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曉玲
一
車過花橋集鎮(zhèn),駛?cè)胍粭l條山?jīng)_,水泥公路雖說不寬,倒也暢達。陌生的山?jīng)_,陌生的田野,陌生的風景,一路上車與人都很少,村莊也不多,天地間唯有巨大的寂靜。
過了華林山鎮(zhèn),再往前走,沿山而上,地勢漸漸抬高,片片竹山奔涌而來,竹林之上更有高峰,之下乃為層層梯田。山上郁郁青青,梯田里綠意蒙蒙,路邊的青磚屋旁間或有一二樹桃花或李花一閃而過。車爬過長長的山嶺后,轉(zhuǎn)過一道彎,便豁然開朗,闊大的山谷鋪展在眼前。就在左邊灣里,藏有棟棟青磚樓房,灣后是高山,灣前便是自上而下再自下往上琴鍵般的梯田,再往上則是連綿的高山,便到了周嶺村。
車停了,我趕緊鉆出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灣里的青磚瓦房大都已然坍塌,那些土磚屋也破敗不堪。四周那些青磚樓房,有著風火墻、飛檐翹角,卻已然人去樓空。小高告訴我,這里很早之前是胡家的聚居地,后來成了高家人的天下,而現(xiàn)在高家人幾乎都搬到前面灣里的新農(nóng)村去了。
沿著村前那條大道,前行不遠,但見半山坡里的平臺上,建有一大群新樓房,擠成幾長排,乃周嶺新村。臨走時,我去看過,一大片新樓房,有些別扭。
小高及他哥哥的房子都在村西邊,并排兩棟青磚樓房。小高那棟房子大門緊閉,空在那里多年了,屋頂長了些雜草。站在舊屋前,我問瘦削的小高,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維修,以后還可住呢?小高笑了笑說,我今后回來住的可能性不大,回來已不習慣了!我看了看,他臉上并沒有太多的遺憾,也許他們這代人很早就出外打工,與鄉(xiāng)土的感情已然淡薄。之后,他特地帶我到了村西高地。站在高地上,灣里的風景一覽無余,眼見那些或坍塌或空閑的房屋,真難以想象此處曾有七十多戶二百多人!昔日濃郁的煙火氣息已飄至何方?
從周嶺村出來后,小高得替我再找合適的空巢老人,車又在陌生的山山嶺嶺上穿行。看看那些高山那些梯田,我想這里的人們祖祖輩輩生活在大山深處,那與天斗與地斗的滋味,應(yīng)該說不上其樂無窮,而是百般辛酸吧。別看小高三十多歲就有了自己的工廠,想當初也是經(jīng)歷了種種磨難。父親過世時他才13歲,他就不得不輟學,母親給了他100元,讓他自己去討生活。他知道母親已夠苦了,幾位哥哥也幫不了他,他只有自己靠自己。
于是,他以這100元起本,跑了三年附近的集市,賣些小孩玩具、衣服,也賣過蔬菜、水果等,辛苦輾轉(zhuǎn)不說,所賺的錢也僅僅能填飽自己的肚子。他明白,倘不能賺到錢,將來連老婆都找不到,便隨村子的人去了福州,在一家當?shù)厝藙傞_辦的塑料廠里打工。他任勞任怨地干活,加班加點地干活,漸漸地成了老板的得力助手。老板放心地將進料、生產(chǎn)、銷售等大權(quán)都交給他,如此干了五年后,老板就對他說,小高,你還是回老家辦廠吧,專給我供應(yīng)生產(chǎn)原料!
小高喜出望外,2002年春節(jié)一過,他就在高安工業(yè)園租下了廠房,辦了家小小的塑料廠,想不到竟賺了些錢。到2004年年初,他又在瀏陽澄潭江鎮(zhèn)辦了家塑料廠,專門生產(chǎn)花炮原輔材料——塑料珠子。這里花炮廠多,他在此賺了錢,還在當?shù)卣伊藗€漂亮的老婆。輾轉(zhuǎn)這么多年,實在不容易!他深有感觸地說,大山里的人就是有韌性,年輕人舍得努力,老年人也愿意自己靠自己!只要天氣好,好多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婆婆就會上山砍柴砍樹砍竹子,或者尋草藥采野果野磨茹,掙些零用錢呢!
