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敗績”說起
——績麻的紡織考

廖江波， 楊小明

(1.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00；2. 江西服裝學院 江西省文化藝術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南昌 33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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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敗績”說起
——績麻的紡織考

廖江波1,2， 楊小明1

(1. 東華大學 紡織學院，上海 201600；2. 江西服裝學院 江西省文化藝術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南昌 330201)

摘要:“敗績”在不同的語境下產(chǎn)生出不同的釋義，學界對此爭論紛紜。文章從紡織的視角，通過手工績麻技術要領、歷史文獻與出土文物考察績麻技藝與文化，闡述“敗績”現(xiàn)象，證明績麻的“成”與“敗”，對個人與整個農(nóng)業(yè)社會都具有重要的意義。研究認為，在中國古代男耕女織的小農(nóng)經(jīng)濟模式下，紡織文化滲透到社會生活中來，一些漢語詞義的引申可以從其紡織的本義中找到其源頭。“敗績”的本義為“績壞麻線”，因其同個人生活的質量與社會的穩(wěn)定產(chǎn)生關聯(lián)，其詞義引申為“事業(yè)失敗”“大敗”無異議，引申為“敗輯”則有所牽強。

關鍵詞:績麻；敗績；麻紡；釋義；農(nóng)業(yè)社會

典型復合詞有的由符合句法關系的短語詞匯化而成，有的語素義跟詞義的關系是典故化形成[1]。“敗績”是一個詞義豐富的詞匯，從字面的本義講“毀壞績麻”[2]。從先秦古籍記載開始，“敗績”在各種的語境中，其詞義的變化眾說紛紜，很難有一個確切的答案。詞義的引申由本義衍生發(fā)展而來，因此本文從績麻技術與文化的視角，還原“敗績”在紡織中的本義，推測其引申義，旨在為其內(nèi)涵與外延一致性提供合理的解釋。

1　“敗績”釋義考

學界對“敗績”的解讀，有多種觀點，概括起來分成三種?！渡袝摹罚骸跋膸煍】?，湯遂從之?！笨讉鳎骸按蟊涝粩】??！薄皵】儭奔蠢斫鉃閼?zhàn)爭的失敗、大敗?！冻o·離騷》：“豈余身之憚殃兮，恐皇輿之敗績?！蓖跻葑ⅲ骸盎?，君也；輿，君之所乘，以喻國也；績，功也。言我欲諫爭者，非難身之被殃咎也，但恐君國傾危，以敗先王之功?！惫省皵】儭?，即“敗功”，意為“毀壞功績”“喪其功績”?！抖Y記·檀弓》：“馬驚敗績?！编嵭ⅲ骸绑@奔失列?！本褪邱R受驚之后亂奔，毀壞了車轍(道)，敗績=敗緝=敗輯=車筱=翻車[3]?！皵　蓖安弧?，“績”同“跡”，“敗績”即不遵軌跡，而導致翻車[4]。今天學者對三種釋義都有附和，在此不一一列舉。另外，黃金貴等[5]認為“敗績”非“敗”+“績”，持“車覆”說立闡釋性新義，立“敗功”義作闡釋明義，都不能一統(tǒng)“敗績”。導致過度訓詁的根本原因是將“敗績”的詞義作“敗”+“績”?！皵】儭迸c詞素“績”，古代已有確詁，可據(jù)此立二義：大敗義，翻車義；詞素“績”為事(事情)義。這種解釋比較有新意，但本文暫且不去爭論“敗績”釋義。

2　紡織視角下“敗績”考

2.1“敗績”本義考

基于紡織的角度，“敗績”即為“敗壞績麻”?，F(xiàn)代漢語詞義經(jīng)過千百年的變化，其引申義與本義相差甚遠，但可以從編旁部首溯源本義?！墩f文·糸部》：“績，緝也，從糸責聲?！濒?，象形文字，細絲也，象束絲之形。段玉裁注：“績之言積也，積短為長，積少為多?！薄墩f文》：“緝，績也?！薄翱儭迸c“緝”為互為通假字。段玉裁注：“析其皮如絲，而撚之，而刮之，而續(xù)之，而后為縷，是曰績，亦曰緝?！薄墩f文·禾部》：“積(稹)，聚也，從禾責聲?！薄柏煛庇小熬奂钡囊馑?。則“績”從績麻線引申而來?！墩f文·攴部》：“敗，毀也，從攴貝?！标?，像人手持棍杖敲擊的意思。聯(lián)系“敗績”，即為毀壞集聚麻線。

