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小菊

早上，阿鐘還沉沉地睡著，四叔就進來催他起床。

阿鐘起來洗了個臉，來到飯廳。四叔早就準備好了兩份飯菜，正坐在飯桌旁等他。四叔在街上開了一間雜貨店，平時一個人守店。此時，阿鐘想不起昨晚為什么會到四叔這里過夜，四叔淡淡一笑：“先不管其他，來來來，吃早飯。”

四叔不肯說，阿鐘也不多問，坐下來端起飯碗就吃。剛扒拉兩口，四叔按了按他的碗，說：“阿鐘，我這有一瓶好酒，咱倆喝了吧?！?/p>

阿鐘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點頭：“好啊好啊，有啥好酒拿出來吧。”

四叔點點頭，到廚房拿了瓶酒回來。阿鐘興致勃勃地接過酒瓶，打開蓋子就要倒酒。四叔忽然一拍大腿，不好意思地說：“我想起來了，一會兒還要你幫我辦點事，這酒先不喝了，免得誤事！”

說著，四叔一把將酒搶回，擰緊蓋子，又拿回廚房去了。阿鐘饞得直吞口水，但他知道四叔向來說一不二，只好作罷。吃完早飯，四叔關了店門，推出一輛摩托車，載著阿鐘上了路。

阿鐘好奇地問：“四叔，您帶我去哪兒？要我?guī)湍鍪裁?？?/p>

四叔說：“到了你就知道了?！?/p>

不一會兒，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四叔停下來鄭重地問：“阿鐘，四叔讓你做件事，你敢不敢？”

阿鐘想都沒想，一拍胸口：“四叔放心，有啥吩咐盡管說！”

“那好！”四叔忽然叫道，“脫掉衣服！”

阿鐘一愣：“四叔，脫衣服干什么？”

四叔喝道：“別問，叫你脫你就脫！”

四叔今天的火氣非常大，阿鐘嚇了一跳，極不情愿地脫掉了一件外套。

四叔又叫道：“再脫！”

看著四叔兇巴巴的樣子，阿鐘心底有些發(fā)毛，只好把襯衫也脫了。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光膀子，風一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更要命的是，他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引得路人紛紛看過來。

見他脫光了上衣，四叔滿意地點點頭，馬上又命令道：“把褲子也脫掉！”

“這……這……”阿鐘傻眼了，一陣羞恥感涌上來，“四叔，這不好吧，多難為情，我……我不脫！”

“難為情？”四叔沉吟了一會兒，忽然掏出錢包，從里面抽出兩張百元鈔票，在阿鐘面前晃了晃，“你脫了，這兩百塊錢就給你?！?/p>

阿鐘兩眼亮了亮，但馬上暗了下去：“不不不，四叔，我不干?！?/p>

四叔呵呵一笑，又從錢包里抽出錢來：“五百咋樣？”阿鐘搖搖頭，四叔再次抽出一小沓錢來：“呵呵，兩千塊，怎么樣？”

阿鐘兩眼放光，手不自覺地伸出，想抓住四叔遞過來的錢?？墒种竸偱鲋n票，他扭頭看看四周觀望的路人，臉“唰”地一下就紅了，手也如觸電般縮了回來：“四叔，您別逼我了，您就算給我一萬塊錢，我也不干這樣丟臉的事！”

“哈哈，好！好樣的！”四叔哈哈大笑，不再為難他。隨后，四叔帶著阿鐘在大街上轉了一個上午。

到了飯點，四叔帶著阿鐘走進路邊一個小飯店。阿鐘抬頭一看，門口掛著“零點飯店”的招牌，他覺得挺眼熟，好像來過，但又記不起來了。

兩人找了張桌子坐下，四叔十分慷慨地點了一桌子的菜。阿鐘早上沒有喝酒，酒癮早就上來了。他喊來服務員，想要一瓶酒。四叔一把攔住他道：“酒就不要喝了，別忘了，我?guī)愠鰜硎且k事的。事還沒辦，不能喝！”

阿鐘無奈，只能乖乖地扒飯吃菜。吃到一半，四叔抹抹嘴巴，朝阿鐘使了個怪怪的眼色，附在他耳邊說：“快把飯桌掀了！”

阿鐘驚得夾住的一塊雞肉掉到了地上，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聲問：“四叔，您咋讓我掀桌子呀？這不好吧？”

四叔壓低聲音，厲聲說：“你懂什么？老實告訴你，我身上雖然帶著不少錢，但這錢我還有其他用處，不能用來付飯錢。你聽我的，掀了桌子后，你就耍橫，我在旁邊配合，這頓飯錢保證可以免了！”

阿鐘十分驚慌，連連擺手：“四叔，咱還是別這樣吧……”

四叔臉色變了，咬著牙說：“好，你不敢，我來！”說著，挽起衣袖，蹲下一把抓住桌腿，作勢要掀飯桌。

阿鐘嚇得使勁拽住四叔的胳膊，連聲勸阻：“四叔，別別別，別做傻事！這頓飯錢我出！”接著連忙喊來服務員：“服務員，買單！”