車子再次經(jīng)過華林鎮(zhèn),小高與在此等候的小陳匯合。小陳也很年輕,眼睛亮亮的,很精神,開著一輛半新的微型車在前帶路。小高告訴我說,小陳腦瓜子靈活,平日里就跑跑車砍砍樹,到了冬天則販賣冬筍,雖沒外出打工,日子倒也過得挺滋潤。時間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多了,小高的車開得快了,只見窗外群群梯田與竹林閃過,終于來到了一個小山村,泰溪村富樓組,落在大山腳下的山窩窩里。村子不大,一堆新新舊舊的樓房擠在一堆,村子中間那條水泥路還算寬。就在村子中間有一塊平地,一輛三輪車停在那里,車廂里裝滿了水果,正放著叫賣的喇叭:買水果呢,買水果,蘋果香蕉梨!我們將車靠邊停好,已有幾個女人正圍在水果車旁挑水果,也有孩子在看熱鬧。小陳忙湊上前去,眼見一位穿著棕紅色上衣留著齊耳短發(fā)的老太太朝三輪車走來,趕緊上前,與她交談了幾句后,朝我招招手。我不由萬分欣喜,趕緊奔了過去。
二
離開泰溪村時,天色已然昏暗。小高堅持驅(qū)車趕往高安縣城,方便我明天趕吉水的早班車。說走就走,到縣城時還不到七點,當晚我就在汽車站附近一家賓館住下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我趕到了汽車站,車站不大,人也不多,倒干凈整潔。買過車票,一看還有半個小時,便坐在大廳等。沒過多久,就嘰嘰喳喳進來幾個女孩,她們一人拖著一只行李箱,一一在我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神情各異,興奮的眼神里隱藏著淡淡的憂慮,如青澀的果實般可愛。
驀地,她們?nèi)汲猿缘匦ζ饋?,三個女孩匆匆地跑了出去,留下那穿格子衣的長發(fā)女孩坐在那里。她四處張望了一下,視線漫不經(jīng)心地從我身上滑過,便低下頭玩手機。沒多久,女孩們回來了,一人手里提了只塑料袋,哦,買來了早餐。那穿牛仔衣的女孩順手遞給格子衣女孩一份早餐,便一人端著一只快餐碗,坐在那里吃起來。可能是米粉吧,她們邊吃邊不時地你和我我和你竊竊私語。
此時,我好似看到遙遠的當年我和伙伴們走出小山村時的情景,也許就是她們這般模樣吧!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精彩么?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我感慨萬千地看著她們,悄悄地舉起手機給她們拍了一張相片。也許輕微的咔嚓聲驚動了格子衣女孩,她警覺地四處看了看,悄悄地和身旁牛仔衣女孩說了幾句,一個個便臉色嚴肅起來,專心地吃早餐。我有幾分緊張,又有幾分好笑,也低下頭來假裝看手里的雜志,那邊卻又傳來銀鈴般的笑聲。
從高安到吉水的長途大巴上,人不多,我旁邊的座位一直空著。我靠窗坐著,沒怎么睡,看著窗外。窗外,田野上綠意盎然,有牛在田里慢悠悠地吃草,有人在播種,也有人在菜地里忙碌。我想起以前的田野,有大片大片的草籽田,現(xiàn)在卻幾乎沒有了,為什么會這樣呢,我很是困惑。偶爾有一塊或大或小的油菜花地,涌入我的視野。那些濃烈的黃色花團,給單調(diào)的田野注入了些許生氣。春天來了,那么多花兒開了,那么多大樹長新葉了,人們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田野為什么不更熱鬧些呢?
