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鎖
禮拜一,醫(yī)院里人滿為患。父親被查出患有嚴重胃潰瘍,何靜又心疼又惱火。如果不是周末回老房子,她壓根不知道父親胃痛已經(jīng)大半個月。
何靜一邊排隊拿藥,一邊說個不停:“讓你搬過來和我們住,你不聽,現(xiàn)在好了,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胃都開始抗議了。以后你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記得早點告訴我。剛才你也聽到了吧,醫(yī)生說如果再來晚點,就要胃穿孔了?!?/p>
父親跟在她身后,小聲嘀咕:“你和徐巖工作那么忙,又要照顧妞妞,我搬過去,又得給你們添麻煩啊。”
“麻煩?你少讓我操點心,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了?!?/p>
何靜的聲音有點大,旁邊不時有人回頭看他們,父親臉上的表情訕訕的。他壓低聲音說:“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會注意飲食的。大不了我去報個廚藝班,不就是學幾個菜,難不倒我的。”
正說著,何靜的手機響了起來。助理打來電話,說領(lǐng)導對她上午缺席部門會議頗有不滿,讓她把事情辦好盡快回去。
掛斷電話,何靜的臉色有點臭,父親關(guān)心地問:“怎么啦?”
何靜心里煩,沒好氣地說:“我的事說了你也不懂。這樣,你自己去領(lǐng)下藥,我有事急著回公司。還有,你盡快把房子租出去啊,等徐巖出差回來,周末幫你一起搬家?!?/p>
父親還想說什么,何靜已經(jīng)急匆匆地出了醫(yī)院門。
這周,市里有個重要會議在他們酒店舉行。身為大堂經(jīng)理,何靜忙前忙后,不敢有丁點松懈。一直到會議結(jié)束,她才想起來給父親打電話,詢問他有沒有好點。父親倒不介意,樂呵呵地說:“沒事,我好得很?!?/p>
可周六去接父親時,他卻死活不肯離開老房子。何靜一下子就惱了:“爸,我說你到底想怎樣啊?你這把年紀,現(xiàn)在胃也出問題了。不在我們身邊,我怎么放心?”
父親也突然倔起來:“我現(xiàn)在在你眼里就這么沒用?真住一起,還不天天被你嫌棄?”
“我怎么就嫌棄你了?真是越老越不可理喻……”何靜越說越委屈,她還想跟父親理論,卻被徐巖拉進了房間。
徐巖輕聲說:“老婆,你這脾氣真該改改了啊,有這么對爸說話的嗎?”
何靜心里還堵著氣:“他蠻不講理,怎么好好說?”
“這不難啊,看我的?!?/p>
隔著門,何靜聽徐巖在客廳里說:“爸,您上次不是說要學廚藝嗎,我有個朋友前段時間剛好開了個培訓班。您要有興趣,我這就替您報名,說不定還能打個折?!?/p>
“學什么學啊,我這把年紀哪里還學得會?”
“當然可以啊,您就當個興趣愛好玩玩唄。您想啊,如果您學會了燒菜,我和小靜、妞妞一回來就能吃到可口的晚飯,多好。您對我們的作用大著呢?!?/p>
何靜在屋里聽著,心里覺得徐巖簡直是異想天開。母親在世的時候,廚藝了得,父親可是一輩子都沒進過廚房的主。
但她沒想到,一小時后,父親答應了徐巖,樂呵呵地開始搬家。這讓何靜對徐巖刮目相看。而她不得不承認,有點木訥寡言的徐巖,在對待老人的事情上,向來都有自己的一套。
父親果真去報了廚藝培訓班。一個月后,居然能像模像樣地燒出幾道家常菜。雖然味道和鐘點工阿姨比起來還有些差距,但徐巖總是一口氣吃完兩碗飯,將父親夸上天:“爸,您看,我就說您行吧?學習永遠都不晚,以后我們跟著您有口福了?!?/p>
就連剛上小學的女兒也插嘴說:“姥爺,您這叫老當益壯?!币痪湓挾旱酶赣H合不攏嘴。母親去世后,何靜很少見到父親笑得這樣開心,她在心里感嘆,還是徐巖有辦法。
可那天,何靜正在解決客戶糾紛,卻突然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在街上碰到義診,查出他心臟不好,對方建議買個儀器。父親拿不定主意,徐巖的手機又關(guān)機,所以想問問何靜的意見。何靜正被客戶弄得頭大,有些不耐煩地說:“我正忙著呢,晚點打給你?!?/p>
父親有些歉意地說:“哦,我……那趕緊掛了,你先忙吧?!?/p>
忙到后來,早忘了這件事。直到下班回到家,沙發(fā)上還真擺了個儀器。何靜怎么看,都覺得不對勁。上網(wǎng)一查,原來這個所謂的義診,只不過是一群騙子的小把戲,父親一下子被騙掉一萬塊。何靜氣不打一處來:“你這么大年紀的人了,連騙子都分不清嗎?真是服了你。這下好了,花了一筆冤枉錢……”
何靜數(shù)落了半天,父親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坐在那兒一言不發(fā)。而何靜只顧著生氣,并沒有注意到老人眼神里的失落。
徐巖下班回來,問清事情的原委,安慰老丈人說:“爸,您先別急。我有個朋友在消費者協(xié)會,我回頭去問問,興許還能追回損失呢?!?/p>
父親有些怯怯地問:“真的可以嗎?”
