跟他瞎聊。
“不會的,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你娶了個錐子臉網(wǎng)紅呢。”她感覺心有戚戚焉。
夏商露出一臉“你有病吧”的表情。
“你還別說,最近你看新聞,四十歲往上的男神都被網(wǎng)紅統(tǒng)治了,喂,你喜歡那種類型嗎?”
“你也會說四十歲往上,放心吧,我才不會等到那個時候。”
“哦……”
夏商反問她,語氣也有點兒怪:“那你覺得我喜歡的人會是什么類型?”
這個問題好心酸,她才不要細想,也不要回答。
他們到了醫(yī)院做好檢查,醫(yī)生開藥囑咐:“之后避免激烈運動,清淡飲食……”
夏商問:“您指的激烈運動,是指?”
年過四十的女醫(yī)生推了推眼鏡,冷哼一聲:“比如避免步子邁太大,撕名牌撕太狠,諸如此類的吧。”
夏大牌臉色一僵,原來這位也是TTBOYS的阿姨粉,也在記恨他那次撕得太狠!
五
紀鈴覺得夏大牌從未如此聽過她的話。
他養(yǎng)“傷”期間只要有耍性子的征兆,她飄來一句“生氣傷身”,他就只能徹底歇火。夏商像對著魔鏡日問三遍的王后,三天兩頭問萬一自己真摔出毛病了怎么辦。紀鈴有次被他問得煩了,回了句:“你要真廢了,我就替天行道收了你。”
夏大牌臉色紅紅白白了一陣,正要說話,便被前臺告知有人拜訪。
紀鈴抱著資料從會客廳門口經(jīng)過,門沒關(guān)嚴實,驚鴻一瞥之下,看清了夏商對面來者的樣貌:那人的臉似乎天生帶笑,俊秀的臉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眉眼溫和,看似體貼穩(wěn)重。
里面兩人正在交談?!?/p>
“夏商,你我都清楚,這點兒忙對你而言不過舉手之勞,你可以先看看劇本,萬一會改變主意呢?”
夏商將本子禮貌地推開:“抱歉,但它確實不符合我的要求。”
那人帶笑的眼中閃過一絲惱怒:“就算看在我們以前兄弟情分上也不行?”
“你知道我對工作的態(tài)度……”
門外文件嘩啦跌落的聲音打斷談話,然而虛掩的門外除了一份來不及撿起的文件外,走廊上空無一人。
紀鈴一路小跑回自己辦公室,手不停打戰(zhàn),全身被毛骨悚然的恐懼包圍。
會客廳里那個人居然是封楊,曾經(jīng)與夏商是一個組合的成員。只是這幾年兩人簽了不同公司,加上發(fā)展領(lǐng)域也不一樣,故并無明面上的交集。
而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六年,只是恐怕再過六年,她也不可能忘記當時發(fā)生的事。
六年前,紀鈴還是夏商的黑粉。
EM娛樂一向喜歡用男子組合的模式打包推新人,新推出的三人組合樂隊均是面容俊美的美少年,卻性格各異。封楊是溫柔可親的萬人迷,而夏商就是看誰都一臉“天下我最牛,爾等凡人速速膜拜”的冷酷男。
簽售會時,其他兩人都十分親切,毫無距離感地與粉絲互動,夏商則不然,他本身五官俊美,越顯高冷不可近,紀鈴一看他就牙疼,尤其是一次抓拍到他對封楊動手的照片,對他偏見更深。當時她是封楊官方粉絲會副會長,每天除了上課睡覺就是鞭笞夏商,可謂是黑粉中的扛把子。
而一切的轉(zhuǎn)折,是高考完的那個夏天,伴隨著蟬鳴聲聲,她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與封楊官方粉絲會的邀請。
那一天就像做夢一樣,她見到了封楊本尊,對方是那么溫柔親切,甚至邀她活動結(jié)束后上酒店房間深談。十七八歲的女生對社會險惡不懂分毫,直到混混沌沌半暈倒在沙發(fā)上,而封楊不顧她掙扎將她往臥室拖,幾個巴掌扇得她幾近昏厥。
就在她絕望的時刻,有人在套房外踹起了門。
如果不是五星級酒店的門夠結(jié)實,也許下一秒那雙腿就要破門而入。
“開門,你想我把記者引過來嗎?”
