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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回大虞

      2016-05-14 10:34:36傾顧
      飛言情B 2016年7期

      傾顧

      【故事簡介】帝王鐵血無情,除她兵權(quán),將她囚禁,她千方百計穿越未來,對轉(zhuǎn)世的他依舊死心塌地??墒歉袅饲?,他還是老樣子,毫不憐惜地利用她折磨她,這次她終于決定離開??桑艞壦?,真的有這么簡單嗎?

      1

      裴苗跳下車后三十秒,那輛車便一頭撞上了橋柱,爆炸的沖擊波將她掀飛在地,良久,她從昏迷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斷了一根肋骨。

      可她不敢停下,掙扎著爬起來,隨便撬開一輛車開走?;氐絼e墅時,她包扎完后下意識往顧漸桓的房間走去,卻被管家攔了下來:“先生現(xiàn)在不方便?!?/p>

      其實裴苗聽到了,從那門后傳來了女人妖嬈放蕩的喘息,聽得人面紅耳赤,顧漸桓從來不是個克制的人,什么類型的女人他都有涉獵,曾經(jīng)裴苗還撞見過某位剛獲得影后的女星。

      管家挑剔地看著裴苗,裴苗沉默一下,還是踹開了門。床上的女人尖叫一聲掩住胸,顧漸桓轉(zhuǎn)過頭來,看到是她,微笑著說:“苗苗,你回來了?!?/p>

      裴苗“嗯”了一聲,徑直走到墻邊,將自己的折疊床展開躺下。這是她的怪癖,一定要睡在顧漸桓身邊。顧漸桓不以為忤,吻了吻身下美人的脖頸,美人發(fā)出了煽情的聲音。他用余光看去,裴苗正仰面躺在那里,手搭在小腹上,連眉峰都未動一下。

      忽然就意興闌珊,顧漸桓擺擺手,美人乖巧地拾起衣服離開。他亦起身,上前抱起裴苗丟到床上。那床很軟,落進去如同落入一片云中,裴苗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映著顧漸桓。她像是件精巧的美人像,沒點睛,便能任人把玩。

      心底見不得人的隱秘忽然透了出來,顧漸桓鉗住她的下頜,狠狠地吻了上去。她的唇因為失血而干涸,可依舊柔軟甜美到不可思議。月光灑在她臉上,勾勒出恬靜幽柔的影,她怔怔地望著他,眼里明明映著他的影子,卻像是在看別人。

      “你在看什么?”他低聲問,“只準看著我,知道嗎?”

      裴苗沒說話,任由他惡狠狠地親吻著,只有在他碰到身上的傷口時,她才會無法克制地低吟一聲,這聲音沙啞中帶著一絲甜膩,卻越發(fā)勾魂攝魄。良久,顧漸桓起身去洗澡,裴苗靜靜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上鏤刻的繁復(fù)花紋,眼神一片寂然。

      2

      裴苗被顧漸桓撿到時,這個男人正在他人生的最低谷。

      身為美國東海岸最大黑幫的繼承人,他卻被異母兄弟趕出家門,留給他的,只有中國某小鎮(zhèn)上,他母親曾經(jīng)的一套破公寓。

      而后,像是時來運轉(zhuǎn),這個叫裴苗的女人出現(xiàn)在他身邊,陪伴著他一步步登回高處,繼承父親遺產(chǎn),又蠶食鯨吞美國大半的黑幫產(chǎn)業(yè)。人人都說裴苗是他的幸運星,卻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裴苗不是幸運星。如果非要說,用破軍星形容更貼切。

      破軍,主殺戮,而裴苗,也只是顧漸桓手里的一把刀,替他斬殺異己。

      這活計裴苗干得駕輕就熟,穿越前她就是一把刀,掌著大虞的錦衣衛(wèi),卻又被君王忌憚,打入死獄。不過是換個時代,她依舊做著那些事,暗殺,脅迫,她從陰暗中來,從沒見過陽光,便也無所謂正義與否。

      早上裴苗照例五點半醒來,剛要起身去練功,身邊的顧漸桓卻伸臂緊緊抱住她。他的手臂上有健身鍛煉出的緊實肌肉,可對裴苗來說,只要輕輕一掙便能脫開。但她像是落入陷阱的小獸,在他的氣息里顛沛流離,生不起一點兒反抗的念頭。

      七點時,顧漸桓終于醒來,身邊的裴苗已經(jīng)瞪著天花板看了兩個小時。她這樣十分可愛,眼睛圓圓的,嘴角也會微微揚起來,像是個普通的少女那樣嬌俏可人。顧漸桓吻她一口,松開了手。她下了床,顧漸桓卻叫住她,微笑道:“別練得一身臭汗,晚點帶你出去?!?/p>

      是出席一場商務(wù)宴會。比弗利山莊燈火通明,達官貴人們衣冠楚楚地談笑風生,裴苗不自在地扯扯胸口的禮服,一旁的顧漸桓瞥她一眼:“怎么還是不習慣穿低胸禮服?”

