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艷芬 劉晗 田林
摘要:伊尼斯是北美媒介環(huán)境學派的主要理論奠基者,其傳播理論主要由傳播偏向論、媒介決定論、西方文明危機論等核心觀念構成。這些傳播觀念是在繼承前輩理論家傳播思想的基礎上的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本文揭示了這些理論觀念的學術淵源和思想譜系,認為:伊尼斯傳播偏向論源出于人類學大師克羅伯和經濟學研究;媒介決定論源出于凡勃倫和芝加哥社會學派的影響;西方文明危機論則很大程度上受到柯克雷因、歐文、施本格勒、湯因比等人的影響。
關鍵詞:伊尼斯;傳播偏向論;媒介決定論;西方文明危機論;學術淵源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
在傳播學界,哈羅德·亞當斯·伊尼斯(Harold Adams Innis)(1894-1952)是著名的媒介環(huán)境學派理論創(chuàng)始人。雖然他已經離開我們60余年了,但他撰寫的《傳播的偏向》《帝國與傳播》等著作對傳播學發(fā)展影響深遠,迄今仍被人稱頌。歷史地看,伊尼斯在傳播學領域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就絕非偶然,除了他本人多年來的潛心研究和大膽創(chuàng)新外,還與他善于博采眾長,批判性地繼承前輩理論家的思想有關。伊尼斯早期熱衷于研究加拿大經濟學史,其研究方法獨樹一幟,為加拿大的經濟學研究做出了開創(chuàng)性的成就,代表作有《加拿大皮貨貿易》《加拿大太平洋鐵路史》等,推動了加拿大經濟的發(fā)展。在生命的最后十余年,伊尼斯將目光轉向了傳播學,聚焦媒介技術發(fā)展對社會變革的影響問題。1946年,他公開發(fā)表《報紙在經濟發(fā)展史中的作用》一文,開啟了傳播學研究的道路。伊尼斯傳播理論主要由傳播偏向論、媒介決定論、西方文明危機論等構成。這些觀念是在前輩傳播思想基礎上的繼承與發(fā)展。弄清楚伊尼斯傳播理論的學術淵源和思想譜系,對于進一步理解伊尼斯的傳播理論,給予其合理的學術評價與學術地位有較為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價值。
一、傳播偏向論的學術淵源
伊尼斯在《傳播的偏向》里繼承社會學芝加哥學派的思想,堅持一種泛媒介觀念。在他看來,媒介的內涵十分豐富,除了廣播、報紙、電報等公認的媒介之外,還包括了牛皮紙、石頭、莎草紙,甚至把交通系統等也囊括在內。他將媒介分成兩種,一種偏向時間,一種偏向空間。他認為,社會所盛行的傳播媒介的性質,將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到它所在的文明,使其具有不同的時空偏向。偏向時間的媒介如石刻文字等,以它們作為載體,文字雖然難以傳播,但是卻可以永久存在,便于知識對時間跨度的縱向控制,有利于建立權威的、等級森嚴的社會等級制度。偏向空間的媒介,如紙張以及早期的莎草紙等,雖然難以保存,但是卻方便輕巧,易于運輸和傳播,便于知識在空間上的橫向延伸,有利于經濟和貿易的發(fā)展,也可以在遠距離內加以傳播和控制,從而鞏固政權,建立中央集權社會。
因此,伊尼斯認為,不管是“偏向時間的媒介”還是“偏向空間的媒介”,都有自己的弱點,如果其中一類媒介得到片面的發(fā)展,社會的穩(wěn)定結構就會被打破,社會文化就會出問題。只有通過平衡來打破這種偏向,才能確保國家的長治久安。伊尼斯從世界文化史和傳播史的角度來看待“傳播偏向”,反映出了他對現實的強烈關懷,也表現了他對國家乃至整個西方社會強烈的憂患意識。對于當時的西方文明來說,偏向空間的文化擴張、世俗制度的發(fā)達、科學技術的發(fā)展飛速、過分強調個人主義等,這些價值觀念和文化因素對于國家和社會的長期發(fā)展和鞏固都存在一定的隱患。
