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庚
一
陳士榘,中華人民共和國開國上將,戰(zhàn)功卓著。從土地革命戰(zhàn)爭時期開始,他就跟隨毛澤東南征北戰(zhàn),彼此結(jié)下終生情誼。
1909年4月,陳士榘出生于湖北荊門一個窮苦的農(nóng)民家庭。1927年9月,他參加了毛澤東等領導的湘贛邊界秋收起義。當時,陳士榘每天行軍都能看見一個身材魁梧的壯年人,出沒在戰(zhàn)士們的行列中,今天在這個連,明天又在另一個連。有的戰(zhàn)士還以為他是老百姓,就拉他挑擔子。他笑著說,我已給你們挑了好幾天了,今天你們連長叫我休息休息。這時,第三營的楊立三走過來告訴大家,他是毛澤東同志,是中央派來的毛委員!大家這才恍然大悟。從此,陳士榘認識了毛澤東。
由于暴動力量過于分散和臨時收編的第四團叛變,秋收起義部隊遭受了嚴重的挫折。9月14日,毛澤東以前委書記的名義,寫密信通知各路起義部隊迅速趕到瀏陽文家市會師。19日中午,毛澤東隨第三團到達文家市時,第二團已先期到達。陳士榘所在的第一團在金坪失利后,隨一團行動的師長余灑度不顧形勢變化,還要反攻長壽街進取平江,對于前委要他到文家市集中的指示,竟然拒不執(zhí)行。直到毛澤東去信對他進行嚴厲的批評,才勉強接受命令,帶領第一團于19日晚到達文家市。
當晚,毛澤東不顧連日奔波、作戰(zhàn)的疲勞,在文家市里仁學校主持召開由師、團主要負責人參加的前敵委員會擴大會議,討論起義部隊進軍方向問題。會議一開始,余灑度就極力主張攻打長沙,進攻大城市。這也是中共中央和湖南省委的主張。然而,毛澤東在總結(jié)了秋收起義的教訓后,卻大膽地提出了與中共中央和湖南省委相反的意見。他認為,當務之急不是攻城掠地,而是如何保存這支隊伍。他說:“當前敵強我弱,敵大我小,敵人的力量主要在城市,進攻城市只能是以卵擊石,已經(jīng)成為不可能的了,要改變攻打長沙的計劃,轉(zhuǎn)移到敵人力量薄弱的農(nóng)村去,同民眾運動相結(jié)合,以保存和發(fā)展我們的力量。”
毛澤東的這一英明的戰(zhàn)略決策,得到了總指揮盧德銘、黨代表宛希先、營長張子清等大多數(shù)人的贊成和擁護。會議最后決定,放棄原定攻打長沙的計劃,工農(nóng)革命軍沿湘贛邊界的羅霄山脈向南轉(zhuǎn)移,尋找落腳點。
9月20日早晨,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二、三團指戰(zhàn)員1000余人集合在里仁學校的操場上。毛澤東身穿藍布農(nóng)民服裝,打著整齊的綁腿,腳穿草鞋,邁著穩(wěn)健的步伐,滿面笑容地來到部隊面前,向大家親切地揮手致意,請大家席地而坐。然后,他一手叉腰,一手打著有力的手勢開始講話。他首先指出工農(nóng)革命軍是為工農(nóng)打仗的,接著,闡明了當前的形勢和任務。他說,大革命已經(jīng)失敗,蔣介石、汪精衛(wèi)正在瘋狂地屠殺工農(nóng),革命暫時處在低潮時期。但是,革命高潮肯定會要到來。我們雖然打了幾個小小的敗仗,受了點挫折,這算不了什么,失敗是成功之母嘛!重要的是我們要從失敗中總結(jié)出經(jīng)驗教訓。講到這里,毛澤東滿懷信心地指出,只要我們團結(jié)得緊,繼續(xù)勇敢地戰(zhàn)斗,最后勝利一定是我們的。他還打個比方說,我們好比一塊小石頭,蔣介石好比一個大水缸。我們這塊小石頭總有一天會打爛蔣介石那口大水缸的。接著,毛澤東宣布向井岡山進軍的命令。