      她怎么習慣得來?哪怕大虞民風開放,女子卻也萬萬沒有穿成這樣,可是顧漸桓喜歡,她咬咬牙便從了。風吹過來,庭院里的音樂噴泉濺出珍珠般的泉水,顧漸桓向她伸出手,優(yōu)雅地邀請她跳舞。

      裴苗喜歡這舞蹈,兩個人手牽著手,呼吸熨帖,步履合拍,像是情投意合。可惜,剛轉(zhuǎn)了一圈,顧漸桓便將唇貼在她耳畔,低語說:“你身后九點鐘方向,那個黑發(fā)男人,是你今天的目標?!?/p>

      “我要殺了他嗎?”她輕聲問。

      顧漸桓頓了頓,微笑說:“不,你要取悅他。”

      黑發(fā)男人有雙碧綠的眼,當他凝視裴苗時,眼神像蛇一樣冰冷。裴苗屏住呼吸,聽到他笑道:“顧,這就是你送我的禮物?一個可愛的、瓷娃娃一樣的少女?”

      “我親愛的索倫,”顧漸桓笑著將裴苗旋入他的手中,舞曲還在繼續(xù),衣香鬢影間,裴苗聽到顧漸桓說,“今天晚上,她屬于你了。”

      后來裴苗才知道,索倫是紐約最高法院院長獨子,顧漸桓有筆生意需要的文件,要經(jīng)由法院開出,恰好,索倫可以幫忙。只是索倫有個怪癖,喜歡亞裔少女,所以顧漸桓將她帶來,像件物品一樣贈予他人。

      那個夜晚很不好過,顧漸桓沒告訴她,索倫是個變態(tài),他的愛好異于常人。那間屋子里放著皮鞭、手銬,還有很多裴苗不認識的東西。他折磨裴苗,用鞭子抽打她,看著她遍體鱗傷時,方才滿意地大笑。

      他沒有碰裴苗,發(fā)泄完后便將她扔在那里自己離開。屋子里的空調(diào)漸漸停止,紐約的冬天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個地方。裴苗細微的呼吸騰起白霧,她勉強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還被吊在墻上。

      她其實可以掙脫的,可她牢牢記得顧漸桓說的話,自己要取悅索倫。所以她沒動,就那么懸在那里,任由整條手臂麻木冰涼。窗外的雪花折射著月亮的光,澄澈潔白,像是她第一次遇到他時的那場雪。

      歲月已暮,裴苗闔上眼,陷入一場長久的幻覺。

      3

      一個星期后裴苗才回到顧漸桓身邊。

      私人醫(yī)生看著她身上的傷,難得驚訝道:“天哪,苗苗,你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和往日打斗時的傷不同,這些傷更加恐怖,令人很難想象人怎么會把這樣殘忍的手段用在同類身上。裴苗蒼白著臉笑了笑,剛要說話,身后的門卻被推開了。

      顧漸桓站在那里,直直地望著她。他有雙丹鳳眼,不笑時冰冷到極點,只擺擺手,醫(yī)生便識相地離開,將這里留給他們。桌上放著藥劑,裴苗自己伸手要替自己上藥,顧漸桓卻握住她的手。他的指尖冰涼,帶著一點兒冰雪的味道,聲音亦是如此:“我來?!?/p>

      裴苗乖乖坐好,任由他將藥抹在傷口上。落地窗外白雪皚皚,常青的柏樹透出一點兒綠意,顧漸桓只穿了件羊絨衫,配格子襯衣,像是個年輕氣盛的學者,而非操持全美黑幫的大佬。裴苗偷看他,從他緊緊抿著的唇到他皺起的眉眼,她知道,他不高興。

      “阿桓,”她小心道,“你生氣了?我聽你的話,沒有反抗,他很滿意……”

      “我沒生氣。”他淡淡地說著,將綁帶纏在她身上。她身上傷太多,最重一個,是胸前那直直劃向腹部的刀痕,像是想將她攔腰斬斷。顧漸桓用指尖輕輕拂過,她倒吸一口氣,疼得渾身顫抖,卻又不敢動——

      她在他面前,永遠是這樣小心翼翼,像是他曾做過什么事狠狠地傷害了她。

      可他分明沒有,一切的畏懼,都是她在別人那里留下的陰霾。連他故意帶那些女人回來,她都從來無動于衷。

      除了不愛,他想不到別的解釋了。

      厭惡、嫉妒等種種情緒交織成看不見的網(wǎng),將一顆心包裹得密不透風。顧漸桓忽然吻住她,撕咬她的唇瓣。大雪傾覆天地,掩蓋往昔種種,她被推倒在大大的桌子上,身上的傷好疼,像是要將她撕裂開一樣??伤ё〈讲徽f,只是順從地接受他的一切。

      “你的心給了誰?”情到濃處,他掐住她纖細的脖頸,“你透過我看誰?告訴我是誰!”

