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奇英雄黃宇宙

于為民

1938年8月7日清晨，位于安陽縣西的曲溝大道上，日本侵略軍谷川少將、植田大佐率領日本軍官16人、士兵32人，分乘7輛大小汽車，浩浩蕩蕩地向前開進，日本軍官下車檢閱歡迎隊伍，鼓樂齊鳴，場面隆重熱烈。歡迎的號角吹奏到第二遍，黃宇宙按約定信號高高舉起左手，隱蔽在隊列中的突擊隊員箭一般沖出，接近各自的目標。長谷川忽然瞥見道旁包谷地里有埋伏，急忙去抽指揮刀，說時遲那時快，3顆子彈射進侵略者的腦袋。一番激戰(zhàn)，將日本侵略者消滅在太行山下的曲溝大道上，并殲滅漢奸李福和及其隨從官兵。這就是震驚中外的“八七起義”。

黃宇宙原名光漢，又名黃毅，中共黨員，留學日本、參加北伐、遼東抗日、水冶舉義、建設西部、參政東北，曾任少將、中將軍職，是一位歷經坎坷的抗日愛國將領。1905年生于河南省新野縣校場村， 1922年到唐河縣蒼臺鎮(zhèn)小學任教，1923年投筆從戎到漢口投入北洋軍，由伙夫晉升為排長。1926年參加北伐革命軍，任第十軍炮兵連連長，參加了攻克武昌、漢口、安慶、九江等重大戰(zhàn)役。屢立戰(zhàn)功，尤以“三炮定九江”而聞名，受到嘉獎，并在安慶火線上加入了中國共產黨。1927年蔣介石發(fā)動了“四.一二”反革命政變，軍伐乘機反撲，因寡不抵眾，他所在的第10軍全軍覆沒，入黨介紹人女醫(yī)生崔李馨和黨代表龍成都壯烈犧牲，從此與黨失去聯(lián)系。

1928年，黃宇宙就讀于北京大學，后轉入北平華北大學政經系，一邊讀書一邊參加抗日斗爭。1930年春，抗日組織獲悉日軍正在沈陽市東北方位的柴河溝建造兵營，指示黃宇宙執(zhí)行炸毀兵營的任務。黃宇宙與學化學的張德厚商定：多做些定時炸彈，設法運進兵營。張德厚建議：只有混在民工中才能把定時炸彈帶進去。一切安排停當。這天傍晚，黃宇宙和張德厚假說也是建兵營的民工，想行個方便，捎個腳回兵營。車老板一口答應。路上，黃宇宙和張德厚開始喝酒，酒香吸引著車老板和裝卸工。車老板和裝卸工就像比賽，幾乎是一口氣兒就喝了個底朝上，眼睛還往裝酒的包里瞅。黃宇宙又掏出兩瓶遞給他們。眼見著車老板手中的馬鞭子掉了，接著就是一個四仰八叉，靠在已經趴在磚上的裝卸工身上。黃宇宙跳下車，拽過馬韁繩，把車老板、裝卸工抬到隱蔽處，將定時炸彈放到安全的磚空里，趕著磚車順利來到兵營間，兩人迅速安置好定時炸彈，快馬催鞭離開兵營。定時炸彈在半夜爆炸了，兵營工地響起“轟轟”的爆炸聲，火光沖天，守衛(wèi)兵營的鬼子亂作一團，鬼哭狼嚎。

1931年“九一八”事變后，他加入中共地下黨領導下的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奉“東北民眾抗日救國會”指示，攜張學良將軍手諭，以張將軍秘書身份赴東北組建“遼寧民眾抗日自衛(wèi)軍”，任副總司令。

1938年3月1日，在中共地下黨組織支持下，黃宇宙與國民黨第一戰(zhàn)區(qū)第三游擊縱隊司令李福和，及河北民軍參謀長、共產黨員徐靖遠組建太行軍民抗敵聯(lián)防委員會。在林縣期間，徐靖遠與豫西的黃宇宙多有聯(lián)系。李福和是熱河（今河北?。┴S寧縣人，少年時落草為寇，打家劫舍，后歸順東北軍，混跡行伍，官至騎兵師長。盧溝橋事變爆發(fā)，他打出抗戰(zhàn)旗號，收羅散兵土匪，拉起了一支隊伍。1937年冬，蔣介石任命李福和為第一戰(zhàn)區(qū)第三游擊縱隊司令。1938年初，李福和退到林縣，負責縣城至橫水、科泉一線的防衛(wèi)任務。在太行山東麓的林縣聚集著晉東南、冀南、豫北十幾個縣的流亡政府和各色軍隊，經多方協(xié)商，1938年3月1日成立了太行抗敵聯(lián)防委員會后，推舉兵力最多的李福和為主席，黃宇宙任副主席兼秘書長，徐靖遠任參謀長。