2.2“敗績”引申考

基于紡織的角度，“敗績”引申為“失敗”有可考之處?！稜栄拧め屧b》曰：“績，繼也，事也，業(yè)也，功也，成也。”《左傳·昭公元年》曰：“遠績禹功?！表f昭注：“績，功也。”“遠績”，即為遠大的功績。古代漢語中“緝”“績”二字相通，“績”作功績義解，就是從有關麻事的“積短為長，積少為多”引申來的?？兟?，就是不斷加麻線聚集的過程。將麻線聚集整齊緊密，則衣保暖美觀。“成”，事物發(fā)展到一定狀態(tài)或狀況，只有成“績”多了，才能紡線成衣?！俺煽儭钡谋玖x，績麻成衣。古者“衣食住行，衣為先”，績麻成衣，解決衣的問題是有所成績的表現(xiàn)，也算大功一件?！稌ぢ逭a》：“萬邦咸休，惟王成績?！笨讉鳎骸捌洚斢檬峭林?中國)為治，使萬國皆被美德，如此唯王乃有成功?！薄俺煽儭币隇椋撼删汀⒊晒Φ臉I(yè)績?！俺伞钡姆戳x詞，為“敗”。走向“成績”的對立面，即為“敗績”，為事業(yè)的失敗。

“敗績”可以引申為失敗，但釋義為“敗輯”“翻車”則有所牽強。在古漢語中，找不到“績”與“輯”通假的出處。紡織工藝中“敗績”，麻線參差不齊、粗細不均、散亂，自然紡不成上等好布。進而聯(lián)想，“敗績”與“大崩”與“不循軌跡”的關系?！蹲髠鳌こ晒辍罚骸八賱t失志，不整喪列。志失列喪，將何以戰(zhàn)？”古人打仗前，需要陳師布陣，通過布陣形成前后呼應，并聚集力量?！秶Z·越語上》：“吾不欲匹夫之勇敢也，旅進旅退?！辈荒艹哑シ蛑?，共同進退，方可顯示陣型聚集的力量。曹劌通過觀察車轍是否混亂，以此判斷齊軍是否有詐?！蹲髠鳌げ軇フ搼?zhàn)》記載：“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睌≤娐鋽?zhàn)車四處奔逃以致車轍混亂，必然“敗績”，繼而戰(zhàn)爭失敗。戰(zhàn)爭布陣聚集力量，跟麻事的“積短為長，積少為多”相似，故也稱為“績”或“功”；打仗時這種力量被擊敗了，就叫“敗績”或“敗功”，這當是敗績或敗功的意義來源[6]。車轍混亂，不能形成隊列聚集力量，故而戰(zhàn)爭中“敗績”。車轍混亂，應該車轍“敗輯”，而非車轍“敗績”。“敗績”引申為事業(yè)的失敗、大敗，還可以進一步佐證。這一點，再回到績麻工藝與文化的角度來考察。

3　績麻工藝中的“敗績”考

3.1績麻技術要領考

績麻是一個枯燥而精細的活。時至今天，雖無從考證古代績麻技術流程，但在今天的江西新余、湖南瀏陽、重慶榮昌仍然用手工績麻這一工藝，讓生態(tài)夏麻布織造技術得以傳承，從中可以一窺其中的艱辛。

績麻分成兩個步驟：第一步，分劈。先將漚漬脫膠后的原麻用手指劈成麻纖維束縷絲，集成一把，放在水盆中浸漬2 h后，方可績麻。將麻纖維束縷絲用手指甲撕裂成兩頭細中間粗的麻纖維束長絲，并再放入水中浸漬。第二步，績接。一種是分綹對接，從水中取出麻纖維束長絲，將其中的一條的緒頭用指甲劈分成兩綹，然后與準備績接的另一條麻纖維束長絲合并捻轉，再與另一綹并列，最后反方向回捻成紗；另一種方法是Z捻績接。把需要績接的麻緒頭并列排好，用手掌將一端搓接成長約3 cm Z捻并合，然后將接好的緒頭對轉，再與紗身并攏，最后按合股線的方式捻合。

在績接完成以后，為了保證紗線的強度，還會通體加捻一次，即把兩根以上績接好的麻纖維束長絲放在大腿上手搓加捻(圖1)，完成后即可用于織造。從出土的麻紡織品殘片來看，也有不采用通體加捻的[7]?，F(xiàn)在純手工的瀏陽生態(tài)夏布，只在接頭處績接不通體加捻，優(yōu)點在于保持了麻纖維的硬挺和光澤，缺點在于分劈要求高，麻線在織造的過程容易斷線[8]。