在傳播偏向論形成的過程中,伊尼斯先后受到很多學者的影響。從伊尼斯的著作可以發(fā)現,他在論述傳播的同時,展現在讀者眼前的是一幅匯聚了傳播學、歷史學、宗教學、文學、經濟學等在內的波瀾壯闊的社會畫卷和文化圖景。在伊尼斯的《傳播的偏向》一書中,他表示,傳播的偏向涵義是“對于它所在的文化,它的重要性有這樣或那樣的偏向?!盵1]27而伊尼斯關注傳播對文化的影響,有一個很重要的來源,那就是人類學大師克羅伯,這一點,伊尼斯曾在《傳播的偏向》的緒論中提到過。克羅伯以文化研究為核心,他認為文化不僅僅具有本身獨特的內涵和發(fā)展形成過程,同時也是一個全球性的事物,它同自然區(qū)域與社會組織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克羅伯把社會出現的文化模式,看作為一種外在環(huán)境,這種社會環(huán)境會影響文化的衰敗和興盛,乃至于整個社會的變遷。在伊尼斯看來,克羅伯描繪了西方各個階段的文化現象,而對于文化成分的相對優(yōu)勢和劣勢雖然做了些暗示,卻沒有進行深入的研究。
伊尼斯打算就這一點做出自己的補充,他認為,文化都是具有一定的偏向的,而這種偏向,與這些文明所使用的媒介的性質息息相關。伊尼斯指出,傳播在西方文明中是占有一席之地的,他也毫不隱藏地表明了他對這一課題研究的熱愛。由此,也確定了他“界面”的研究方法,以生成洞見。在伊尼斯的書里,他用大量的篇幅,通過描述媒介的變遷,追蹤了帝國的興衰。尼羅河特性對埃及文明產生了很大的影響,莎草紙作為一種更為有效的新媒介,對石頭等文字載體所帶來的知識壟斷發(fā)起了挑戰(zhàn)……他力圖說明,帝國通過媒介對知識的壟斷,將最終致使其無力應對一些邊緣化的力量,從而崩潰解體?;谶@樣的認識,伊尼斯著手研究傳播對于文化乃至整個社會的意義,并探求解決西方文明危機的途徑。
伊尼斯的傳播偏向論還直接受啟發(fā)于經濟學研究,“在早期研究加拿大經濟貿易史的過程中,(伊尼斯)發(fā)現交通運輸方式和載體的不同會導致貿易的不平衡” [2]9,在此基礎上,他將經濟學領域中的“偏向”等范疇應用到傳播學領域,發(fā)現事物本身的物理特征會帶來傳播的偏向與差異。這種觀念在經濟學領域中,很大程度上與美國著名的經濟學家和社會學家凡勃倫的制度經濟學有關。凡勃倫從制度經濟學的角度指出,人類的性質使他們在不同的歷史時期,會產生不同的思想意識及行為規(guī)范,從而也會衍生出具有不同偏向的社會制度,而伊尼斯則以此延伸到傳播學領域,認為媒介也是帶有不同偏向的,并舉證了很多的事實來論證,從而形成了后來著名的“傳播偏向論”。
伊尼斯的傳播偏向論關心的是“傳播的形式可能會對傳播內容產生的影響” [3]112,而伊尼斯的這種認知和觀念跟當時在文學研究領域盛行的英美新批評不無關系。伊尼斯與麥克盧漢在加拿大多倫多大學共事五年,因為對媒介研究的共同興趣而聚集在一起,是一種互為師友關系,在學術思想和學術觀念上也相互影響。麥克盧漢從文學批評領域轉向傳播學問題的研究,在方法論上深受新批評的影響,“麥克盧漢將新批評的思維方式和方法論橫移過來, 研究傳播學此前關注甚少的媒介問題” [4]84,尤其重視媒介形式的差異給傳播內容帶來的影響。這一點在某種意義上深刻啟迪了伊尼斯對傳播學問題的研究,使他看到了傳播媒介本身的特點和差異對于社會、文化和價值觀念形成的重要性。在新批評的視野中,文學形式本身并不是以前眾多文學批評流派所認為的那樣無足輕重,而是直接影響和制約著文學文本的意義生產和信息的傳達,甚至可以說,有時候形式就是內容本身。就此而言,伊尼斯的“傳播偏向論”不能不說是受到了經由麥克盧漢的以英美新批評為代表的形式主義文學批評的影響,關注媒介本身物理特征的差異給文化、社會組織帶來的影響與差異。
二、媒介決定論的學術淵源
伊尼斯認為,各個歷史階段所盛行的不同媒介,都對社會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深刻影響著人類的生活方式和行為思想。他甚至認為媒介的產生會影響甚至改變歷史的發(fā)展和文明的進程。在他看來,如果一種新的媒介產生了,或者媒介形態(tài)改變了,社會關系也會跟著變化。如紙張的產生與應用,推翻了和羊皮紙有關的知識壟斷,但是媒介的變革和發(fā)展不一定會帶來文明的興盛。在特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下,隨著傳播技術的進步,由于媒介本身,或者媒介使用者所具有的傳播偏向,可能會使文明內在的生命活力大幅衰退。如廣播等媒介的出現與大幅運用傳播,助推了希特勒上臺;印刷工業(yè)的出現與擴張則進一步促進了壟斷和民族主義情緒。
