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格 棟天
[前情提要] 上期(8月月末版)為讀者講述了日本東京大學博士后、著名血液病專家王質(zhì)彬教授,斬斷與一位留日文學女博士的婚外情,回國后努力修復與妻子臧月涵的感情故事。退休后,夫妻生活歸于寧靜溫馨,誰知臧月涵卻患了中度阿爾茨海默癥,有了許多“不可思議”甚至暴力行為,王質(zhì)彬竟然還把她“丟失”了,女兒在微信圈內(nèi)發(fā)動國內(nèi)外親友尋找……
被當作“小偷”的專家丈夫,微信尋人驚動國內(nèi)外
臧月涵的病情在繼續(xù)發(fā)展。一天,王質(zhì)彬帶她去看望一位老朋友,要坐88路公交車回家,車來了兩趟她都說不是,另外來了一路車,她卻要上,他說不是這趟車,等車啟動后,她突然跟在車子后面追趕,他在后面攆,朋友又在后面追趕他們,三個老人在街上足足跑了有半站路,惹得一街人圍觀,臧月涵停下來,看他氣喘吁吁的樣子,哈哈大笑:“王大夫,你跑不過我?!蓖踬|(zhì)彬喘著氣說:“我初中就跑不過你,你饒了我吧!”
臧月涵常把西紅柿、橘子等藏到柜子里,要留給小外孫女吃。北京,冬天家里有暖氣,食物有氣味后王質(zhì)彬才發(fā)現(xiàn),弄得衣服也洗不干凈。臧月涵喜歡吃芝麻,妹妹從外地寄來芝麻,又被她藏了起來,她找不到,就說他偷了,拿棍子打他:“小偷真是沒完沒了,我打死你這個小偷!”妹妹打電話來,她在電話里說:“王質(zhì)彬還是個人嗎,他偷我芝麻!”妹妹再寄,過兩天又不見了,她仍說他偷了,妹妹再寄。她生氣地叫他滾蛋:“你為什么要偷我的東西?”王質(zhì)彬哭笑不得。
王質(zhì)彬從頭學做家務,每次帶臧月涵上街都緊盯著她,她還是幾次差點丟了。臧月涵四季不分,冬天出門,她不愿穿棉襖,以為室外也像室內(nèi)有暖氣,非穿著單衣服,結(jié)果凍得渾身像篩糠,給她買棉襖穿上,她一回家就說熱扔在地上。大女兒從美國寄衣服、鞋子,小女兒上街也給她買,三個大立柜都裝滿了,可她不愿穿,把穿舊的衣服翻出來,或自己買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穿在身上,還不愿換,一雙繡花鞋面的黑布鞋,被她穿得都磨破了,她也不愿換,別人說她這么大年紀了,穿這種衣服不合適,她說:“我38,穿這怎么不合適?”別人被她問得啞口無言。
臧月涵總說自己38歲,這正是王質(zhì)彬出去留學那一年,他恍然明白這是她認為最幸福的時光……如今,自己唯有加倍照顧和補償她,良心才會安寧。
2015年8月,臧月涵在醫(yī)院做了一次肺部手術(shù)。出院后,王質(zhì)彬帶她去了一趟沈陽老家,給她父母上墳,帶她去尋訪當年32中的舊址等。當年10月,王質(zhì)彬心臟病加重,小女兒堅持為他裝了心臟起搏器,盡管他一再叮囑,臧月涵生起氣來還是打他胸口,他怕起搏器電極脫落,小心地護著,或把背轉(zhuǎn)過去給她打……
時間已過了下午,到了晚上……美國、日本和國內(nèi)的親友不斷打電話詢問,隨著外面夜色越來越濃,王質(zhì)彬越加焦灼不安,怕老伴再也找不回來了。
當天,和平派出所和北京各聯(lián)網(wǎng)派出所民警打開沿途監(jiān)控視頻搜尋,發(fā)現(xiàn)臧月涵曾在和平里9小門口出現(xiàn)。王質(zhì)彬估計老伴時間顛倒,以為上午可以去學校接外孫女,可外孫女在和平里4小上學,她可能記錯了學校,又折返向北,在中央樂團附近的小賣店那逗留幾分鐘后,又到了和平里工人俱樂部附近……晚上8點多,北京華齡頤養(yǎng)精神關(guān)懷服務中心20多名志愿者也加入尋找的行列。大女兒在美國一夜不眠,隨時準備啟程回國!王質(zhì)彬煎熬不已……
余生陪伴和補償,讓你永駐38歲的幸福時光
王質(zhì)彬守在家里,老伴已走丟13個小時,她吃什么?喝什么?4月北京的夜晚還冷,她凍壞了怎么辦?他怎向孩子交代?他煎熬著……