結完賬，阿鐘生怕四叔再做出啥出格的事兒，連忙把他往飯店外拉。到了外邊，他主動要求換他開摩托車，四叔也不反對，坐到了后座上。車開出去一會兒，經過一家刀具店，四叔忽然大喊停車。

阿鐘停下車，四叔徑直就往刀具店里走，阿鐘連忙跟上去。四叔進了店，只打量了一眼，就買了兩把菜刀。阿鐘看得微微吃驚，小聲問：“四叔，您買這玩意兒做什么？”

四叔平靜地說：“我不是叫你跟我去辦事嗎，咱現在就去?！?/p>

兩人上了摩托車，四叔才告訴阿鐘，有個人欠了他一筆貨款，一直收不回，那人還耍賴不想還錢，他要阿鐘和他一起去教訓那人，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

阿鐘聽得心里大驚，摩托車差點沒把穩(wěn)，他顫聲說：“四叔，這是多大的事呀？你們有多大的仇恨呀？至于要動刀子嗎？”

四叔問：“阿鐘，你怕了？”

阿鐘確實害怕，他好心勸道：“四叔，您還是聽我的吧，咱別干那樣的事兒，行不？”

哪知四叔大叫起來：“阿鐘，你沒膽！你不敢去，我自己去！停車！”

阿鐘心里七上八下打著鼓，眼見四叔不依不饒、暴跳如雷的樣子，他一咬牙，猛地掉轉車頭往回開！

四叔急得連連大叫：“錯了，你走錯方向了！快給我停車！”

阿鐘不理他，一邊專注地開車，一邊大聲說：“四叔，我不能讓您去做違法的事。我現在就帶您回去，您給我坐好了！”說完，阿鐘加大油門，快速地往回開。

過了好一會兒，終于回到四叔的店門前。阿鐘停好車，打算讓四叔罵一頓。哪知四叔下了車，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嘻嘻的。阿鐘奇怪極了：“四叔，您不生氣？”

四叔哈哈大笑，一掌拍在阿鐘肩上：“好小子，你總算還是個人！”

兩人回到店里，四叔拿出那瓶好酒，倒了滿滿一杯。阿鐘舉起酒杯，一口喝了個精光，然后疑惑地問道：“四叔，您今天是怎么啦？好像發(fā)瘋了一樣?！?/p>

四叔又是一聲大笑：“你真以為四叔要吃霸王餐，還要拿刀去砍人？那都是整你的！”

阿鐘愣住了：“四叔，您到底在搞啥呀？”

“到底搞啥？你自己看看！”四叔說著，掏出手機，打開一段拍攝的視頻，遞給阿鐘。

阿鐘接過一看，臉立馬漲得通紅！這段視頻不長，但視頻里的人竟是他自己。視頻里，只見他脫了褲子，半夜三更站在三岔路口發(fā)飆，大喊大叫……

原來，阿鐘是個酒鬼，喝多了膽子就大了，還愛發(fā)酒瘋。昨天晚上，阿鐘在外邊喝完酒，給四叔打了個電話。四叔趕過去時，阿鐘正在脫褲子，大喊大叫，還隨地小便。四叔很痛心，就拿出手機拍下了阿鐘的丑態(tài)。然后，一步不離地跟在他后面。

阿鐘在路口發(fā)完飆，接著去了那家“零點飯店”吃夜宵。吃著吃著，突然就把桌子掀了。好在這家飯店的老板和四叔是朋友，在四叔的調解下，并沒有追究。但隨后，阿鐘又像瘋了一樣，沖進廚房，抓起一把菜刀跑出去，見著路人就追。四叔嚇壞了，當時的阿鐘就像發(fā)瘋了一樣，大腦失控，六親不認，誰勸都沒用。

四叔知道攔不住了，為了不讓阿鐘闖出大禍，他抓起一根木棒，從后面冷不丁敲了阿鐘一記，把阿鐘敲暈了，這才把他帶回了店里。

聽完了四叔的講述，阿鐘伸手一摸后腦勺，果然有一個腫包，他沒想到自己發(fā)起酒瘋來竟然如此不堪，不禁低下了頭。

四叔語重心長地說：“阿鐘，今天我就是想讓你記住這個教訓，酒喝得適量是好東西，但喝過頭了，借著酒勁發(fā)酒瘋就是害人的東西。你瞧瞧你，不喝酒時，多好的一個小伙子，可一旦喝多了，酒精作祟，跟瘋子沒啥兩樣。你若不控制，任其發(fā)展的話，指不定哪天闖下大禍，后悔都來不及呀！”

“我……我知道錯了！”阿鐘心里一陣后怕，他拿出手機，懇求道，“四叔，把那段視頻發(fā)過來給我吧，我要經?？纯?，以此告誡自己?！?/p>

（發(fā)稿編輯/蘇 朝 插圖/盧仲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