伊尼斯將媒介的偏向與發(fā)展,作為社會組織和文化形態(tài)變革的決定性因素的傳播思想,被稱之為媒介決定論。這種思想認為“技術本身的發(fā)展獨立于所有其他因素,技術的發(fā)展決定著所有其他社會關系” [5]58,在一定程度上,媒介技術具有本體性意義。很多資料表明,伊尼斯“媒介決定論”的出世,從理論到研究方法,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凡勃倫和芝加哥社會學派的影響,如庫利、米德、帕克、杜威等等。凡勃倫是制度經濟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在美國制度經濟學的各種流派中有著重要地位。伊尼斯一生中很大一部分時間都在研究經濟學,而后轉向傳播學,也建筑在其經濟學之上。凡勃倫的相關研究方法與視野,不僅影響到了伊尼斯的經濟學研究,也滲透到了伊尼斯的傳播研究里,伊尼斯自己公開表示過,他對凡勃倫的相關理論非常感興趣。
凡勃倫跳出經濟和市場領域,在廣闊的社會變遷圖景中分析心理、習俗、制度和經濟行為之間的作用關系及其變化。[6]91。在凡勃倫的啟發(fā)下,伊尼斯把大社會歷史背景的宏觀思辨研究,應用于媒介環(huán)境學,這種研究方法得到了麥克盧漢的高度贊揚與肯定,對媒介環(huán)境學有著深遠的影響。凡勃倫指出,制度變遷的一個重要動力是技術創(chuàng)新,這一點對伊尼斯的傳播研究影響也很大。伊尼斯在20世紀20年代,經過多次田野實地考察后,發(fā)現交通運輸系統對經貿的發(fā)展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凡勃倫認為價格體系對文化和習俗方面有重要影響,受此影響,伊尼斯進行了進一步調查研究,他發(fā)現,資本主義工業(yè)生產的發(fā)展很大程度受到了價格體系的推動,也因此帶來了一系列的社會變遷,可是價格體系的影響會因為傳播媒介的強弱而有所變化,在傳播媒介比較發(fā)達的大城市,信息的受眾到達率以及對受眾所產生的影響都比較大,價格體系的作用也會隨之增大。
從學術思想史的角度來看,伊尼斯傳播理論的學術淵源,有一個人不能忽視,那就是帕克。在美國芝加哥大學時,伊尼斯師從著名社會學家帕克,并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帕克不僅僅是西方社會學界的主帥,還可以稱作是媒介技術主義的先驅者,他認為傳媒的發(fā)展對社會變遷有著重大的影響。他在佩恩基金研究中對媒體效果評估,以及他所著的《僑民報刊及其管理》,對后世影響深遠,如大眾媒體對公眾意見的作用等等。這些學術思想,在之后的研究學派中都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在芝加哥大學時,伊尼斯對帕克的思想非常感興趣。今天,我們可以在帕克的很多言論中分析出伊尼斯傳播理論的雛形,如“技術設備自然要改變人們的習慣,并且必然改變社會的結構和功能”等等。從帕克那里,伊尼斯還學會了怎么去確定異質社區(qū)的控制機制,這些控制機制在安排社區(qū)的相關事務時有一定程度的一致性。但伊尼斯在傳播學的道路上,比帕克走得更深入更遠,堅信媒介技術發(fā)展決定著社會的組織結構和存在形態(tài)。
庫利是美國著名的社會學家和社會心理學家,他的一些傳播思想理論,如“初級群體”、“鏡中我”等等,對美國乃至世界的傳播學研究有著重要影響。庫利的傳播思想的論述對象主要為傳播、社會發(fā)展、媒介發(fā)展、人類本性、現代傳播。他曾指出,傳播技術的意義重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人的心智。他分析說:現代傳播技術的發(fā)展可以四處傳播信息,也使我們能夠進行更廣泛更迅捷的討論,同時,這些機制很明顯使得解釋生活和對實際情況做出合理判斷的被組織起來的智能得到提高。[7]303由此可以看出,庫利關于傳播技術的一些觀點對伊尼斯媒介決定理論的形成也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三、西方文明危機論的學術淵源
