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跟著他,也許會挨餓,但最餓的絕對不是她。
小雨夾雪的冬天,我沮喪地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頭,等著去買票的朋友,心里直埋怨,怎么找了一個這樣的鬼天氣出門。正在這時,眼前出現(xiàn)一只手,很臟,我皺皺眉頭。
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小姑娘,給兩角錢吧,讓我給她買個饃吃,好嗎?”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瘦瘦的男人,一張臉很臟,也很蒼老,還有一只眼睛是瞎的。他的頭上戴了一頂破帽子,伸出的胳膊下面,架著一支拐杖,背上還背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包。另一只手卻緊緊拉著一個神情癡呆的婦人。
我轉(zhuǎn)過頭,幾次上當(dāng)?shù)慕?jīng)歷,讓我對這種人已經(jīng)沒有信任。我的冰冷表情,可能讓男人覺得沒有希望,伸出的手縮了回去,扶著拐杖,另一只手牽著那個婦人,蹣跚地向我的身后慢慢走去。
我突然發(fā)現(xiàn)那個男人穿的鞋,已經(jīng)不能稱為鞋,只有兩根塑料袋子,綁著一個鞋底。分不出顏色的褲子,顯得有點(diǎn)短。
我從兜里掏出一個一元的硬幣,轉(zhuǎn)身塞給那個男人。
男人說:“謝謝你,小姑娘,好人會有好報的。你們家的人都會有好報的?!?/p>
我笑了笑。
老人說:“你看,她是我媳婦,我四十多歲時,才找到這么一個媳婦,我又瘸又瞎,她還是一個傻子。”
男人又摘下帽子,笑著說:“你看,我還是一個禿子……”
他說話的時候,我打量著被男人牽著手的婦人,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很干凈,臉部的表情有些癡呆,很安靜的樣子,眉清目秀,頭發(fā)整齊,上面是穿了棉衣的,看起來有點(diǎn)臃腫,外面是一件灰色的外套,連領(lǐng)子的扣都系得很嚴(yán)實(shí)。下面不知道里面穿的是什么,應(yīng)該不薄,看起來很暖和,腳上是一雙黑色的布棉鞋,頭上還有一頂厚毛線帽子。
我的心突然變得溫暖起來,這樣一個身體殘疾、赤著腳的老人,在這個冰冷的冬日,把他的傻妻包裹得如此嚴(yán)實(shí),如此干凈。
老人跟我道別,拉著他的傻妻,走向一個賣食品的小攤位,我知道,她跟著他,也許會挨餓,但最餓的絕對不是她。
他們的生活中沒有愛情的套路,沒有鮮花,沒有鉆石,沒有燭光晚餐。居無定所,衣食不足,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是完整的。唯一不變的是,他一直牽著她的手,從來都沒有放開過,緊緊地攥著。
費(fèi)力摘自《克拉瑪依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