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鋼
通過三道關卡,獄警送他出了監(jiān)獄大門。
湛藍的天空,樹上鳥兒“啾啾”悅耳的歡鳴,大勇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鼓起腮幫子。五年來第一次,將自由的空氣深深吸到肺葉里,而后,又緩緩呼出。
其實,監(jiān)獄里也有湛藍的天空,也有鳥兒們的歡叫,兩廂比較,天壤之別呢。
看了一下公交汽車站牌,他擠上了一輛車。
人們都用異樣的眼光乜斜著大勇,大勇伸出手來,劃拉一下剛剛鉆出頭發(fā)茬的腦袋,胳膊上一條青龍刺眼地顯露出來。
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一個趔趄,被擠到了旁邊一位穿著時髦女子身上,女人高聲喊:“擠什么!擠什么!耍流氓啊!”
他急忙去抓頭頂上的橫桿,怎奈公交車拐彎的慣性,大勇死死地貼在了女人的身上。
車拐過彎后,大勇才直立起身子:“對不起,對不起!”
忽然,背后一個年輕男子揪住他的衣領:“媽的找死啊!占女人的便宜!”
他一驚,手中的包袱被擠掉。彎腰拾撿,臉部被那人一條腿頂了一下,頓時鼻涕、哈喇子涌了出來。
他下意識地將手伸進后腰。
五年前,他聲名赫赫,是當?shù)匾话裕美先嗽捳f,就是一個“混混兒”。
那年,他剛剛上班,騎自行車和一個男子相互剮蹭了一下。兩人都是血氣方剛,對方年紀和他相仿,但長得高高大大,揪著他的脖領,揮拳就是一個滿臉花。他從地上爬了起來,抹了抹滿臉的鮮血,從后腰處抽出尖利的刮刀,“噗噗噗”地在那個男子的身上戳起了窟窿。男子倒地后,他騎上自行車,頭都沒回地離開了。
男子被捅成了重傷,他也進了監(jiān)獄。
此刻,大勇拳頭攥得“嘎巴嘎巴”響,臉上青筋像臥蠶。年輕男子被大勇目光嚇住了,訕訕地說:“要不是在車上,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接近中午,日頭直直地投向公路。大勇頭上滲出了汗珠,肚子有些餓了,一摸褲兜,僅有的五百元錢不翼而飛。
想到公交車上一幕,他明白了。
幸虧上衣口袋還有點兒零錢,于是找了個路邊大排檔,叫了兩瓶啤酒,一涼一熱兩個小菜,自斟自飲起來。
忽然聽到遠處有女人喊叫聲:“抓小偷!抓小偷!”
沿著便道,一個年輕男子狂奔過來。
男子剛要繞過大勇吃飯的桌子,大勇敏捷地伸出一條腿,男子像一條飛魚躥了出去,狠狠地摔在路面上。
女人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撿起被搶的皮包,扭頭快步離開了。
男子緩了好一會兒,坐立起來。突然,他從后背拔出一把尖刀,向大勇?lián)鋪怼?/p>
大勇低頭似乎沒有任何覺察,在尖刀離他胸部毫厘之際,他揚起了手中板凳,將男子手中的尖刀打飛。
他順勢抓住男子胳膊,輕輕一擰,男子趴在了地上。
大勇說:“五年前玩過刀了,如今不玩了!”說完,將尖刀拾起,“嘭”地扎在了飯桌上。
年輕男子突然大叫:“前輩啊!”
大勇盯著倒在地上的人一瞧,正是在公交車上揪他脖領的那個男子。
“年紀輕輕的,干什么不好,搶劫是重罪!懂嗎?”大勇話音未落,只聽得遠處傳來犀利的警車警笛聲,有人報了警。
男子條件反射般地跳起,還沒等邁出步,就被大勇死死地按在地上。
錄完筆錄,從派出所出來,迎面被一個時髦女子攔?。骸按蟾?,對不起了?!币恢焕w長細白的手,遞過來一疊錢。
時光荏苒,又是五年過去了,大勇和一個時髦的女子并肩而行。在中心公園的甬道上,他們推著一輛兒童車,車里的女童指著掛滿氣球的上空,稚嫩地喊著:“我要,我要!”
女人說:“寶貝兒,一會兒媽媽給你買啊?!?/p>
那年,女人決定,再也不干昧良心的事了。從此,她金盆洗手,告別了揪心不道德的行當。也是從交還給大勇錢的那天開始,大勇英氣十足的外表捕獲了她的芳心。
大勇伸出傷痕斑斑的胳膊,青龍不見了,但突起的肌肉,緊緊箍住了時髦女子的腰。
責任編輯/謝昕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