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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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長和我吃過飯
◎張曉峰
聽說劉鵬要到咱縣當(dāng)縣長了?張春冷不丁地這么一問,幾個人都把手中的報紙放下了。老李把老花鏡摘了下來,半陰半陽地說,聽你說這話的意思,好像你們認識?張春說,豈止是認識呀?劉縣長還和我吃過飯呢。老孫用舌頭舔了幾下嘴唇,干笑了兩聲說,要說以后咱這當(dāng)秘書的和縣長吃飯倒有可能,劉縣長是從外市調(diào)來的,怎么可能和你吃過飯?張春說,你們別不信。我年輕時寫過詩,一次在省會開筆會,吃飯的時候和劉縣長一個桌子,他也寫詩。他喝醉了,當(dāng)場痛哭了起來,他說他失戀了。邵姐指著張春的光頭頂,笑嘻嘻地說,就您這形象,也是詩人?張春有些惱火,我這形象咋了?聰明的腦袋不長毛,這可不是我說的。另外,我年輕時頭發(fā)也茂密著呢,脫發(fā)是這幾年的事兒,不信,你問老李。張春說著看老李,老李卻裝作沒聽見,喝起了茶水。
張春說,信不信由你們,反正我和劉縣長早就認識,反正劉縣長和我吃過飯。說完,張春也看起了報紙。雖然眼睛看著報紙,心卻沒在報紙上。張春想,不知道劉縣長還記得我嗎,要能敘上舊,讓我跟著他當(dāng)秘書就好了。干兩年,還不派個好單位當(dāng)正職?張春正想著,老孫敲了敲桌子說,老張,等哪天劉縣長上任了,和我們見面時,你當(dāng)場和他說起那事,我們就相信你了。老孫這一說,張春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己怎么把這事給說出去了?聽說領(lǐng)導(dǎo)最怕提當(dāng)年不得志時的事。何況剛才還說劉縣長喝醉了,失戀了,當(dāng)眾哭了。這要讓劉縣長知道了還得了呀?張春光腦袋上冒起了汗。老李說,說你吹牛不報稅吧,你還覺得屈。不敢吧?孫姐說,你當(dāng)詩人不行,寫小說我看有一套。幾個年輕人也在一邊笑。張春瞪了他們一眼,繼續(xù)對著報紙發(fā)呆。
回家跟老婆一說,老婆也埋怨,你說你和劉縣長有這層關(guān)系,你自己知道不就得了,顯擺什么呀?私下里和劉縣長敘敘舊,讓他拉你一把,別人也說不著啥。這倒好,人家還沒來,你先揭人家的老底兒。你看那一幫子人,一個比一個嘴松,一個比一個怕別人混得比他強,這話不愁傳不到劉縣長耳朵眼里。好端端的事兒,讓你這張破嘴給壞了。你還不得吃不了兜著走?張春這次很有耐性,抱著腦袋洗耳恭聽了只有初中文化程度的老婆兩個小時諄諄教誨。接下來的幾天,張春都是在懊惱和恐慌中度過的。他怕劉縣長的到來,希望市里能改變決定,讓劉縣長到其他地方當(dāng)縣長去。想想不太現(xiàn)實,就又盼劉縣長趕緊到來,趕緊把自己調(diào)出政府院,隨便調(diào)到哪個單位都行,有沒有職務(wù)都行。
張春失眠了,厭食了,抑郁了,病了。
怕也好,盼也好,該來的還是來了。劉縣長一上班,就先來和辦公室的秘書們認識。大家都看張春,張春躲到了后面。如果頭有縮進脖子的功能,張春一定會把頭縮進去的。辦公室楊主任介紹完張春,劉縣長“唉呀”叫了一聲,我說怎么這么面熟呢,原來你是張春呀。還寫詩不寫了?張春勉強擠出了幾絲笑意,早不寫了。劉縣長說,太可惜了。你寫的詩很有靈性。還記得那次筆會嗎?我喝醉了,因為失戀還當(dāng)眾哭了。呵呵,想想那時候蠻好玩兒的。
張春的眼一下濕潤了,頭頓時昂了起來,大聲說,蠻好玩兒,蠻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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