圖1　農(nóng)村婦女手工績麻Fig.1　Manual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made by rural women

圖2　麻線刷漿前的牽伸Fig.2　Draft before threads pulp brushing

績麻成線時，加捻不夠牢固，會因回轉而松散，橫截面粗細不勻，都會導致斷線；麻線粗糙，表面毛羽多；麻線接頭明顯，且單位長度內(nèi)數(shù)量多，皆是“敗績”的表現(xiàn)。在麻纖維手工加捻的過程中，需要一股作氣不斷地捻，如果中途失手，麻線會反轉，導致前功盡棄。在傳統(tǒng)的夏布制作中，要將績好的線上漿，以增加柔韌度，去毛羽。上漿時，要將麻線放在陰涼的地方牽伸(圖2)，手工的績麻線，如果在接頭處存在加捻不牢固，則容易斷線，這樣給上漿和后續(xù)的工作，會帶來很多麻煩。宋應星在《天工開物》里記載“窮日之力，只得三五銖重”(這里應該是精細的麻線)，舊時24銖重為1兩。在今天，一個技術熟練的績麻女工，一天績麻線一般在2～3兩?？兟榈暮脡?，憑肉眼判斷，較細、加捻較緊密的，一般用來做經(jīng)線，價格也高。經(jīng)線在織造的過程中，要穿扣牽伸，因而要求要牢固。如果在織造過程中斷線，則會事倍功半。

3.2績麻的精細考

從品質上考察，績麻成線如果“敗績”過多，包括麻線不精細、或是粗細不勻，都是影響麻紡織品質的主要因素。麻纖維的柔韌度不及絲綢與棉，過粗的麻線，剛性十足，會影響穿著的舒適。麻線越粗則毛羽越多，而毛羽是導致刺癢感的主要因素。精細麻線編織的坯布，布面緊密，光潔，邊緣齊整，柔軟。在先秦就可績麻織造出“輕如蟬翼，薄如宣紙，平如水鏡，細如羅絹”的夏麻布?！吨芏Y·弁師》記載冕版“以三十升玄布衣之于上”。三十升的麻布是精品，在先秦時期是極為昂貴的，是貴族的專利[9]。明代周祁在《名義考》中記載：“古者，布稱升，蓋精粗之名，《廣韻》‘升，成也。布八十縷為一升，一成也；二千四百縷為三十升，三十成也’。”從出土的文物來看，新石器時期，古人就可以將麻線績接得很細了。錢山漾良渚出土的苧麻平紋布，有明顯的捻度，經(jīng)密30.4根/cm，緯密20.5根/cm[10]。這樣的經(jīng)緯密度，已經(jīng)達到今天24根/cm的細棉布水平。麻纖維因為強度大，也被用來作穿針引線的縫紉線。從針的口徑，也可以側面了解麻線的粗細。1959年大汶口出土骨針20枚，細的只有1.0 mm，針鼻小者約與今納鞋的針相當[11]。

麻類作物是古代服飾面料的主要來源，麻的加工精細程度決定麻紡織品的尊貴程度。在棉花沒有大面積推廣以前，葛麻類植物纖維是紡織類的主要面料來源。通過文獻記載，可以考證：一是，麻葛在中國古代種植面積，應用范圍廣。《詩經(jīng)》中記載麻、葛的地方有十幾處。《王風·采葛》“彼采葛兮”，《召南·南山》“兿麻如之何”，《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維葉萋萋”“為絺為綌，服之無斁”，《陳風·東門之枌》“南方之原，不績其麻”，《豳風·七月》“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陳風·東門之池》“東門之池，可以漚紵”“東門之池，可以漚麻”等。二是，葛麻布衣是平民服飾的主要來源，而精致葛麻則為上層階級所喜愛。平民衣布衣，穿絲綢則需要一定的條件。西漢的恒寬在《鹽鐵論·散不足》中有言：“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絲，其余則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崩险卟庞写┙z綢的權利?！睹献印ち夯萃跎稀罚骸拔瀹€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边_到一定的條件才可以穿絲綢。莊綽編著的《雞肋編》記載：“貧家終身歲布衣，惟娶婦服絹三日，謂為郎衣?！苯佋谙矐c的日子才能穿，麻布衣才是日常生活的必需品。北宋詩人張俞憤慨“遍身羅綺者，不是養(yǎng)蠶人”。精細的葛麻也被貴族所喜愛，《戰(zhàn)國策·齊策四》描述：“后宮十妃，皆縞纻?！编嵭Α抖Y記·深衣》注有：“麻衣，深衣。諸候之朝，朝夕之深衣也?！甭榧徲小皣徳搭^，萬年衣祖”之美譽，古代有絺(細葛布)，綌(粗葛布)，枲(大麻雄株)、苧(苧麻)、縞纻(未經(jīng)染色精細苧麻布)、麻(大麻)等十余種葛麻纖維的指代詞，構成麻紡織品的一個大系，通過精細程度決定麻紡品質。

