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曾經(jīng)是一名園藝師,小時候她帶著我去西安的環(huán)城公園里上班,在那些花花草草中成長起來的我卻從來沒有留意花兒,印象里只對花園里一種花瓣層層疊疊且很小的花朵起了好奇,這還是因為這種花看起來特別像是商場里賣的“干花”。
引起好奇的并不是花朵本身,而是這種花朵是不是就是“干花”的前身。
我也并沒有很熱愛過草原,深刻的記憶草原也只是陜西境內(nèi)的“關(guān)山牧場”,去的路上大霧,車行進在山里,大霧蓋住了周圍的山也遮住了前往的路,孩子的我不在乎是否危險,只覺得在天上前進。那次同去草原的還有一個年齡相仿的男孩,我們騎著馬偷偷逃開了大人的目光。
于是我只覺得草原是個騎馬的好地方。
……
若爾蓋只是行程的第三天,頭一天在馬爾康的時候海拔還沒有什么影響,等到下午去若爾蓋縣城途經(jīng)“九曲黃河第一灣”的時候,頭就微微有些不適了,爬了一會兒坡,再回到車上的時候右邊的腦袋就結(jié)結(jié)實實的被疼痛充滿。我閉上眼睛在顛簸的車上想要睡過去,然而只是一身的大汗。
那晚我們住在了若爾蓋的縣城,早上7點半就收拾了行李上車了。這會兒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海拔,但還是覺得困。等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窗外昨天的晴空已經(jīng)沒有了,陰沉的灰暗下,并沒有影響草原在7月份散發(fā)出的勃勃生機,草地變得開闊起來,偶爾蜿蜒到小的山坡上,更多的時候卻似乎可以接上了天界。車上還不冷,暖暖的溫度比較適合繼續(xù)閉眼休息,而我被眼前的景色迷得再也不舍得閉眼了。
我拿著手機一邊興奮的給朋友發(fā)短信,贊嘆眼前的景致,一邊又無法集中思想在手機上,時不時的張望著窗外。就有大片大片的牦牛開始點綴著眼前的草原,牧民們自己搭建的帳篷和牛群比起來就顯得稀有,大片的草原上更是難得看到幾個人。
回憶昨日看到的草原:除了綠色,草原上還有花,黃色的一片小花最惹眼,成簇的紫紅色花少些但在這青綠黃中要妖嬈得多,有時候還能看到白色的小花。
今日天陰了,空氣就不如昨天清澈,加上隔著一層玻璃,但感覺也涼爽許多,車里也不覺得有風(fēng)。心里的作用,覺得草原在陰天里反而更加生機盎然,那草原特有的綠色一層層的就出現(xiàn)不重復(fù)的綠。綠一陣平坦一陣爬上小坡。因為陰暗,紅的花就不怎么鮮艷了,昨天已經(jīng)很惹眼的黃花更艷麗起來。
看到最多的動物還是牦牛,且很多小個子,有的吃草有的還要依偎著媽媽。人比牦牛稀罕,有時候會有一段草原是平坦,就是我們所說的一望無際,上面散落著一大片的牦牛,還是看不到人,只有孤零零一個或者幾個帳篷,訴說著這里放牧的故事。
高原的草原怎么可能這么美!高原反應(yīng)沒有了、困倦不適也沒有了,只剩下眼睛和心靈對于美的追逐。
這還不是草原深刻的美。
當(dāng)車終于停了下來,我們陸陸續(xù)續(xù)的從車上下來,風(fēng)已經(jīng)刮得很大了,冷緊跟著就來了,在這樣的7月里,我們就這么一個又一個被凍得回到車上來,把能套能加的衣服都穿上,勉強去搭乘一個旅游車去草原上的“花湖”,雨就下來了。
雨還不小,很多人都被困在臨時的小屋子里。等待的雨小一些了,內(nèi)心的激動已經(jīng)不能壓抑,頂著風(fēng)雨就去了。我在網(wǎng)上查看過相關(guān)花湖的介紹,有一個比較特別的形容:花湖像初戀的滋味。雖然早有準(zhǔn)備,但當(dāng)它闖入眼簾時還是像一記重拳擊中內(nèi)心,頭暈?zāi)垦?,一片空白?/p>
當(dāng)我走在木質(zhì)的棧橋上,置身在雨水和寒冷下的花湖,那一望無際的濕地里豐茂的水草,在冷靜、清澈、清醒的空氣里,獨立的生長著……我被震撼了,這滋味絕不是初戀,也絕不會讓你眩暈產(chǎn)生空白,而是深刻的置身在其中的真實感。一個在城市生活久了的人,來到這種自然的景致中,在城市里那種擁擠卻很寂寞、熟悉但又陌生、存在卻又幻象的情緒里,瞬間被自然征服和覆蓋。
我覺得自己從未有過的真實,真實的存在這個生動、多姿的世界上。
世界上的草原很多,草原上也自然有多樣的湖泊,世界上的花更繁盛就不必多說了,而花湖卻唯獨是草原上獨一無二用“花”做了名字的。
把女人比作花,自然是美的意味,能把湖水比作花的,若不是就在眼前,你還真不相信它的風(fēng)姿。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風(fēng)呼呼的不僅僅吹打我的衣裙,吹得我身體都要飄起來在這片濕地里了。