毛澤東轉(zhuǎn)兵農(nóng)村這一英明的戰(zhàn)略決策,使工農(nóng)革命軍廣大官兵精神為之一振,本已迷茫的眼睛里一下子齊刷刷地閃射出了興奮的光芒。也就是從這一刻開始,陳士榘感到這個“毛委員”的雄才大略實在了不得。他在心里暗暗發(fā)誓,這輩子要跟定毛澤東,為窮人打天下,消滅人吃人的剝削制度。
二
會議之后,工農(nóng)革命軍在毛澤東的率領下,離開文家市沿羅霄山脈南下,開始了向井岡山進軍。
9月29日,部隊到達永新縣的三灣村。為了提高戰(zhàn)斗力,建設新型的革命軍隊,毛澤東在一家小雜貨店里召開了前敵委員會會議,提出對工農(nóng)革命軍進行改編,將原來一個師縮編為一個團,定名為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第一團。原來的第一團編為第一營,第三團編為第三營,第二團因兵員銳減,編為特務連。全團共2個營7個連。整編后多余的軍官編為1個軍官隊,自愿離開部隊的,就開具證明,讓他們到地方工作。為了行軍作戰(zhàn)的方便,人數(shù)較多的傷病員和醫(yī)務人員一道編為1個衛(wèi)生隊。
在整編中,毛澤東決定將在團級設立黨支部改在連隊建立,班排設黨小組;連以上各級設黨代表,營、團設黨委;規(guī)定重大的問題要經(jīng)過黨委討論決定;全軍各級黨組織由前敵委員會統(tǒng)一領導。這樣就在部隊中從上到下建立和健全了黨的各級組織,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
三灣改編一結(jié)束,毛澤東就著手在革命軍士兵中物色、吸收黨員。在他親自接納入黨的第一批工農(nóng)骨干名單中,陳士榘名列其中。
1927年10月的一個晚上,陳士榘隨他的入黨介紹人走進酃縣(今湖南省炎陵縣)水口街一個祠堂的閣樓上。閣樓里已有十幾個人,各連的黨代表都來了,毛澤東也來了,與幾個同志低聲談著話。閣樓里擺著幾條長板凳,靠北墻的一張四方桌上放著一盞菜油燈,桌邊上掛著兩張長方形的紅紙,上面分別寫著入黨誓詞和3個外文字母CCP,菜油燈把整個樓內(nèi)映成一片暗紅色。陳士榘知道要舉行入黨宣誓了,心情十分激動,熱淚在眼眶里直打轉(zhuǎn)。
人到齊了,毛澤東起身站到桌旁宣布:“人已到齊,入黨儀式開始!”
陳士榘等6名新黨員首先分別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和入黨目的,各個介紹人分別談了新黨員的政治表現(xiàn)以及簡歷。隨后,毛澤東走到6名新黨員面前,像是詢問,又像是談話:“你為什么要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要翻身,要打倒土豪劣紳,要更堅決地干革命!”
6個人差不多同時回答。
毛澤東滿意地點點頭,向6位同志解釋英文字母CCP的含義以及入黨誓言。隨后,他鄭重地舉起右手,緊握拳頭,帶領新黨員宣誓。毛澤東讀一句,6位同志也跟著讀一句:
“嚴守秘密,服從紀律,犧牲個人,階級斗爭,努力革命,永不叛黨?!?/p>
莊嚴而洪亮的聲音在這個破舊的小閣樓里久久回蕩。
宣誓儀式結(jié)束后,會場里活躍起來,新同志互相勉勵,老黨員諄諄囑咐,這一切都使陳士榘十分感動。此時,毛澤東的心情也很激動,他說,從現(xiàn)在起,你們就是光榮的共產(chǎn)黨員了,共產(chǎn)黨員就要不怕吃苦,不怕犧牲,團結(jié)群眾多做工作。要嚴格組織生活,黨的秘密不能亂講,互相幫助……毛澤東又叮嚀各連、營黨代表:“回去后,要抓緊開展工作。以后各連都要像今天這樣,分批地舉行新黨員入黨宣誓儀式?!?/p>
毛澤東的話,從此深深地印在陳士榘的心里,他懷著神圣的使命感緊跟毛澤東,向井岡山挺進,勇敢地踏上了艱苦的革命征程。
三