4　績麻文化中的“敗績”考

4.1績麻的文化考

績麻紡紗見證了中華民族的偉大文明，更是作為一種理念融入生活的方方面面?！对娊?jīng)·風·七月》：“七月鳴鵙，八月載績?！冰V，一種名為勞伯的鳥，夏至始鳴，冬至離去。勞伯鳴叫，提醒人們該績麻勞作，該制秋衣了，于是“八月績麻織布忙”。山西平遙《勸世文》：“勸爾后生婦女人，出入行為要小心。捻麻撻線隨時作，編織針指要殷勤。”《詩經(jīng)·陳風·東門之扮》：“不績其麻，市也婆娑?！笨兟樾量?，不績麻時是青年男女快樂的時候，這時會在良辰會舞于市井。時至今天，大家還可以看到舞臺上的演員模仿朝鮮族婦女跳績麻舞(圖3)?！秶Z·魯語下》：“公父文伯退朝，朝其母，其母方績?！奔词故亲鹳F的文伯母親，也不舍績麻的本色?！抖Y記·內(nèi)則》記載：“女子十年不出，姆教婉娩聽從，執(zhí)麻，治絲繭，織組紃，學女事以共衣服，觀于祭祀……十有五而并笄，二十而嫁?！苯M紃，即為從事女紅，這也有力地證明了貴族女子婚前要學習紡織之事。俗語：“白天滿街打話，晚上點燈績麻?！笨兟榈幕羁偸翘硬坏舻摹Ｖ袊鴸|南沿海流傳中媽祖用苧麻喂牛，牛吃后從其肛門牽扯出麻線，即“神牛喂麻抽長絲”的神話傳說?？兟槭且粋€辛苦的事情，人們寄希望外力來輔助完成。在男耕女織的社會里，績麻文化綿延千年，它承載著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辛酸、快樂與希冀。績麻呈現(xiàn)出濃郁的“耕耘智慧”，形成了古人特意的價值觀念、心理狀態(tài)與風俗習慣[12]。

圖3　舞臺上演員模仿朝鮮族的績麻舞Fig.3　The actors imitate Korean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dance on the stage

4.2績麻中的社會意義考

績麻的“成”與“敗”，對個人與整個農(nóng)業(yè)社會都具有重要的意義。中國古代社會綿延了數(shù)千年的男耕女織文明，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家庭是社會基本單元，農(nóng)民家庭承擔了基本經(jīng)濟單位的職能，自主進行經(jīng)濟決策，配置經(jīng)濟資源，利用家庭勞動開展生產(chǎn)(不排除少量雇工)占有租稅負擔之外的勞動成果，其成員共同消費[13]。成家立業(yè)后男耕女織，績麻的辛苦自不必說。“一農(nóng)不耕，民有為之饑者，一女不織，民有為之寒者?！笨兟榭棽际潜ＷC家庭成員穿著保暖的基礎。蘇轍曾作為雷州父母官，號召：“績麻繅絲，衣則可冀?！狈b是生活的必需品，在物質緊缺的時代，即使布衣也是貴重的東西。杜甫在《石壕吏》哀嘆：“有孫母未去，出入無完裙?！痹娙朔冻纱笤凇端臅r田園雜興》中寫道：“晝出耕田夜績麻，村莊兒女各當家。”績麻織布實實在在地附著到家庭生產(chǎn)中來，并且成為了家庭所繳納的實物地租的一部分[14]。明朝王冕《江南婦》中寫到：“江南婦，何辛苦……敝衣零落面如土……日間力田隨夫郎，夜間績麻不上床；績麻布衣抵官稅，力田得米歸官倉……”《孟子·盡心下》：“有布縷之征、粟米之征、力役之征。君子用其一，緩其二。用其二而民有殍，用其三而父子離。”布帛之征收，是國家稅收的重要來源，它保證了國家機器的運轉。周南在《山房集后稿》的《蠶婦怨》解釋到：“絲成那望衣兒女，且織霜縑了官租。”農(nóng)婦產(chǎn)的絲帛會被當作賦稅上交，而績麻才能滿足自己的穿衣需要。墨子把績麻織布上升到國家的高度，它既是婦女分內(nèi)的事，也是維持國家機器正常運轉的前提?！赌印し菢飞稀罚骸皨D人夙興夜寐，紡績織綞，多治麻絲葛緒捆布縿，此其分事也。”《墨子·非攻下》：“農(nóng)夫不暇稼穡。婦人不暇紡績織紅，則是國家失卒，而百姓易務也。”《墨子·非命下》：“今也婦人之所以夙興夜寐，強乎紡績織繆，多治麻絲葛緒捆布縿，而不敢怠倦者，何也？曰：彼以為強必富，不強必貧，強必暖，不強必寒，故不敢怠倦?！薄澳懈棥辈坏诮?jīng)濟上建立了農(nóng)業(yè)社會分工的基礎，解決了人民的衣食所需，而且在政治上是統(tǒng)治階級的治國之策，也是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希冀。

