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詠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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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他的黑四眼
■喻詠槐
我對父親說:“這次回來,是專程來接您到城里去的。我們?yōu)槟帐昂昧艘婚g獨立的房,很安靜,也很通風(fēng),坐北朝南咧!站在陽臺上能看見一片海灘?!蔽疫€一再地說,“南方城市的冬天,正像我們這里鄉(xiāng)下的秋天,一點都不冷。您住到城里去,會舒服多了!您看看,村里剩不了幾家人了,有的外出做工,有的住到了城里,最不濟(jì)的,也到山外面去建小樓了。您還守在這老屋里做什么?說不定哪天來一場雨,屋子要是倒塌了咋辦?”
父親抬起頭來說:“能帶上黑四眼嗎?”
黑四眼是父親養(yǎng)的一只狗。我沒想到父親會提出這樣一個問題,有點為難地說:“城里只準(zhǔn)養(yǎng)寵物狗,像我家這樣的土狗,一來在路上帶著不方便,二來也不準(zhǔn)養(yǎng)呀!”
父親便毫不猶豫地?fù)u頭說:“如果不能帶上黑狗,那用繩子綁我,我也不去城里咧!”
我說:“要么我們將狗殺了吃,要么送給別人,總不能因為一只狗,您就不去城里吧?”
父親生氣地說:“虧你想得出,自家的狗是能吃的嗎?送了人不是會被別人吃了嗎?”
父親二話不說,一把別住陳三哥的胳膊,搶下他的殺豬刀說:“我正缺一把刀,這把刀歸我了。走,跟我回家。我家里還有一斤好谷酒咧!”
吳九似信非信地盯著我看:“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世界上還有這樣的狗?”
后來,陳三哥果然跟著父親回去了。
這次回來,當(dāng)我還走在對門山路上時,看見地坪里好像扔著一件黑棉襖,卻沒想到原來是黑四眼,它居然還活著!它還認(rèn)得我,還站起來往我面前撲,用它的腦袋一個勁地蹭我的衣襟,還以一只老狗的木木的聲音對著我吠了幾聲。黑狗的親熱讓我感動。
這時手機響起來了。我一看又是吳九打來的,知道他要對我說什么,我趕緊邊聽電話邊往地坪外走去,一直走到竹林里,小聲說:“我在勸老人,老人就是舍不得那只狗咧!”
吳九在電話里笑著說:“老同學(xué)你真逗,不就一只狗嗎?我們是好朋友,我才向你透這個風(fēng)。你父親在村里德高望重,如果你家不帶頭,村里人的工作就不大好做。我們老板說,廠子就不在你們村里建呀……天上明明要掉肉包子,你卻看不見,一只狗,真就那么難嗎?”
吳九是我小學(xué)同學(xué),他在縣里的城建投資公司做事,他說的道理我懂。但對于這只狗,哪像吳九說的那樣簡單。
吳九說:“晚上我們聚一聚,都多年沒聚了,你也難得回來一趟,我們老同學(xué)好好喝一杯!”
我說:“那我們晚上見!”
①水循環(huán)及其伴生過程的模擬技術(shù)。包括流域“自然—社會”水循環(huán)整體模擬、流域分布式產(chǎn)沙模擬、水文—生態(tài)耦合模擬、多源復(fù)合水污染模擬以及水循環(huán)及伴生過程多源數(shù)據(jù)同化技術(shù)。
我承認(rèn)我那天晚上是喝了不少酒,不是因為喝了酒,我也不會下那樣的狠心對待這只黑狗。但我并沒有喝醉,說是喝了酒無非是一種借口,是想為黑四眼的死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還有一個更堂皇的理由是,都是為了父親好。讓父親住到城里,跟我們一起生活,父親的晚年肯定過得舒服多了。
我只能用這樣的理由來安慰自己。
于是我和吳九一邊喝酒一邊商量怎么樣才能讓父親離開老屋住進(jìn)城里去,唯一的出路只能讓那只黑狗死去,而且還要瞞過父親,要讓父親相信黑狗是自然死亡。
吳九說:“最簡單的方法是在食物里投點毒藥,狗吃了就會一命嗚呼?!?/p>
我對吳九說:“投毒會讓父親看出破綻,何況黑狗根本就不會吃有毒的食物!它連別人給的食物也不吃,哪怕餓急了都不會吃。”
“按照你這么說,如今再仿制品的東西工藝更高,理應(yīng)更值錢了?再說,即使把這些當(dāng)成清朝的工藝品,也值不了多少錢。這個再怎么精美,它還是個錢的形狀。也沒見過誰在錢眼里穿根繩子當(dāng)玉墜子用啊?!?/p>
我對吳九說:“小時候,我們附近山里有豺狗,常到村里偷雞。黑狗曾經(jīng)多次追豺狗,將被豺狗拖走的雞找回來。村里人為了犒勞它,常給它好吃的食物,但它只是聞一聞,從不開口吃。一定要等家里人親自端去食物它才吃。它也從來不進(jìn)別人家的屋門。要不然,一只狗,能活那么多年?”