其實我并不知道它為什么要叫這個名字,我自己猜想這是因為它的風(fēng)韻美麗。
打著傘走在濕地里,有些地方的水草是低矮的,在低矮的水草里有一片星星點點的白色,像很多散在濕地湖水里的滿天星。走進了,站在棧橋邊上彎下腰去看,雨水一滴滴的打在清澈的水面上,泛起漣漪,水波紋一圈圈的擴散開來,水面一下子活了起來,那些白色的小花也動態(tài)了起來,波紋繼續(xù)暈染著,遠處的清澈水草也舞動起來。雨水不知不覺就在水面上小了,冷風(fēng)吹過,波紋不再是漣漪陣陣地泛起圈圈,而是順著一個方向,那些開在水里的花兒草兒比舞臺上訓(xùn)練有素的舞蹈演員還整齊、優(yōu)雅。
漸漸的我被迷幻的眼睛才開始感知到那些花兒其實近看是淡黃,它們深埋在水里的根莖是接近黃土的顏色,帶著或多或少的枯萎感,花兒很小,大朵一些的也不比我指甲大。每一朵都是五個花瓣,我一朵又一朵三朵四朵地數(shù)了很多,除非是花瓣凋落了的,其余的都不多不少的是五個花瓣。花瓣的顏色在白色和黃色之間,偏向黃色,這顏色不同根莖,是新鮮的黃色?;ǘ涞娜镒铛r艷,整朵花兒就被它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這小花是有名字的,叫做高山毛茛。百科書里記載毛茛屬是一個有著400多屬的大屬,花期多為春夏兩季,拉丁語對于它的名字譯為“小青娃”,得名為經(jīng)常生長在水邊。
花湖很大,在修成的木質(zhì)棧道上面行走,濕地的水剛好和它齊平,不會蔓延到腳面,又不影響景致,更不害怕游客的行走會踐踏破壞了濕地的水草。風(fēng)一陣兒特別大,一陣兒小些,其實那個時候的我已經(jīng)不在意這些了,心思都專注在周圍的景色上面,只是當(dāng)我的傘被吹得翻過跟頭我才下意識的告訴自己風(fēng)確實很大。
走了一陣雨似乎沒有了,游客都開始停下來照相,這里的游客因為不多加上這濕地?zé)o邊際的就像天空,很容易就找到一片只有你的濕地世界,雨小了可風(fēng)還是兇猛著,站在棧道的邊上,長發(fā)和裙子都吹得要離開身體,連臉上的笑容都隨著風(fēng)吹得大了起來。我想和濕地靠得近一些,就彎下腰,最后干脆坐在棧道邊上。周圍有其他游客叫著要我小心,我卻興奮極了,恨不得融進這濕地里,低頭看下去,居然就看到了報春花。聽名字就知道它應(yīng)該是和春天相關(guān)的,而此時此刻明明已經(jīng)是夏天,雖然只有一小撮兒,我估摸著拿手攢在一起也是可以抓住的。這花的樣子和高山毛茛特別像,只是顏色是顯眼極了的紫紅。
雨停了,但行走起來不打傘根本不行,風(fēng)和我的心情保持一致,越走越興奮、越看越來了情致。
站在一個小的岔道口,原地打著圈兒四周的看,雨停了,風(fēng)大概吹動了云,遠處隱約的有云朵飄動的痕跡,那心情兒,就盼望著趕快晴起來,大概這花湖在陽光下會更加燦爛起來。
站住的風(fēng)景也可以動起來,不是風(fēng),而是鳥,一群的鳥兒就讓這風(fēng)景畫成了夢幻電影。
閉上眼睛,但愿鳥兒震動的翅膀帶來夢想振翅高飛的力量;但愿風(fēng)兒吹動著蘆葦綠了、黃了、長出嫩芽,是四季更替、萬物生長的希望;但愿此刻的花兒在這片大自然中靜靜的散發(fā)出幽香,甜了我、甜了草原、甜了酣夢。
天氣并沒有放晴,換了一把更大、更結(jié)實的傘,這里的棧道有很多條,你可以繞著小圈也可以繞著大圈。繞過大圈,眼看著就到了乘車的地方,我身體是真覺得冷了,天氣就顯得更不可能晴起來,我有點遺憾的說著冷也說著可惜,覺得如此的景致要晴天才更好些。
旁邊的人說:雖然冷,但這冷也許才更深刻的植入在記憶里。
在中國四川的高山草原上,有一片最美的濕地——花湖。并不是因為湖里開滿了花兒,而是它比花兒更美,而那些濕地湖水里的花兒,雖然小,但綻放的光芒在我的內(nèi)心里,會那么深那么久。
楊則緯,女,漢族,1986年12月出生于西安。就職于西安建筑科技大學(xué)。現(xiàn)為中國作協(xié)會員、陜西作協(xié)會員、陜西省第十屆青聯(lián)委員。魯迅文學(xué)院第13期、28期高研班學(xué)員,全國青年作家英語高研班學(xué)員。2010年榮獲“第二屆柳青文學(xué)獎新人獎”。2015年榮獲“劍門關(guān)文學(xué)獎”。先后被聘為陜西文學(xué)院簽約作家、《華商報》簽約專欄作家。已出版長篇小說《春發(fā)生》《末路荼蘼》《我只有北方和你》《躲在星巴克的貓》《最北》《于是去旅行》。先后在《十月》《北京文學(xué)》《中國作家》《美文》《青年文學(xué)》《延河》等雜志發(fā)表大量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