      一顆淚順著眼尾滑下,裴苗張了張口,卻終究無話可說??諝獗怀殡x身體,眼前漸漸漆黑,她用盡全力,也只是沖他露出一個笑來。顧漸桓終究松開手,裴苗嗆咳,他卻毫不留情地起身,狠狠地關(guān)上了門。

      裴苗發(fā)現(xiàn),顧漸桓有時候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面對她時,他總大喜大怒,時而愛若珍寶,時而棄如敝屣。她上一刻還被他柔情蜜意地對待,下一刻便被他丟出家門。后來裴苗習慣了,甚至能在他同別的女人歡好的聲音里入睡。人的適應(yīng)力多么可怕。

      裴苗直起身,自己檢查身上的傷口。顧漸桓替她上的藥,在剛剛的情事里早就蹭得一干二凈,有的傷口還在他粗魯?shù)膭幼骼镌俅瘟餮?。醫(yī)生小心地推開門進來,問她說:“你又怎么惹先生了?”

      裴苗沒說話,叼著繃帶一頭往身上纏。醫(yī)生看不過去,替她包好,又語重心長地勸她:“別總?cè)撬桓吲d,他氣,倒霉的不還是你嗎?”

      4

      醫(yī)生說的是實話,顧漸桓這次的火氣來得莫名其妙,卻又持續(xù)了很久。到最后被折磨的,果然還是裴苗。

      裴苗傷還沒好徹底,顧漸桓便派她出了趟遠差。埃塞俄比亞與剛果的交界,茂密的原始叢林隱天蔽日,裴苗將自己藏在樹后,耐心地等待任務(wù)目標出現(xiàn)。三天之后她終于得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發(fā)著高燒。

      等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安全屋,卻看到顧漸桓正坐在那里。寂靜的夜,天上有星星,她燒得昏昏沉沉,實在沒力氣同他說話,去洗了把臉,將頭抵在鏡上,只覺渾身都在疼。

      鏡中映出一張人臉,顧漸桓走過來將她摟在懷中,他的氣息冰涼,噴灑在她熾熱的肌膚上,令她舒服地嘆了口氣。他這才察覺到她的不妥,摸摸她的額頭,沉下臉說:“你生病了。”

      她生病有什么好生氣的,她搞不懂他,只好不說話。可他面對她的沉默更氣,覺得她永遠不肯同自己交心,從來沒有大大方方地說出過自己的意愿——

      如果有愛,難道不是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說出來嗎?

      兩人的心走入截然不同的歧途,顧漸桓緊緊抱著她,手指陷入她的肌膚,她吃痛卻不出聲。良久,顧漸桓在她額頭上吻了吻,輕聲說:“忍一忍,明早就有飛機接我們回去?!?/p>

      說著,他抱起裴苗走出去。裴苗看到客廳桌上放了個蛋糕,昏沉的腦子里有什么一閃而過,她訝異道:“你來給我送蛋糕?”

      “你生日?!彼喍痰卣f,將她放在床上,又去替她擰毛巾冷敷。裴苗縮在被子里,半晌后才遲鈍地對他說:“謝謝?!?/p>

      顧漸桓不知從哪翻出退燒藥,喂她吃了,要她好好休息。她伸出手握住他的衣角,低聲說:“我想吃蛋糕?!?/p>

      她這態(tài)度,幾乎像是在撒嬌,心底的怒意與不悅被風吹散,顧漸桓自己都沒察覺,嘴角正揚起一個笑容。他切了塊蛋糕端過來,裴苗吃了兩口便開始哈欠,他將她攬在懷中,聽著她漸漸綿長的呼吸,忽然覺得心滿意足。

      “阿桓?!睉牙锏娜藘耗剜氄Z,他側(cè)耳細聽,聽到她輕聲說,“我喜歡你,無論多久,都喜歡。”

      5

      回去之后,顧漸桓終于消了怒氣,不僅如此,他還將裴苗帶在身邊,一刻不離。那些鶯鶯燕燕被他打發(fā)得一干二凈,他竟擺出了為裴苗守身如玉的意思。

      他甚至還帶著裴苗回了位于曼哈頓的祖宅,同家人共進晚餐。那是所有百年歷史的豪宅,黑胡桃木的地板踩上去仍有彈性。晚餐的招待人是顧漸桓的繼母,吃飯時裴苗坐在顧漸桓身邊,對面有道視線一直掃來,她抬頭,看到顧漸桓異母弟弟顧爾深正沖她笑。

      顧爾深是混血兒,笑容帶著一點兒放蕩的意味。裴苗不看他,他卻自己找上門,趁顧漸桓去洗手間時問她說:“你就是裴苗?”

      裴苗不語,他伸手抬起她下頜,逼她直視自己:“天使,為什么不敢看我?”