吳九說:“那就讓它失蹤。有人玩失蹤,我們不可以讓狗也玩失蹤?”
我說:“如果讓狗失蹤了,我父親會很傷心,他會一直去尋找?!?/p>
吳九說:“那就用繩子吊起來,一會就吊死了!”
我說:“我們可以用別的方法,但我決不會將黑狗吊死,那樣太慘不忍睹了?!?/p>
“要不,就將它淹死!捆住它的腳,推到水里,它又不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一會兒就死了!”吳九還說了好幾種方法,最后我決定選擇讓狗淹死。因為將狗沉到水里,頂多只能看到水面上冒些水泡,不會看見黑四眼垂死掙扎的慘狀,應(yīng)當(dāng)說,那種方式是最可靠、最隱秘的。
吳九后來再三說:“要記得捆住狗的腳啊,說不定你家那只狗會游泳,會潛水??!那就不好收場??!”
那天晚上月亮很淡,滿天的星星卻很亮,像無數(shù)雙眨著的眼睛。
父親睡下了。我掩上門,來到階基上的狗窩前。我撫摸著黑狗的脊背,順手用一根麻繩套在狗脖上。黑狗對我非常信任,它一點也不提防我,順從地站起來,讓我牽著,走出地坪,穿過竹林,沿著山路往小河邊走。
我們悄悄地走著,我還不時回頭,生怕腳步聲驚醒了父親。
關(guān)于父親和這只狗,許多的往事慢慢浮現(xiàn)在我的腦海。
二十年前的秋天,父親從舅舅家把黑狗抱回來時它還只是一只剛滿月的狗崽。黑狗順利地長成一只大狗,一身毛衣黑緞子似的,眼睛上方各有一個白色圓點,這是典型的南方四眼狗。我們給它取了個名字:黑四眼。我敢說,十里八鄉(xiāng),沒有哪一只狗能比這只黑狗活得長。
EPC項目中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設(shè)計,提倡承包商所提交的所有設(shè)計文件,如果和合同的要求不符合就不能進(jìn)行反復(fù)報批,不但會導(dǎo)致承包商的工作人員出現(xiàn)不良情緒,同時,還會使得設(shè)計人員的工作量逐漸增加,時間延長以及工期延誤的問題發(fā)生,需要承包商進(jìn)行負(fù)責(zé)。所以,工程設(shè)計的過程中,必須準(zhǔn)確地把握并理解合同的要求,能夠在各種規(guī)范以及標(biāo)準(zhǔn)體系中盡可能地尋找溝通的橋梁,編寫文件的過程中需要盡量地結(jié)合自身經(jīng)驗以及業(yè)主意愿要求,并對業(yè)主心理狀態(tài)進(jìn)行提交,盡可能審核報批文件,降低報批的反復(fù)性。
就移動互聯(lián)網(wǎng)中存在的日益膨脹邊界網(wǎng)關(guān)協(xié)議(BGP)路由表的問題,LISP架構(gòu)設(shè)計了全新的網(wǎng)絡(luò)結(jié)構(gòu)來分離位置和標(biāo)識。該架構(gòu)的中心思想是將之前的IP地址分開終端的身份和位置信息,把IP地址在語義上劃分成身份標(biāo)識(EID)和位置標(biāo)識(RLOC)兩個空間。
人有人命,狗有狗命。一只狗能活多少年,誰也說不準(zhǔn)。黑狗能活這么多年,也真不容易。那時,鄰村有專門偷狗的人,他們用肉皮包著炸藥,放在狗常常出沒的路邊,躲在遠(yuǎn)遠(yuǎn)的地方等著。有不知好歹的狗就去吃,銜在口里使勁一咬,炸藥就在嘴里爆炸了。還有的偷狗人更加陰毒,在一團(tuán)連骨肉里藏一只釣鉤,就像釣魚那樣,有一根尼龍線牽著,只要有狗去銜住那一團(tuán)肉,將尼龍絲繩一扯,就將狗釣著了,迅速奔出去幾悶棍,將狗打倒。也有的干脆就下毒,狗吃了含毒藥的食物,走不多遠(yuǎn)就會倒地。冬天一到,山村的許多狗就這樣失蹤。村子里時不時地飄起狗肉香,饞得人直流口水。