徐巖很肯定地回答他:“放心吧,這事包在我身上?!?/p>
何靜一臉困惑地看著徐巖,他什么時候認識消費者協(xié)會的人了?徐巖給她使了個臉色,關(guān)上房門,徐巖才說:“爸心里已經(jīng)夠難過了,你還說那些難聽的話干嗎?不管這錢能不能追回來,事情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抱怨有什么用?”
何靜還想說什么,徐巖打斷她:“你對爸態(tài)度好點,有話就不能好好說啊。面對客戶的時候,你可是時刻都笑臉相迎的,為什么對老人就不能寬容點呢?”
何靜被徐巖的這句話給問住了。
作為酒店管理人員,客人投訴是常有的事??杉幢惚涣R得很冤枉,她都會強打起精神切換到微笑模式。徐巖說得很在理,為什么她把最好的一面給了陌生人,卻把最差的一面給了自己最親的人?這樣看起來,多不公平。
而這方面,徐巖一直做得很好。結(jié)婚這些年,不論是對公婆,還是對她爸媽,徐巖都是和顏悅色,溫和有耐心。以前何靜覺得,徐巖有點老好人。但實際上,只不過他比她更懂得老人的心,關(guān)心他們的精神需求,才算得上真正的孝順。
父親提出要在小區(qū)開個小餐廳時,何靜下意識地想阻攔,但這次她想了想,說:“爸,您要是愿意的話,可以試試啊?!?/p>
“啊?你同意啦?”
何靜笑著點頭,父親高興得像個拿到糖果的小孩,在那手舞足蹈地開始規(guī)劃自己的宏偉大業(yè)。這讓何靜差點落淚,原來父親要的這樣簡單。只不過給他一個微笑,有話好好說,他就心滿意足。
本期話題
4
有膽量對任何事情說“不”
廖一梅在北京舞蹈學院的大院里長大。小時候她常常和鄰家小伙伴們一起,跟在一個年齡大一點兒的孩子頭兒后面,去練功房和大教室里玩。那時的她常常冒出一個想法——我為什么要跟著她呢?我其實可以選擇我想去的地方!幼小的廖一梅那時并沒有勇氣甩掉小朋友們自己去玩,但是她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當初小小的她有種強烈的意識——我應該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喜歡的事。
少女時代的廖一梅喜歡寫東西。高中時,她與后來成為著名作家的石康是同班同學,他們一起為班級出的板報,從來都是全校最好的。課余時間廖一梅喜歡寫日記,心里總有好多想法想記錄下來。后來,聽說一個同學在準備考中戲,廖一梅突然覺得戲劇“很有意思”,所以在高考時,她報考了中央戲劇學院。
大學畢業(yè)后,廖一梅被分配到一個出版社工作。那是一份在很多人看來極其舒服的工作,每個星期只需要去一兩次,非常清閑。但在廖一梅眼里,那卻是一種巨大的“束縛”。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的工作并非看書編書那么簡單,而是先要面對各種人際關(guān)系。后來她說:“我很厭惡人際關(guān)系,不是不能處理,是不屑處理,沒意思。”
在那里,她發(fā)現(xiàn),周圍的人總是在為那些對她來說微不足道的小利爭奪。一開始她覺得很可笑,但是后來意識到,如果自己長時間待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就可能會和周圍的人一樣計較這些,同樣認為眼前這些芝麻大的小事兒大得像天一樣。她知道,造成這種情形,是因為他們的眼睛已經(jīng)固定在一個地方了。于是,她選擇了離開。