      “因為沒有我的命令,除了我,她不能看任何人?!鳖櫇u桓的聲音忽然從身后傳來。

      顧爾深松開手,聳聳肩說:“哥哥,你未免太嚴苛了?!闭f完,他像所有正在上大學的大男孩一樣,拍了拍顧漸桓的肩便離開了。顧漸桓走過來,掏出手帕替裴苗擦臉。

      他有潔癖,曾經(jīng)不容許任何人接觸自己,如今,更將潔癖蔓延,連碰裴苗都不可以。裴苗被他擦得臉上泛紅,他這才停手,在她腮邊落下一吻,有些蠻橫地說:“是我的,你的所有,都是我的?!?/p>

      這男人,連情話都說得這樣霸道,一點兒都不深情、可愛,裴苗心中卻一陣柔情。因為她知道,他又何嘗對別人說過這樣的話?

      溫柔的光里,他們安靜地擁吻,卻忽略了門廊后,顧爾深審視的目光。

      他們在曼哈頓住了很長一段時間。

      每天清晨,他們一起去遛狗,顧漸桓會拿一杯星巴克,像是曼哈頓隨處可見的中產(chǎn)階級。陽光好的時候,顧漸桓會帶她去NYU的圖書館看書。校園里到處都是學生,他們兩個牽著手,同最普通的情侶也沒有什么分別。

      顧漸桓還帶她去百老匯,聽《蝴蝶夫人》和《芝加哥》。這是百老匯經(jīng)典曲目,可裴苗聽得打瞌睡,將頭倚在他肩上沉沉睡去。

      他們的位置在首排,最好的位置,卻被她拿來睡覺,顧漸桓不以為忤,反而抬手替她遮住時明時暗的燈光。待她醒來,早已曲終散場。劇院里只留了一盞燈,雪白又安靜地照在臺上,顧漸桓吻一吻她,柔聲道:“終于醒了,我要送你樣東西?!?/p>

      說著,他起身上了臺,帷幕緩緩升起,露出一架鋼琴,他在鋼琴前坐定,開始彈奏。

      像是月亮升起來了,海面上一片皎潔,浪濤卷著云朵,輕柔地一波波推來。一朵明媚的花開了,落在她的鬢邊,又像是冰雪消融的第一聲脆響。

      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這首曲子是他譜來特意送給他的。自從他母親過世以后,他再也不肯按動琴鍵。有那么多的事她應(yīng)該知道,可偏偏她都不知道。

      光漸漸暗下去,樂曲停住,顧漸桓立在最后的明亮里,沖她微笑說:“這首曲子,送給我的苗苗?!?/p>

      她是他的。滿心的歡喜撲簌簌地漫出來,裴苗下意識站起身,跳到臺上投入他懷中。他的懷抱有力而溫暖,裴苗幾乎要溺斃在里面。時光轉(zhuǎn)了幾轉(zhuǎn),連曾經(jīng)的家國都難以分辨,他終于攬她入懷,任她依靠。

      6

      裴苗一直記得,她找到顧漸桓那天,下了大雨。

      那個小鎮(zhèn)的排水系統(tǒng)很差,雨量超過40毫米,地下水管就會堵塞。她站在街的這頭,看到那頭的顧漸桓正打著一把黑傘,蹚著滿地泛著腥氣的水往前走。

      無根水彌漫天地,連眼底都下起一場永不停息的大雨,裴苗站在那里,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他的欲望,即使她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出現(xiàn)在他面前。經(jīng)歷了父親去世,被繼母算計排擠,他的心敏感到不可思議的地步,任何人的靠近都會被冠上別有用心的名頭。

      可她要怎么控制自己?她已經(jīng)太久沒看到他了,久到心里被蝕出一個空洞,任由風寂寥地穿過,甚至能聽到那蒼白麻木的回聲。

      所以她在顧漸桓腳下一滑將要摔倒時出現(xiàn),扶住他,更沖他微微一笑。那個笑容大概很丑,因為顧漸桓眼底彌漫起濃濃的戒備。那時的顧漸桓多大?十七,還是十八歲?這樣一個高中剛畢業(yè)的大男孩,過得卻并不輕松幸福。裴苗望著他的背影,心底有強烈的悔意——

      她為什么不早點兒找到他,害得他在這異鄉(xiāng)獨自漂泊這樣久?

      這天之后,顧漸桓身邊便多了一個裴苗。他初時只是克制地排斥,可裴苗裝作聽不懂他的明示暗示,到最后,他便用鋒利冰涼的話想要逼走她:“你也是那個女人派來的?跟她說,我手里沒有父親的東西了,我沒用了,讓她放過我吧。”

      他是個驕傲的男人,何曾俯首認輸過?裴苗掰開他緊握成拳的手,一點兒點兒溫柔而堅定地看入他眼底:“我不是任何人派來的,我只為了你?!?/p>

      那一瞬間,顧漸桓眼底是有動容的,哪怕只有一點兒。到底,裴苗在他身邊扎下了根,他去上學時,她便早起給他做飯;他在家,她就替他打掃衛(wèi)生,她兢兢業(yè)業(yè)地讓他過得舒服自在。他有時領(lǐng)情,有時卻只是冷冷看著她,像是想從她包裹著的柔情下看出險惡的用心。