車內(nèi)電視上正在放映《梁山伯與祝英臺》,不是我喜歡的戲曲,而是電影。我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原本優(yōu)雅的才子佳人,讓現(xiàn)代電影演繹得面目皆非。倒是英臺拜祭山伯時,那種強大的悲哀令天地動容,進而雙方化為蝴蝶,蹁躚于凄麗的夕陽里。古典的生活早已消失,也就不必苛求單純動人的古典愛情,愛情需要現(xiàn)實生活的滋養(yǎng)。再看窗外,車并沒有走高速,還走平日所說的國道,偶爾經(jīng)過集鎮(zhèn),甚至縣城,喧囂便洶涌而來。一眼看見那些塵土飛揚的建筑工地,悲涼自我心底升起。為什么當今的人們總是熱衷于拆拆建建呢?無法忍受寂寞么?拆掉了舊的,是不是換來的都是好的?我的心緒惡劣起來。
車子行于那些國道上,不時停下來。我看到一位并未老去的媽媽,騎著摩托車送年輕美麗的女兒,媽媽還在給她放行李箱,女兒早已背著背包坐到了座位上。媽媽回過頭來剛湊到車門前,車呼地開動了,丟下她站在原地發(fā)愣。女兒此去肯定會有些日子,可媽媽擔心又有什么用呢?一路上,不時會上來一個年輕女孩或男孩,全都拖著行李箱,眼里藏著亮亮的期盼。年輕時總是渴望外面的世界,老了大概才能念及故土的美好吧。
吉水,我之前并沒有來過,沒想到竟是廬陵文化發(fā)源地之一,這里文風鼎盛、人才輩出、自古就是“文章節(jié)義之邦,人文淵源之地”。到上午11點多,終于到了吉水縣城。因是過路車,車在一個廣場邊停下,將我丟在了路邊。一時茫然,今晚是住在吉水縣城,還是到金灘鎮(zhèn)找家小旅館?一個瘦瘦的年輕人走了上來,問,到哪里呀?坐車么?我告訴他,我要去金灘鎮(zhèn),明天周一一大早到鎮(zhèn)政府。他說,金灘鎮(zhèn)離這里不遠,你可住在工業(yè)園邊上,離鎮(zhèn)政府也很近。我想了想,便坐上了他的比亞迪新車。小伙子姓曾,很健談,他告訴我,他早晚給吉水工業(yè)園一家企業(yè)開車送工人上下班,白天就跑跑車。這樣不必到外打工,就可以照顧家里了。我不由贊揚他有頭腦,他愉快地答應(yīng)了到時送我到吉安文天祥紀念館去看看。
行沒多遠,小曾告訴我,前面就是贛江,過了贛江就到了。車過贛江大橋時,我的心隱隱有了激動,但見贛江水不多且混濁,便忍著沒下車瞧瞧。一過橋,就到了工業(yè)園,遠遠地望去,也有大片大片的工業(yè)區(qū),模樣卻有些冷清。一問,工業(yè)園也建了好多年了,但企業(yè)并不多。小曾拉著我在園區(qū)外那長溜居民區(qū)跑了一圈,最后還是選定在頂頭的那家百順商務(wù)酒店住宿。
說是酒店,其實只有三層,一層餐飲,二層客房,三層老板自家住。我要求住單房,便是二樓220房間。上去一看,房間里有一床一麻將桌一電腦桌一電腦幾張椅子,還配有衛(wèi)生間,也還干凈,也就甚為滿意了。
三
當我得知此鎮(zhèn)竟有一座中國歷史文化古村時,便強烈要求去村里采訪。在金灘鎮(zhèn)的第三天,依然是個艷陽天,說去就去了。
燕坊村,原名鄢家坊,始建于南宋中期,就在贛江邊上。一直以來,鄢、饒、王、劉、肖、郭、江、鄧八姓雜居,以鄢姓居多。當初燕坊人依贛水之便,乘舟下長江至四川、湖廣一帶經(jīng)商,財富滾滾而來。燕坊人返鄉(xiāng)則大興土木,竭盡奢華地興建房屋,且紛紛捐官捐爵,以彰顯門庭。時至今日,村子里有保存完好的明清建筑160余處,為典型的徽派建筑,大氣精致。昔日村人極為重視門楣,紅石門楣分別雕飾人物故事、花卉獸禽,還依主人的情趣鏤刻了不同的書法對聯(lián)和橫披,橫披如“字水瀠洄”、“三槐第”、“青陽絢彩”、“水木清華”等。