廖一梅坦言,在年輕的時候,很多東西是未知的,但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要過什么樣的生活。對很多人來說,離開出版社是一個愚蠢的決定,畢竟那是一個從很多方面來講條件都不錯的正式工作。但對她來說,那就是“最壞”的生活。沒有任何創(chuàng)造力并限制想象力的生活,對她而言是一種巨大的浪費。她喜歡自由的環(huán)境,即使是不安的沒有保障的,但會讓她覺得這世界是很大的,心是自由的,未來是有無限的可能性的,那才是廖一梅心目中好的生活。
回憶那段經(jīng)歷,廖一梅說,“未知讓人恐懼,引人好奇,也因此證明一個人的勇氣,成就一個人的自信?!彼?,她有膽量對任何事情說“不”?!罢且驗槿绱?,這個世界打不倒我。”
賦閑在家的廖一梅開始以寫字為生。寫作成了她的出口,以及與這個世界相處的方式。因為全身心地投入,長期伏案工作,她犯了頸椎病,曾一個月拿不了筷子。后來,當她成為金牌劇作家之后,有人問她,女人在追求精神世界的時候常常會因為各種壓力和不如意而感到灰心,她是如何做到不被瑣碎的生活淹沒的。廖一梅這樣回答:你不想被淹沒,就永遠都不會被淹沒。我堅信一點,你過的生活就是你要的生活。你如果不想要,你一定有辦法改變它!
永遠選擇“艱難”那一邊
廖一梅的第一部話劇作品《戀愛的犀?!穼懹?999年。那時,她剛剛與中戲校友孟京輝結(jié)婚。新婚蜜月后,她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沒日沒夜地寫。當時話劇市場剛剛起步,資金、演員、劇場都是他們要面對的現(xiàn)實問題。而且當時還沒有一部話劇有所謂的票房,所以找投資是最難的。廖一梅和孟京輝等于是開始了一場拓荒之旅。好不容易錢齊人齊馬上要排練的時候,這部夾縫中求生存的戲劇遭遇了投資方撤資。
廖一梅是那種遇難則強的人,她說:“我不回避痛苦,我基本上是迎著刀尖兒上的人,出于任何原因向任何人和事情低頭都是怯懦的表現(xiàn),都會讓自己瞧不起。”就在這樣的信念之下,她對孟京輝說,開弓沒有回頭箭,我們自己做吧。然后小兩口把自己的房子抵押了21萬元,又跟朋友借了點錢。兩人約定,如果賠了,廖一梅寫一年的電視劇還錢。
在廖一梅編劇的作品中,人物所言其實都可以理解成是廖一梅本人最想說的話。所以,在《戀愛的犀?!防?,她給主人公寫了這樣的臺詞:“……這一次我認了輸,我低頭耷腦地順從了,我就將永遠對生活妥協(xié)下去,做個你們眼中的正常人,從生活中獲取一點兒簡單易得的東西,在陰影下茍且作樂,這些對我毫無意義,我寧愿什么也不要?!?/p>
第一場演出,觀眾寥寥無幾,但對廖一梅和導演、演員來講,這部劇能夠演出,他們就已經(jīng)非常知足了。演了兩周后,情形不同了,場場爆滿,能容納350人的劇場常要擠進去400多人。排隊買票的人從劇場一直排到胡同口,隊伍足有一百米長。犀牛熱漸漸從京城蔓延至全國戲劇舞臺,直到成為中國上演次數(shù)最多、票房最好的話劇作品。
廖一梅曾經(jīng)說過:我要的不是成功,而是看到生命的奇跡。“一件事但凡有算計在里面,它就不會成為奇跡。奇跡是不會在容易的道路上綻放的。在每個死胡同的盡頭,都有另一個維度的天空,在無路可走時迫使你騰空而起,那就是奇跡?!?/p>
《戀愛的犀牛》,真的成為了中國戲劇史上的奇跡,十幾年長演不衰。而廖一梅后來的作品也都令人印象深刻,堪稱當代戲劇的經(jīng)典。2005年,她寫出了《琥珀》,在國內(nèi)外多地巡演,成為亞洲劇壇的代表作品,2008年《琥珀》更成為首部進入國家大劇院的先鋒劇作。廖一梅用筆把“犀?!焙汀扮辍钡袼艹稍拕〗绲呢S碑,她也成為話劇界的旗幟性人物。2010年,廖一梅用《柔軟》結(jié)束了“悲情三部曲”。十一年,三部戲,廖一梅和孟京輝拯救了中國話劇,把帶著前衛(wèi)和先鋒標簽的話劇做成了經(jīng)典,也把它們從邊緣帶入了主流。