      轉(zhuǎn)折是在一次意外時出現(xiàn)的。他們一道搭公交車前往墓園,替顧漸桓母親掃墓,路上公交出了事故,公交車從大橋上墜了下去。到如今裴苗都不知道,那到底是天災(zāi)還是人禍,只是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將顧漸桓緊緊攬在懷中,從車里躍了出去。

      顧漸桓比她高一頭,可她抱得并不吃力,自己墊在他的身下,在地上滑行了好長一段距離。當顧漸桓顫抖著手將她拉起來時,她背后的衣服被血浸濕,露出脊背上一道深不見底的傷口。

      “為什么……為什么救我?”顧漸桓問她。她笑一笑,只是平靜地回答:“因為我是為了你而來?!?/p>

      不是為著任何陰謀,她只為他而來。歲月翻滾過千百年的罅隙,剪開舊日狼藉的影,他撫上她的面,眼里帶著不解地問她:“可我有什么,值得你這樣?”

      他什么都沒有了,沒有親人朋友、財富權(quán)勢,又憑什么值得她專程前來?她沒說話,疲憊地闔上眼,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恬淡優(yōu)美,如精雕細琢。大概只是一時的心動,顧漸桓移開眼,那顆心漸漸滾燙,終于有了她的位置。

      顧漸桓大學畢業(yè)時帶著裴苗回了美國。他已經(jīng)知道裴苗有了那樣好的身手,卻沒想過要用她做什么。是裴苗自告奮勇,先替他除掉一個欺辱她的幫派頭目。當她手上半點兒鮮血未沾,沖著顧漸桓微笑時,顧漸桓心底忽然生起一絲沒來由的警惕。

      這警惕是起于青萍的微風,卻越演越烈,當裴苗扶持著他重新掌控一切時,他終于忍無可忍地占有了裴苗。

      是害怕吧,他害怕裴苗會對他不利,害怕裴苗將槍口指向他,但最怕的,是裴苗會走。

      她會走,她本就憑空出現(xiàn),也許哪天便會憑空消失,他只要想一想,心就抽搐著劇痛。他要抓緊她,試探她,看她到底愛不愛自己。所以他帶著女人回家,冷落她,卻又忍不住對她好。他在她眼底看到過傷心,可后來就被她完全藏了起來。

      她看他,像是透過濃濃的霧氣望向別處,她在看誰?她究竟為誰而來?這問題折磨著他,令他又狠狠地折磨她,直到她因高燒而含混地說出喜歡,他方才心滿意足。

      你是我的,只是我的,他一邊想著,一邊將吻烙在她額角,發(fā)誓一輩子不會放開她的手。

      7

      圣誕節(jié)時顧漸桓離開曼哈頓,前往舊金山主持幫派里的事宜。

      裴苗留了下來,顧漸桓不喜歡她多見人,最好她只是他一個人的私家收藏。裴苗從不在這種地方同他爭執(zhí),乖乖待在宅子里。她學會了畫畫,沒事就坐在落地窗前,畫一些記憶里的東西。

      顧爾深正在放冬假,有時候會過來同她聊天。他其實是個很有意思的人,涉獵廣泛,看她畫畫,很有興趣說:“你畫的這是……中國的古代人物?”

      畫上的男人頭戴玄石冠冕,身著九龍黃袍,龍資鳳儀,睥睨天下。男人看起來很眼熟,顧爾深看了半天笑起來:“哥哥要是真的穿成這樣,一定很好看。”

      裴苗不說話,只警惕地望著他。她不會忘記,就是顧爾深的母親趕走了顧漸桓,若不是還有糾纏不清的利益,顧漸桓又怎么會和他們“和睦共處”??深櫊柹畈粴怵H,替她買了史明克的固體水彩,還幫她下了繪畫教程。

      一個人俯下身子同人誠心結(jié)交,總能打動別人,更何況他有一雙同顧漸桓很像的眼,笑起來眼尾有一點兒細細的紋路,越發(fā)顯得風流天成。算一算,顧漸桓被趕出去時,他也不過十二歲,又哪里能夠質(zhì)疑母親呢?

      曼哈頓的大雪融化時,顧漸桓還沒回來。幫派事務(wù)千頭萬緒,他很忙,能抽出那幾個月陪她已經(jīng)難能可貴。裴苗理解,卻還是會想他。顧爾深建議說:“我送你去哥哥身邊吧,他這個人,最不會照顧自己,沒你看著,大概連飯都懶得吃。”

      他實在是個蠱惑人的大師,三言兩語便將裴苗說得猶豫起來,再三考慮,裴苗終于同意他的建議,同他一道去了舊金山。這是趟輕松的旅程,坐著私家飛機,還有冰鎮(zhèn)的果汁,可裴苗總靜不下來。

      一下飛機,她就迫不及待地要去見顧漸桓,顧爾深卻忽然變了臉色,他百般拖延,帶著她去看金門大橋,還帶她回自己學校。斯坦福里人流如織,路旁的蘋果樹開了花,裴苗被他扯著,想要反抗,卻又不想傷害他。

