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足球的億萬富翁

Alban

距離德拉甘·斯托伊科維奇和費利佩·斯科拉里住所不遠處，有一家動物園咖啡廳，門口佇立著一只假斑馬。兩位教練是這里的常客。斯托伊科維奇與斯科拉里住在廣州售價昂貴的小區(qū)，里面不用翻墻就能使用各種社交網(wǎng)絡。塞爾維亞人曾在日本名古屋鯨八隊執(zhí)教過5個賽季，那也是法國名帥阿爾塞納·溫格的老東家，去年開始執(zhí)掌廣州富力隊教鞭。不過斯托伊科維奇一直生活在斯科拉里的陰影下，后者是廣州恒大隊主帥，廣州城的王者。

斯科拉里曾執(zhí)教過巴西國家隊，2014年，桑巴軍團被德國隊7比1血洗時，他正是球隊主帥，這一創(chuàng)傷他至今不愿公開談及，不過在51歲的斯托伊科維奇與早餐咖啡面前，他倒是聊過一些秘密?！八箍评锸莻€好人，每天我們都會在這里相遇。”斯托伊科維奇說道，“關于巴西世界杯，我們聊了很多。他告訴我：‘比賽開始前我們就已經(jīng)死了（29分鐘時巴西已經(jīng)0比5落后了）。一世紀發(fā)生一次的事情降臨在我們頭上。他還跟我說，現(xiàn)代足球里缺少一個像我這樣的10號（斯托伊科維奇曾是前南斯拉夫的進攻靈魂）?！彼箍评锸且粋€旅行家，在他漫長的執(zhí)教生涯中，67歲的巴西人曾是15家俱樂部和3支國家隊的主帥。十個月前，他把行李拖到了中國南方，成為了亞洲最好的俱樂部廣州恒大的主帥，他的前任也是大名鼎鼎：“銀狐”里皮和他的弟子法比奧·卡納瓦羅。廣州恒大在中超實現(xiàn)了五連冠，還在2013和2015年兩奪亞冠聯(lián)賽冠軍，上市后其市值約為30.05億歐元，據(jù)新華社的報道，廣州恒大超越了皇馬和曼聯(lián)成為身價最高的足球俱樂部。

六年前，房地產(chǎn)巨人恒大集團收購了因假球而被勒令降級的廣州隊。如今中國足球經(jīng)過凈化后，給了投資者更多的信心。2014年6月，另一家商業(yè)巨頭、中國第二富有的企業(yè)阿里巴巴收購了俱樂部50%的股份，此后恒大開始了在轉(zhuǎn)會市場上的瘋狂投入，巴西克魯塞羅的24歲攻擊手高拉特以1500萬歐元的身價加盟，緊跟著前巴西國腳保利尼奧也花費了恒大1400萬的巨資！

不斷刷新的轉(zhuǎn)會費紀錄讓人眩暈，在冬季轉(zhuǎn)會期，中超和中甲俱樂部在轉(zhuǎn)會市場上共投入了3.85億歐元，比英超與意甲的轉(zhuǎn)會費總和還高……最貴的收購？26歲的巴西人特謝拉以5000萬歐元的身價從頓涅茨克礦工加盟江蘇蘇寧。哥倫比亞前鋒杰克遜·馬丁內(nèi)斯轉(zhuǎn)會廣州恒大的身價達也到了4200萬歐元。這筆轉(zhuǎn)會是由無處不在的葡萄牙經(jīng)紀人若熱·門德斯操作的，他控股的Gestifute公司最近得到了復娛文化的注資，后者隸屬于中國復星投資集團。

在被問及作為商品球員的命運時，杰克遜·馬丁內(nèi)斯不希望引起爭議：“足球是一份工作，我只專注于比賽本身，我既不是投資者，也不是股東。如果俱樂部在我身上花費這筆錢，你們應該去問俱樂部原因。”恒大接連不斷的大手筆讓他們的教練變得更加低調(diào)。斯科拉里拒絕了所有的專訪邀約，回避所有關于轉(zhuǎn)會的問題，“我不想談論中國投資的問題。這里是全世界最適合工作的地方，他們滿足我們所有要求。他們想買球員？那就買唄，我只履行作為教練的職責。”

在恒大，斯科拉里有著西方足球的環(huán)境，盡管訓練場在擁有1200萬人口的廣州郊區(qū)，每次訓練他們都要長途跋涉。恒大一線隊有28名球員，其中五名外援，這也是規(guī)定的上限。他們還有一所巨型的足球?qū)W校。一隊的教練組有20多人，其中助理教練和體能師共有9人，其中守門員教練魯?shù)稀て绽鞯吕撬箍评飶呐翣柮防雇谶^來的?！拔覀儸F(xiàn)在可以與歐洲或南美的足球豪門相提并論了?！彼箍评锊粍勇暽卣f，“如今我們有錢，中國希望吸引來世界最好的球員以及外界的目光?！?/p>