在劇作中一直很“悲觀”的廖一梅,對待生活并不“悲觀”?;蛘哒f,在某種悲觀的情緒之下,她有著超乎尋常的勇敢。她說:人應該具備的第一個能力就是勇敢?!安话哺惺怯肋h存在的,每個人心里都會有,就看你怎么對待這個不安。我對待不安的方式是打量它,面對它,學習和它友好相處的方式,和它交談,而不是掩蓋、躲避?!比绱丝磥?,廖一梅算是一位樂觀的悲觀主義者,所以才會寫出:“上天會厚待那些勇敢的、堅強的、多情的人。只要你有足夠大的愿望,你就是不可戰(zhàn)勝的!”“人應該有力量,揪著自己的頭發(fā)把自己從泥地里拔出來。”
在事業(yè)上達到了常人無法企及的高度的廖一梅,對自己的評價卻是“笨拙”?!盁o論別人扔過來的是什么,我都不善躲閃,有時候就會頭上砸個大包?!彼徽J為這個世界上存在用投機取巧能達成的事情,“所有的東西只能選擇一種很笨的方式去迎接”。在她的書《像我這樣笨拙地生活》中,廖一梅這樣寫道:“我的笨不是腦袋不夠用不好使,而是在豎著‘容易和‘艱難兩個路牌的十字路口,我永遠選擇‘艱難的那一邊?!钡秊樽约旱摹氨俊倍械津湴梁托牢浚拔覜]有奔向那條特別擁擠的取巧的路。”
不把生活過成“日子”
廖一梅曾說:“我從來不屑于做‘對的事情,在我年輕的時候,有勇氣的時候?!钡拇_,她不僅辭掉外人眼里的好工作,做很可能沒人看的話劇,還和當年不被人們看好的男人結(jié)了婚。
1988年廖一梅上大學時,孟京輝正讀研究生一年級。兩人談戀愛時,廖一梅身邊的親友并不看好孟京輝,也沒有人認為他將來會成功。那時候兩個人很窮,畢業(yè)時連床被子都買不起。但兩人的喜好和對生活的態(tài)度很相似。也許正應了廖一梅所寫過的一句經(jīng)典臺詞:“在我們的一生中,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苯?jīng)歷了分分合合,他們在1999年牽手走進了婚姻。
兩人既是夫妻又是工作搭檔?!芭那唷焙汀澳袘嵡唷钡幕橐觯匀灰灿兄c眾不同之處。廖一梅特別喜歡著名作家瑪格麗特·杜拉斯的名言:“愛之于我,不是肌膚之親,不是一蔬一飯,它是一種不死的欲望,是疲憊生活中的英雄夢想?!彼寡?,自己并不是過日子的高手,甚至最恨“過日子”,“如果把瑣碎當成生活、把生活過成‘日子,那就沒意思了?!币苍S正是這種“活在生活之外”的心態(tài),讓廖一梅這么多年幾乎沒有什么變化,無論是外形還是神情,都一如當年那個古靈精怪的女生。
面對這樣的愛人,孟京輝承擔起了家庭煮夫的角色。但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孟京輝對廖一梅無限信任和依賴。廖一梅不是一個高產(chǎn)的作家,每次從思考到拿出作品,要經(jīng)過很長時間,孟京輝從來不會催她,無論她寫得多慢,他都耐心地等著。這些年,很多話劇導演想找廖一梅寫本子,但廖一梅不喜歡按照別人給出的套路來寫作,在這一點上,孟京輝沒有強迫過她。而她自己寫出來的東西,每次寫完孟京輝都是第一個看見的,一看到就愛不釋手地拿去排演了。
所以,這些年來,廖一梅與其他導演合作的機會少之又少。當廖一梅的名字出現(xiàn)在姜文的電影《一步之遙》編劇團隊之中時,讓不少人吃了一驚。那也是姜文的導演生涯中,第一次有女編劇參與創(chuàng)作的劇情長片。廖一梅到劇組時,場景都定了,但沒有臺詞。姜文親自用一個多小時,把電影從頭到尾給她“演”了一遍,然后只說:“寫吧,你寫好了,我們就拍?!?/p>
廖一梅對自己的低產(chǎn)安之若素,她說,她不是在進行技巧性寫作,這個世界已經(jīng)有太多廢話和無用的信息,如果不是有非說不可的話,她寧愿保持沉默。所以,廖一梅所寫的東西,都是她真正想寫的。而只要她發(fā)聲,就一定觸動人們的心弦。
