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豬小寶
脂硯齋在《紅樓夢》第二十一回的批語透露:湘云小時候是和寶玉一起跟著賈母住的,自打黛玉進賈府后,湘云再來賈府,就和黛玉一起住了。從這里看,湘云應該和黛玉的關系很好。但是很多讀者都對湘云和黛玉拌嘴、湘云最服氣寶釵等情節(jié)記憶頗深,那么,湘云為何會突然疏黛玉、親寶釵呢?
《紅樓夢》第二十二回第一次側面表現(xiàn)了湘云和寶釵的關系:湘云在賈府住了兩日,要回去,賈母說“等過了你寶姐姐的生日,看了戲再回去”,湘云“只得住下”??梢?,湘云并不知道寶釵的生日,對多住兩天也有些無奈一一湘云一開始和寶釵的關系并不親密。
到了第三十二回,湘云第二次在賈府露面,突然給了寶釵很高的評價:“我但凡有這么個親姐姐,就是沒了父母,也是沒妨礙的。”又過了幾回,寶釵邀湘云到自己的蘅蕪苑安歇,從此湘云就和寶釵住在一起了;到第四十九回,湘云要在賈府長住,賈母想給她安排一個單獨的住處,湘云卻“執(zhí)意不肯,只要與寶釵一處住”,顯然兩人關系已經(jīng)非常親密。
仍是在第三十二回,襲人偶遇寶釵,襲人說要找湘云幫忙粘鞋,寶釵便說出了湘云在家天天做女紅的心酸事:“為什么這幾次他來了……我再問他兩句家常過日子的話,他就連眼圈兒都紅了,口里含含糊糊待說不說的。想其形景來,自然從小兒沒爹娘的苦?!边@番話透露出,湘云在第二十二回之后還來過賈府幾次,那么湘云就是在這期間和寶釵的關系漸漸拉近的。湘云之前是和黛玉同吃同住的,此時卻和寶釵的關系越來越親密,這其中是否和寶玉有關呢?
一定有關,但不是根本原因。在黛玉未進賈府前,湘云和寶玉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黛玉來了之后,完全替代了湘云在寶玉心中的位置。寶玉的心里沒有寶釵,寶釵和湘云就不存在為寶玉吃醋的問題了,她們的談話也不會像湘云和黛玉的談話一樣暗流洶涌。這是湘云疏遠黛玉、親近寶釵最直接的原因。
再者,寶釵是個說話做事面面俱到、從不得罪人的人,最善于察言觀色,她能從襲人的兩句話里就知道襲人有些見識,從而“慢慢的閑言中套問他年紀家鄉(xiāng)等語,留神窺察”,心機不容小視。
而單純豪放的湘云在與寶釵相處的過程中,自然也被寶釵研究得像玻璃一樣透明,寶釵才能在短短幾次見面的相處中就對湘云“在家里做(針線)活做到三更天”的情況了如指掌。聯(lián)系到后文寶釵給黛玉送燕窩的情節(jié),可以看出,善解人意的寶釵一定也說了不少寬慰湘云的話、幫了湘云一點兒忙,這才引出湘云“我但凡有這么個親姐姐”的一番話來。
自此,湘云和寶釵的關系開始變得親近。與黛玉相比,寶釵既不跟湘云爭風吃醋,又能體貼湘云的身世之苦,湘云自然會更親近寶釵.但還有兩件重要的事情,直接推動了三人關系的變化。
第一是扇套事件。第三十二回,湘云不替襲人給寶玉做東西了,她冷笑著道:“前兒我聽見把我做的扇套子拿著和人家比,賭氣又鉸了……這會子又叫我做,我成了你們的奴才了?!毕嬖圃趺粗缹氂駷榱撕枉煊褓€氣,鉸自己做的扇套了呢?是誰告訴她的?從湘云說的話看得出來,告密者不是襲人,更不可能是寶玉和黛玉,那還有誰呢?當然是寶釵。
在湘云來賈府的某一次,寶釵和湘云話家常,說起湘云在家里做針線活做到三更天的事,不正好就能說到扇套的事情嗎?如果不是湘云說出她幫寶玉做扇套,寶釵又怎么會知道湘云“若是替別人做一點半點,他(史)家的那些奶奶太太們還不受用呢”?
有趣的是,湘云在向襲人抱怨扇套事件時,襲人頭一次公開地贊寶釵、貶黛玉,還順便抱怨了賈母對黛玉的過分溺愛,火上澆油,更加重了湘云對黛玉的不滿。因此,湘云和黛玉的疏遠也有寶釵和襲人的一份功勞。
第二是詩社做東事件。第三十九回,湘云聽說大觀園里的姐妹們作詩,激動地說自己也要開社做東。當晚,寶釵邀湘云同在蘅蕪苑安歇。湘云在燈下考慮如何設東,寶釵聽了半日,認為都不妥當,便說:“你家里你又作不得主,一個月通共那幾串錢,你還不夠盤纏呢。這會子又干這沒要緊的事,你嬸子聽見了,越發(fā)抱怨你了。況且你就都拿出來,做這個東道也是不夠?!币幌捥嵝蚜讼嬖?,湘云不說話了。
接下來,寶釵說出了她的主意:弄個螃蟹宴。一來,寶釵家里正好有人送來幾簍大螃蟹,二來,賈府里的人有一多半愛吃螃蟹,這樣就可以解湘云的圍了。湘云聽了,心中自然佩服,極力夸贊寶釵想得周到。從此,湘云對寶釵無限感激,二人的關系更近了一步,最后發(fā)展到湘云哪兒也不去,就只要跟著寶釵一起住了。
這就是湘云疏遠黛玉、親近寶釵的原因。因為寶玉的關系,湘云和黛玉之間有了一些嫌隙,寶釵和襲人再一推波助瀾,利用扇套事件加深了湘云對黛玉的不滿,導致湘云與黛玉日漸疏遠。而寶釵善于察言觀色、籠絡人心,她通過對湘云精神上的安慰和經(jīng)濟上的援助,讓從小失去雙親、得不到叔嬸關愛,又被黛玉取代了曾經(jīng)在賈府里擁有的至高地位的湘云在寶釵這里重新找到了溫暖和關懷,導致湘云與寶釵日漸親近。
只是,湘云不知道,寶釵再怎么關心自己,再大方體貼,在大觀園被抄檢之后,寶釵已經(jīng)深刻地認識到自己仍被賈府當作外人的事實,便獨自離開了大觀園,根本顧不上湘云了。這個時候,湘云又一次地體會到了孤獨,最終還是回到了瀟湘館,和黛玉住在一起取暖,并發(fā)出“可恨寶姐姐,姊妹天天說親道熱,早已說今年中秋要大家一處賞月……到今日便棄了咱們,自己賞月去了”的感嘆??蓱z的湘云哪里知道寶釵那曲折的心思呢?
編輯/安楠
百家講壇2016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