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這樣慢慢懂得:想要大事上能當家做主,先得把小事做到得手應心。
我看到悲劇在上演——卻無能為力。
偶然認識的女孩:3歲那年,父親去世,記憶中父親唯一的形象是從自行車上把她抱下來的雙臂。母親照顧哥哥,忙于工作,完全忽略了她。她聰穎、早熟、敏感,十四五歲便是上網達人,很快成為社交寵兒,那些別有用心的大哥大叔們親熱地叫她“藤藤”,她ID的最后一個字。
她的言論越來越開放,行事越來越大膽,才十六七歲,儼然以意見領袖自居。許多“粉絲”崇拜地叫她“大神”——那些想法,真是她的嗎?還不是成人世界的,她只是鸚鵡學舌。成年人說出來會被罵死,由她來說——你頂多只能啼笑皆非。
這其實是一個孤獨少女被他人當槍使的故事。但她天真地以為,那是值得炫耀的資本,是成熟獨立的標志。
成人世界再淺陋的東西,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來說,也足夠有誘惑力。她是一張白紙,被涂抹上了污穢,卻以為是最新最美的圖畫。我相信她抱持的是學習與成長的初衷,但結果……
這之前,倘若有善解人意又通曉是非的長輩站出來,好好引導,與她談談對錯與人生,也許這場悲劇就能化解。
這種事,在歷史上也并不少見。新興的社團思潮,第一步是選定宣傳家和烈士。愚夫愚婦不行,都在忙填飽肚子,對此毫無興趣;小學生只知道瘋玩;大學生三觀已接近成熟,不那么容易被忽悠。最常被鎖定的是十幾歲的少年郎、中學生:幼稚到容易被自由民主之類的大詞蠱惑,又剛剛成熟到有了一些自己能做主的時間與金錢;燃點低,一點就沸騰;理性少,還不能深思熟慮。
到最后,那些被蠱惑的年輕人都很凄慘,他們之間的區(qū)別,無非在于犧牲了多少,還有沒有重來的可能性。拉年輕人趟渾水的成年人都是惡棍,但要擋住年輕人想投入成年社會、想做大事、想被當作大人平起平坐的渴望,也不是一件好事。
有些大人,會本能地想修一道圍墻,把未成年人永遠鎖閉起來。對此,每個孩子都會嗤笑不已:我們總會越長越高,從踮起腳看外面的景色到越過圍墻擁抱新世界,是遲早的事。與其逼得我們挖墻角、翻墻頭,還不如好好開一扇門,牽我們的手走出來,告訴我們成人世界的交通規(guī)則。
在古老的中世紀,威尼斯的成人模式是“叔侄相遞”。長子繼承制使得家族里常有一個終生未婚的小叔叔,他們與第二代年紀差得不遠,是長輩也像大哥哥。他們教子侄輩騎馬射箭,也帶他們進入社會場合:那位大臣與我家是世仇,你得提防;國王的承諾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
斯時斯世,可否借鑒?給我們一些明事理的長輩,而非嚴格意義上的家長,讓我們能信任他們,又避免青春期的天然反叛。讓我們在受保護狀態(tài)下進入社會,做對了,鼓勵一直向前;做錯了,出來給我們圓場,不至于一失足成千古恨。父母不愿意把社會的黑暗面、人心的陰毒面告訴我們,但他們沒這忌諱,實話實說:人與人大部分是利益交換,以心換心是美好愿景,在那一天沒實現(xiàn)之前,還是得以物易物。你想要人家的援手、知識與人脈——那你能給對方什么?
一個小朋友和我交流他的暑假經驗,他父母和幾位朋友聯(lián)合,趁暑假把15歲以上的兒女集結起來,輪流到各家的公司、工廠實習,找一位人力資源經理帶著,不求專業(yè)知識,只是為了讓孩子知道規(guī)矩。
小朋友自此學會了:不管什么天氣,要穿整整齊齊的工作裝,正式員工不能穿人字拖,他也不能;開會時列席,聽不懂,不想聽,走神就是,但是不能睡覺,不能歪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不能把桌椅弄得乒乓響,不能玩手機,不能與旁邊人聊天——這是公司,不是學校。人力資源經理說:你可以在筆記本上畫烏龜。
整個辦公區(qū)域不能喧嘩說笑,人家沒問你意見就閉緊嘴;來客人時,學會去端茶倒水,微笑而退;飲水機沒水了,不必等提醒,主動把桶裝水換上……
他就這樣慢慢懂得:想要大事上能當家做主,先得把小事做到得手應心。
不是人人都有這樣的機會,但只要父母在工作,父母有同事有朋友,就能夠幫助你以更好更妥貼的方式進入社會,而不至于單身涉險。
成長,是先學會爬,再學會走;是先在父兄的引導下一步一步嘗試走,再放足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