第一個冬季,黑四眼作為一條年輕的沒有經(jīng)驗的半大草狗,肯定被很多人覬覦。這種嫩狗肉最饞人,據(jù)說將肉切成一片片,用紅辣椒和蒜苗爆炒,鮮得人直乍舌頭。它能逃過那些偷狗賊的陰謀和陷阱,與它不吃別人的食物是有關(guān)系的。
第三年的春天到來,那時桃花開了,李花也開了。田野里的草子花、油菜花和路邊的刺花,都開了。黑四眼就是在這些花開花落中漸漸長大。它一身毛衣像黑緞子,一雙眼睛水汪汪地發(fā)亮。有些日子,忽然間從外村跑來了好幾只公狗,圍著黑四眼撒歡。黑四眼起初不理睬它們,后來那些公狗都向它獻(xiàn)殷勤,用鼻子聞,用嘴巴拱,尾巴搖得像貨郎鼓,有的還躍躍欲試地往黑四眼的身上撲,惹得胡四爹家那條黃花斑紋的公狗醋意大發(fā)。那條狗是胡四爹的寶貝,既威武又兇猛,它一看見外村的公狗,就齜著牙,眼露兇光,還發(fā)起襲擊。其它幾條狗一看花斑狗和別的狗咬架了就去幫忙,它們亂咬一氣,看誰弱勢就咬誰。山坡下,田野里,常有狗打群架。
后來,終于能吃到整只粽子了,書里是這么寫的:“聞到一陣肉香和糖香。雙兒雙手端了木盤,用手臂掠開帳篷。韋小寶見碟子中放著四只剝開了粽子,心中大喜,進(jìn)口甘美,無與倫比?!?/p>
我對父親說:“外村來了好多的狗。這幾天黑四眼常常夜里跑出去不落屋,還和外村的狗打架。這是怎么回事呀?”
父親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地說:“讓它去,讓它去,你莫要管它就是?!?/p>
區(qū)內(nèi)斷裂構(gòu)造十分發(fā)育,主要方向北東、北東東(圖3)。大的斷裂有主薄源(溫泉)斷裂、屋脊山斷裂、俞家沖斷裂等,并伴生一系列北東、北東東向正斷層、逆斷層和平移斷層。
晚上,父親坐在堂屋里修理一只箢箕,陳三哥在旁邊抽煙、喝茶。外面不時傳來狗叫聲。陳三哥說:“你家的四眼狗發(fā)草了,引來好多公狗,要是冬天就好了,可以打外村的狗吃。”
父親說:“虧你想得出,你到外村相親的時候,人家往你臉上涂印油你都生氣,鄰村幾只狗來相親,你就想著吃狗肉。造孽咧!”
陳三哥說:“你咋不把黑狗關(guān)起來。要么就閹了,省得它老往外面跑,你不吃別人的狗,別人倒會吃你家的狗?!?/p>
父親這時也點起一根煙,吐出濃濃的煙霧來:“要閹,也得讓它下一窩崽子再閹。”
陳三哥說:“為什么?想吃狗崽肉?”
父親不想理陳三哥,好像是回答,又好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作為一只草狗,它該做什么也得讓它做什么,變一世狗,它也不容易呀!”
陳三哥就在那里默不作聲。
陳三哥讀過小學(xué),在外地學(xué)過石匠,在山村里也算見多識廣之人,外號“天吊神”,天上的知道一半,地上的也知道一半。一般人他都瞧不起,唯獨對我父親服氣,也不知是為什么,也許什么原因都沒有。上個月,陳三嫂子跟一個搖貨郎鼓的人走了,陳三哥帶著一把殺豬刀往雙鳧鎮(zhèn)上奔。半路上正好遇上剛賣柴回來的我父親。
父親說:“陳三你怎么啦,滿臉的殺氣,在這里做什么?”
陳三哥亮一亮懷里的殺豬刀,說:“我要去殺人!”
父親說:“你怕是發(fā)癲,光天化日之下殺人,你不想活了?”
