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爾努達的散文詩

◎董繼平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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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爾努達的散文詩

◎董繼平譯

路易·塞爾努達（Luis Cernuda，1902-1963），西班牙詩人、“二七年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早年在塞維利亞大學攻讀法律，西班牙內(nèi)戰(zhàn)爆發(fā)后，他于1938年踏上流亡的旅程，此后輾轉(zhuǎn)英美兩國，先后在一些大學里執(zhí)教，50年代移居墨西哥，直至去世。塞爾努達的詩是法國超現(xiàn)實主義、荷爾德林的德國浪漫主義以及19世紀英國詩歌的融合，成為20世紀上半葉西班牙詩壇上少見的“歐洲詩人”。

自然

日復一日，那孩子引以為樂的，就是耐心地追隨植物及其花朵神秘的發(fā)芽。葉片的外貌，它那半透明的綠色依然包裹著，在昨天并無葉片的莖旁幾乎看不見，用驚訝充滿他，他喜歡一次花上幾個小時，以其他人喜歡捕捉飛鳥拍動翅膀的方式，用專注的眼神去捕捉它的運動、它無形的生長。

從一株成熟的植物上溫柔地切割，讓它單獨扎根，隨著輕輕一觸，他希望柔軟而光滑得如同空氣，它那時需要的照顧，保持讓它遮蔽最初的日子，當天氣暖和的時候，每天早晨和傍晚澆滅它的渴意，在一種無私的期待中吸收他。

當他最終看見葉片迸發(fā)而出，還有那在透明中似乎發(fā)光的葉片溫柔的色彩，寬慰地顯露出脈紋，隨著更強勁的體液而逐漸黯淡，他就多么快樂。他感到仿佛是他親自操作那賦予生命的奇跡，那從根本的土地中像一個神祇醒來的奇跡，那直到那時熟睡在不存在的夢中的形式。

詩歌

少數(shù)時候，我們的客廳會在遲暮的下午呈現(xiàn)出一種光亮，鋼琴聲充滿了房子，當我來到發(fā)出回響的大理石樓梯腳下，那琴聲就攫住了我，同時，那溫和地充斥樓上過道的光芒發(fā)出的朦朧的微亮，對于我似乎是一個難以捉摸的軀體，它溫暖而金黃，它的靈魂是音樂。

那是音樂？那是不同尋常的事物？兩者都是感覺，對音樂和對不同尋常的事物的感覺一起來臨，在我的身上、在我的心里留下時光從不曾設法擦掉的印記。然后，從每天察覺到的現(xiàn)實中，我瞥見了一種不同的現(xiàn)實的存在，如今我朦朧地感覺到，對于另一種現(xiàn)實，有多么的不同都是不夠的，可是，那有翅膀的、神圣的東西會帶著它來臨，給予它一種光環(huán)，就像是圍繞著一個光點而顫抖的光輪。

因此，在一個孩子的靈魂的無意識的夢幻中，如今出現(xiàn)了那給予安慰的魔幻力量，從那時起，那就成了我看見它在我眼前浮動的方式：就像那種朦朧的光輝——我曾經(jīng)目擊到它穿過黑暗速寫自己，用它微光閃爍的翅膀，讓旋律那純潔而水晶般的音符輕輕地沙沙作響。

秋天

你童年的秋天的魅力，那屬于你的歲月中一段時光的誘惑，因為那是你出生的時候。

到那時，夏天濃烈的氣氛變得淡了起來，呈現(xiàn)出一種敏銳，穿過這種敏銳，聲音幾乎是痛苦的，猶如玫瑰的刺藜刺穿你的肉體。最初的雨大約在九月中旬落下來，雷聲宣告了雨的來臨，天空突然陰云四合，對著窗戶的監(jiān)獄釋放出一陣雨水的鋼一般的錘擊。你母親的聲音說：“把雨蓬放下來吧”，在那種升起帆布、以便把它搭在那支撐它的鐵絲上的敏銳的怨言（猶如那些在天井上空交叉飛越藍天的燕子）后面，雨水傾進房子，隨著一種富于節(jié)奏的聲音，在大理石地板上輕輕邁著它銀白色的腳。

從濕淋淋的樹葉上，從潮濕的泥土中，一股美妙怡人的芳香升起來，聚在你凹起的手掌中的雨水，嘗起來就有那種氣味的味道，類似于它源泉的香精，幽暗而銳利，就像一朵揉皺的木蘭花的芳香。它似乎從一個遙遠而陌生之地回歸到某種美妙的習慣。夜里，你在床上收縮你的軀體，感覺到它多么年輕、純潔和輕盈，圍繞著你的靈魂，與之融為一體，變成你的靈魂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