工農(nóng)革命軍上了井岡山,起初由于沒有經(jīng)驗,吃了幾次敗仗。毛澤東從失敗中總結(jié)出一套打法,他說:“戰(zhàn)無常法,要善于根據(jù)敵我情況,在消滅敵人,保存自己的原則下,拋掉舊的一套,來個戰(zhàn)術(shù)思想的大轉(zhuǎn)變?!彼€告訴大家:“從前,井岡山有個‘山大王,叫朱聾子(朱孔陽的綽號),和官兵打了多年交道,總結(jié)的‘打圈圈是個好經(jīng)驗。當然,土匪‘打圈圈是消極的,我們工農(nóng)革命軍既要會打圈,又要會打仗。打圈是為了避實擊虛,殲滅敵人,使根據(jù)地不斷鞏固擴大?!薄翱傊虻泌A就打,打不贏就走,賺錢就來,蝕本不干,這就是我們的戰(zhàn)術(shù)原則?!?/p>
11月中旬,工農(nóng)革命軍在井岡山立住腳后,毛澤東派部隊下山去打茶陵。等整理好隊伍之后,他給部隊講話,說:“你們馬上就要出發(fā)了。我是很想跟大家一起去鬧革命的?!闭f到這里,毛澤東臉帶微笑,詼諧地說:“可是我的腳不讓我革命,這真叫我沒辦法!”他用手指著自己受傷未愈的腳給大家解釋,“你們看!至今它還不跟我合作呢!”
毛澤東的話逗得大家都笑了,他邊講邊走向隊伍,拍拍這個人的肩,摸摸那個人的槍,當他走到陳士榘跟前時,笑著說:“好,好,一定要打勝仗!”
陳士榘立正舉手敬禮,說:“一定聽從毛委員的指示!”毛澤東聽了高興地點點頭。
由于毛澤東的腳傷沒好,此次戰(zhàn)斗便由黨代表宛希先和團長陳浩指揮。
一路上很順利,起義隊伍沒有遇到對手,很快就占領茶陵。宛希先派人把原在茶陵搞過工農(nóng)運動的人找了出來,恢復工會和農(nóng)民協(xié)會,并成立縣人民委員會。由于這是第一次搞政權(quán)工作,沒有經(jīng)驗,只能一切都按照舊政府的樣子,升堂審案,收稅完糧。團長陳浩進城后,整天花天酒地,吃喝嫖賭,打罵士兵,欺壓工農(nóng)。宛希先非常氣憤,他和譚震林對陳浩等人的行為進行了批評和抵制,嚴厲指責他們違背了毛澤東的指示。但陳浩拒不接受批評,在這種情況下,宛希先派陳士榘送信向毛澤東作了匯報。
毛澤東看了宛希先的信后,對陳浩等人的做法也非常憤怒,讓陳士榘帶信給宛希先,指示宛希先立即撤銷人民委員會,組織工農(nóng)兵政府,并特別指示要在部隊中加強政治工作。
宛希先接到信后,果斷地撤銷縣人民委員會,于11月28日召開了工農(nóng)兵代表大會,選舉產(chǎn)生了湘贛邊界第一個紅色政權(quán)——茶陵縣工農(nóng)兵政府??h政府由選出的3個常委組成:工人代表譚震林、農(nóng)民代表李炳榮、士兵代表陳士榘,譚震林任縣政府主席??h政府實行集體領導,是一個精干的辦事效率很高的班子。新政權(quán)一建立,便迅速完成了為部隊籌款、組建茶陵縣游擊大隊等多項緊迫任務。
幾日后,毛澤東來到了茶陵縣工農(nóng)兵政府,對陳士榘開玩笑說:“你也做了縣太爺啦,你也是個‘山大王哩!”他對選舉產(chǎn)生的工農(nóng)兵政府及其工作十分滿意。
正當工農(nóng)兵大眾歡欣鼓舞地慶祝紅色政權(quán)誕生的時候,湖南敵人吳尚率一個團進攻茶陵。大敵當前,團長陳浩、副團長韓昌劍、參謀長徐庶等人不思如何迎敵,倉皇逃跑,導致戰(zhàn)斗失利。在受到毛澤東的嚴厲批評后,他們不但不接受教訓,反而企圖拉出部隊投降湖南的國民黨方鼎英部隊。宛希先等與之展開了堅決的斗爭,并派陳士榘星夜去向毛澤東報告。在危急關頭,毛澤東不顧傷痛,迅速趕到茶陵湖口,命令陳士榘帶兵逮捕了陳浩等人,然后將隊伍帶到寧岡礱市。兩天之后,在礱市舉行軍民大會,毛澤東宣布陳浩等人的反革命罪行后,當場處決了叛徒,消滅了革命軍中一大隱患,純潔和整頓了部隊。
四
