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清
近年來極簡風格再次成為國際時裝的主流,如同我們當下的生活,簡單、直接,永遠準備迎接快節(jié)奏的每一天??梢哉f簡潔契合了現代社會的精神,工業(yè)文明追求的快速、效率潛移默化地影響了我們的生活,而生活進一步造就了這個時代的審美理念。由此人與物產生了一種新的關系,這種關系直接或間接地反應到藝術創(chuàng)作中來,引領了簡潔復古的潮流。
當下無論是工業(yè)設計還是藝術設計,以線條運用的極限來表現其所追求的簡潔。而想說的是,這種簡潔與古代的簡潔是兩條涇渭分明的平行線,不能混為一談?;蛟S在過去很少會有人思考這個問題,人潛意識里往往厭煩太多的繁復細節(jié),無論是服飾還是言語,無論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還是人與物之間的互動,想要從繁復細節(jié)中解脫的愿望時刻存在著?,F代工業(yè)文明所崇尚的簡潔是一種簡單粗暴而斬釘截鐵的美,這種美直接來源于形體給視覺造成的某種震撼,而沒有經過聯想和演繹:這種震撼早已充斥心間,讓人窒息、無法思考。
然而,紫砂的手工創(chuàng)作之美與這種工業(yè)之美永遠格格不入。工業(yè)之美在于其度量之精確,當工藝不斷進步,精度也隨之越來越高。乍一看仿佛與技巧越熟練,作品越標準一樣,然而人與機器畢竟是不同的。人有情感,機器沒有;冰冷的工業(yè)之美永遠無法取代手工創(chuàng)作豐富的情感之美,而這正是紫砂壺藝創(chuàng)作的精髓所在。
就以這件“六方宮燈壺”(見圖1)來說,方器之美在于強調簡潔陽剛的力量感。倘若其中沒有注入作者的情感,即便六面六方塑造得分毫不差,它也是冷硬干澀的。這就好比原始人與現代人,表面上都是簡潔的衣著風格,但兩者卻有天壤之別,我們可以通過遮蔽身體的物質和方式輕易地區(qū)分出文明和蒙昧。紫砂壺同樣如此,同樣的式樣正是由于存在手工上的不同演繹,融入了不同作者的各自情感,而這種情感能被觀賞者所區(qū)分,從而達到審美上的不同共鳴。
在制作一把六方器時,因為要協(xié)調多個平面,其制作難度實際上比通常意義上的圓器更高。以這把“六方宮燈壺”為例,由于全手工的特點,六個面并非是相互平行的,而是相對弧形——既要保持棱角與圓器涇渭分明,又不能過于剛直,出現上文所說的那種工業(yè)化的冷硬。所以在制作“六方宮燈壺”的時候,需要熟練掌握曲線的處理。
根據多年實踐所總結出的經驗,在制作“六方宮燈壺”的時候,盡量避免使用過于冗繁的曲線。曲線的弧度應相似,這樣既可以保證線條的挺括流暢,又顯得干凈利落,不拖泥帶水。在水平視角上相互平行的曲線可以十分有效地分割塊面,并突出方器造型的特點。另外由于身筒的曲線較長,這就相應地對壺體結構的強度也提出了要求。茶壺壁需要適當加厚,以達到支撐的作用。宮燈是一款經典的紫砂壺造型,最大的特點便是其氣質高貴典雅,而方器通常和大方、粗獷聯系在一起。要將兩者相結合,除了前面說到的要善用曲線之外,流、把、鈕的處理也需要引起特別注意。該壺在宮燈的原始造型上略有改變:化圓為方,六條棱線將原本一體的“燈籠”等分成六個挺括的面,并以此構成了身筒。這六條棱線一路貫底,簡潔自然,將“六方宮燈壺”的輪廓十分顯眼地表現了出來。
此壺的嘴、把、身被同樣塑造成六棱狀,協(xié)調統(tǒng)一。壺身與口蓋、底部都能相互貼合,配合適當加高的拱形鈕,高聳挺立的宮燈就呼之欲出了。作為全壺的視覺中心,可以說壺鈕是受到最多關注的部位,采用暗接工藝使得壺鈕與壺蓋在造型上更加連貫,成為一個整體。這在視覺上可以起到很好的分割作用,配合壺口以下的滑肩設計,讓人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水流的暢快。
方中帶曲、方中求圓、方圓結合是紫砂壺藝塑造中常用的手法,在這把“六方宮燈壺”中同樣如此且處于相當顯眼的位置。高聳壺身衍生出的高壺鈕采用江南水鄉(xiāng)特有的拱橋造型,采用了特殊的藝術化處理,滿是鮮明的地域文化特色。
綜上所述,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任何一處細節(jié)都能夠決定全器的成敗。紫砂壺藝與文化結緣,處處彰顯著文化的魅力,其傳承并增添了其歷史的厚重感。喝茶是為了修身養(yǎng)性,玩壺更得品味純心。紫砂藝術當前繁榮發(fā)展,越來越開放的時代也引領其進入一個全新的階段。小小的紫砂壺,帶著其獨特的個性,在時代的更迭中不斷發(fā)展、不斷創(chuàng)新,必將繼續(xù)發(fā)揚光大,開拓更寬廣的藝術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