伊尼斯曾把人類文明分為以下幾個時期:蘇美爾文明;埃及文明;希臘-羅馬文明;中世紀時期文明;中國紙筆時期文明;印刷術初期文明;啟蒙時期文明;機器印刷時期文明;電影時期文明;廣播時期文明。[1]5 在古代文明中,伊尼斯最推崇的是保持了空間與時間平衡的希臘-羅馬文明,他認為當時社會對印刷業(yè)的自我吹捧和文明自我中心主義的盛行,讓處于危機中的西方文明不能夠及時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危險處境,西方文明相對于停滯的中世紀時期文明,并不是實實在在的進步,而是從關注時間的控制轉為關注空間的控制。
在1948年的“英聯邦大學研討會”中,伊尼斯曾表示,應將西方文明作為整體對象來研究,而不是僅僅研究其中一部分。知識的分割,導致各個學科失去平衡,不能共享同樣的觀點,嚴重破壞了西方文明的一致性問題。如很多的會議活動,與會者都是帶著濃重的政治色彩來表達與探索問題,而忽略了從哲學、歷史學、社會學等角度來解決問題,與會成員的行業(yè)與地位等,也反映西方文明出現了問題。
伊尼斯實際上揭示的是文明在傳播擴散過程中的結構性問題,媒介的集中化傾向也加劇了政治、經濟、文化、生態(tài)等方面的失衡,時間壟斷的損害甚至消失加劇了國家控制的擴張,如政府在保護自然資源、治理洪水等方面采取的措施,主要都是用來解決當前緊迫的問題,從長遠發(fā)展的眼光來看,這些規(guī)劃是令人懷疑的,而把這種解決緊急事務的手段上升到解決一般性問題的原理,也是存在危險的。在伊尼斯的研究著作中,他脈絡清晰地探討了埃及、巴比倫王國、希臘、羅馬帝國等國復雜的文明史,并詳細說明了貫穿其中的媒介所發(fā)揮的作用和意義,試圖在宏大的歷史文明背景中,通過研究媒介與文明的關系,喚醒現代西方文明所擁有的錯誤優(yōu)越意識,找到真正的自我。
伊尼斯在其著作《帝國與傳播》的緒論中表示,這本書主要講的是帝國經濟史,關懷各種文明和帝國。當代大部分人都在執(zhí)著地評估帝國興衰的經濟因素,然而,這種研究恰好是具有一定的局限性的,表明了知識壟斷的危險性。在伊尼斯看來,約翰·密爾和馬克·帕提森等人都對這點進行了說明和警示,只有研究文明和制度的局限性,西方的文明才會綿延不絕。誠然,不管是何種思想、理論,幾乎都不可能是一蹴而就的,大多建立在對前人成果的再創(chuàng)造之上。伊尼斯對西方文明的研究與判斷,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柯克雷因、歐文、施本格勒、湯因比、克羅伯等人對文明研究的關懷的影響。
仔細閱讀伊尼斯的著作,不難發(fā)現,他用很大的篇幅文章,記錄了古今文明的發(fā)展及媒介傳播在里面所起的作用,這對讀者來說,是一件令人振奮的事情,因為透過他的著作,不僅可以了解人類文明的發(fā)展史,也可以了解媒介傳播的發(fā)展歷程。不過,我們也不得不承認,這恰恰也增加了讀者閱讀的難度,密密麻麻的參考文獻,浩瀚淵博的學術思想,再加上伊尼斯本身相對晦澀的文風,如果沒有一定的文化基礎和底蘊,以及潛心研究的耐心,要想理解伊尼斯的著作,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在這里要提到的兩個人物,柯克雷因和歐文,他們對伊尼斯轉向傳播學研究,探討西方文明的危機是非常重要的??驴死滓蚝蜌W文都是古典學的代表人物,同伊尼斯一起任教于多倫多大學。尤其是柯克雷因,出版了《基督教與古典文化》,他總是試圖把自己的知識分享給別人,以便使相關研究得到進一步發(fā)展。正是同事間的相互交流,耳濡目染,才進一步激發(fā)和堅定了伊尼斯透過古今人類文明背景來研究媒介傳播的興趣。雖然國內現在關于柯克雷因和歐文的研究文獻幾乎很難找到,但是他們對伊尼斯的影響是肯定的,這一點在《帝國與傳播》中,伊尼斯已經親口佐證。
