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 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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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漆匠
◎任 樂
麥子糠掉了,油葵還不能牽,洋芋也不到挖的時候,村人們沒了活干,進入了秋收前短暫的一段農閑時節(jié)。大后晌,日頭懶洋洋地照在村頭老杏樹的巨大樹冠上,篩灑下斑斑駁駁的光點。這些光點在杏樹下面玩牌的幾個人身上臉上停一下,晃一下,弄得撲朔迷離。楊老大呵呵地笑著,滿臉焦黃的皺褶擠成了一堆。他手里捏著牌,眼睛瞟著上家催促說,出牌啊,快出啊!上家還是磨磨蹭蹭地沒出牌。楊老大發(fā)現(xiàn)上家的目光正直愣愣地望著村口,于是他和其他幾個人也都把臉扭過去朝村口瞅。
一輛黑色小轎車打村口開進來,嘎吱一聲停在了路邊上,油漆匠右手拎著一個黑亮的小皮箱鉆出了汽車。他穿著一件卡其色西裝,打著紅色領帶,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嘴里叼著一支煙,氣度不凡地從大家面前走過。楊老大趕忙站起來說:“喲,回來了?”油漆匠昂首闊步地走著,邊走邊朝楊老大舉起左手,很優(yōu)雅很有風度地晃了兩晃。只晃了兩晃,村上人后來都這樣說。楊老大呆愣在那里半天沒落座,臉面上很有些下不來。
村上人被激怒了,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
“看把他尿得高的,有幾個臭錢都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這錘子忘恩負義,不是個好東西!”
油漆匠七歲時候爹就不在了,娘兒倆相依為命,飽嘗了生活的艱辛。初中還沒讀完,他就因貧困輟學了,給外地來的一個刷油漆的師傅打下手,幾個月以后,就學成了油漆匠,背上工具包,到處找著給人家刷油漆。后來他覺得刷油漆這活雖然不費力氣,但是很麻煩,油漆一件家具先后得十多道工序:調料、刮底、打磨、上底漆、油漆灰補洞、打水磨、再上底漆、打磨光滑后上面漆,最后拋光。而且不掙錢,還沒有在建筑工地上打工掙的錢多,于是他就扔下油漆刷子,到一家建筑工地上去當小工。他吃苦耐勞,做事情認真、仔細,深得老板賞識,幾年后就提拔他做了工頭。又幾年下來,他掙得盆滿缽滿有了數(shù)十萬身價。這次回來,他就是要以前所未有的新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徹底洗刷一下他過去留在人們腦海中的印象。他小時候總是破衣爛衫,跟討飯的似的,處處遭人白眼。如今他有錢了,是大款了,就要拿出大款的做派震一震村里人。他知道他這樣村里人會嫉妒,會看不慣,但他不管那么多,他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如今這世道有錢就有一切。這偏僻的小山村多少年就出了他這么一個大款,張揚一下顯擺一下咋了?誰能把他怎么樣?
油漆匠的娘正在豬圈里給豬喂食,看見兒子回來了,趕緊把兩手在衣襟上抹了幾下,從豬圈出來迎了上去。她接過兒子手中的包,像招呼稀客一樣將兒子招呼到房子里,一邊給兒子沏茶一邊說:“媳婦咋沒跟你一塊兒回來?”
油漆匠說:“她上班呢,過年時候回來?!?/p>
“你爹走得太早了,如果他能活到現(xiàn)在,看到你這么出息,不知會有多高興哩!”娘一路嘮叨著到廚房給兒子準備晚飯去了。
油漆匠脫了西裝坐在沙發(fā)上喝茶,邊喝茶邊拿目光在房子里上上下下掃著。這房子還是爹蓋下的,那時候條件不好,墻是用土坯壘的,椽子檁子都是白楊木的。已經維修過幾次了,依然是一副破爛不堪的模樣,他這次回來就是要在這舊房子旁邊漂漂亮亮地蓋一幢小洋樓。
晚飯后,油漆匠和娘坐在屋里閑聊,門吱扭一聲被推開了,走進來兩個男人,一個是鄰居陳二,一個是油漆匠兒時的伙伴大福。娘趕忙起身讓座,熱情地給客人倒茶。油漆匠拿起一包紅塔山,給兩個人一人一支,然后他自己也叼上一支,點著抽了幾口,問:“有事嗎?”