陳三哥哽咽著說出原委:“堂客跟一個賣雜貨的私奔了。”
父親再也不和我爭辯了。他將黑狗喚到跟前,伸出一只手撫弄著黑狗頸上的毛衣,喃喃地說:“我哪兒都不去。除非等黑四眼死了,我才跟你們?nèi)ァ?/p>
古人擇址建村講究風(fēng)水,流坑村坐落于河谷之地,依山傍水,不但環(huán)境優(yōu)美、視野開闊,而且達(dá)到“天人合一”思想境界。遠(yuǎn)處青山環(huán)抱,近處烏江、龍湖之水環(huán)流,融自然山川于一體;縱觀龍湖,水光山色交融,屋宇樹姿倒映,營造出舒適宜人的人居環(huán)境。村北的古樟林,呈條狀分步在河州兩側(cè),綿延數(shù)里,與村落相依,其樹徑之大、數(shù)量之多、樹齡之長,乃世界之最,成為珍貴的生態(tài)文化遺產(chǎn)。
陳三哥還想霸犟,父親說:“你殺了人,你自己也活不成?!?/p>
錢閹豬扯下一片桐葉擦了手,又擦了閹豬刀。
1.非典型癥狀。土雞由于長期放養(yǎng),體質(zhì)強健,對球蟲病抵抗力較強,感染球蟲病后多表現(xiàn)為溫和型、非典型化越來越多,多數(shù)情況下不表現(xiàn)明顯的臨床癥狀,僅表現(xiàn)采食量降低、出欄時間延長、產(chǎn)蛋減少、抗病力較差、飼料報酬低,但不出現(xiàn)死亡,沒有明顯的血便癥狀。
我看到黑四眼很老了,當(dāng)年黑得發(fā)亮的眼睛,現(xiàn)在變得灰蒙蒙的,眼角邊還沾著眼屎。心想這只狗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了。我知道父親和黑狗的感情很深,有點后悔剛才說話沒有分寸,以致惹惱了父親。
“你門高樹大,又當(dāng)?shù)檬?,如果你堂客不回來,我?guī)湍阕雒?,再給你找一個,保證比現(xiàn)在的堂客好。”父親和陳三哥在偏房里喝著酒,父親這樣勸慰著,“堂客如注定是你的,你打她罵她,她也不會走;如果命中注定不是你的,你把她捧在手心,她也會從手指縫里漏掉。她還懷了你的崽,要跑就讓她跑吧。她容易嗎?也說不定,她很快會回來。”
那天我聽到陳三哥壓抑的哭聲。
在水庫上游選擇石梁、急流、卡口控制斷面上游處河道順直勻整的河段,設(shè)立水文站基本站。設(shè)立水文站后,可以觀測水位、流量、泥沙、降水、蒸發(fā)、地下水、水溫、冰情、水化學(xué)等水文要素的變化,為水庫提供可靠的水文資料。
父親說:“酒也喝了,話也講了,哭也哭了,差不多了?!?/p>
在城市綜合客運樞紐為旅客提供換乘服務(wù)無障礙設(shè)施,如自動扶梯、自動步行道等,能夠體現(xiàn)出以人為本的理念,再配合先進(jìn)的誘導(dǎo)系統(tǒng),為旅客提供優(yōu)質(zhì)、安全與必要的服務(wù)。
當(dāng)天晚飯時候,陳三哥的堂客易桂花好端端地就回到了家。陳三哥問她:“你到哪兒去了?”
易桂花說:“我跟著賣雜貨的到雙鳧鎮(zhèn)去了。我要買一些物品,他說鎮(zhèn)上門市部的主任是他舅,能幫我買到便宜貨?!闭f著易桂花拉開提包的拉鏈,掏出一大疊鞋子和襪子,其中既有未來孩子的嬰兒衣服,也有陳三哥一條洗澡毛巾。
易桂花說:“你那塊毛巾成了絲瓜筋,我也給你買了塊新的?!?/p>
從此陳三哥就更服了我父親。
只是我想不起來,陳三哥那把殺豬刀后來是歸了我父親,還是退給了陳三哥。
黑四眼的肚腹一天比一天大起來,它懷了狗崽,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懷上的。大概就是在春天那些外村的公狗來挑逗來獻(xiàn)媚時,它跟那些公狗相連懷上的。直到它生下來那四只崽子來,我才知道那些狗崽的父親就是胡四爹家那只黃色的花斑狗。四只崽子,竟有三只跟花斑狗一塊皮,一只是跟黑四眼一塊皮。
不久狗崽子被人抱走了,舅舅家抱走一只,陳三哥和張滿阿公各抱走了一只。胡四爹抱走了那只小四眼狗。
陳三哥說:“這狗也奇了怪了,眼見那么多公狗,狗崽子咋就只像了花斑狗和這只黑狗?草狗莫非也是從一而終?”