封楊似乎對那人很忌憚,不得不住手。他本只開了一條門縫,結(jié)果對方霸道地用身子頂住闖了進來,在看到衣衫不整昏厥在床邊的女孩后,一拳便將他揍在地上。
在紀鈴當時所剩不多的回憶中,夏商逆著光站在窗臺邊,一手揪著封楊,一手打開窗戶,將手上的人塞向窗外。
“不知道禽獸兩個字怎么寫的話,我來教你。”夏商眼里聚著暴怒的神色,“我說過,再搞女粉絲我就弄死你!”
是夏商,竟然是夏商啊……
那個對媒體、對粉絲都不假辭色的夏商,面對非議紛爭不解釋一句的夏商……
廊燈投下的橘黃的光照著地上花樣繁復(fù)的地毯,她的世界在光影中拉長,變形,顛倒傾覆,周遭的一切潮水般離她遠去,寂靜中她只聽到他橫抱住她,在走廊上奔跑著的喘氣聲。
三年后她應(yīng)聘到EM娛樂,最終面試時夏商也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
“是我粉絲?”他翻了翻簡歷。
“不……不是……”
俊美的青年露出一抹放松的表情。
“那就好,我喜歡工作不帶個人情緒、喜好的人,歡姐,以后別找粉絲做我助理了,太麻煩。”
“好啦好啦,我都說上次是我疏忽嘛,誰知道她看著正常,其實是想自薦枕席??!”
聽著他們交談,紀鈴原本緊張得發(fā)抖的手莫名就平靜了下來。
她覺得他沒認出自己真是太好了。
就像人類會被光明吸引,她無論如何都想留在他身邊,哪怕是永遠沒有其他可能。
六
吃飯途中,夏商又開始撐著腦袋用手機百度自己的名字,忽然感慨了一句:“現(xiàn)在的黑粉質(zhì)量下降了?。 ?/p>
他一臉懷念:“我已經(jīng)很久沒遇到像當年鐺鐺打夏那么有戰(zhàn)斗力的黑粉了,說真的,甚是懷念?!?/p>
紀鈴嚇得肝膽俱裂,狂咳了起來,她最怕的事,就是自己的黑歷史會在夏商面前曝光。
“別給我提這個名!”經(jīng)紀人沒好氣,“現(xiàn)在貼吧還有人用她當年寫的黑貼,陰魂不散!”
曾經(jīng)的黑粉繼續(xù)狂咳。
夏商:“不是有句話叫黑到深處真似粉嗎,最了解你的人就是你的敵人嘛,紀鈴,你看過貼沒,黑我的人千千萬萬,卻至今難以找到能與之相當?shù)膶κ职?!?/p>
……如果你知道曾經(jīng)黑你的人就在你旁邊,估計就不會這么說了。
而越是害怕的事,就越會發(fā)生。一行人從餐廳下到停車場,紀鈴毫無預(yù)警地與封楊撞了個正著。
封楊覺得人眼熟,狐疑地瞇起眼,想著想著就變色了。但他不愧是在娛樂圈摸爬滾打多年的人,憎恨的情緒在臉上一閃而過,當年EM娛樂因為他亂搞女粉絲的事冷藏了他,而夏商現(xiàn)在的助理居然是當年房里的女粉絲……
他就不信天下會有那么巧的事!
看著夏商一行人走遠,封楊收起了溫文儒雅的微笑,嘴角露出陰森的笑意。
爬得越高摔得越疼,當年夏商讓他吃的虧,必然也要原封不動地還給夏商才好。
七
紀鈴覺得自己是背到家了。
封楊八成是認出自己了,她下意識覺得應(yīng)該跟夏商坦白,可每到開口關(guān)頭,就又龜縮回去,怎么坦白?坦白自己就是當年被騙到酒店的傻貨?坦白自己就是黑粉鐺鐺打夏?坦白自己死皮賴臉留在他身邊,是因為暗戀他?