大福笑著說:“你這家伙在外面發(fā)達了,也應該關照關照老朋友呀,把我弄到你工地上去,隨便讓我干啥都行?!?/p>
“兄弟,”鄰居陳二央求說,“我也想去你工地上干,你看我都三十老幾了,還打著光棍,別人給介紹過幾次對象,都因為家里窮,出不起彩禮錢,沒成。頭些年,手里有幾千塊錢就能娶回媳婦,現(xiàn)在不行了,人家一張口就要上萬的彩禮,地里頭一年又弄不上幾個錢,只能靠出去打工了。”
油漆匠猛吸幾口煙,吐出一串繚繞的煙圈,然后慢騰騰地說:“這個么,說實話,我工地上現(xiàn)在不缺人,等啥時候缺人了再說吧?!?/p>
大福說:“你那么大的工地,把我們兩個隨便哪個縫縫里都塞下了?!?/p>
陳二說:“就是么,人不親土親,我們去了不管咋說也是自家兄弟,一定會好好給你干的?!?/p>
油漆匠拿眼睛把坐在他對面的兩個人瞟了一下,說:“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工地上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哪能隨便往里塞人呢?再說了,我的工地這陣子在克拉瑪依,太遠了,我們縣上到處都是工地,你們要是真想干,還不如在跟前干呢,有個啥事回家也方便,反正在哪都是憑力氣掙錢嘛,你們說是不是?”
大福和陳二相互望了望,都再沒言語,兩雙發(fā)亮的眼睛頓時黯淡下來,默默地坐了一會兒,兩人站起來告辭了。油漆匠剛把他們送出門,楊老大又來了。油漆匠的娘還是一視同仁地給讓座,倒茶。油漆匠也給了楊老大一支紅塔山。楊老大就那么坐著喝茶、抽煙,好半天,什么也不說。一支煙快抽完時,油漆匠問:“有事嗎?”
楊老大訕訕地笑一下,說:“也沒……沒啥事情?!?/p>
“哦,我,我想求……侄兒……幫個忙……”楊老大吞吞吐吐地說。
“我能幫你啥忙?。 庇推峤嘲櫫艘幌旅碱^。
楊老大說:“我家里,遇上了點事情,想在侄兒跟前……借些錢,先應個急,我手底下一轉開就還你?!?/p>
油漆匠說:“我的現(xiàn)金都存在銀行,身上就帶著一點零用的錢?!?/p>
楊老大說:“我可以等幾天,等你從銀行取回錢了再借我,利息咋算都行。”
油漆匠朝楊老大臉上望了一眼,一股嫌惡之情涌上心頭。那是他爹死后的第二年秋天,楊老大家墻根那幾棵蘋果樹上掛滿了紅紅綠綠的蘋果,一天中午,油漆匠趁楊老大家的人在屋里吃午飯的時候,悄悄爬上最邊上的一棵果樹,當他的手剛伸出去挨到一個又大又圓的紅蘋果上時,突然覺得屁股上一陣生痛,扭頭一看,見楊老大抄著一根長棍子站在地上,正怒沖沖地戳他的屁股。他慌忙從樹上溜下來,兩只小手張開攤在楊老大面前,說:“我沒摘果子……我沒有……”楊老大黑著臉不吭聲,他擰住油漆匠的耳朵,將油漆匠揪到他娘面前,兇巴巴地說:“這沒爹管教的東西就交給你了,這次我饒了他,下次再偷偷摸摸的,我不打斷他的腿才怪呢!”娘抓起一根牛鞭,發(fā)了瘋一樣拼命抽打油漆匠。油漆匠被娘的神情嚇壞了,他不敢躲閃,木樁一樣戳在那里任由皮鞭抽。末了,娘扔下皮鞭一把扯開油漆匠的衣服,看著油漆匠身上一條條血紅色的印子,娘傷心得哭了。油漆匠記得娘當時只說了一句話:人窮志不要窮,就是饞死也不能去偷!