村里的導游鄢國培老人帶我游古村,依次走過看過樟樹林、二十棟大院、水木清華坊、始祖墓、三槐第王家祠堂、百年老床、資政第、復初書舍、字水瀠洄坊等。每到一處,老鄢總是對建筑、雕刻、掌故等一一解說,不時加上一二句俏皮話,我欣喜異常,乃越走越起勁。直至州司馬第,不覺走了兩個多小時,我不由感慨萬分:當年的游子在外打拼,此地應(yīng)是擁有眾多的留守老人、女人與孩子,從這些精美的建筑來看,他們當年得到了很好的安頓!
站在州司馬第牌坊前,鄢老告訴我,州司馬第為三進三出結(jié)構(gòu),前為丫環(huán)住房,后為高墻大院,院內(nèi)還有花園。到現(xiàn)在整體格局保存良好,宅內(nèi)各處雕刻亦保護甚好。就在左側(cè)的立本堂,原為書房,當初便在此延請塾師,讓家里乃至族里的小孩來此學習。夏候足仔老人坐在進門的過道里,身旁依次擺放了躺椅、高椅、靠背椅。鄢老帶我走到她跟前,對我說,這位婆婆也是空巢老人呢,獨自住在這棟大房子十多年了。婆婆留著齊耳短發(fā),花白的頭發(fā),瘦弱的模樣,穿著件淺黃色的薄毛衣黑色褲子,紅色的毛線鞋很打眼。婆婆朝我笑笑,我在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她自然說土話,便將鄢老扯下來幫我當翻譯。
婆婆今年八十多了,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三個兒子,都在吉水縣城或外地打工,一家人也跟著去了。婆婆不愿去,就留守在老宅子里。我不經(jīng)意地抬頭看了看書房的大體結(jié)構(gòu),過道過去便是長方形的天井,對著廳堂,廳堂左右都有廂房,廳堂里漆著老漆的木板墻依然完好,香案上有一排木版字畫,兩邊墻上都掛著木對聯(lián),書香氣息濃郁。而我最喜歡的是廳堂邊對著天井的那道半月形鏤空雕刻,小格格上一朵朵小梅花鎏著金色,雅致而又清新,是否寓意著梅花香自苦寒來?天井墻上應(yīng)該曾寫有大大的字或者畫,已讓白色的石灰嚴嚴地掩蓋了。
我笑著問她,婆婆,你們家在解放后被打成地主嗎?她搖搖頭說,沒有。我奇怪了,有這么好的房子,怎么不是地主呢?婆婆笑笑說,我13歲嫁過來時,我男人家很窮了,除了這座院子什么也沒有!哦,原來她家公公只是種田人,且很早過世了,家婆帶著兩個兒子討生活,哪有錢讓兒子們念書?之前大伯家住正廳那邊及前面丫環(huán)房,他家有六個兒子。她家就住書房這邊,有三個兒子??上Я诉@么漂亮的院子呢,我家兒女都只上過小學,實在是沒錢供呀。
我遺憾地問,婆婆,您知道這老房子的傳說、祖輩們賺錢的故事么?她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我男人也不知道。只聽說我家五代以前很有錢,也出讀書人,你看我家住的房子多么好看!大伯、男人常常說,這些都是祖業(yè),要好好守著,不能敗在我們手里!再怎么窮,過幾年都要維修一次!我站起來在廳堂里轉(zhuǎn)了轉(zhuǎn),看看墻,看看香案、八仙桌,尤其看看半月形雕刻,看看天井,還有那天井外的藍天,真是處處順眼處處舒暢。