不行,她開不了口。
她抱了僥幸的心,想著這事都那么多年了也許翻不起什么浪來,結(jié)果周末晚上,夏商就出事了。
先是微博有人爆料,說夏商在某豪宅聚眾吸毒被抓,幾分鐘后再度更新,圖文并茂地附著警察押著一眾年輕人出來的現(xiàn)場照,夏商赫然在里頭。
紀鈴去警察局接人,外頭黑壓壓的一堆狗仔,一臉群起而攻之的急迫表情。她等了半宿,警局才通知說夏商尿檢通過了,沒測出什么問題。
要走出警局,必然要突圍一眾狗仔,她正犯著愁,夏商忽然從后頭伸手,勾著她脖子輕聲說:“鈴鈴,你會陪著我嗎?”
紀鈴瞪他,覺得他在說廢話。
“會嗎?”他執(zhí)意要知道答案。
其實,在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里,夏商都覺得紀鈴?fù)ο訔壸约旱摹?/p>
她總愛叨叨數(shù)落自己,記得有次他拍戲臉受傷,醫(yī)生吩咐要忌口,他自己都沒放心上,只有紀鈴一個人吃飯時埋著頭,挑啊撿地,把姜蔥蒜一點點兒剔出去,臉上沒一點兒不耐煩。
他偷偷看她,覺得看一輩子都不會厭倦。
但她把東西推過來時,又是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她把溫柔掩藏在很深的面具下,像懼光的小動物,稍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夏商試探過,暗示過,她卻永遠擺出一副局外人的態(tài)度,寧愿把外露的熱情給一群小屁孩,都不愿意給他分毫。
所以,當封楊在電話里跟他說:“你不來不要緊,如果你不在意你們小助理的照片明天曝光在網(wǎng)上的話……當年你沒趕來前,我可是留過不少照片呢?!?/p>
于是,他明知這是封楊給他下的套,他也非去不可。
紀鈴轉(zhuǎn)過身,兩人站在冷冰的警局過道上,她覺得自己肩膀此刻特別重,是責任,也是他的信任,她永遠不會辜負他的信賴。
“當然,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健康抑或疾病,我都會陪著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天,這樣你滿意了吧!”
夏商愣住,隨即眉梢眼角止不住地揚起,那是抹幸福得令人冰雪消融的笑容。
“所以我才說,黑粉對我才是真愛啊,是吧,鐺鐺打夏。”
這回換紀鈴崩潰了:“你你你……”
“嗯,其實在你喜歡TTBOYS那段時間,我心里挺難受的。我想知道你在喜歡誰,在做什么,所以我……查了你IP?!?/p>
“紀鈴,世界上最幸福的事莫過于你喜歡的人,她也喜歡你,對吧?!彼诺吐曇?,認真地說,“別把目光留在別人的悲劇上,那是別人的人生,不是我們的。”
紀鈴一時愣住,覺得自己一切的思緒都被他一語道中。
八
紀鈴剛工作時,圈里的前輩張姐對她特別照顧,張姐以助理身份為男友的演藝事業(yè)奔走忙碌,陪男友從默默無名到揚名海外。
第十六年的時候,這個大明星男友結(jié)婚了,他娶了個剛成年的網(wǎng)紅,婚禮辦得極其隆重,夏商也帶她出席了婚禮。
婚禮上,錐子臉新娘戴著美瞳忙著與一干賓客合照,張姐端著酒杯站在角落,她上前陪伴,張姐對她說:“以前我們說過一定要來這個海島舉行婚禮,他做到了,可惜不是和我。”
“鈴鈴,能守得云開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這么多年就一個朱麗倩呢?!?/p>
她笑著朝紀鈴揮手,第二天,她被發(fā)現(xiàn)吞食大量安眠藥,死在酒店床上。
“世間有那么多幸福的結(jié)尾,為什么你只在意不好的那面?自己的幸福難道不是要自己才能做出選擇嗎?”夏商溫柔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拉回,是啊,難道自己真的連奮力一搏的勇氣都沒有嗎?
