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書瑋++翁倩
《長江圖》支流混雜,用魔幻語言,從光影入手,借助數(shù)條隱約的故事線,拍出了一封逆流而上的情書。這其中的旁觀視角選得特別,也選得好,滿載對長江的情感,讓鏡頭跟隨船只由不同港口出發(fā)、抵達,這樣的手段不再局限于長江一隅,它拉長了畫幅,也拓寬了縱深。當男主角逆流而上、在每一個港口尋找面目模糊的女人,李屏賓的鏡頭經(jīng)過,長江浩浩蕩蕩又今非昔比,角度千回百轉,實則少見:電影間接又多層面地展示了長江的影像。
只是《長江圖》以電影作品討論卻讓人頗為失望。導演用一本遺棄的詩集制造了劇情上的懸念,建立男女主角的關連,又加入了一些風土習俗,試圖為男主角建立更全面的形象和個性。這些線索的處理,輔以大量導演的旁白和反覆抄寫的詩篇,在本已豐富滿盈的畫面上,搭建起敘事高塔。
這樣的搭建并不成功。導演對文字的打磨顯然不如對影像處理嫻熟,旁白的加入并未使得影像條理清晰,反而因語言表述上的瑕疵分散了影像的力量。旁白絮絮叨叨地為戲中人一再吐露心聲,實則將那份盡收眼底的表情收窄了想象空間,也去掉了演繹的力量。追根究底,也許是導演對演員的表演不信任,否則為何要使用畫蛇添足的手段來幫戲中人抒發(fā)心聲呢?
歐洲電影人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有許多關于城市變換和景觀流逝的創(chuàng)作,他們都沒有使用冗長的旁述解決表達上的含糊。那已經(jīng)是50年前了?!堕L江圖》對語言的使用,顯然把影像的作用削減了不少?;蛘咭部赡?,導演對表演的領會也并不深刻。對白、旁述,最終回落到演員的發(fā)揮。
從整體上看,《長江圖》用北方的表達方式呈現(xiàn)了南方的地理和情感牽絆,片中演員并不是無法處理日常對白的人,他們都是有功底的表演者,但被介于生活語言和書面語之間的累贅壞了事。由此觀之,片中人物似乎只存在一種外來的戲劇關系,應該是經(jīng)導演的權力將這些演員捆綁在一起,他們之間沒有化學作用,語言沒有經(jīng)過自己的消化,沒有感染力。如果走在沿江城市,有異性對你(或自己)說:“這是我的長江?!蹦銜骱胃邢??
導演對結構的把控也是野心太大,他復雜的角色文本不可謂不充分,可角色的設定并不需要都拍出來,它們只是為這個電影的戲劇內核提供基建。一尾黑魚的加入不能說平白無故,為了表述男主角的父子關系,或也是重要的,可是最終成形的影像沒有讓這段素材發(fā)揮作用。素材沒能讓男主角的角色更合理或豐滿,僅僅制造出了他的某一面,而這一面在整個電影脈絡中并未有效提供說服力。男女主角的性愛場面也同樣如此。
這幾個要素上的欠缺,最終導致電影整體表述上有了缺陷。當導演想要用詩的手法來拍攝一部電影,有表有里,首當其沖必須要有讓人信服的語言和各司其職的段落和層次。問題的癥結很可能變?yōu)檎軐W探討:什么叫作詩?或者:怎樣才算有詩意?
詩的意蘊顯然在言外,文字(詩的建筑素材)要織就一個空間,字與字之間產(chǎn)生意蘊,那樣才會有詩意?!堕L江圖》很用心去搭建內外兩條線,外是男主角魔幻地尋找女主角,內以女性形象隱喻長江,順帶說出這條河流的意義。只是由于用力過猛、拿捏不當,表層敘事失敗了,內里的意蘊又被語言的畫蛇添足破壞了。
即便如此,《長江圖》依然有它的意義在。過往中國出產(chǎn)的影像都太明亮、太明顯了,總在試圖為它找到簡單粗暴的歸納,為它頒發(fā)了若干“不實際”的勛章?!堕L江圖》至少抽離了出來,試著呈現(xiàn)一種風貌。而這種呈現(xiàn)使這條江在電影中綻放了日漸遭到破壞的魅力。河流在電影中的形象竟然比任何一個角色更真實、更飽滿,更多樣化與一言難盡。
《電視臺風云》(1976)
導演:西德尼·呂美特
主演:費·唐娜薇 威廉·霍爾登
在《聚焦》拿下大獎之后,一些舊片更值得咀嚼了。這部電影中的每個演員都奉獻了精彩的表演,即使劇情看起來太過奇巧——可如今的世界早比電影更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