廣州的足球氛圍？與歐洲相比毫不遜色，聯(lián)賽第二輪對陣東北球隊長春亞泰，能容納45000人的天河體育場座無虛席。球場外，有小販向乒乓球、麻將和羽毛球的愛好者兜售恒大的盜版球衣。更遠處，有四個韓國人試圖從黃牛手中購得球票，他們專程從首爾來到廣州觀看同胞金英權的表現(xiàn)，后者是恒大的外援中衛(wèi)。最終他們以500元價格買到了球票，天河體育場的平均票價為150元人民幣左右。

蒙蒙細雨中，警察們開始各就各位，驅(qū)趕那些非法的攤位，這場比賽大約動用了3000名警察維持安保工作，還有一些保安配備了帶有金屬頭的長棍。在球場靠近更衣室的走廊里，還有一些警察手持T型拐，“我們是文明人，不是士兵。”靠近安全門的一名警察開玩笑道。

球場上方的視頻監(jiān)控室里，十幾名身著制服的男女警察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10塊監(jiān)視屏，一邊吃著盒飯。最熱情的球迷會提前一小時到場，在看臺上布置各種助威條幅，每次主隊進球時，球場大屏幕都會顯示進球者的照片，中場休息時，大屏幕則會播放廣告，包括酒精類飲料。

這場比賽由中央五臺轉(zhuǎn)播，網(wǎng)絡上也能看到免費直播。中超比賽場均可以吸引1250萬觀眾，約占全國人口的1%。去年秋天，體奧動力以80億人民幣價格買斷了未來五年中超的電視轉(zhuǎn)播權，平均每年的電視轉(zhuǎn)播權售價高達16億人民幣，是此前的30倍！“我們的報價遠遠超出其他六個競爭對手。”體奧動力總經(jīng)理趙軍在位于北京的辦公室里氣定神閑地說道，“我們知道冬季轉(zhuǎn)會時各家俱樂部會投入很多，雖然具體數(shù)字并不清楚。中超與我們簽下巨額轉(zhuǎn)播合同也給了各家俱樂部以信心。如果沒有人投資，中超只能是一潭死水?！蹦壳叭澜缬?0多個國家能收看中超的直播，其中1/3在非洲。目前體奧動力在與天空集團和歐洲體育電視臺洽談在歐洲的轉(zhuǎn)播合同。

就在幾年前，中超因假球黑哨成為了一個臭名昭著的聯(lián)賽，一百多人也因各種丑聞入獄。四年前，尼古拉·阿內(nèi)卡爾和迪迪耶·德羅巴曾在上海申花效九但因為行政和薪水問題，提前終止了合約。如今中超的情況在改善?！斑^去中超的負面形象讓商業(yè)開發(fā)工作舉步維艱?！壁w軍說道，“如果我們沒有信心，如今也不會投入這么多錢?！?/p>

需要說明的是中超騰飛的動力源于政府高層。自2013年3月成為國家主席后，球迷出身的習近平希望中國能夠成為新興足球強國。去年他提出了未來十年在中國興建4.5萬所足球?qū)W校的計劃。去年八月阿迪達斯也與中國教育部簽署了合作伙伴協(xié)議，旨在推廣足球運動在校園中的發(fā)展。目前中國的國際足聯(lián)排名為第85位，僅在2002年獲得過世界杯決賽圈的資格，戰(zhàn)績?yōu)槿龖?zhàn)盡墨，一球未進。他們希望能有朝一日能重新出現(xiàn)在世界杯決賽圈的賽場上，還準備有朝一日能夠舉辦世界杯，甚至希望在未來十五年內(nèi)奪取世界杯。

為此，今年3月18日，主營商業(yè)地產(chǎn)的萬達集團在蘇黎世與國際足聯(lián)簽署了贊助協(xié)議，61歲的集團總裁、中國首富王健林成為了未來四屆世界杯的頂級贊助商。2015年2月，萬達以10.5億歐元的價格收購了由前國際足聯(lián)主席塞普·布拉特的侄子菲利普·布拉特執(zhí)掌的盈方體育傳媒集團。去年，這家市值890億歐元的商業(yè)巨頭去年還收購了西甲豪門馬德里競技的20%的股份。此外在經(jīng)濟增速下降的情況下，中國政府還把體育，特別是足球看做是經(jīng)濟增長的新動力。自2007年以來，中國的經(jīng)濟增長率已經(jīng)下降了50%。

專注于商業(yè)地產(chǎn)和工業(yè)的華夏幸福集團也跟上了形勢。15個月前，這家位于秦皇島的公司收購了河北中基，并改名為河北華夏幸福，球隊本賽季成為中超升班馬。在轉(zhuǎn)會市場上，華夏幸福出手豪爽，其主引援目標集中于法語球員，前鋒埃澤基埃爾·拉維奇曾效力于巴黎圣日耳曼，科特迪瓦前鋒熱爾維尼奧曾效力于法甲勒芒和里爾，喀麥隆中場斯特凡·姆比亞曾是雷恩和馬賽的悍將，法國邊鋒加埃爾·卡庫塔出身于朗斯的青訓。其中熱爾維尼奧的轉(zhuǎn)會費高達1800尤歐元，稅后年薪1000萬歐元?，F(xiàn)年31歲的拉維奇因與巴黎的合同即將到期，轉(zhuǎn)會費“僅為”600萬歐元，但稅后年薪高達1300萬歐元，這讓他成為世界上薪水最高的球員之一。