我忽然記起來,有一天晚上月光很亮,那時路邊的刺花開得正茂盛,我們幾個細(xì)伢子從鄰家玩撲克回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只花斑狗趴在一只黑狗的背上,花斑狗的脊背弓起來,身子不斷地活動著,黑狗卻一動也不動。后來花斑狗前腳跳下了黑狗的背,轉(zhuǎn)過身子來,結(jié)果兩只狗的尾巴套著尾巴,連在了一起。這時我認(rèn)出了那只黑狗就是黑四眼,有點驚訝。春夏之交,山村里常常出現(xiàn)兩只狗相連的景象,只有頑皮的細(xì)伢子才會去趕它們,或者向它們?nèi)邮^。我想那一定是花斑狗花了巨大的勇敢與力氣,擊敗了外村所有的公狗,然后就和四眼狗相連了。兩只狗或許是發(fā)現(xiàn)山路上有人來了,它們就斜著身子,互相牽扯著,邁著別扭的步子躲進(jìn)樹林深處不見了。
有一天,父親請來姓錢的閹豬公,說要將四眼狗閹了。
所提出的四模交叉諧振器結(jié)構(gòu)已經(jīng)具有了初步的四通帶頻率傳輸特性,只需采取合適的方式,將兩個四模交叉諧振器級聯(lián),就可以實現(xiàn)四頻帶帶通濾波器。不同的諧振器級聯(lián)方式具有不同的物理性能,為了提高濾波器的帶外信號抑制能力,常用的方法是引入多個傳輸零點。傳輸零點一般是由于多路徑信號傳輸所產(chǎn)生的,基于此原理,本文將兩個四模交叉諧振器以偽交指形式對稱放置,從而產(chǎn)生了兩條不同的信號傳輸路徑。因此,所設(shè)計的濾波器具有多個傳輸零點。
父親說:“眼看人都要挨餓了,狗更得挨餓。倘是再生下一窩狗崽來,它就只剩死路一條了,還是讓它活著要緊?!?/p>
請來幫忙的陳三哥疑惑地說:“不是說過,要讓它做一只草狗該做的嗎,咋又要閹了它?”
張滿阿公說:“閹狗只能在外面閹,在外面閹了狗就會跑回家,從此安守本分,守家護(hù)院。若是在屋里閹,它就會恨這個屋,跑出去也許從此不回家?!备赣H做了一個篾項圈套在黑狗的脖頸上,然后用一根麻繩將狗拴在山坡下一棵桐子樹上。正是農(nóng)歷四月底,桐子樹上開滿雪白的花。黑狗不明白為啥要拴住它,在那里叫喚著,掙扎著。錢閹豬來了,還隔得好遠(yuǎn),黑四眼就憤怒地狂吠,在那里騰躍、奔跑著轉(zhuǎn)圈,怎奈一根麻繩牽扯著,樹上的桐子花搖落好多,有幾朵還落到黑四眼的身上。父親走上前,黑四眼安靜下來,伸出舌頭舔他的褲管。父親突然將一塊黑布蒙住了它的腦殼。陳三哥眼明手快,抓起黑狗的后腳提起來,張滿阿公夾住它的脖子,父親也伸出手,三個男人合力就將黑狗按倒在地上,使它動彈不得。
黑四眼的嚎叫聲在山谷里回蕩。
那段日子想起來很好玩,我也不知道算不算談戀愛。當(dāng)時公司沒有給我任何一個工作人員在身邊,我在那里也沒有認(rèn)識的中國人,她是唯一一個跟我講中文的人。每天看到她,是當(dāng)時唯一開心的事情。她可能也有這樣的感覺。
錢閹豬一只膝頭跪著黑狗的腹部,在一處叫水凼的部位切一個小口子,伸進(jìn)食指掏了一會,就掏出一截花腸子來,利索地切斷,抓起,使勁擲進(jìn)遠(yuǎn)處的草叢里。從臉盆里捧起冷水,在黑狗的傷口處抹了幾下,示意解開繩子,掀開黑布,說聲好啦,撒手。大家就一齊撒手。黑狗也不叫一聲,慢慢騰騰地站起身來,也沒顧上望一眼大家,拖著半截麻繩,低著腦殼,默默地鉆進(jìn)屋后的竹林里去了。此刻它一定很虛弱,很疼痛,連叫一聲的力氣也沒了。
