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勁松(青海)
首 席
陳勁松散文詩(組章)
陳勁松(青海)
陳勁松,本名陳敬松。1977年6月生于安徽省碭山縣。筆名無花果(部分作品也署名陳義蘇)。1996年公開發(fā)表作品,詩歌、散文見于《詩刊》《星星》《散文》《青年文學》《詩歌月刊》《詩選刊》《揚子江》《花城》《作品》《詩潮》《綠風》等刊。有作品收入全國幼兒師范學校語文課本及多部選本。獲第七屆青海省青年文學獎等各類獎項三十余次。著有散文詩集《五種顏色的春天》(合著)、《白紙上的風景》《風總吹向遠方》《藏地短札》。參加全國第二屆、第十屆、第十二屆散文詩筆會,第四屆青海湖詩歌節(jié)。青海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F(xiàn)居青海格爾木。
所有靜默都由青銅鑄就。
所有靜默都是白紙上無聲的空白。
天空背負的鞭痕里,刻著純美的贊美詩——誰來吟誦?
言辭緘默。
大地隱忍。
枝柯瘦弱,臂膀里有洶涌的潮汐和一羽羽對生的翅膀在鼓動。
草葉瘦弱,枯黃的槳葉劃不動二月那池冷寂的水。
鷹翼無風可依,奮力劃動羽翅……
冰凍的河流,是喑啞之舌,那滾燙的頌詞與歌聲,含在誰冰冷的喉管,等風之手和盤托出。
夢,不是沉沉夜色的那道裂縫。
閃電也不是。
(它是一枚銀質的拉鏈頭。)
黑絲綢上的拉鏈被猛地拉開,旋即又被拉上。
雷聲隱隱,在未眠人耳中敲成一闋金屬的樂曲。
有風自冰封的河面上吹來。
冰凌之齒銳利,如啄食黑夜的鷲群,它們背負的冷的光已被風一點點取走。
有冰裂開的聲音傳來。
沉沉夜色里布滿春之細碎的足音。
還有什么不能放下?
像云放下破舊的陰影,像雷聲吐出腐爛的噓嘆。
還有什么不能放下?
酸澀的雨下在了昨天。
還有什么不能放下?
放下閃電,那神秉持的燭火。
即使胸有雷霆,現(xiàn)在,它也是平靜的,不吟哦,只靜聽風聲。
還有什么不能放下?
在一朵云里種下春天,種下奔跑不息的馬骨和翅膀,埋下血肉里的欲望。
四野沉寂。
最小的鼓槌,一滴雨,還沒有擂響天空和大地。
天空空空,是充滿渴意的杯子,風啜飲過,沙塵暴啜飲過……
雨仍未來,五月空空。
雷聲隱隱,起自一顆石頭的內心。
一滴雨,就是一座囚籠,里面禁閉著天空、烏云,禁閉著閃電的鞭影、饑餓的獅群吐出的吼聲,豹子體內奔突的雷霆……
雨仍未來。
高原上一個孤獨的男人,是一滴最初的也是最后的、孤兒般的雨水……
方向即牢籠?
十字街心,風吹向四方。
人影憧憧,孤獨的人從皮影戲中逃出。
往哪里去呢?
街頭屏幕上,幻象炫目。
劇集虛構,處處都是販賣的人。
銜枚疾走的蟻群,背負著叵測的壞天氣。
雨,將來未來。
垂釣者沉入潮濕的暮色里。
沉睡的人被雷聲扶出噩夢的深淵……
十字街心,喧囂的黑色浪花漸漸退去,那個垂著頭久久獨坐的人,是一座小小的孤島。
風止息處,塵埃落定。
看!落葉間暮色悄悄漏下的光明。
誰在低處彈琴?
彈鄉(xiāng)愁者的心曲,彈更低處的細小生活,彈秋雨的涼意,彈秋風的落寞。
有誰在傾聽嗎?風止住腳步,張開耳朵……
蟻群匆匆,銜枚疾走。
月光跳上潮濕的地面,那些露珠,為誰點亮了燈盞?
鳥鳴稀薄,具有晨霧的性質。晨霧如迷。
湖面開始慢慢結冰。
風在打磨著青銅的晨光。
陷在深秋一面空空的鏡子里,面目模糊潮濕。
每走一小步,天空就微微傾斜一下。
巫師的黑袍:
霾依舊懸浮于天空。
腥臭飄散,橫行無忌。
枯葉與花朵,塵埃與暮色,迷亂的歌聲與嘔吐物,欲望與肉體……那些正在腐爛的,橫尸街頭與報紙的角落。
真相無法遮蔽,一個薄薄的夢,一匹易臟的絲綢,無法給這個世界披上一件干凈的胎衣。
最冷的月光,有薄如刀鋒的銳利。
萬物的秩序,悄然進行,古老而神秘。
秋蟲把歌吟壓低,它們打制的銀子的歌聲如鐮,把懷鄉(xiāng)的人收割。
曠野闃寂。
那悄然撒下的,是神的足跡?
萬物披覆著無邊的涼意。
蓬勃之火,空余下疲憊的灰燼。
暮色中,父親從曠野中回來,他鬢角的白,是最深最濃的霜跡。
風吹過,那只飛鳥微微頓了一下,天空漾起細小的波紋。
花香把一朵花帶向遠處,花已不是剛才的花。
水池中的水,泛起的水波中藏著無聲的秘密,那池水已不是剛才的水。
陽光落下,太陽已不是剛才的太陽。
那個返身回來的人,已不是剛才的那個人。
萬物都追不回剛剛轉身的自己。
看風吹動樹葉,一片翻轉過來的樹葉多像人群中獨自回首的那個人。
隱秘而又陌生,一片翻轉的樹葉讓時光露出銀質的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