20世紀30年代初,在王明“左”傾路線的指導下,博古等人極力排斥毛澤東對中央紅軍的領導,加之共產(chǎn)國際派來的軍事顧問李德的錯誤指揮,中央紅軍第五次反“圍剿”一開始就陷入被動,屢屢失利,中央根據(jù)地被壓縮得越來越小。在這種嚴峻的形勢下,毛澤東于1934年4月中旬離開瑞金,前往中央根據(jù)地南線調(diào)查研究,到達粵贛省委和省政府所在地會昌縣文武壩(今江西省會昌縣文武壩鎮(zhèn)),并出席粵贛省委召集的擴大會議,一路上的接送和安全保衛(wèi)工作就由陳士榘負責。
7月一天,天剛剛亮,毛澤東在陳士榘等人的陪同下,登上會昌山。他舉目四顧,高峰顛連,群山似黛,不禁詩興大發(fā),即景賦詞,隨口吟道:“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币髁T兩句,稍作停頓。當時毛澤東吟詩的語氣像是講話,又像是自語,非常隨意,也很親切。站在毛澤東身后的陳士榘,忽然想起一句古語“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于是便大膽地插上一句:“更有早行人?!?/p>
毛澤東正凝目遠眺,被陳士榘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差點打斷思路。他看了陳士榘一眼,思索片刻,一口氣將腹中新詞吟誦完畢:
東方欲曉,莫道君行早。
踏破青山人未老,風景這邊獨好。
會昌城外高峰,顛連直接東溟。
戰(zhàn)士指看南粵,更加郁郁蔥蔥。
這首詞就是著名的《清平樂·會昌》。
聽罷毛澤東吟完全詞,陳士榘頓時感到很不好意思,只覺得處在逆境中的毛澤東,還是那樣從容不迫,對革命抱著那樣堅定的勝利信心,洋溢著樂觀主義精神,他的偉大氣魄使陳士榘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于是,他由衷地對毛澤東說:“您的詩真好?!泵珴蓶|回答:“這不是詩,是詞喲!你剛才是要和我賦詩嗎?”陳士榘紅著臉,道歉說:“剛才不該打岔,差點打亂了您的思路?!泵珴蓶|卻笑了,說,不要緊的,并鼓勵陳士榘要好好學習文化。
五
1935年4月12日,長征途中的紅一軍團為了掩護中央紅軍進軍云南,決定攻克定番城(今貴州省惠水縣),掃清貴陽通往云南交通線上的障礙。一大早,時任紅一軍團教導營營長的陳士榘接受命令后,帶領教導營急速行軍20多公里,到達赤城鎮(zhèn)附近,迅速占領了赤城鎮(zhèn)區(qū)公所。這時,區(qū)公所的人早已望風而逃。當兩名戰(zhàn)士扛著從區(qū)公所房頂上拔下來的“青天白日”旗從陳士榘身邊走過時,陳士榘突然眼睛一亮,從腦海中蹦出了一個想法。他當即決定來個隱真示假,命令傳令兵打起那面旗子,帶領部隊冒充中央軍,大搖大擺地向定番城進發(fā)。
快到定番城時,陳士榘見城墻上人頭攢動,爭先恐后地向紅軍隊伍招手。國民黨縣黨部、縣政府的大小官吏和一幫子嘍啰們,果然把紅軍當成中央軍來歡迎。陳士榘心中暗喜,遂令部隊迅速靠近,做好戰(zhàn)斗準備。當紅軍走到城門橋頭的時候,敵人才發(fā)現(xiàn)上了當,靖衛(wèi)團的哨兵趕緊開火,警察手忙腳亂急忙關閉城門,登城抵抗,但為時已晚。教導營第一連的一個班迅速爬上城墻,當場擊斃幾個守城的敵兵,后續(xù)部隊也迅速撲了上去。敵人見紅軍來勢迅猛,在一片驚恐的喊叫聲中狼狽散逃。紅軍占領定番城后,積極開展群眾工作,大造“打下貴陽城,活捉蔣介石”的輿論,并召開了城鄉(xiāng)群眾大會。會上揭露了反動的縣政府和惡霸地主的種種罪狀,將一批收繳的財物分給貧苦的工農(nóng)群眾。許多工農(nóng)群眾看看手中的財物,望著滿身硝煙的紅軍戰(zhàn)士,流著眼淚說:“共產(chǎn)黨領導的紅軍,才真正是救窮人的大恩人!”