(2)經(jīng)濟(jì)社會發(fā)展情況。洞庭湖區(qū)位于長江黃金水道與京廣交通動脈交匯處,具有承東啟西、連南接北的獨特區(qū)位優(yōu)勢。2016年區(qū)域(湖南部分)常住人口約1 692萬人,地區(qū)生產(chǎn)總值為8 145.4億元,三次產(chǎn)業(yè)結(jié)構(gòu)為12∶46∶42,人均地區(qū)生產(chǎn)總值4.8萬元,公共財政預(yù)算收入705.05億元,城鎮(zhèn)化率50.3%。洞庭湖區(qū)自古以來便是“魚米之鄉(xiāng)”和“天下糧倉”,是我國重要的大宗農(nóng)產(chǎn)品生產(chǎn)基地、最大的水稻產(chǎn)地、商品糧調(diào)出地和畜禽水產(chǎn)養(yǎng)殖基地。工業(yè)方面初步形成了食品加工、石化、紡織、林紙等支柱產(chǎn)業(yè)。近年來,商貿(mào)物流、交通運輸、生態(tài)旅游等現(xiàn)代服務(wù)業(yè)發(fā)展迅速。
這時一陣風(fēng)吹過,我望見桐子樹上好多的花落下來,坡地上像下了一場棉花雪。
那一年我們村里遭受旱災(zāi),糧食嚴(yán)重歉收,尤其到了青黃不接,靠野菜充饑的日子,每一頓就只能勻出一點點的糠和著水給狗吃。黑四眼的毛像蓑衣,背弓起來,連走路都有些搖晃。再后來我們自身難保,連一點點吃的東西都不可能勻給它了。父親撫摸著黑四眼瘦骨嶙峋的脊背說:“唉,這樣的日子。黑四眼,要活命,你得自己想法子??!”
黑四眼每天真的就自己去外面找吃的。到了野外它什么東西都敢吃。蛇、青蛙、蟋蟀和螞蚱,它都吃。人們餓得眼睛發(fā)綠,看到一條狗,就千方百計想把它弄死,吃一頓狗肉。黑四眼常常被人們追捕,多次死里逃生,帶著渾身傷痕跑回家來。
有一次黑四眼終于被外村幾個青皮后生捉住了。它是在一條很深的水溝里刨泥鰍時被人發(fā)現(xiàn)的。人們立刻操起鋤頭和扁擔(dān)將他包圍。黑四眼跑到水溝這頭有人堵,跑到水溝那頭也有人堵,它只能在水溝里鉆來鉆去,不知道鉆了多少個來回,最后被人一扁擔(dān)打倒在地。有人撲上去用麻袋將它套住,用一根棕繩套著脖頸吊到樹上。黑四眼起初還拼命地掙扎、嚎叫,不久便沒有一點聲息了。有人將繩子松開,它便撲通一聲掉落地上。
人們興高采烈地忙著等水燒開,準(zhǔn)備著刮毛剖狗時,卻發(fā)現(xiàn)狗不見了蹤影。原來就在大家燒水、聊天之時,黑四眼卻忽然蘇醒了。它居然逃過了這一劫!后來我們知道了這件事,父親說,狗是土命,它本來被吊死了,但將它撂到了地上,一接觸地氣,就活過來了。
但村里有些人卻沒能熬過來,張滿阿公就是得了水腫病死去的。
還有陳三哥,就因為多喝了兩碗米粥,他感到無臉見家人,便悄然離家出走,至今沒有回來。
父親說,其實只需要一些黃豆煮給張滿阿公吃,他的水腫病就會好。唉,那時哪有黃豆,米糠都沒有,紅薯干也沒有。
當(dāng)時我父親去找過隊長,又去找過生產(chǎn)隊保管員,到了倉庫,搜盡了角角落落也沒有見到一粒黃豆。在父親再三請求下,隊委會商量在食堂稱了一斤大米,讓父親送到張滿阿公家里去。父親難過地說:“可惜沒有黃豆,隊里真的一粒黃豆也沒有了!”
很多年以后,張滿阿婆還常常提起說:“那年多虧了那一斤大米,我家老倌死之前總算吃了一頓飽飯?!?/p>
父親嘆息說:“你看黑四眼卻熬過來了,村里就剩下這一只狗呀!這么多狗都不見了,連胡四爹家的獵狗也不見了?!?/p>
我問:“爹,你說陳三哥還會回來嗎?”