對于速生桉樹的經濟效益而言,其本身是具有較高經濟價值的林木種類,所以為了使其發(fā)揮價值最大化,應該在速生桉樹的生態(tài)保護上多做貢獻,減少與預防速生桉樹生長過程中受到不良影響,為其營造健康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以增加林木種類,有益動物種類等方式,提高林區(qū)內的生態(tài)環(huán)境。將林區(qū)的生態(tài)保護與林木的經濟效益進行融合,同時為國家的綠色生態(tài)發(fā)展做貢獻,在保證速生桉優(yōu)勢生態(tài)環(huán)境下,得到速生桉的高質量生長,從而達到林木經濟效益的提升。
“你不要等了,有錢我也不會借給你!”油漆匠硬梆梆地撂了一句。
楊老大愣了一下,再什么也沒說,站起身走了?!芭椤钡囊宦暎推峤呈箘抨P上了門。
娘望了望油漆匠,說:“你不借就不借,話說那么絕情干啥?!?/p>
油漆匠說:“是他以前把事情做得太絕了!”
娘嘆口氣說:“都過去那么多年了,還記那個干啥!”
第二天早上,娘給油漆匠打了一碗荷包蛋,油漆匠吃完,說要去城里辦些事情,辦完事情回來就動工蓋房子。
油漆匠要蓋新房子,娘心里自然高興。她想要蓋就得抓緊,趁著這陣子大家都閑著趕緊弄,過些日子一開始收秋莊稼,別人就沒工夫來幫忙了。于是油漆匠剛一走,她就去請村里人,想趕在兒子回來之前先把地基打好。村里人對油漆匠雖然有看法,但覺得孤兒寡母的也確實不容易,看在油漆匠娘的面子上,大伙兒都爽快地答應了。
當天下午,油漆匠家的宅基地上匯集了好多人,有的挖地基,有的搬石頭,一片繁忙景象。油漆匠的娘一手拎著茶壺,一手拿著煙,笑呵呵地給干活的人斟茶遞煙。
這當兒,油漆匠回來了。他朝宅基地上掃了一眼,立刻拿出做包工頭的架勢,揮著手吼道:“停下!都給我停下!”
眾人一時愕然,紛紛直起身來望著油漆匠。
“簡直是胡整!”油漆匠鐵青著臉說。
“咋了?到底咋了?你咋能這樣呢……”油漆匠的娘氣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來幫忙的村人們收拾起各自的家伙,默默地走了。
油漆匠上前扶起娘說:“你知道我要修啥樣的房子嗎?不是村里隨處可見的那種小平房,我要修的是樓房,就是城里人住的那樣的樓房,他們弄下的這個地基,能修樓房嗎?”
娘說:“那你就好好說么,人家又不是你手下的工人,都是來幫忙的,又不掙你一分錢,你那么兇巴巴的干啥呢?”