《永平直隸廳志》記載：“男耕種易食，女績麻營生。”在20世紀90年代，夏布市場紅火的時候，重慶榮昌縣龍集鎮(zhèn)農(nóng)貿(mào)市場天蒙蒙亮，就有村民將績好的麻線團拿到集市出售了。一些沒有外出打工的村民，會利用空閑時間在家里績麻，績麻是他們營生的一個重要來源。重慶榮昌夏布世家傳承人黃秀英介紹，在機織布沒有普及的年代，一個織工一生可以績麻12萬km，能繞地球3圈。

5　結　語

麻葛是古代紡織品主要面料之一，績麻是古代勞動婦女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農(nóng)業(yè)社會有著重要的地位。紡織上“敗績”即為敗壞麻線，在功能和形式勻有所表現(xiàn)。分劈時麻線橫截面粗細不勻，加捻時不緊密，回轉，都有斷線的隱患，斷線則會事倍功半；粗細不勻，則會影響美觀；在績麻過程中，分劈過粗，則會使織成布粗糙，毛羽多，影響穿著的舒適感。在工藝上“敗績”，則影響質量?？兟楸旧硎且粋€很艱辛的工作，不績其麻的“敗績”，則會影響人的生計?？兟榧従€不但可以解決保暖問題，而且可以充當實物地租，甚至可以在市場上買賣，獲得經(jīng)濟利潤。男耕女織的經(jīng)濟形態(tài)下，一些社會生活的習俗，以及一些漢語詞義的引申都可以從紡織中找到其源頭?！皵】儭痹~義的延伸，與其作為紡織本義中的“敗績”有著直接的關系?？兟榈摹俺伞迸c“敗”，很容易同生活聯(lián)系起來。把“績麻”放在紡織語境中進行考察，推測績麻的“成”與“敗”，它對農(nóng)業(yè)家庭成員的穿著與家庭經(jīng)濟產(chǎn)生直接影響，績麻文化對整個農(nóng)業(yè)社會具有更重要的意義，進而提出：“敗績”的本義，為績壞麻線，紡織上的“敗績”，對個人與整個農(nóng)業(yè)社會都會產(chǎn)生消極的效應，引申為“事業(yè)失敗”“大敗”，符合詞義的演變規(guī)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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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3969/j.issn.1001-7003.2016.06.013

收稿日期:2015-12-03; 修回日期: 2016-05-11

作者簡介:廖江波(1980—)，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古代紡織科技與服飾文化。通信作者：楊小明，教授，ynide@sina.com。

中圖分類號:T941.12；K876.9

文獻標志碼:B

文章編號:1001-7003(2016)06-0071-05引用頁碼: 061302

Textile archaeology of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from the “Baiji”

LIAO Jiangbo1,2, YANG Xiaoming1

(1. College of Textiles, Donghu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00, China; 2. Jiangxi Culture Art Science Research Base,Jiangxi Institute of Clothing Technology, Nanchang 330201, China)

Abstract:“Baiji” produces different interpretations in different contexts, and this is controversial in academic circl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extile, this paper explains the phenomenon of “Baiji” and proves “into” and “l(fā)ost” of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as well as its important significance for individuals and the whole agricultural society according to essentials technology of manual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historical documents and the unearthed cultural relics and investigation of 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technique and culture. The study indicates that under the small-scale peasant economy mode of male plow and female weave in ancient China, the textile culture permeates into the social life. Some Chinese word meaning can find its source from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the textile. The original meaning of “Baiji” for “bad performance twine”, because Baiji is associated with personal life quality and social stability. Its meaning extends to “the failure of cause ” and “defeat” without objection. The extending meaning of the “l(fā)ost album” is somewhat farfetched.

Key words:twiddling hempen threads; Baiji; hemp spinning; interpretation; agricultural socie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