該吃飯了,餐廳就設(shè)在廳堂的左偏房里,待我走進去時,菜已上桌,在等我了!瀏陽與吉水離得不遠,在飲食習慣上很接近,只是語言上還真存在隔膜。向書記、鄢老等邊吃邊聊,我?guī)缀醵悸牪欢?,便只管吃飯吃菜,時而瞧瞧四周。
房間光線透亮,都是厚實的木板墻,墻上那些斑斑點點便是歲月深深淺淺的滄桑。我正對著的那面墻上掛著兩幅舊舊的木對聯(lián):黜異端以宗正學,講法律以儆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wù)本業(yè)以定民志。我對比此對聯(lián)與剛才在正屋堂屋里香案兩側(cè)的木對聯(lián)“能忍自安知足常樂,群居守口獨坐安心”,不得不感嘆古人的大智慧,那些美好的傳統(tǒng)文化倘能很好地傳承下來,這個社會自然會更好,也許老人們會得到更多關(guān)愛吧。
但當我回到家上網(wǎng)查閱這幾句話時,不由陷入了無地自容的尷尬,這哪里是對聯(lián)呀,而是清康熙皇帝親自欽定的《上諭十六條》中的四條,全文如下:敦孝悌以重人倫,篤宗族以昭雍睦,和鄉(xiāng)黨以息爭訟,重農(nóng)桑以足衣食,尚節(jié)儉以惜財用,隆學校以端士習,黜異端以宗正學,講法律以儆愚頑,明禮讓以厚風俗,務(wù)本業(yè)以定民志,訓子弟以禁非學,息誣告以全善良,誡匿逃以免誅連,完錢糧以省催科,聯(lián)保甲以弭盜賊,解仇忿以重身命。至雍正二年(1724年),對這十六條圣諭,加以演繹,制定為《圣諭廣訓》,約萬字,以雍正帝的名義,頒布天下,令官、軍、士、農(nóng)、商認真學習,每月初一、十五,各地都要聚會,由地方官和軍官,分別向老百姓和兵勇講解,使之心領(lǐng)神會,見諸行動。
遙想歷史深處,每逢農(nóng)歷初一或十五,或者開學、放學或祀孔之日,不管是都市通衢,還是窮鄉(xiāng)僻壤,私塾的塾師們都帶領(lǐng)著學童向著北方,齊誦《上諭十六條》。這是大清子民必修的文化道德教育課,每逢誦讀之時,有些孩子也許并不解其意,但總是能認真地與大家一起一字一句、一絲不茍地誦讀,漸漸地這些內(nèi)容不就深入人心,乃至成為行動的指南,乃至社會清明?
我好歹上過師專的中文專業(yè),竟對此了無印象,是我當初學習不認真忽略了,還是教科書上根本無此內(nèi)容?于是,當此夜深人靜之時,我呆坐在電腦前,臉漸漸發(fā)燒發(fā)燙。
當我吃完飯又來到過道時,不見了婆婆,上菜的大嫂告訴我,到廚房做飯去了!見我滿臉驚訝,大嫂說,別看婆婆年紀大了,自尊心才強呢,自從前年正月在院子里摔了一跤,再也不能幫旅游公司搞衛(wèi)生了,堅持自己做飯呢!
這時,婆婆拿著一只碗一雙筷子笑笑地從廚房里出來了。我忙問她,怎么不在旅游公司搭伙吃飯?婆婆不好意思地說,以前我還能替他們做事,和他們一起吃飯在理!可現(xiàn)在我不能替他們干活了,怎么能白吃?
我不由重新打量婆婆:花白的齊耳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渾身煥發(fā)著自尊自愛的光芒,質(zhì)樸而又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