3月15日，黃宇宙帶部隊在野外操練，敵機侵入林縣上空，士兵以密集火力對空射擊，敵機倉皇逃竄，其中1架飛機觸山墮毀，跳傘的3名日本兵被擊斃。李福和背著黃宇宙和徐靖遠，秘密派副官王海將3具尸體用白布纏裹，送交水冶日軍。日軍深知李福和此舉的心思，當下賞賜偽幣20萬元，并與李福和及其叔父李之翰、侄兒李英密談，達成了投降協(xié)議。協(xié)議簽訂后，李福和一邊整頓內部，一邊把日軍趕制的皇協(xié)軍制服、徽章、旗幟等秘密運進林縣城。3月30日，李福和聲稱紀念太行抗敵聯(lián)防委員會成立和打下日軍飛機的勝利，在林縣城黃華書院設宴20多桌，邀請各駐軍首領及各界代表200多人赴宴。幾架敵機出現(xiàn)在縣城上空，往返盤旋撒下大量傳單。從水冶潛入林縣的日軍，在漢奸李英帶領下進入黃華書院，封鎖了所有通道。李福和撕下了假面具，當眾宣布他已與日軍“親善合作”，并按事先的約定，打出了五色旗，強制在場的官兵穿上皇協(xié)軍制服，佩戴皇協(xié)軍的徽章和臂章，與他一同投敵。混亂中許多人乘機逃脫，在主賓席上的黃宇宙、徐靖遠等人被拘捕。李福和帶部隊和輜重與日軍一起撤到水冶鎮(zhèn)，徐靖遠、黃宇宙也被裹挾而去。李福和急于用人，一時無著，仍讓徐靖遠出任副軍長兼參謀長。徐、黃二人又有機會密議，徐靖遠示意黃宇宙尋機執(zhí)掌兵權。李福和急于擴軍，深知黃宇宙有擴軍的獨到之處，也就顧不了許多，遂讓黃宇宙“官復原職”，繼續(xù)任第3師師長。

李福和知徐靖遠、黃宇宙二人能文能武，竭力拉攏，并將二人帶到北平。寺內壽一、漢奸齊燮元親自與二人談話，任命徐靖遠為皇協(xié)第一軍副軍長兼參謀長、黃宇宙為第一軍第3師師長。徐靖遠和黃宇宙秘密商議，決定順水推舟，答應留在敵人內部，審時度勢，從長計議。

按照約定，徐靖遠和黃宇宙分別展開秘密工作。黃宇宙派助手到林縣、涉縣、安陽縣找到豫北別動大隊的舊部骨干，說明真相，讓他們趁李福和擴大隊伍時參加第3師。徐靖遠征得李福和的同意，把軍部政工室一批東北、華北流亡學生派到第3師。3師人馬很快擴大到4000多人，旅、團、營、連軍官大多為黃宇宙舊部和抗日青年，初步形成了核心力量。

與此同時，黃宇宙積極開展爭取團結下層軍官和士兵的工作。原來在第3游擊縱隊政工室和李英第一總隊宣傳隊的幾十名青年，大多數(shù)是堅定的抗日分子，有的早已是共產黨員。黃宇宙、張宏義商定先把這批愛國青年組成核心小組，任命張大竹為組長，王正時、呂品器為副組長，以讀書、會友、看鄉(xiāng)親的名義秘密活動，逐步擴大組織。7月初，第3師廣大官兵已緊密團結在黃宇宙周圍，經過緊張的工作，起義條件已經成熟。徐靖遠、黃宇宙、吳朝翰一致決心反正，擬出上、中、下三策：上策為攻取彰德，消滅敵軍漢奸，奪取城內槍彈、給養(yǎng)，并奪朝鮮銀行現(xiàn)金，破壞鐵路飛機場等；中策為攻取彰德車站，破壞鐵路，焚毀敵彈藥庫及飛機；下策為擒縛偽軍中日本顧問，擾亂交通。為了求得八路軍的領導和援助，徐靖遠、黃宇宙派李蘊之隨張宏義向陳賡旅長匯報。1938年7月25日，在林縣南部386旅駐地，前來視察工作的129師師長劉伯承、政委鄧小平聽取了張宏義等人的匯報，對起義的準備工作、起義后的去向和對偽軍的政策作了詳細的指示。