有人曾問廖一梅:按一些人的想象,你嫁了一個導演,這個導演又帥又有才華,肯定會讓身邊的女人有不安全感。廖一梅的回答是:這件事根本不在我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因為我不用他來肯定我自己。如果他真有別人,不會打擊到我;他沒有,也不會提高我的自信。
只有真正自信的女人,才會有這樣的心態(tài)吧。
談起夫妻之間的相處之道,廖一梅說:“我覺得,所有的夫妻在婚姻中的人物關(guān)系都應該向后退,起碼退到如果不是夫妻,還能是朋友,可以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一起玩,這樣的婚姻才應該繼續(xù)。因為朋友之間有一種對對方的基本尊重?!比缃?,兩人在一起已經(jīng)二十多年,依然會以朋友的態(tài)度來相處,給對方自由發(fā)展的空間。
同樣的,廖一梅對與孩子的相處也持這樣的觀點,“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孩子身上是愚蠢的想法。我把孩子當朋友,相愛而不互相占有,希望他能成為快樂的、能自我平衡的孩子?!?/p>
兒子小時候,有一次,廖一梅出差多日后回到家,推掉其他事情,等兒子從幼兒園放學。但兒子沖進家門卻說:媽媽,我要去朋友家玩兒。廖一梅說:媽媽好幾天沒看見你了,咱們一起玩兒吧。結(jié)果,兒子想了想說:媽媽,那這樣吧,我邀請你也去朋友家玩兒。也許,很多母親在聽到孩子這樣的回答時都會感到失落,但那一刻廖一梅卻非常欣慰,因為她知道,兒子不依賴她也會很快樂,這讓她覺得很安心。她認為這才是健康的母親心態(tài)。
孩子上學后很貪玩,廖一梅跟他談心,說:作業(yè)總得寫吧,上學和寫作業(yè),這兩件事是你必須要做的,既然必須要做的事為什么不把它做到最好呢?結(jié)果兒子說:媽媽我不想做到最好,我就想做到一般。那一刻,廖一梅發(fā)現(xiàn),人和人真的不同,她從小就認為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可是,兒子想做到一般也沒有什么錯啊。她想:那是他的人生,他想做到一般就做到一般吧。于是,她對兒子說:你確實可以做到一般。但我有一個要求,你做到一般就要高高興興地做到一般。
這些年,兒子在廖一梅的引導下,特別開朗,陽光,善于表達。一家三口,兒子是最好說話的那個人,常常哄著爸媽。年輕時的廖一梅,曾把生孩子作為最勇敢的事情,如今孩子“好得超過我的想象”。
廖一梅一面用智慧經(jīng)營生活,一面享受著“生活之外”的狀態(tài)。她發(fā)現(xiàn),在北京生活,每樣東西都挨得太近,而且總覺得時間過得飛快,一旦離開了北京,去到陌生的城市,仿佛時間就慢下來。她發(fā)現(xiàn),每到開闊的地方,自己的嘴角就會不自覺呈現(xiàn)微笑的狀態(tài)。后來她明白了,那種高興不因為任何事情,可能只是因為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關(guān)系改變了。她最喜歡去西藏,覺得在那里的廣闊天地間自己是舒展的、自由的。后來她發(fā)現(xiàn),在北京,只要開車一個半小時,就有這樣的地方。她很感慨于這么寧靜美麗的地方,人們居然沒有心情來享受。她常常自己一個人去,因為那種真正“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感覺是美妙無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