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盧法政

柯品河
——母親河

文圖/盧法政

在險峻的中天山峽谷，有一泓清泉日夜噴涌。它來源于白雪皚皚、直插云天的大山融冰和雨雪，流向山外的塔里木平原，沿途匯集了若干山谷的地表徑流，漸漸形成一條小河，像一位清純的少女，柔姿妖嬈，一展懷抱。流域里6萬畝干涸的荒原，由于它的到來，呈現(xiàn)出了一片生機勃勃的蔥蘢景象。這是一條生命之水、富庶之水，它造就了南疆阿克蘇市和巴楚縣之間一個新的行政轄區(qū)——柯坪縣，而成就這一切的河流，人們將它叫作柯坪河。

說它是河，未免有點夸張。以每秒不足兩個流量的水量計算，它充其量只能算作一條溪流。這樣的溪流在青山綠水、雨量充沛的江南，實在是渺小得微不足道。在那里，幾乎每一條山谷的谷口都會飛瀉出這樣一條溪流，不會有人在意它們的存在，它們自生自滅，大多消失在滔滔大河之中。

可是，在干旱的西北，如果你認為它無關緊要，那就會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了。你看，柯坪河匆匆駛出山口，稍稍放慢了急行的腳步，不再湍急跌宕，突然間那么文靜矜持，不緊不慢地悠然行走在山前平原，進入到廣闊的農田、果園，滋養(yǎng)著綠色的生命，就像萬物天使，所到之處，莊稼、果樹、菜園、林帶、村莊、牲畜，一片生機盎然、欣欣向榮——是她的到來改變了這里的一切，為荒原注入了生命的動力。因此，說她是柯坪人民的母親河，一點也不為過。

▲柯坪河

柯坪這片綠洲，本來與塔里木盆地的戈壁沒什么兩樣，一樣一望無際的黃褐色干涸土地，一樣的風起揚沙，飛塵彌漫，一樣沒有森林和草場，光禿禿的，植被稀少。稀稀落落的紅柳叢和駱駝刺在呼嘯的大風中悉悉索索，西北大漠之地顯得那么孤獨和凄涼。

可是，自從柯坪河水流淌到這里，不毛之地具備了人類生存的條件。傳說，最先來到這片綠洲的是一位阿圖什人，他在這里搭起了簡易住房，以打獵為生。千百年來，柯坪逐漸聚集了維吾爾族從和田遷來的玉爾其人部落和從四面八方趕來求生的人。人們開墾荒原，截水灌溉，硬生生將這不足2平方米/秒的溪流利用到了極致，靠它澆灌了6萬畝良田，養(yǎng)育了4萬多以維吾爾族為主體的各族人民，在中天山這塊寬廣的平原上開拓出了一片綠洲，創(chuàng)造了塔里木的奇跡。

來到塔里木，給人的強烈感覺就是干旱，這里的氣候特點可以稱作世界之最：中天山、昆侖山、阿爾金山、西天山，把塔里木盆地圍得嚴嚴實實。高聳入云的山峰阻擋了印度洋、大西洋、北冰洋、太平洋的濕暖空氣，強烈的陽光和干燥的空氣抽走了太多的水分，使得塔里木盆地年蒸發(fā)量達到2000毫米，降水量卻只有45毫米。廣闊無垠的土地等待開發(fā)，卻因為缺水一籌莫展，干旱的困擾始終是塔里木面對的永久性難題。在這里，人們才能真正體會到水對于生命的重要性以及節(jié)水的必要性。

關于節(jié)水，柯坪人的強烈意識具有代表性。他們僅僅靠柯坪河和紅沙河從天山深處送來的不足四個流量的水延續(xù)、生存了一代又一代。時間在推移，人口在增加，經濟在發(fā)展，人們對水的需求也在逐步增大?？缕喝俗匀粫诳招乃肌⒏F盡智慧去思考水、算計水。他們利用國家西部大開發(fā)的一系列優(yōu)惠政策，大作河水資源節(jié)約利用的文章。首先要通過渠道防滲，將水在輸送過程中上千公里長的河道以及干渠、支渠滲漏流失的水拿回來，灌溉網絡全部實現(xiàn)了防滲。僅此一項節(jié)約出來的水就使耕地面積擴大了一倍，從而再造了一個柯坪。這項工程的實施使柯坪的灌溉水平進入了全國的先進行列。