當晚10點多,北京尤文職業(yè)培訓學校張儷老師上完夜課回家,半路突然聽到一聲:“姑娘,我等你老半天了,我和你一塊走吧……”張儷見是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奶奶,問:“這么晚了,您要去哪?”老人說:“我去中日醫(yī)院,我是大夫?!薄斑@么晚了,您子女為什么不陪伴著您呀?”“女兒工作太忙,沒功夫,我就一個人出來走走?!睆埨蠋熚窗l(fā)覺異常,正準備離開時,從老人身上滾下一只小桔子(帶給小外孫女吃的),張老師拾給她后問:“您老今年多大了?”“我38了?!睆埨蠋熜盐蜻^來,剛看過的手機微信里有同事黃老師轉(zhuǎn)發(fā)的尋人啟事和照片,跟眼前的老人一對照,意識到她就是走失的臧月涵!她立刻告訴了黃老師,黃老師讓她先安慰并穩(wěn)住老人,馬上打電話通知了王質(zhì)彬的小女兒。此時,小女兒還在和平里4小一帶尋找,接到電話和幾位志愿者開車趕到,緊緊地抱著虛弱不堪的母親,失聲痛哭:“媽媽,你這一天去哪了呀?你餓嗎?冷嗎?要是找不到你,我爸就要崩潰了……”臧月涵癱軟在小女兒懷里:“我餓了……”同去的朋友和志愿者立刻把帶去的面包等拿出來,臧月涵邊吃邊掉淚兒。
半夜11點,守在電梯口的王質(zhì)彬,終于見到步履蹣跚的老伴,在小女兒和他人攙扶下回家了!他上前顫抖地撫摸著她滿頭白發(fā)和憔悴的臉頰,喜悅、自責和悔恨交織,淚水縱橫:“月涵,我就知道你會回家的!你要是不回來,剩下我一個人,日子怎么過?”臧月涵用手拍著他的胸口,奇怪地問:“你哭啥?我不是回來了,我自己走回來的……”
大女兒得知母親回家,在電話里哭喊著叫“媽媽”……凌晨,王質(zhì)彬終于安頓老伴睡下。燈光下,疲憊不已的老伴睡容安詳,他卻難以入眠。她是他余生的寄托和慰藉,他不能沒有她啊……
4月19日,王質(zhì)彬帶臧月涵去中日友好醫(yī)院復查,她已發(fā)展成重度阿爾茨海默癥,王質(zhì)彬更不敢掉以輕心,出門就要給她在脖子上戴好新買的定位儀,上面寫著家里的固定電話和小女兒的手機號碼,每次上街、去公園都要抓著她的手。
臧月涵還有幻聽、幻視。6月中旬的一天夜里,王質(zhì)彬還在睡覺,她拿起他的球鞋把他打醒,問他把她的錢偷哪去了。原來,小女兒見天氣熱了,母親還整天用一只口袋裝著一堆日元、美元,便把錢收了起來,并且告訴了母親,平時身上只給她揣上幾百元人民幣。這天半夜,她睡覺醒來發(fā)現(xiàn)原來鼓囊囊的一堆錢沒了,就說是他偷的!他從身上掏出200元補給她,她把錢全扔在地上,說日子沒法過了,穿上衣服就要開門出去!他攔在門口,她就直奔陽臺,幸好陽臺都用欄桿封死了,不然她真有可能跳樓。他找了個凳子,攔在門口,臧月涵對他又打又踢,他抱著頭,護著胸口和眼鏡,硬是堅持了半宿,后來她實在累了,倒在床上疲倦地睡著了,望著她頭上紛亂的花白頭發(fā),臉上滿是汗水,他拿毛巾幫她輕輕擦拭,淚水止不住涌了出來。
這樣的“事故”,幾乎每天都要發(fā)生兩三起,王質(zhì)彬習慣了。他每天都經(jīng)受這樣的折騰,若老伴不鬧,他反倒不習慣,他被打也是種幸福,只有老伴在跟前,不管她怎么鬧騰,他心里就欣慰,只要能多陪她一天,他就會為她付出一天。過去臧月涵為他和孩子們付出太多了,到了晚年就讓他來好好補償她吧,讓他年輕時欠下她的債得以好好償還。
大女兒要父親帶母親6月底去美國,王質(zhì)彬怕在美國再把老伴弄丟,遲遲沒有行動。10月1日,就是他們金婚紀念日,到時孩子們會好好慶祝。接受記者采訪時,王質(zhì)彬說如果沒有妻子的付出,他不會去日本留學,不可能成為專家,孩子們也不可能有成功和幸福。他留學時一度迷失,是妻子的寬容和大度,讓他們的感情得到修復。他愿用余生承受所有的辛苦和委屈,報答妻子的愛和付出,愿讓她永遠停留在38歲最幸福的時光……
編輯/胡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