對于在轉(zhuǎn)會市場上一系列瘋狂的舉動，華夏幸福俱樂部36歲的老板葉珺顯得頗為淡然。在華夏幸福位于北京一座9層樓高的總部辦公室里，他接待了我們。期間他的電話響個不停，他的助手則在為他準備接下來去以色列出差的行程?！袄S奇的薪水在您看來可能是瘋狂的。但每一方都對交易感到滿意。這不是我們給他的禮物，這是談判的結(jié)果。我們想吸引好的球員加盟，但中超并不是一個得到國際認可的聯(lián)賽，我們需要付出更多的錢?！比~瑁解釋道。

3月4日聯(lián)賽首輪，河北華夏幸福2比1擊敗廣州富力，熱爾維尼奧攻入球隊第二球。贏球獎？每名球員6萬歐元！“在歐洲，這種規(guī)格的贏球獎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在皇馬！”熱爾維尼奧說道，“而且這是稅后的！每個進球都值100萬人民幣，一場比賽，球隊是為80萬，90萬甚至100萬歐元在比賽?！标犛牙S奇說：“我本想留在歐洲聯(lián)賽，但我隨后決定來到這里。我做出選擇首先考慮的是收入問題。我要考慮教人。這會是很快過去的兩年，會是次很好的體驗。”

在秦皇島，外援們與260萬當?shù)厝艘煌惺苤諝獾奈廴?。他們暫住在渤海邊的豪華賓館里，等待著合適的居所。俱樂部基地里，為球員們做飯的是來自北京的大廚。談判時，拉維奇詢問了當?shù)厥欠裼幸獯罄宛^，來到中國后他沒有失望。

恒大的足球?qū)W校在距離廣州100公里的清遠。學校門口立著一塊巨石，上面寫著紅色的打字：“夢想偉大，成為世界冠軍?！边@里有著純粹的中國鄉(xiāng)下風情，是世界上最大的足球?qū)W校。

地產(chǎn)公司廣州恒大于2012年僅用11個月就建成了這座造價1.65億歐元的巨型青訓學院，目前有2800名8-17歲的少年在此接受訓練，其中有200名女孩。他們每年有80%的時間用來學習文化知識和藝術課程，剩余時間用來踢球。

“我們?yōu)橹袊闱虻陌l(fā)展做出了貢獻，我們在培養(yǎng)未來之星?！弊闱?qū)W校的總監(jiān)助理榮世林（音譯）說道，“我們想培養(yǎng)兩種人，會踢足球的知識分子和會動腦的球員?！惫俜焦嫉男畔⑹切W每年的學費為5萬人民幣，高中為6萬。但實際上許多家長為了保證孩子能夠通過挑選測試，花費的遠比這一數(shù)字要高。

每天孩子們六點半起床，九點半睡覺，每個寢室有六張床，訓練在安排午飯前，一周四次?；貎?nèi)有超市和幾間食堂，其中有一間是穆斯林餐廳，足球?qū)W校里有一百多名來自中國西北部新疆的維吾爾族孩子。學校內(nèi)的建筑風格頗具音話色彩，榮世林說：“我們想為孩子們創(chuàng)造一個浪漫的氣氛，晚上搭配燈光，這里很漂亮，讓人感覺是在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里?！?/p>

足球?qū)W校有五十多塊球場，一塊室內(nèi)的，一塊帶有看臺。學校有140名中方教練和24名西班牙教練，西方教練全部來自皇馬，皇馬隊旗也在校門口前驕傲飄揚。2002年，SOXNA基金會與恒大關于足球?qū)W校簽署了為期八年的合作協(xié)議，皇馬主席弗洛倫蒂諾·佩雷斯也在三年半前參加了學校的竣工儀式?；蜀R名宿費爾南多·耶羅和路易斯·菲戈也曾造訪過這所足校。恒大足校的訓練計劃與皇馬青訓的計劃完全相同，“中國人希望在足球領域取得進步，最好的方式就是與世界上最好的俱樂部皇馬合作。”西班牙年輕的27歲教練安赫爾·盧比洛說道。

盧比洛向我們介紹了足校里最閃耀的新星之一李漢志（音譯），這個13歲的少年擅長影鋒，偶像是效力于拜仁慕尼黑的德國國腳托馬斯·穆勒?！拔蚁Ｍ谐蝗漳苋W洲踢球?！崩顫h志說話時透著一股決心，“外國對中國足球的印象很差，認為中國球員不行，有些人覺得我們?nèi)鄙偌w主義。我們只參加過一次世界杯決賽圈的比賽，但中國人總能為失敗找到借口，而不是探尋問題的根源……而且有天賦的球員在場上也應該得到更多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