      顧爾深看出她的顧慮,由此越發(fā)肆無忌憚,他攬著她的腰,半強迫地將她禁錮在自己懷中。天是澄澈的藍,裴苗抬頭看去。顧爾深眼底閃過一絲輕笑,忽然垂下頭,將吻壓了下來。

      這個吻不帶情欲,卻足夠煽情,裴苗猛地推開他,卻在道路的盡頭,看到顧漸桓正站在那里。

      他像是瘦了一點兒,清癯的面上戴了金絲邊的眼鏡,越發(fā)顯得優(yōu)雅惑人,可他眼底凝著厚厚的冰。裴苗向他跑去,在他面前停下,怯怯地叫了一聲:“阿桓。”

      “我是怎么跟你說的?”顧漸桓掃視她一圈,平靜地說,“讓你在家好好等著我。”

      “我只是……想你了,我想來找你?!彼÷曓q解。顧漸桓卻笑了一聲:“我在洛杉磯,你卻來舊金山找我?”

      裴苗猛地瞪大眼,將頭轉(zhuǎn)向顧爾深的方向。青年的臉被掩在細碎的光影里,唇邊的笑還是那樣溫和,卻讓人心生冷意。顧爾深騙了她,他將她騙出顧漸桓設(shè)定的圈子,走上一條歧路……

      頭皮一疼,裴苗順著力氣轉(zhuǎn)過頭來,卻是顧漸桓抓住了她的頭發(fā)拉扯著她。她吃痛,眼中泛起一點兒水霧,望著他的神色顯得楚楚可憐。

      很難形容顧漸桓的心情,他就這么跟在他們的身后,看著裴苗被顧爾深摟在懷中,他了解裴苗的力氣有多大,只要她想,一定能掙脫。

      可她沒有,甚至讓顧爾深吻上了她的唇。

      心中的戾氣破土而出,顧漸桓吻她,像是想要吞噬她一樣。裴苗湮沒在他的暴戾里,再也難以掙脫。

      8

      他們之間的信任本就搖搖欲墜,顧漸桓從不肯相信任何人,也包括裴苗。

      他帶她回紐約,將她囚禁在摩天大樓的頂層公寓。衣服、證件、金錢全部沒收,他留給裴苗的,只有四百多平方米的空蕩蕩的房間。顧漸桓不?;貋?,而且每次見面總會帶個女人,毫不顧忌地在裴苗面前親吻。

      以前已經(jīng)適應(yīng)的東西,可在嘗過獨一無二后再難忍受,她躲到別的房間,顧漸桓卻特意挑了隔壁。裴苗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好聽力,能夠事無巨細地聽著顧漸桓同旁人歡好。他大概是親上了那女人的脖頸,綿長地吮吸,溫柔又撩人……

      裴苗捂住耳朵,將頭埋進臂彎里,窗外燈火輝煌,黯淡了一整個天幕的星。那頭的聲音漸漸輕了下去,顧漸桓沉著臉出現(xiàn)在她面前。他將她從地上拽起來,毫不憐惜地吻住她。裴苗吃痛,揚起的脖頸柔弱雪白,仿佛祭壇上的羔羊。

      世界多么孤獨,他們分明靠得最近,心卻從不肯對彼此敞開,一點兒小小的誤解,便能使得他們的關(guān)系分崩離析。

      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一顆滾燙的淚緩緩滴下來,她說:“阿桓,求你不要折磨我了?!?/p>

      顧漸桓的動作停了一瞬,旋即卻又冷笑一聲。他吻住她的唇,逗弄她的舌尖,看她絕望地喘息,方才笑道:“別做夢了,這輩子,你只能同我在一起,也只能被我折磨,我不會放開你的?!?/p>

      多可怕,像是往昔的噩夢重現(xiàn),裴苗顫抖著被他擁在懷中,他們抵足而眠,這般柔情蜜意的姿勢,卻讓她渾身冰冷。

      顧漸桓離開后,裴苗終于決定離開。

      她從柜子里翻出偷偷藏起來的顧漸桓的衣物。男士的襯衫太大、褲子太長,她隨意地挽起褲腳、衣袖,倒也能穿。沒有錢和證件也不是問題,她在路上隨便摸了幾個人的衣兜,便有了一筆不菲的資金。她買了最近的一班航班,上面寫著飛往巴黎。她不介意去哪,只要能離開顧漸桓就行。

      到了巴黎她又轉(zhuǎn)機飛去清邁,魚龍混雜的當?shù)厥袌?,她包著頭巾,同人交易了偽造的身份證件。終于,她松了一口氣,肯停下步子歇一歇。

      她住郊外的農(nóng)舍,有大片的芭蕉田,早上醒來空氣里都透著甜香。裴苗幫人干活,拖著水桶給每一棵樹澆水。她其實能找到別的工作,可是她厭倦了同人打交道。顧爾深毀了她對別人的最后一點兒信任,又親手毀了她對愛的渴望。

