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壽喜
這段時間,我們科比較閑。坐班的主要任務就是看看報,上上網,聊聊天。
這不,我剛進辦公室,就聽查科長和司機小肖在嘰嘰喳喳地聊,話題是加工資方面的?!鞍Γ€是當官不吃虧呵,我若是‘副處,加錢就更多了,可惜我只是正科。”查科長雖然一個勁地搖頭嘆息,但言外之意還是明顯的:“正科”雖然比“副處”差,但比一般老百姓強多了。
小肖立刻轉移話題:“這年月,靠死工資能掙幾個錢?關鍵還是要有點特長?!彼粡堊?,我就聽出意思來了:小肖開車技術很高,工作之余,經常給一些個體老板開小車,據(jù)說,收入已經超過了工資。
我附和道:“是呵,是呵,現(xiàn)在能掙到外快就是本事!”當然,我之所以說這話,是因為我也有個寫作愛好,雖然掙的稿費不多,但精神感到充實。
查科長不吱聲了。這時,鄰室的阿琴走了進來,她一聽是“掙外快”的話題,眉頭一鎖:“上班怎么能談這個呢?”查科長的精神來了,他一本正經地批評道:“你們這些人呀,精力就是不放在工作上,這樣怎么可能‘進步呢?”如果任查科長說下去,話題肯定又要回歸仕途,所以我故意對阿琴說:“這回加薪,你和老公都是公務員,真是雙雙發(fā)財啊!”阿琴就開始樂了:“我老公加的錢更多?!蔽伊w慕地說:“還是雙職工好呀。”阿琴的頭腦還是比較清醒:“你不也是雙職工?你老婆不也是‘鐵飯碗?”我嘴里說:“老婆在事業(yè)單位上班,雖然收入也不錯,但也比不上公務員呵!”心里對阿琴的“責問”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查科長和小肖的老婆都下崗在家,他們兩家只能算是單職工家庭。
就在我和阿琴一唱一和談論雙職工的好處時,小肖和查科長已經開始討論房價問題了。這可是我和阿琴不愿談及的話題。幾年前,單位附近有一批團購房,價格比市場上低10%左右,我和阿琴都嫌房子偏小,就沒有買,而小肖和查科長東湊西借,把房子買了。沒想到,下半年房價猛漲,小肖和查科長把房子一轉手,輕輕松松就賺了十多萬。我和阿琴那個悔喲!
眼見著聊天就要“不歡而散”了,二樓的王勝又下“基層”來了。就聽他大聲問:“你們家小孩這次考試成績如何?”辦公室突然冷清了下來,卻沒人回話。王勝只好悻悻走了。
王勝一走,查科長就罵開了:“他娘的,不就是笑話我兒子沒考上大學嘛!”阿琴安慰道:“王勝的兒子才上初一,初中成績好,未必高中成績也好。”小肖對王勝也有點不屑:“自己沒本事,就把希望寄托到下一代,哼!”我先是暗笑王勝自討沒趣:明知人家小孩的成績很糟糕,你偏偏要問!但轉而一想:他王勝不也是主動尋找優(yōu)勢話題么?
又過了幾天,單位召開退休老同志座談會。先是在會議室開會,主要領導介紹單位的業(yè)務發(fā)展現(xiàn)狀,十幾位老干部還是比較感興趣的,問個不停。接著,我們科的查科長介紹了單位的人才情況,諸如招聘了多少研究生、本科生,他(她)們年齡如何如何年輕,性格如何如何活潑,工作如何如何進取,等等。老干部們就沒興趣了,幾乎就是查科長在唱獨角戲——顯然,查科長沒找到老同志感興趣的話題。
主要領導見狀,就讓我作個即興發(fā)言。我便選擇了一種“互動式”的講話方式,諸如哪位老干部的兒女在哪家單位工作、任什么職務,或是孫子孫女考上了什么重點高中什么名牌大學,等等。這回,老同志們反應熱烈了,每每說到誰,對應的老同志都會插話補充,諸如“我家孫子考上的可是副部級的985大學”,“我家兒媳婦也當上科長了”,仿佛又回到了年輕時代,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接下來,就是分桌茶話了。我突然發(fā)現(xiàn)這么一個現(xiàn)象:老同志一開始都擠坐在我所在的桌旁,一個個談笑風生;而查科長所在的桌子,卻沒有一位老同志就坐。最后,還是單位領導發(fā)話,幾位老同志才很不情愿地離開了我。
會后,查科長又找我聊天,笑問為何老同志對他有些冷淡。我也笑著直言不諱:“我們在職職工聊天時,每個人都在尋找著自己的優(yōu)勢話題;但跟退休老同志聊天時,你得‘讓著老同志,尋找一些他們感興趣的優(yōu)勢話題,諸如‘子女工作業(yè)績、‘孫輩學習成績之類……”
查科長一聲長嘆:“唉,單位若成立老干部科,你就是最稱職的科長?!币姴榭崎L又要轉向他的優(yōu)勢話題,我立馬掏出幾張稿費單,揮了揮道:“我要早點下班,順路到郵政銀行把這幾張稿費單子兌換成現(xiàn)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