“我現(xiàn)在認真地問你,紀鈴小姐,你愿意牽著我的手一起出去嗎?能與我一起面對流言蜚語嗎?來吧,我真的需要你,一直都需要著你。”
門外,狗仔隊已經(jīng)扛起了長槍短炮,閃光燈蓄勢待發(fā)。
門內(nèi),他躬身伸手,是個標準的紳士邀舞的動作,仿佛身后是璀璨的光芒。
紀鈴不自覺挺直了背,對她而言,這種一起赴難的壯烈感浪漫得無與倫比,她無法拒絕,因為她早就準備好陪他走過一切磨難。
九
這陣子,夏商禁止她上網(wǎng)溜達。
唉,可鋪天蓋地都是負面新聞,不看又能如何,果然如夏商所料,盡管警局聲稱夏商清白,但網(wǎng)上數(shù)篇關(guān)于夏家背后操縱警局的貼持續(xù)引發(fā)民憤,幕后推手不遺余力地推波助瀾,直接毀了夏商手頭幾部片約。
“別氣了,你之前吵著要休假,現(xiàn)在不是有機會了嗎?”
紀鈴不解:“平時看到點兒黑料就氣得不行,這回怎么那么淡定?”
夏商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送給她一個白眼,負面新聞對他而言就是一群蒼蠅,他壓根不會放在心上,曾經(jīng)會暴跳如雷,不過是想獲得某人的安撫罷了。
“那叫撒嬌,大伙都明白,就你最遲鈍!”夏大牌在這點上十分理直氣壯。
……哦,紀鈴誠惶誠恐地回味,發(fā)現(xiàn)夏大牌以前撒嬌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點兒!
外界猜測夏商這段日子肯定過得慘不忍睹,實際上他快活得不知如何是好。兩人縮在沙發(fā)上看片時,紀鈴就說他胖了,他不以為意:“沒事,我接了出話劇,要增肥十斤呢?!?/p>
“十斤……”
“放心,我這算幸福肥?!?/p>
他說得輕松,可紀鈴就是心疼他。
就這樣又過了大半個月,清晨她打開微博,發(fā)現(xiàn)頭條全被一條新聞攻占了!
誰?誰那么厲害,把頭條全占了。
相比于她的驚駭,夏商探過頭看了幾眼,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
封楊誘騙女粉絲的事曝光了,七位曾經(jīng)受過他騷擾侵害的女性接受了各大媒體采訪,其中還包括封楊曾經(jīng)的實習助理。
助理在不勝騷擾辭職前,不僅錄下了封楊買賣毒品的視頻,視頻最后他吩咐對方將一批毒品帶到某間包房里,并約幾個毒友在那聚會。
“我要搞個人,事成后這批貨就送給你們?!?/p>
封楊要搞的人是誰不言而喻,直到這時,被掩埋的真相終于大白。
塵埃落定,一切難以理解的終于真相大白,無論是攻擊、道歉,抑或是非議,他其實從頭到尾都沒在乎過,就像他熱愛著這份事業(yè),而非事業(yè)給他帶來的榮譽。
紀鈴問他:“你是不是一早就想好對策了?你居然都不告訴我!”
他微微一笑,兩人躺在暖融融的陽光下看書,他靠在她身邊,說:“親愛的,記住一句話,不管多狡猾的狐貍,它都逃不過獵人的網(wǎng)?!?/p>
十
圈里人都知道,夏大牌是個特別喜歡曬幸福的人。
他曬的方法比較酷炫,比如在節(jié)目中,他忽然側(cè)過頭,對隔壁的TTBOYS三人來了句:“走之前,在我的領(lǐng)帶上簽個名?!?/p>
眾人駭然,小鮮肉們上次被他撕出了陰影,實在挺怕面前這位的。
夏大牌森然一笑:“我的女友是你們親媽粉?!?/p>
“……”
“這樣的話,我想她下次會主動給我系領(lǐng)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