油漆匠說:“我剛才一著急,就把這一層給忘了,不過不要緊,等咱們的樓房竣工了,我置辦幾桌酒席,把大家請過來好好玩一下?!?/p>
翌日上午,幾輛大汽車開進了村子,最前邊一輛汽車滿載頭戴安全帽的建筑工人,后邊幾輛汽車上分別拉著卷揚機、攪拌機、水泥、鋼筋等。油漆匠引領這支建筑隊來到自家的宅基地上,安營扎寨,開始修建樓房。
修這樣的住家小樓,對這支專業(yè)的建筑隊來說完全是小菜一碟,這可能是他們承接的最小的工程了。只幾天工夫,一幢小洋樓就豎起來了,它傲然挺立在一片灰撲撲的農家小院中間,顯得極其高大和特別。接下來是裝修,樓房的外墻貼上了奶白色的瓷磚,在陽光照射下熠熠生輝,氣度不凡。室內也裝修得非常奢華。赤褐色的大理石地板,再打上油蠟,光可鑒人;頂棚用鏤花木板鑲了,吊附著一盞豪華的枝形大燈;鋁合金的門窗,廁所盥洗設施達到了城里星級酒店的標準……
這天,油漆匠高薪請來了縣城一家酒店最好的主廚師傅,準備了十幾桌酒席,想好好慶賀慶賀,熱鬧熱鬧。可是,都快中午了,除了油漆匠家的幾個親戚外,再沒來其他客人。
油漆匠的娘急得團團轉。按村里的習俗,修了新房子這樣的大喜事,全村人都要帶著賀禮來吃喜酒的。不來的也有,那都是素有仇怨的??涩F(xiàn)在已到了午飯時分,村里家家都掩著院門,一片靜寂,村街上空落落的,連個玩耍的娃娃都沒有。油漆匠娘的心里也空落落的,空得有些發(fā)慌。她敲開鄰居陳二家的門,只見陳二和他的父母都捧著碗吃面條,哧溜哧溜吃得有滋有味。油漆匠娘說:“你們過去到我家吃去呀,準備了那么多的菜?!标惗镎f:“我們這不是已經吃了嗎?就不過去了,他嬸你快去招呼別人吧?!庇推峤衬镏缓猛顺鰜怼S肿吡藥准?,情形都差不多,她心里一陣發(fā)酸。
村長來了。村長帶著村委會一班人,買了兩掛鞭炮噼噼叭叭地在油漆匠的新樓下面響了一陣。村長認為油漆匠修了這幢漂亮的樓房,令村里的面貌煥然一新,這是好事,值得慶賀,值得提倡。在酒席上,油漆匠殷勤地勸著酒,他舉著一杯酒說:“村長我敬你老人家一杯?!?/p>
村長瞇縫著眼睛,似醉非醉地說:“小伙子,人發(fā)達了可不要忘本哪!”
油漆匠說:“村長我記著你呢,以前上面下來的救濟款、救濟糧啥的,你都批給了我們家,我正準備哪天登門拜謝你老人家去呢!”
“你確實應該拜謝,不過不是我,是全村的父老鄉(xiāng)親?!贝彘L說,“你知道嗎,救濟款、救濟糧給了你家,村里其他人家就沒有了,那時候好多人家都困難,可是大家看你們孤兒寡母的,都勒緊褲帶把救濟款、救濟糧讓給了你們?!?/p>
油漆匠手里的酒杯晃了晃,幾滴酒灑在了地上。
隔天清早,油漆匠又去了城里。下午,他坐著一輛大卡車回來了,卡車上裝得滿滿當當?shù)?,大彩電、洗衣機、冰箱組合柜、衣柜、碗柜、酒柜、真皮沙發(fā)、席夢思床……該有的都有了,該趕潮流的都趕上了。油漆匠牛氣十足地指揮著幾個送貨的人往樓上搬東西。一進大門是一個偌大的客廳,客廳后面有一道玻璃門,推開玻璃門便是上二樓的樓梯;樓梯后面是廚房和儲藏室。豪華的房子再配上時髦的家具,頓時金碧輝煌,處處洋溢著逼人的富貴氣息。
東西全搬進屋,安置好,已是黃昏了。油漆匠的娘準備了幾個菜,油漆匠陪著卡車司機和幾個送貨的人吃飯,他心里高興,使勁給大家勸酒,自己也喝了很多,喝得舌頭都打不過彎兒了。
晚上,醉醺醺的油漆匠由娘扶著上了二樓,二樓有兩間臥室,娘倆兒各住一間。
睡到半夜,油漆匠醒來了,他感到腦袋蒙蒙的,口干舌燥,就趿拉著拖鞋下到一樓去找水喝。他抓起茶壺倒了一杯涼茶咕嚕咕嚕地灌下肚去。茶壺旁邊放著一包沒抽完的煙,他抽出一支點上火,然后便關掉客廳的大燈,嘴里叼著煙摸索著上樓。樓梯間漆黑一團,他后悔沒有在樓梯上裝一盞燈。不行,明天就去找電工來裝,裝上燈,以后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瞎摸了。正這么想著,他撲一聲摔倒在了樓梯上,嘴里叼著的煙掉落在了樓梯下面。樓梯下面殘留著一堆未來得及清理出去的垃圾,那里面有用剩的半瓶松節(jié)水、半罐油漆和幾只油跡斑斑的手套。燃著的煙頭掉落下來,引燃了這些東西,熊熊的火焰迅速升騰起來。
油漆匠晃晃悠悠地上了二樓,他壓根兒沒有在意那支煙的下落。經過娘門前的時候,他腳底下磕絆了一下,身子撞在了娘的門上,娘在里面問:“你咋了?”