平時溫柔恭順的柯坪河有時候并不十分聽話，每到春夏，它會變得脾氣古怪、喜怒無常，經常會隔三差五地給柯坪人使使性子，發(fā)發(fā)脾氣，找點麻煩。春季是人們農忙中春耕播種的關鍵環(huán)節(jié)，最需要它穩(wěn)定供水，給以配合，這時它卻吝嗇小氣，滔滔河水瘦成了涓涓細流，水量遠遠少于其他季節(jié)，給農民的春耕帶來了麻煩。炎熱的夏季，莊稼剛剛澆過第三遍水，在不太需要它的時候，柯坪河卻洶涌澎湃，大發(fā)洪水，人們只好眼睜睜看著它瀉向遙遠的戈壁，瀉向那不為人知的荒原。今天，柯坪人實現(xiàn)了自己千百年來夢寐以求的愿望，他們在出水口前修建了一個小型水庫，儲蓄了以往流失的洪水，以便用來調節(jié)農事。藍天白云、千山荒丘映襯著一片蔚藍的水面，在柯坪特殊的地理環(huán)境中，更是一番別樣滋味。

▼柯坪河原貌

由柯坪河水澆灌的這片土地原本是阡陌田野，縱橫錯落，綠樹成蔭，植被葳蕤，是一個美麗富饒的地方，這里盛產小麥、玉米，還有后來的支柱性種植業(yè)——棉花，這塊土地養(yǎng)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柯坪人。人們在這片肥沃但不寬廣的綠洲上繁衍生息，勞作種植，倒也安居樂業(yè)，生活得還算愜意。但是時間久了，新的問題出現(xiàn)了：人口不斷增加，他們守著那么多荒地，卻由于水的限制而無法增加耕地，沒有水也就沒有地。這總量不到四個流量的溪水，承擔了4萬畝土地的灌溉，已經精疲力竭，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土地增加不了，人口不斷繁衍，柯坪人的生活水平逐代下降，生活一年不如一年。窮則思變，他們又將另一谷口的溪流紅沙河開發(fā)出來，增加耕地近2萬畝，增添了一個小鄉(xiāng)。上世紀90年代，柯坪縣在遠離柯坪農區(qū)的啟浪建設了提水工程，引來阿克蘇河水，又新墾了4萬畝土地，從老村子搬遷人口，形成了一個新的“啟浪鄉(xiāng)”，再造了一個原來的柯坪，徹底解決了柯坪人在貧窮的壓迫下無法翻身的窘境。現(xiàn)在的啟浪，良田連片，村落整齊，綠樹掩映，炊煙裊裊，一改昔日的荒涼。

你看那維吾爾族農民種植的2萬畝紅棗，它們接受著柯坪河水的滋養(yǎng)，盡情地吸收柯坪充足的陽光日照，春夏結出豐碩累累的果實，深秋時節(jié)葉落草枯，火紅的大棗掛滿枝頭，紅彤彤的一片，當?shù)貙⑵浞Q為“吊干棗”，這倒成了一道柯坪人值得驕傲的風景。這片火紅象征著柯坪人日子的紅火，也是柯坪河對柯坪人的回報。

歷史上的柯坪，由于人多地少，先輩們特別重視教育，以期他們的孩子有點文化，即使離開土地也具備謀生手段。解放前，阿克蘇地區(qū)大多數(shù)縣城都沒有中學，屬文化落后地區(qū)，但生活在自然環(huán)境、經濟條件最差地方的柯坪人高瞻遠矚，捷足先登，建立了一所中學，培養(yǎng)了一批批有文化的柯坪子弟。他們走出柯坪來到外面的世界，尋找新的立足點謀生，由此形成了一大批在外地工作的黨政干部、科技人才?？缕嚎h雖小，但在地區(qū)和省城任職的干部中卻有著一個龐大的群體，所占比例大大高出其他縣市，柯坪也由此在新疆地區(qū)名聲大震。

柯坪河流域的維吾爾村落，是在各級政府的領導和資金支持下，于近幾年重建的邊疆安居富民工程。沿渠而建的幢幢民居，布局合理，樣式新穎，粉墻紅瓦，寬大舒適。院中規(guī)劃了發(fā)展庭院經濟的小果園、小菜園、牛羊棚圈；房前一色的葡萄架遮擋了夏日的強烈陽光；屋內水電全通，實現(xiàn)了電氣化；出門小橋流水，寬闊的瀝青路直通干線大公路。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是維吾爾族歷史上前所未有的。據一位去沙特阿拉伯朝覲的宗教人士反映，在麥加，等候朝圣的來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聚在一起閑聊，說起自己的家鄉(xiāng)時，他如實地描繪了上述情況，豈知一位來自阿拉伯國家的穆斯林譏諷地說：“這怎么是你的家鄉(xiāng)？這是宗教向往的天堂，你怎么會生活在天堂？這是不可能的……”

柯坪河啊，你這條不起眼的小溪流，能在西北干涸的荒原上打造出現(xiàn)代化的綠洲，養(yǎng)育走向現(xiàn)代化的人民，這是你的驕傲……

（作者系原阿克蘇地區(qū)人大工委黨組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