      這個世間,她終究是孤獨的,穿越了千年的光陰,到頭來,她終究一無所有。

      隔年的春天,她去了中國。

      這片她最熟悉的土地,有她最無望的渴慕。漫無目的,可她下意識買了去小鎮(zhèn)的票,回到她同顧漸桓重逢的地方。

      依然下著雨,鎮(zhèn)里的排水系統(tǒng)還是出了問題,她蹚著水往前走,恍惚仍是當年,可她沒有了家里的鑰匙,只能小心地把門撬開。屋里冷清清的,所有東西都蒙著一層白布,裴苗坐在沙發(fā)上,怔怔地望著上面小小一塊血跡。

      這是她當初留下的,救了顧漸桓以后,她不肯去醫(yī)院。因為她沒有身份證,也沒有醫(yī)???,看病要花錢,要檢驗身份,這些,她都沒有。顧漸桓拗不過她,只好自己買了藥和繃帶替她包扎。她疼得厲害,隨手抓了一件衣服塞進嘴里。顧漸桓卻將衣服抽出來,把自己的手塞了進去。

      “疼的話就咬我?!?/p>

      他的指尖還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裴苗舍不得咬,含在嘴里舔了一下。他眼神一黯,低下頭吻了過來。

      他們的第一個吻,在這老舊的公寓里,泛著消毒水和血腥的味道,卻甜美得讓人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有人的聲音忽然傳來,裴苗警覺地抬起頭,看到是隔壁的阿婆顫巍巍地走了進來:“苗苗,你回來啦?”

      阿婆曾經(jīng)很照顧他們,看她和顧漸桓忙,替他們做了不少次飯。裴苗抹了一把淚,迎上去說:“阿婆,你怎么來了?”

      “還不是漸桓那孩子,前段時間回來,說是跟你吵架了,要我替他看著,見到你的話替他帶一句話,他說他想你了,讓你回去?!边@淡淡的話,穿過大洋,從旁人口中聽到,裴苗的心又跳了一下,掙扎著不肯徹底死去,阿婆拍拍她的手,笑道,“你們這些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非要鬧得老死不相往來。苗苗,聽我一句勸,回去吧。”

      阿婆走了之后,屋內(nèi)又安靜下來。裴苗坐在那里,想著阿婆說的,顧漸桓自己一個人回來,什么都沒拿,只穿了一件風衣,在南國濕冷的冬日里顯得那么單薄。他在這里住了半個月,走時一直叮囑阿婆,看到裴苗一定要勸她回去。

      他大概是后悔了。他們兩人總是這樣,見著的時候互相折磨,不見了卻又彼此思念。裴苗笑起來,眼淚卻撲簌簌地滾落在地。

      不期然想到大虞的歲月,她是他的刀,他是她的主人。身為九五之尊,他卻肯為她細細描眉,微笑說:“我的苗苗,這樣美。”

      可權(quán)勢讓他們漸行漸遠,她掌握了他太多見不得人的事,又總不在他的視線之內(nèi),他同現(xiàn)在一樣,控制欲極強,嫉妒心也是。到底,他將她囚禁起來,解了她的權(quán),將她下了死獄??僧斔龃虒⑺罆r,最后一眼想見的,還是她。

      這場情是不死不休的折磨,是永無止境的思念,太相近的兩個人,不能相親,便只能相互傷害。

      9

      到底還是回了美國,可裴苗沒有去見顧漸桓,她只遠遠跟著,看他一眼便已滿足。

      他又瘦了,眉骨突出,越發(fā)襯得雙眼深沉晦暗。他有時會猛地回頭,像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裴苗嚇了一跳,再不敢離他那么近,只能小心地遠遠看他。

      有幾次忍不了,她給他打電話,深夜,那頭的人卻像是沒睡,在電話響起的第一時間就接了起來。裴苗卻不知道說什么,沉默許久才小聲問:“你還好嗎?”

      “不好,”他說,“我想你了?!?/p>

      這樣平淡的話,卻惹得她淚如雨下。窗外的城市如海,吞沒前塵,裴苗靠在窗上,呵了一口氣,在霧中一筆一畫地寫顧漸桓的名字。有幾輛車飛馳而過,那頭顧漸桓的聲音急切起來:“你在哪?”

      “不在你想的那個地方?!彼嘈σ宦?,“我也學過反追蹤,這電話套了幾層的轉(zhuǎn)線才敢打給你。阿桓,別找我?!?/p>

      說著,她掛了電話,哪怕那頭正暴怒地要她不準掛斷。忙音響起,她看著遠遠的那幾輛車無功而返,長長舒了口氣。

      就這樣吧,這是最合適他們的距離。裴苗去地下拳場打拳賺錢,她身手好,總能贏來大筆獎金,又免了身份暴露的煩惱。這天她剛同一個重量級拳王打完,身上免不了受了傷,卻還是贏了。比賽結(jié)束后經(jīng)理走過來,很熱切同她攀談:“裴,了不起,太了不起了,你竟然能一拳把他打倒?!?/p>

      “有事直接說吧?!迸崦缑鏌o表情。

      經(jīng)理笑道:“哦,東方人,現(xiàn)在也這么直接了嗎?是這樣,上面的Boss換了人,我們想要做出一點兒業(yè)績,所以問你愿不愿意簽下來……”

      “換人?Boss不是顧漸桓了?”裴苗的步子停下。

      經(jīng)理得意地說:“內(nèi)部消息,顧先生的弟弟打敗他,成了新Boss。裴,你去哪?真的不考慮簽約嗎?”

