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國富

一

最近，公義村碰到了百年不遇的喜事，縣里要從這里鋪一條新港大道。村里要拆遷，當村民們拿到拆遷款時都高興得不得了。可當村民張老漢領到了100萬的拆遷款時，卻發(fā)起愁來了。

原來，這張老漢打了一輩子光棍，無兒無女。20年前，侄兒張成過繼給他，成為他的繼子?？蛇@張成從學校出來，就外出打工，一年也不回來幾次，更談不上和自己有什么感情。如果把這些錢給了侄兒張成，以后他不孝順自已，到時后悔就晚了，畢竟他只是自己的繼子。如今就是親生兒子，對父母不孝的也有很多。如果把這100萬存進銀行，自己將來靠這些錢，到養(yǎng)老院或找個保姆什么的都夠了。正當他猶豫不決時，沒想到，多年不見的侄兒張成竟破天荒地打電話給他。張老漢大吃一驚，心想，難道自己房子拆遷的事侄兒知道了？當他緊張地接完電話，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原來張成的兒子小松今年上小學，張成想接張老漢到他那兒，幫他們接送兒子上學。張老漢一聽有了主意，房子再過一個月才被拆掉，自已何不趁這個機會，進城考驗一下張成夫妻，如果他們真心孝順自己，自己后半輩子就不用愁了，就把這錢給他們；如果他們對自己不孝，那自己只能靠這錢來養(yǎng)老了。

二

到了城里，張老漢對自己當初的想法感到十分慚愧，沒想到，侄兒張成和侄媳婦梅香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不孝，而是把他當作親爹一樣對待。早上，梅香早早起來，做好早飯，就來叫醒他和小松一起吃飯。吃完早飯，張成和梅香去上班，他接送小松上學?；氐郊?，沒事了，自己就上公園里玩玩，和公園里的老人們下下象棋，打打牌，到了放學時，再去學校把小松接回家。晚上，張成和梅香下班回來，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孫兒小松還爺爺長、爺爺短的叫個不停，叫得張老漢心里暖暖的，甜甜的，讓他享受了從沒有過的天倫之樂。慢慢地，張老漢改變了對侄兒張成和侄媳梅香的看法，決定在適當的時候，把自己房子拆遷的事告訴他們。

不料，第二天張老漢在接小松回家時，半路上下起大雨。張老漢怕小松被雨淋著，把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小松的身上。等到了家，張老漢全身被雨水淋濕了，夜里還發(fā)起了高燒。

第二天，張成一見二叔病了，要帶他去醫(yī)院。張老漢笑了笑說：“傷風感冒小毛病，不用上醫(yī)院，吃點感冒藥就好了。”張成見二叔不肯上醫(yī)院，只好找些感冒消炎藥讓他吃了。吃了藥，張老漢感冒好了，可還一直咳嗽，一連三四天，張老漢咳嗽不但沒有好轉，而且越來越重，到了夜里更加嚴重。張成和梅香一見二叔病成這樣，都勸他去醫(yī)院看病，可張老漢說什么也不肯去。張成和梅香見勸不動二叔，只好故意說：“你要不去看病，小松上學也不用你接送了。如果你得了什么傳染病，天天和小松在一起，如果把小松給傳染了怎么辦？”這招果然靈，因為這段時間和孫子小松朝夕相處，張老漢真是離不開小松了。于是他終于同意去醫(yī)院看病。

到了醫(yī)院，張成忙著替他掛號，梅香陪著他說話。張老漢看看忙前跑后的侄兒，再看看陪著自己的侄媳婦，他兩眼濕潤了，自己做夢也沒想到，侄兒、侄媳對自己這么孝順。

醫(yī)生詢問了張老漢病情后，懷疑他得了肺炎，要求張老漢拍個片子看看。沒想到，張老漢一聽不干了，生氣道：“你這是什么醫(yī)生，還不如我們鄉(xiāng)下醫(yī)生呢！這種小毛病，還要拍片子，這不是變相要錢嗎？”張成和梅香一見，忙一邊給醫(yī)生賠不是，一邊把張老漢勸到外面。在張成和梅香的勸說下，張老漢這才拍了片子。

醫(yī)生看了看片子，叫張老漢到外面等，把張成和梅香留了下來。張老漢一見，以為醫(yī)生在生他的氣，就氣呼呼地走了。

過了一會兒，張成和梅香來到張老漢跟前，張老漢不好意思地說：“你看我這脾氣，盡給你們添亂，醫(yī)生怎么說？”張成看了一眼梅香說：“二叔，醫(yī)生說了，就是一般的肺炎，掛幾瓶藥水就好了。”

晚上，張老漢躺在床上，想想張成和梅香對自己比對親爹親媽還要好，而自己卻還存有私心，一直沒把房子拆遷的事告訴他們，深感慚愧。他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心里像架在火上烤一樣難受，于是，他決定今晚就把房子拆遷的事告訴他們。