此時，李福和與日軍顧問及親信第二次去北平密謀。經與寺內壽一、土肥原賢二等日軍高級將領秘密謀劃，決定在彰德成立皇協(xié)軍和特務機關，要求李福和出面聯(lián)絡冀南、豫北一帶漢奸，組建冀豫聯(lián)合政府，由李福和出任主席。日軍華北首腦機關密謀利用李福和等走狗，實現(xiàn)以華制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突破黃河天塹南進中原的侵略計劃。寺內壽一派參謀長長谷川少將、植田大佐等人隨李福和回彰德閱兵，實地考察皇協(xié)軍第一軍的實力和訓練情況，并主持第2軍、第3軍的成立儀式。早想割據(jù)稱霸的李福和欣喜若狂，立即派親信袁佐唐先行回部，籌備迎接日本主子。8月6日，袁佐唐回到曲溝鎮(zhèn)，向黃宇宙轉達了李福和的命令。黃宇宙送走袁佐唐，立即奔向吳朝翰師部，密議決定乘李福和返回途中，出其不意，在固現(xiàn)橋河谷截擊，將李福和及日本軍官一舉殲滅，得到吳朝翰的支持。黃宇宙回到3師師部，立即著手部署，嚴密監(jiān)視佐騰實和袁佐唐等人的行動。他一直在想：吳朝翰是李福和的舊部，萬一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稍有動搖，起義就會功敗垂成。此時已是8月6日深夜，再找徐靖遠商議已不可能，為了以防萬一，他臨時作出了新的變動，于8月7日凌晨2時召開了核心小組成員和旅團軍官會議，改變了原來的戰(zhàn)斗部署。8月7日清晨，3師各部按部署進入預定地點。警衛(wèi)營和1旅列隊在西曲溝的彰（德）水（冶）公路兩側。隊伍威嚴整齊，挑選好的突擊隊員隨時聽候號令，只等李福和車隊一過，馬上封鎖道路，切斷敵人退路，阻擊彰德方面援敵。約上午8時，李福和陪同長谷川少將、植田大佐等日本軍官16人、士兵32人，分乘7輛大小汽車，浩浩蕩蕩地開來?？吹搅?師整齊的歡迎隊伍，李福和心花怒放，當即請日本軍官先后下車檢閱歡迎隊伍。鼓樂齊鳴，場面隆重熱烈，李福和對歡迎儀式十分滿意，贊不絕口?？吹綆熼L高高舉起左手發(fā)出行動信號，隱蔽在隊列中的突擊隊員箭一般沖出，接近各自的目標。李福和以為是隊伍后面的士兵想擠到前邊瞻仰貴賓的尊容，遂擺手制止：“肅靜、肅靜，不要擠?！贝藭r，三顆復仇的子彈已經射進長谷川這個侵略者的腦袋；李福和見事有變，忙去拔手槍。突擊隊員張英魁早已站在他的身后，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順勢奪下手槍，連擊數(shù)發(fā)，擊斃了這個賣國賊。經過一番激戰(zhàn)，敵酋和所部徹底消滅，起義取得完全勝利?！鞍似咂鹆x”后，黃宇宙按照事前計劃，把隊伍帶到林縣蘆家寨休整。

“八七起義”的勝利，粉碎了日軍在華北建立傀儡政權的陰謀，在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的戰(zhàn)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頁。毛澤東于當年9月10日派丁肇青博士到盧家寨慰問黃宇宙。慰問團當晚演出話劇《鐵流》。團員們情不自禁興奮地高呼：“黃宇宙是中國的夏伯陽！”部隊休整期間，黃宇宙還收到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和副總司令彭德懷的賀電，中共中央軍委授予黃宇宙部為八路軍冀豫游擊縱隊番號；徐靖遠任司令員；黃宇宙為副司令員。1938年12月9日，陳賡旅長到臨漳縣劉莊代表八路軍總部會見黃宇宙時說：“宇宙同志，你創(chuàng)造了兩個第一。第一個第一，首次大規(guī)模的偽軍起義；第二個第一，你肩上佩戴了兩個司令的軍銜。”蔣介石堅決不同意八路軍收編這支起義隊伍，黃宇宙被國民黨任命為冀察戰(zhàn)區(qū)獨立第一游擊隊中將司令。毛澤東顧全大局，將黃宇宙部隊割愛于國民黨，國民黨也授予黃宇宙副司令軍銜。