父親望著我,又望著遠(yuǎn)處的山,說:“誰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我說:“你當(dāng)時對易桂花說,陳三哥一定會回來的。這時為什么又不知道了?”
父親說:“我要是說陳三不會回來了,那易桂花還有活頭嗎?陳三一定會回來。只有張滿阿公回不來了,就差了那斤把兩斤黃豆……”
陳三哥那天在隊里出工,回到家等易桂花帶著孩子回來吃晚飯。那時易桂花帶著孩子回娘家去了,孩子的外婆病了,她去看一看。結(jié)果易桂花回到家,門是虛掩著的,陳三哥卻不見了。于是山村里的大男細(xì)女都幫助去尋找,黑四眼也跟著去了。父親說,黑四眼,你好好聞一聞,就是那個瘦得像馬猴樣的陳三,父親邊說還邊在四眼狗面前比劃著。四眼狗好像聽懂了父親的解說,就低著腦袋,將鼻子貼近地面,沿著山路聞著、跑著。
我和父親都跟著黑四眼跑。
后來追到胡四爹屋后一座山坡上,那里有一片新土。
黑四眼汪汪地叫了幾聲,伸出前爪努力地刨。泥土刨開了,我們看見了一些零散的白骨,還有黃色的狗毛。
黑四眼不斷地嗅著那些黃色的狗毛,蹲到了一邊。
父親叫它找陳三,它卻刨出一堆狗毛和狗骨頭。但父親并沒有呵斥四眼狗,而是嘆息著說,胡四爹的幾條獵狗,一條被外村人毒死了,一條失蹤了。這條花斑狗是被外村人炸爛了嘴筒子,它血肉模糊地跑回家里來,就倒在地坪里死了。唉,他的狗都死了,他自己呢,現(xiàn)在病得也起不得床,再也打不成獵了。
太陽快要落山了,那些狗的骨頭和毛,被抹上了一層橘紅色,我看見黑四眼的眼睛里也有一層橘紅色。
那時山腳下傳來鄉(xiāng)親們一聲聲有氣無力的呼喊:“陳三,陳三,你聽見了嗎?聽見了你就回家來!”喊聲夾雜著易桂花撕心裂肺的哭聲。
父親生氣地說:“易桂花之前跟著貨郎去了一趟雙鳧鋪,陳三追著去殺人,現(xiàn)在呢,自己卻失蹤了!”
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父親的眼睛里也有一層橘紅色。
我牽著黑狗默默地朝著河邊走。對于父親和這只狗的往事,都與我童年的記憶連在一起。我一邊走,一邊不斷地問自己,我真的要將這只狗弄死嗎?
我離家?guī)啄炅耍翘旎貋硭尤灰谎劬驼J(rèn)出了我。我看見它的眼里閃出了淚花。我撫摸著它,掏出挎包里的餅干給它吃。
父親就坐在黑狗身邊的一把椅子上,臉上的皺褶像水一樣蕩漾開來。
父親說:“黑狗活到這么大歲數(shù),不容易呀!”
那時我腦海中浮起一件往事……
我跟著父親,還有這只黑狗,接連翻過了兩座山,最后在一片密密的灌木叢里停了下來。
黑狗后腿蹲下來,前腳向前平伸著,朝著洞口汪汪地叫。
父親迅速放下肩上的鋤頭,仔細(xì)打量那洞口,笑瞇瞇地說:“這洞里肯定有野物,但不知道是黃鼠狼還是狗獾呢!”