英國史學大師湯因比寫有12卷巨著《歷史研究》,從某種程度上說,伊尼斯對西方文明危機的憂患與研究,受到湯因比對文明和文明史研究的深刻影響。在湯因比的《歷史研究》中,他嘗試通過比較研究人類歷史,來探討人類的文明形態(tài)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從而尋找出現代文明的發(fā)展出路,為人類未來的文明發(fā)展提供藍圖。這與伊尼斯對西方文明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成果有許多相似之處,只不過從湯因比的論述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他看來,宗教對文明的發(fā)展至關重要,因而,他對文明的研究處處都帶有宗教的影子。而伊尼斯更多的是關注比較中的政治因素,他把文明的發(fā)展過程與傳播媒介和傳播形態(tài)結合起來,每一種文明的產生,都是來源于新的傳播媒介的使用,而一種文明的繁榮,則是建立在各種傳播媒介的平衡之上。因此,伊尼斯批評湯因比太多地關注了宗教而忽略了空間和政治等因素,在《變化中的時間觀念》一書中,伊尼斯還對美國的帝國主義傾向做出了深刻批判與揭示,給深陷危機的西方文明作出了警告。
施本格勒比湯因比成名更早,湯因比自己也曾經承認他對文明史進行系統思考,確實受到了施本格勒思想的強烈啟發(fā)。那么,施本格勒的思想對伊尼斯是否也有影響呢?答案是肯定的。施本格勒是文化形態(tài)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也是關于西方文明沒落的著名預言家,他于1917年出版了《西方的沒落》,贏得了巨大的成功,在西方學術界產生了重大影響。事實上,《西方的沒落》的出版,給了當時的西方社會當頭一棒,這本著作把文明的興衰作為專門研究的課題,他認為各種文明都是有著各自的興衰模式的實體,文明由盛到衰的過程是世界構成不可缺少的部分,是任何東西都不能改變的。當時的西方文明成為了當時西方社會的強大推動力,與此同時,西方人也膨脹著推崇自然科技并狂妄自大的心態(tài)。伊尼斯和他一樣對自己文明未來的發(fā)展充滿了強烈的興趣,注重對世界歷史進行綜合性的整體研究,并對西方文明充滿悲觀失望和憂患意識,尖銳地指出了西方社會繁華背后所潛伏的危機,只是伊尼斯在吸取了他的相關觀點之后,開創(chuàng)了一個新的理論視角,即從傳播媒介的角度切入,來研究西方文明的興衰,并提出了西方文明危機論等觀念。
四、結語
縱觀伊尼斯的傳播理論,可以看出他跨越門戶偏見,批判性地接受了眾多前輩學者和同代思想家的眾多思想和觀念,他將各學科交叉滲透,形成了多學科融會貫通的新的研究模式。伊尼斯將芝加哥學派經驗主義的研究方法進行了發(fā)揚,彌補了芝加哥經驗學派社區(qū)研究的不足之處,開拓了著眼媒介來研究傳播學問題,構建傳播學理論的學術新路徑,形成一種不同的傳播學研究范式。立足二十一世紀,從思想史的視角追溯伊尼斯的傳播理論的思想譜系,挖掘其學術淵源,并不是要評說他的短長,而是要宏觀地綜合把握北美媒介環(huán)境學派,尤其是第一代理論家伊尼斯傳播理論產生的時代背景和理論基礎,給予其客觀合理的學術評價與恰當的學術地位,進而有利于我們整體認知和理解傳播學研究的發(fā)展歷程,從而探索出傳播學研究的新方法與新范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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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梁艷芬,女,湖南漣源人,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研究生,星辰在線總編室職員,主要從事文藝傳播學研究。
劉晗,男, 武漢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博士后流動站研究人員,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媒介理論與媒介文化研究。
田林,女,湖南保靖人,土家族,吉首大學文學與新聞傳播學院研究生,主要從事媒介文化研究。
(責任編輯:李直)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12YJA860008);湖南省哲學社科基金項目(11YBB319);中國博士后科學基金項目(201104912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