1938年，黃宇宙根據(jù)毛澤東的指示，從已經由共產黨八路軍改編的人民救國軍第一縱隊出來，重新接受蔣介石國民黨的收編，被任命為鹿鐘麟部的冀察戰(zhàn)區(qū)獨立第一游擊隊司令。當時流傳著黃宇宙同時身冠兩個“司令”頭銜的佳話。但黃宇宙拿定主意，歸編國民黨后，只打日本軍人和漢奸，死也不打共產黨的八路軍，誓與共產黨、八路軍永遠一條心！

不久，鹿鐘麟按蔣介石的旨意，向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八路軍和民眾發(fā)起進攻。鹿鐘麟對從八路軍過來的黃宇宙早存有戒心，加之黃宇宙全心抗日，難免流露出難以言表的內心感情。鹿鐘麟認為黃宇宙“身在曹營心在漢”，把黃宇宙調到西安胡宗南部隊的西北濟南干部訓練班受訓，實則是剝奪了黃宇宙的軍權。黃宇宙在西北濟南干部訓練班被集體加入了國民黨，畢業(yè)不久，范漢杰按鹿鐘麟的授意，以“黃團赤化”之罪名，逮捕了黃宇宙，送到西安監(jiān)獄，又以莫須有的罪名被冤判15年徒刑，開除黨籍。黃宇宙離家后，妻子鄭瑛即被捕就義。黃宇宙服刑3年后，被折磨染病，1944年3月下旬得以保外就醫(yī)。由于國民黨的不抵抗主義致使國土節(jié)節(jié)淪陷，鄭州失守，洛陽告急。黃宇宙無心養(yǎng)病，在友人的積極幫助下，覓機離開西安日夜兼程，輾轉到了河南洛陽。恰逢國民黨部隊狼狽敗下陣來，潰不成軍，四處逃散。當時在偃師高崖地區(qū)的李增高及賈章均、張庚辰等人收編了一些散兵游勇，在北大寺集結，拉起一支抗日游擊隊，號稱“冀魯豫挺進縱隊”。黃宇宙立即前往，向李增高等說明來意，被推舉為司令，隊伍也從幾十人擴充到四五百人（槍）。

洛陽被日寇占領后，黃宇宙費盡心機，宣傳八路軍的建軍思想和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宗旨，宣講毛澤東的游擊戰(zhàn)。在當?shù)厝罕姷闹С窒拢S宇宙很快請來了曾在閻錫山部隊當過參謀長的李震孔當副司令，在劉村找到一位曾在馮玉祥手下任過參謀處長的劉四知當參謀長，而后又在二郎廟請到地下黨員劉西庚擔任政治部副主任。當年10月，黃宇宙帶兵到解放區(qū)加入八路軍，1945年春任晉冀魯豫軍區(qū)司令部高參。1946年夏，在太行軍區(qū)整風運動進行內部審查中，由于左傾路線的影響，黃宇宙被誤審為國民黨特務，關押了8年。1954年審查結束，公安部作出結論：“歷史清楚，沒有任何政治問題?！?同年，遂以69名干部中的一員率千余被改造人員到青海戈壁灘農場任技術員，負責改良鹽堿地工作，多次被評為省勞動模范或先進工作者。1958年，黃宇宙以勞模的身份出席了在北京舉行的第一屆全國勞模盛會。1962年因病到哈爾濱養(yǎng)老院療養(yǎng)，在院期間，幫助養(yǎng)老院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養(yǎng)老院有一個附屬孤兒院，他便主動到孤兒院教課。他對孤兒視為己出，關懷備至，還常用自己的錢買文具獎勵兒童努力學習，因此被譽為“五好老人” “活雷鋒”。1964年任黑龍江省政協(xié)三、四屆委員，后任常委。1976年被任命為黑龍江省文史館副館長，后當選為黑龍江省政協(xié)常委，任省文史館名譽館長。1987年12月，82歲高齡的黃宇宙被批準為中國共產黨黨員，重新回到了黨的懷抱。1979年至1989年任黑龍江省人大五、六屆常委。1989年任省政協(xié)六、七、八屆常委。1993年黑龍江省孫子兵法研究會成立，黃宇宙被聘為該會顧問。黃宇宙的一生都在不懈地為黨、為人民而工作。1998年4月17日上午，他抱病參加老干部書畫協(xié)會為周恩來總理、彭德懷元帥舉辦的百歲誕辰書畫展開幕式，儀式結束后才到醫(yī)院檢查身體，因肺部感染、心臟不適住院。1998年7月病逝，享年93歲。

黃宇宙的一生是充滿傳奇色彩的一生，他是中國人民抗日戰(zhàn)爭涌現(xiàn)出來的民族英雄?！侗?938》中的主角——關震宇的原型就是黃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