定番城被攻克后,毛澤東隨總部路過此地,見到陳士榘時,笑著對他身邊的同志說:“你們看,陳士榘用兵多得法,他也學會跟敵人搞名堂哩!”
六
1938年3月17日,時任八路軍一一五師三四三旅參謀長兼晉西游擊支隊司令員的陳士榘,率部在晉西午城跟日軍交上了火。戰(zhàn)斗非常激烈,陳士榘奮不顧身地在前線指揮戰(zhàn)斗。突然,日軍一發(fā)炮彈落在陳士榘的左側(cè)爆炸,把他掀進一個壕溝里,他頓時昏迷過去。當戰(zhàn)士們把他搶救回指揮所,只見他全身上下9處負傷,渾身血肉模糊,骨折的左臂上還嵌著彈片。
由于傷勢嚴重,陳士榘被轉(zhuǎn)送到延安醫(yī)院搶救。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護理,陳士榘的傷勢才逐漸好轉(zhuǎn)。
一天,一個穿著軍裝的女干部騎著馬來到醫(yī)院,找到陳士榘,上前主動跟他握手,說:“是毛主席派我來看望你和王耀南同志的!”說著便把一封信交給了陳士榘。 陳士榘接在手里一看,信封上是眼熟的“陳士榘同志啟”6個蒼勁而瀟灑的大字以及毛澤東簽名。原來,這是毛澤東寫給他們的慰問信。他打開信封一看,里面還附有200元錢,信的文字雖然不多,但卻言簡情深,囑咐陳士榘安心治療,早日康復,重返戰(zhàn)場。陳士榘的眼眶濕潤了,說:“謝謝毛主席的問候與關心,請你告訴毛主席,我會盡快養(yǎng)好傷,絕不辜負毛主席的期望?!?/p>
作為黨和人民的領袖、軍隊的統(tǒng)帥,毛澤東對兩位負傷的老下屬感情如此深厚,如此體貼入微,令陳士榘無比感動,終身難忘。陳士榘很想將這封信珍藏起來,可是又擔心自己轉(zhuǎn)戰(zhàn)南北,槍林彈雨的,不知哪一天就會犧牲,于是,他就把信交給一位負責宣傳工作的同志保存。解放后,陳士榘才知道這封信已經(jīng)在戰(zhàn)爭年代被弄丟了。為此,他后悔了一輩子。
七
1958年春,陳士榘調(diào)任軍委工程兵司令員,率領十萬大軍開進天山和祁連山相交的羅布泊地區(qū),在渺無人煙的戈壁荒灘建設我國導彈、原子彈試驗發(fā)射基地。
廣大指戰(zhàn)員肩負黨賦予的重任,在陳士榘的指揮下戰(zhàn)天斗地,克服重重困難,爭分奪秒不分晝夜地施工。歷經(jīng)兩年艱辛,終于在1960年8月提前3年完成工程任務。
1960年11月,我國自己制造的第一枚導彈在羅布泊試驗基地發(fā)射成功!
1964年10月16日14時,我國第一顆原子彈在羅布泊試驗基地爆炸成功!
在中央和中央軍委直屬機關1965年新春聯(lián)歡會上,毛澤東特意走向參加晚會的首都駐軍領導人中間,找到陳士榘,一把握住他的手,笑著說:“祝賀你,工兵王陳士榘同志,你們工程兵立了大功??!”陳士榘趕忙回答道:“是主席領導得好啊!”此時,時任國防科委主任的張愛萍正好從旁邊走過,毛澤東忙拉住他,指著陳士榘說:“你們做窩,他們下蛋,我們中國人民說話開始算數(shù)了,你們代我向全體指戰(zhàn)員問好!”