油漆匠說:“我沒事,我下去喝了些水?!?/p>
娘說:“我起來給你燒一碗酸拌湯去。”
“你睡吧,明兒早上燒?!庇推峤痴f完,就回屋去睡了。
“我燒去,酸拌湯解酒?!蹦镆贿呑匝宰哉Z地說著,一邊開了燈穿衣服,衣服穿好下了床,一開臥室門,就感覺樓道里有股濃烈的煙味兒。她急忙跑到樓梯口,朝下一望,嚇得腿一軟倒在了地上,她大聲呼叫:“天哪——著火啦!”
油漆匠聞聲悚然一驚,他一骨碌跳下床,胡亂穿上衣服,抓起床頭放著的小皮箱跑出臥室,背著娘奔下樓梯,躥出了客廳,站在村街清冽的夜風中。娘扯起嗓子拼命喊:“快來人啊——救火??!”
油漆匠說:“媽你別喊了,我這就打119報警,叫救火車?!彼麖纳砩厦鍪謾C,喂喂喂地打著電話。
油漆匠的娘依然一聲接一聲地呼救:“來人啊——救火??!”
一戶人家的燈亮了,又一戶人家的燈亮了,隨后村里所有人家的燈都亮了,緊接著就聽到了吱扭吱扭的開門聲,狗們也盲目地叫起來。每戶人家都跑出一兩個人,提著大大小小的鐵桶、塑料桶,急匆匆沖向村前的澇壩。咣當咣當桶口砍入水中,潑哧潑哧桶水四溢著拔出了水面,啪達啪達沉重而凌亂的步子直奔油漆匠家的樓房。
油漆匠拿著手機,伸著脖頸眺望村外那條蜿蜒的鄉(xiāng)間公路。他心急火燎地盼著救火車的到來,一個人拎著水桶吭吭哧哧地經過他的身旁,濁重的喘息聲表明他已不再年輕而且有些力不從心。他感激地扭頭一看,那熟悉的微微佝僂的身影已沖進了樓門,楊老大!他心頭顫了一下,隨后他就在救火的人中看到了大福和陳二,愧疚仿佛一塊烙鐵烙燙了他的臉頰,他感到臉上一陣發(fā)燒。
經過男男女女百十號人的奮戰(zhàn),一場突如其來的火很快就被撲滅了。油漆匠心里清楚,如果再延誤十分鐘,客廳里的東西就全著了,火勢將會蔓延上二樓,后果不堪設想。
油漆匠跑進客廳,從柜子里拿出幾包紅塔山撕開封口給鄉(xiāng)親們敬煙,但沒有一個人接他的煙。他們輕描淡寫地擺擺手,說要回去睡覺了,就拎著桶搖搖晃晃地走了。
人們都散去了,村子里一片靜寂。
一個多小時后,嗚啦——嗚啦——嗚啦,公路上由遠而近響起了尖利的警報聲。一輛龐大的救火車閃爍著警燈正小心翼翼地駛過來。
“這些狗日的!”油漆匠罵了句臟話?!斑@時候還跑上干啥來呢?”
一輪明月孤零零地懸在夜空,灑下冷幽幽的光輝。油漆匠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想著村長說的話,眼前晃動著楊老大佝僂的背影和所有村人救火時的情景。是的,村長說得對,是應該好好拜謝全村的父老鄉(xiāng)親,明天一早就去找村長,看自己能不能為村里做點啥,要和村長好好談談,一定要好好談談!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