      漸漸聽不到經(jīng)理的聲音了,裴苗迅速向外跑去。街上人影攢動,霓虹璀璨,可她茫然地停住步子,一時竟不知該何去何從。

      她用了最笨的法子,一間醫(yī)院一間醫(yī)院地尋找,最后在一家私人診所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

      沒了她的保護,顧爾深終究撬動了他身邊的人,聯(lián)合起來偷襲他。他頭部中彈,已經(jīng)昏迷了半個多月,醫(yī)生說他是腦死亡,大概再沒有醒來的機會。

      裴苗在他身邊跪下,將頭輕輕靠在他的手上。那修長的手會彈鋼琴,會輕輕撫摸她,可現(xiàn)在,上面扎著針,一點兒點兒將藥劑輸入他的體內(nèi)。

      “阿桓……”她茫然地叫他,想了想,又叫了一聲,“阿桓,我回來了,你起來抱抱我好不好?”

      吊瓶里的藥劑一滴滴落下,聲聲不息,仿佛永不疲憊。他的手冰冷,裴苗瑟縮著抱著他,大哭起來。那哭聲凄厲,她仿若失去了一切,天上沒有下雨,人間卻已淪陷在那場洪水里。

      沒有大禹,沒有諾亞,她早該在千年前死去,便無須再一次經(jīng)歷失去。

      良久,她抬起頭來,眼底空蕩蕩的,一片絕望:“你不會死的,我找到你一次,就不會讓你再走?!?/p>

      10

      顧漸桓醒來時,窗外透進一點兒晨光。醫(yī)生聽到聲音后走進來,驚訝地說:“天哪,顧,你真的醒了!我以為那個女人只是在開玩笑?!?/p>

      他不語,醫(yī)生便接著說:“她走之前告訴我,你最遲今天早上就能醒來,我完全不信,畢竟你已經(jīng)腦死亡了……”

      “她是誰?”顧漸桓低聲問。醫(yī)生說:“她說自己叫裴苗?!?/p>

      心里的哪個地方忽然疼了一下,顧漸桓思考片刻,緩緩抬起頭來:“裴苗是誰?”

      旭日終于從地平線外躍了出來,世界沐浴在一片明亮的陽光里,顧漸桓望著窗外,忽然又問了一句:“裴苗是誰?”

      裴苗死前陷入一場幻覺。

      那是大虞歷二十三年的往事,她被太監(jiān)帶著,匆匆地穿過密道,進入帝國君主的寢宮。

      宮內(nèi)燒著龍涎,卻掩不掉血腥氣,裴苗顫抖著撥開珠簾,看到顧漸桓正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一片枯葉。

      他遇刺,重傷不治,馬上就要死了,死前最后一眼,他要看到她。裴苗跪在他身邊,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氣力,死獄里受的所有傷,都抵不過這錐心一擊。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他緩緩睜開眼,看到她時笑了一下:“苗苗?!彼龁柩手c頭,什么話都說不出,他用盡氣力抬起手,拭去她的淚水,“別哭,是朕對不住你。”

      烏鴉從皇城的角落飛過,掠過龍脊,裴苗長久地跪在那里,像是某個地方隨著他一起死去了。大太監(jiān)上前,悲切道:“陛下有旨,要您離開皇城,再也不要回來?!?/p>

      她是一把刀,握在別人手上,總有折斷的一天,他不忍心,所以放她走,可她不愿茍活。

      她找到術(shù)士,在自己身上下了殘酷的詛咒:他們會生生世世做一對怨侶,彼此相愛,卻永遠都在折磨對方。

      這詛咒會令他們相遇,哪怕會留給彼此最深的傷疤,但他們到底能夠在一起。

      而后,她以一魂為代價留存記憶,自殺轉(zhuǎn)世尋找到他,不顧一切地幫他,卻還是救不回他。

      她抬起手,將匕首往心口更深處捅去,詛咒被破除,她破碎的魂魄會自動填補他靈魂的空白,令他從腦死亡中復(fù)蘇。

      這是她最后能給他的了。

      大雪下了起來,她想起那一年,她蜷縮在雪地里,渾身冰冷,只覺自己大概馬上就要死了,卻有人輕裘白馬而來,抱起她,溫柔地說:“別怕,我?guī)慊丶??!?/p>

      春風拂過綠堤,她闔上眼,再沒從這幻覺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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