1968年2月10日下午,北京工人體育館坐滿了解放軍干部戰(zhàn)士,他們是炮兵、裝甲兵、工程兵、鐵道兵、通訊兵、防化兵等6個兵種和軍事學院、政治學院共8大單位的學習“毛著”的積極分子代表,在此等候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接見。
當時,陳士榘和其他兵種、院校的領導人都在臺上準備歡迎毛澤東等黨和國家領導人的到來。不大一會兒,毛澤東等走向主席臺。頃刻間,燈光齊亮,原本肅靜的人群像大海的波濤,一浪高過一浪地站起來,在雷鳴般的掌聲中,大家盡情地呼喊著口號:毛主席萬歲!萬萬歲!
陳士榘目送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走上主席臺后,自知歡迎的使命已經(jīng)完成,便迅速地向主席臺后臺退去。
突然,毛澤東停住了腳步,回頭看著一邊鼓掌一邊后退的陳士榘,趨步上前,抓住他的手就往前拽。當時,陳士榘只覺得毛澤東的大手緊緊地拉住自己的一只手,他不由自主地跟上前去,正好站在了毛澤東和林彪中間。這一下子可忙壞了攝影記者們,閃光燈頓時閃如白晝,令人眼花繚亂。
那個時候,“文化大革命”的烈火正在熊熊燃燒,軍內(nèi)外領導干部紛紛被打成“走資派”“叛徒”“黑幫”而遭打倒或靠邊站。陳士榘作為“當權(quán)派”,不是被軍內(nèi)外造反派“火燒”,就是被“炮轟”,正惶惶不可終日。這次的照相,足使他獨享了一份殊榮。攝影記者的照片就等于向全社會宣告:毛澤東是要保陳士榘的,陳士榘是毛澤東非常信任的革命領導干部。從此以后,造反派再也不敢批斗陳士榘了。
八
1973年12月的一天,作為中央軍委常委、軍委辦公會議成員,陳士榘來到中南海小禮堂,參加軍隊領導班子調(diào)整和八大軍區(qū)司令員對調(diào)的會議。這時大多數(shù)人都進了會議室,而工作人員唯獨通知他一個人在門廳等候,他感到很納悶。就在他思緒翻騰的時候,時任中央辦公廳主任的汪東興走了出來,將他領進小會客廳。一進門,只見毛澤東端坐在沙發(fā)上,兩邊分別是周恩來和葉劍英,另外在場的還有王洪文、張春橋等人。
毛澤東一見陳士榘,便緊緊地握住他的手,微笑著說道:“陳士榘同志……你就應該支持中央這次對軍隊領導班子和大軍區(qū)司令員調(diào)動的決定?!?/p>
陳士榘忙回答:“主席,您的話我記住了,一定會支持的,一切行動聽從您的召喚。”
當陳士榘向毛澤東告辭的時候,他鄭重地向毛澤東敬了一個軍禮。
陳士榘萬萬沒想到,這次接見竟成為毛澤東和他的最后一次談話。
陳士榘一生都對毛澤東無限敬仰和愛戴,他常對人說:“那時,井岡山才幾個人啊,誰會想到毛主席從這座山上帶出來的那支小部隊會攪得天翻地覆,最終改變了中國的命運與世界的格局啊?”他曾多次對人說起:“胸中自有雄兵百萬的毛主席卻從來不帶槍。我跟隨毛主席幾十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見他背槍就是在寧岡礱市朱毛會師成立紅四軍的慶祝大會上。這天,毛主席特別高興,他挎上匣子槍,走到行伍出身、經(jīng)常一身戎裝的朱老總跟前詼諧地說‘背上盒子槍,師長見軍長。不過,大會一結(jié)束,毛主席就把槍交給了警衛(wèi)員,以后再也沒有見他帶過槍。”
進入20世紀90年代,陳士榘年老力衰,身體一直不好。在陳士榘彌留之際,仍念念不忘毛澤東對他的恩情。
1995年7月22日,陳士榘在北京逝世,享年86歲。(題圖為1968年2月,毛澤東與陳士榘交談)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