三

張老漢披上衣服下了床，來到客廳。他望了望小松正在做作業(yè)，怕影響到孫子，便躡手躡腳地來到張成他們房間。剛想敲門，正在這時，張成和梅香的對話傳了出來。

“張成，你說我們這么做，二叔會不會產生懷疑？”只聽張成安慰道“我看不會，前面我們做得天衣無縫，二叔不會懷疑的?！苯又废銍@口氣說：“你在二叔面前不能對他太好，這樣會適得其反的，反而引起他的懷疑，到時候就會前功盡棄了……”

張老漢一聽，像被潑了一盆涼水一樣。原來他們早就知道了我房子拆遷的事，所以才對自己那么好，一旦把拆遷款騙到手，肯定又會把自己趕回老家去。張老漢不由地苦笑道，自己太天真了，竟然沒看穿這對夫妻的別有用心。于是，張老漢又悄悄地回到了床上。心想，多虧自己多長個心眼，來之前，在房產公司訂了一套房子，要不然，這跟頭就栽大了。于是，張老漢決定先不要揭穿他們，按照以前的計劃暗暗做好回去的準備。

第二天吃過早飯，梅香送小松上學去了，張成帶著張老漢去醫(yī)院掛吊瓶。這回，張老漢沒有反對，因為他要看張成夫妻倆這出戲怎么往下唱。

到了醫(yī)院，張老漢掛上藥水，就把張成支去上班，說自己掛完藥水能回家。張成不放心地離開了，并叫他在家好好休息。

掛完藥水，張老漢回到家。他趁著家里沒人，拿出手機，偷偷地和老家縣城的房產公司聯系，說想買自己訂的那套房子。不料，房產公司的人告訴他，房子漲到45萬了。張老漢一聽愣住了，說道：“當初我問的時候，不是說好是30萬嗎？你們怎么能漲價呢？”

房產公司的人告訴他：“您當初只是有購買意向，并沒有交定金，所以我們不違反公司規(guī)定。”張老漢沒辦法只好放棄了這套房子，可他又不死心地問道：“你們那里有沒有小點、便宜點的房子？”房產公司的人客氣地說：“您稍等，我?guī)湍椴椤！?/p>

一會兒，房產公司的人打電話過來說：“先生，我剛剛幫您查了一遍，昨天剛掛上一套房子，價錢合適，也是你們村新家園小區(qū)的房子?！睆埨蠞h一聽高興地問：“那要多少錢？”房產公司的人說：“30萬?！?/p>

張老漢想了想說：“這個價錢也不低啊?！狈慨a公司的人笑了笑說：“先生，這不是一層房，是一棟上下兩層，這個價錢還嫌高？我聽說這房主是家里人得了重病，急需用錢，才急著賣的，要是平時你想都別想?！睆埨蠞h一聽這話笑了笑說：“行，看在房主的孝心上，30萬就30萬。但我要快，越快越好。”房產公司的人高興地說：“那行，我這就聯系房主，盡快讓你們見面。”張老漢聽了，高興地掛了手機。

晚上，房產公司來電話說對方同意了，因為他們急需用錢，所以最好明天就見面。

第二天，張老漢正愁不知怎么跟張成說這事，沒想到張成來到張老漢床前，不好意思地說：“二叔，今天我有點事，這醫(yī)生你也熟悉了，我就不陪你去了?！睆埨蠞h一聽正中下懷，連連說：“好好，你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能行?！钡葟埑沙鲩T后，張老漢收拾了一下，也出了門。他不是去醫(yī)院，而是去了車站，回老家買房子。

等張老漢趕回縣城，已經下午兩點多了。他來到房產公司說明了來意后，公司的中介熱情地接待了他，為他泡了杯茶說：“先生請等一等，房主馬上就到?！?/p>

張老漢坐下來，端起茶杯，剛喝了一口，就見門口急匆匆地走進一個人。張老漢一看，一下子驚呆了，驚愕地問：“張、張成，怎么是你？”

張成一看是叔叔，疑惑地問：“叔，你不在醫(yī)院掛吊瓶嗎？怎么來這里了？”張老漢一聽，頓時羞愧難當，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句話。

在張成一再追問下，他才把房子拆遷的事原原本本地向張成說了一遍。

張成一聽，哭笑不得，說道：“二叔，你誤會我們了。都怪侄兒做事不周，讓您操心了。其實你房子拆遷我們一點都不知道，關于那晚你聽到的對話，我們說的根本不是你的房子，而是你的病情?，F在我也不瞞你了，免得你再誤會。醫(yī)生說你得的不是一般的肺炎，而是肺癌早期，所以要對你進行手術治療。梅香怕你知道了多想，怕你知道自己得了癌癥放棄治療，所以沒和你說實情。為了給你籌錢治病，我和梅香商量，就是把老家的房子賣了，也要給你治病?！闭f到這里，張成委屈地流下了淚水。“二叔，我雖然是你的繼子，又一直不在你身邊，可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我的父親的，這不，看你歲數大了，才把你接到我們身邊來?！辈恢螘r，張老漢早已老淚縱橫，一把把張成拉出房產公司，說：“好孩子，是二叔誤會你了。你和梅香這么懂事，叔還擔心你們不給我養(yǎng)老送終嗎？走，你跟我回家，我把這100萬拆遷款交給你們，明天我就去醫(yī)院治療，有你們這么孝順的孩子，我還想多活幾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