父親弄來一根好長的荊條,伸進(jìn)洞里去,將荊條使勁扭動著,扭動著。父親說,這樣常常能把野物扭住拖出來??墒牵ち撕靡粫?,拖出來的竟是柔軟的茅草和灰色的野物毛。
父親打量著那一撮野物毛說,是狗獾的毛呀!黑狗蹲在離洞口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做著隨時準(zhǔn)備撲過去的架勢。我想要是狗獾跑出洞來,黑狗就會一口咬住不放的。
父親脫掉夾襖,拿起鋤頭就準(zhǔn)備挖狗獾洞。父親的力氣好大,一鋤一鋤挖下去,大坨大坨的土塊掀起來,圓圓的洞就一截一截變成了半圓的溝。我知道狗獾逃不過父親的鋤頭,更逃不過兇猛無比的黑狗……
忽然,父親放下了鋤頭,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眼光愣愣地望著洞口深處。黑狗卻騰地跳起來,迅猛地朝著挖開的洞口撲去!父親一把抱住狗的脖子,輕輕地?fù)崦募贡常屗察o下來。黑狗不明白父親為什么要這樣做,委屈地蹲在一旁,疑惑地盯著父親。
我跑過去,看到洞的深處,有一個窩,窩里鋪著一層軟軟的灰色的毛,有一只母狗獾正站在洞口。那家伙黑黑的肚皮,黑黑的四腳,頭頂上有三條白色的紋路。它的肚皮底下有四只小狗獾正在吃奶。母狗獾瞪著一雙恐懼的眼睛,咧著嘴,呲著鋒利的牙齒。它好像想撲出來逃跑,又好像想沖出來搏斗??墒悄撬闹贿€沒睜開眼睛的小崽子死死地叼住它的奶頭不放,白色的乳汁從它們的嘴邊溢出來……
山林好靜寂。聽得見人和狗的喘息,聽得見小狗獾吮奶的“咂咂”聲。
父親忽地轉(zhuǎn)過身,折來一束一束的樹枝,輕輕地覆蓋在狗獾洞口的周圍。
黑狗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舔舔父親的手背,搖搖尾巴,懂事地一步一步往后退。
透過樹枝的縫隙,父親和我都看見,母狗獾那一雙驚恐的目光忽然變得溫和、安靜。
沒過多久,我們往回走了。
父親說:“唉,我不知道母狗獾正帶著崽子,真不該去挖它的洞!但愿別人不會發(fā)現(xiàn)!”
那一窩狗獾后來是否被人掏走,它們能否長成大狗獾,我和父親都不得而知。父親在砍柴時常常向那座山坡上張望,但他不敢再去看一眼。父親是害怕看到一個悲慘的場面還是不愿再去打擾那一窩狗獾呢?
父親說:“黑四眼怕是活不過今年了。”我抬起頭來,忽然間感到,父親也開始老了。
我看看父親,又看看黑狗,好久沒說話。
但我這次無論如何要將父親接到城里去。我知道我不能猶豫,更不能打退堂鼓。否則,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牽著黑狗往河邊走。黑狗似乎預(yù)感到了什么,它接連回過幾次頭,但它依舊沒有懷疑我,一直跟著我來到了河邊。
月光照耀著,夜霧升起來,河面像蒙著一層薄紗。
我沒忘記吳九的提醒,用麻繩將黑四眼的后腳也捆了,用一塊布蒙住它的腦袋,黑四眼這時才感到情況不妙,開始掙扎。我一狠心,一咬牙,將繩子拴在河邊的一棵樹上,朝它的屁股使勁踹了一腳。黑狗“咕咚”一聲落入河灣,河水飛濺,打起幾個漩渦。好長時間,黑狗還在水里浮上浮下,大概是因為繩子捆得不夠緊,我還擔(dān)心它會游上岸來。后來,拴在樹上的麻繩慢慢繃緊了,黑狗終于沉入水里,河面又歸于平靜……
黑狗死了,父親被我接到了城里。
吳九和我通話時,我分明聽到了不遠(yuǎn)處推土機的轟鳴。吳九說:“老同學(xué)啊,等你下次回來,會見到那里有一座工廠,漂亮得很?!?/p>
我好像聽到了老屋倒塌的聲音,那種聲音如一件硬硬的東西,把我的胸口碰撞了一下,我吃了一驚。
父親坐在陽臺的藤椅上,喝一碗綠茶。是從老家?guī)淼墓扔瓴琛8赣H喝茶不要杯子,用碗。父親是抽煙的,在鄉(xiāng)下老家時,喜歡坐在階基的靠背椅上,吧噠著竹腦殼煙袋,還不時和路過我家地坪的鄉(xiāng)鄰們打著招呼,很愜意的樣子。住到城里后,父親就坐到陽臺上去抽煙,他說城里的房子再通風(fēng),這煙也不出屋。往后還是把煙戒了,免得熏了你們。父親還想說點什么,卻沒有說。
但父親常常坐在那里發(fā)呆,有一次父親忽然指著天邊一片云,像一個孩子似地喊起來:“你看那一朵黑云,多像我家的黑四眼,還在那里跑咧!”
我走到陽臺上,朝父親手指的方向看,天邊果然有一片黑云,像一只狗的樣子。但再一看,那一片云又變成了一條魚的模樣……
我對父親說:“是的是的,黑狗一邊跑還一邊汪汪地叫!它在追一只豺狗子,一只偷雞的豺狗子咧!”
這時我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片夢幻似的河面,河面上無數(shù)水泡在跳躍、搖晃,月亮和星星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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