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方曉
市里開一重要會議,書記、市長以及各路“諸侯”都參加。會議畢,照例得安排工作餐。領導坐大包間,司機坐小包間,這也是慣例。大家駕輕就熟,各自落座吃飯。
此時此刻,小包間里所有的司機卻都輕聲閑聊著,說了一大堆,就是誰也沒有動筷子。市長的司機小石頭睜大了眼睛焦急地東張西望,好似在找什么人。找誰呢?找的當然是書記的司機老舒頭。這老舒頭不來,大家也開不了席啊。過了好一會兒,老舒頭才晃晃悠悠地從外面進來,大大咧咧地往空著的主席位上一坐,揮手說:“吃飯,吃飯!”一桌的人立馬拿碗的拿碗,夾菜的夾菜,熱熱鬧鬧地吃了起來。
吃飽了喝足了,坐老舒頭身邊的小石頭放下碗筷,抹了抹嘴角的油,討好地拎起桌上的那包“紅淮州”,熟練地抽出一根往老舒頭嘴前送:“哥,抽根煙!”本市這會兒正流行抽“紅淮州”呢,因此,無論是開會還是吃飯,都照例上這煙。
老舒頭臉陰了下來,不滿地說:“說過多少次了,我抽不慣這個,你叫他們上‘黃江河吧,那個煙抽來有勁!”老舒頭多年的習慣,喜歡抽“黃江河”。這煙未必比“紅淮州”高檔,甚至還便宜幾塊錢,只是老舒頭喜歡它那股子霸道勁,抽得嘴里痛快,心里舒坦。
“好嘞!”小石頭自責地伸伸舌頭,沖著一邊的服務員高聲叫道:“趕緊的,把這‘紅淮州換了,上‘黃江河,要快點啊!”服務員撇撇嘴,一溜煙就去換了。
桌上,副市長的司機、主任的司機、局長的司機等都自覺地將手中的“紅淮州”掐了,眼巴巴地等“黃江河”上來,并自覺夸了“黃江河”一大堆的優(yōu)點,好像誰抽“紅淮州”簡直就是罪惡。
不多久,書記高升,到省里去了。原本是要帶上老舒頭的,這也是慣例,用得順手,須臾離不得??缮厦鎭砹诵戮?,將“司機跟著領導走”當成了不正之風,要大反特反。沒辦法,書記只得只身履新,將老舒頭留在了市委辦公室。正好一副市長的司機家里有要緊的事,告了個長假,老舒頭就自然頂了上去,成為這位副市長的司機了。
而市長,成為了新的書記。小石頭也就從市長的司機搖身一變,成了書記的司機。雖然服務的對象是同一個人,可身份變了,小石頭感覺這天地好像也變了一樣,高大了許多,清新了許多。大家向他道賀,他謙虛地說:“都是為領導服務,有啥子區(qū)別喲?”
這天,市里又開會,新書記、新市長以及各路“諸侯”都參加。會議畢,照例得安排工作餐。領導坐大包間,司機坐小包問,這也是慣例。大家駕輕就熟,各自落座吃飯。
老舒頭正要像以往一樣往主席位上坐呢,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已被小石頭坐了,猛然醒悟,尷尬地陪了個末席,低頭不聲不響地吃飯。大家都爭著跟小石頭套近乎,根本就忘了老舒頭的存在,沒誰跟他搭話。老舒頭心里不舒服,只想趕緊將這飯吃完,好出去透透氣。
“怎么上的是‘黃江河啊,這煙土里吧唧的,除了賣氣力的人,現(xiàn)在誰還抽?換‘紅淮州吧!”小石頭生氣了。原來,服務員遠遠地一見老舒頭來了,記得他的愛好,怕被他罵,自覺地將“黃江河”端端正正地擺在桌上。沒承想,這又錯了。
服務員不知所措,眼巴巴地望著老舒頭,盼他說句話。可老舒頭依然低頭夾菜吃飯,像沒這檔子事,屁也不放一個。新市長的司機急了,對服務員吼道:“耳聾了,沒聽到石頭大哥的話?趕緊換‘紅淮州啊,真沒眼力!”服務員撇撇嘴,一溜煙就去換了。
桌上,副市長的司機、主任的司機、局長的司機等都自覺將手中的“黃江河”掐了,眼巴巴地等“紅淮州”上來,并自覺夸了“紅淮州”一大堆的優(yōu)點,好像抽“黃江河”簡直就是罪惡。
(蘇紫摘自《羊城晚報》2015年12月21日,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