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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在我傷口上幽居

      2016-09-23 14:32馬碧靜
      滿族文學 2016年5期
      關(guān)鍵詞:表叔媽媽

      馬碧靜

      我們常常在夜幕一樣深沉的絕望里尋找希望。

      ——題記

      吉 妮

      浴室的水聲停了。桑華轉(zhuǎn)過頭盯著罩有水霧的玻璃拉門,朦朧的磨沙玻璃上,吉妮的影子晃來晃去,凹凸有致的身形讓人浮想聯(lián)翩。側(cè)身時,胸前那倆包包被光線放大得很夸張。光影里的吉妮揪了一下乳頭,像是揪走一根粘在上面的斷發(fā),整個乳房彈性十足地顫了顫。

      要是在以往,桑華肯定就會膩歪著跑進去和吉妮一起洗。這個女人的風騷總能無數(shù)次地激起她黑暗深處隱秘的沖動。在她那個濃如墨汁的黑暗深淵里,一只只陰沉著眼睛的鬼蝴蝶,從脊背中央放射性地蔓延在詭異迷人的花紋中,暗藏著難解的密碼,令人癡迷無度又惶惑憂傷,它們翕動著輕盈的翅膀,聚合成謎一樣的巨大漩渦,一次次想要沖破她的身體……

      浴室門“喀嗒”一聲響,桑華勉強從沙發(fā)上支撐起日漸消瘦的身子。她長著平板臉,皮膚白凈細致,日光浴似乎并未在她天生姣好的皮膚上留下粗糙或深色的痕跡。瀟灑利落的板寸頭發(fā),透射著青春氣息。鼻子不是太高,卻是堅挺筆直。她的身材也是令人舒服的高挑頎長,最喜歡的打扮是一件淡細條紋的“七匹狼”襯衫扎在水磨牛仔褲里,外套是米黃色的小西服,同色的休閑皮鞋,整個人看起來陽光、干凈、澄澈。當然,還帶有一種似有似無的病態(tài)蒼白!

      能不去嗎?桑華走到吉妮面前扶住她裸露的雙臂。她的肌膚光滑細膩而灼熱,傲然的乳房直挺挺地橫在兩人之間,像是一座難以逾越的山峰。桑華吐出這句話時覺得嗓子缺水、聲音發(fā)干。她知道這一次不是因為荷爾蒙釋放過度,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恐懼與憂傷深深攫住了她。她不敢深想如果失去吉妮她的生活會發(fā)生怎樣翻天覆地的巨變,甚至自己還有沒有繼續(xù)呼吸的能力。單是輕觸到這事的淺表,她便覺得無法忍受!這一周以來,她在工作時精神恍惚,時常走神,食無味夜不寐,偶爾入睡也總會被噩夢驚醒。被噩夢驚醒的她先是腦線短路搞不清自己身在何處,接下來便會焦急而恐懼地朝床的另一邊摸去,直到實實在在地摸到那具飽滿溫暖的肉體才總算放下心來。她從身后緊緊抱住她,不似多少個夜晚的欲望沖撞,而是任由悲傷像漲潮一樣一層層浸潤著她的骨頭和肌膚,最后無休止地蔓延開來,將她全部淹沒。每一次,她都有如感受滅頂之災!

      這會兒,桑華干澀地吐完這幾個字后便如同缺水的魚兒一樣張大口呼吸。她看到吉妮那雙漂亮嫵媚的眼睛深深地盯著自己,那復雜的眼神里似乎有同情、憐愛與不忍,但只是一瞬間,那張又厚又大的性感嘴巴卻吐出了另外一番話,剛才柔和的表情也似乎被理智取代了。

      華,我們真的結(jié)束了,你我都必須開始新的正常的生活。她說完一甩頭發(fā),輕輕剝開桑華捏住她手臂的手,無數(shù)顆小水珠淋淋漓漓灑落在桑華的頭上、臉上和脖頸上,一股熟悉而好聞的洗發(fā)水清香鉆入桑華的每個毛孔。多年來,吉妮一直用一種純植物提取的洗發(fā)水,那種類似青草的氣息已經(jīng)熟悉得成為桑華記憶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吉妮說完這句,半響,悠悠嘆出一口氣,不知是無奈還是感慨。吉妮是彝族,原名阿朵?!凹荨笔沁M州文工團后改的稱呼。她的長相有著本民族獨特的分明輪廓、古銅色肌膚、高顴骨以及眉眼幾乎連在一起的深邃大眼睛,毛刺刺的眼神望第一眼總給人被剝光了衣服的不適與尷尬。然而又忍不住讓你追望去第二眼,實際上那一瞬間已經(jīng)有了驚艷!其實如果光從長相看吉妮,在普遍好看的彝人里并不算最突出的,挑剔者還能發(fā)現(xiàn)一些特點。比如她的嘴巴大了一些,這里人常說嘴巴大的人適合唱歌,可在能歌善舞的彝人里她的歌聲也不是最突出的。她的嗓音不是那么的清脆細致,而是帶著一種粗糙與輕微的沙啞,然而卻總給人一種難于言說的吸引。她最突出的是跳舞!傳說十年前州文工團到她們那個寨子招演員,一眼就被她靈媚妖嬈、狂野不羈的舞姿所吸引,連一向?qū)ξ璧秆輪T各方面條件異常挑剔的文工團團長也連聲說“好”,他說從她身上看到了天地混沌初開的原始姿態(tài)!這樣的評價在對民族舞研究造詣極高的團長口里說出可想而知其分量。就這樣,年僅十八歲的她幾乎不費任何周折便被招收進州文工團,半年后得到轉(zhuǎn)正。因為聰慧好學、領(lǐng)悟力極高,這之后便常常成為各種大小型舞蹈的領(lǐng)舞者。這是后話。她看人時總習慣斜睨著眼,給人一種斜視的感覺,這可能就是常給人帶來不適的原因。但不可思議的是,吉妮的這些欠缺恰恰又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似乎造物主在這些不盡人意之處特別加入了一點小心思,這些小心思因為不同而特別地引人注目起來,這就是我們常說的魅力——一種難于言說的感受,卻又是不屈不撓地吸引著你!

      不得不說,吉妮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人!即便在與桑華相處的五年時光里,她也沒有放棄走馬燈似地換男人。是的,換男人。桑華是她唯一的女朋友。這也是桑華在幾次苦苦哀求無果后的最低限度與默認。

      此時吉妮光著身子晃蕩著飽滿的胸部從桑華面前走過,她洗完澡從不用浴巾擦干身子,只任由那些淋淋漓漓的小水珠隨著她身體的走動而隨意拋灑在經(jīng)過之處,她總是光著身子任由毛孔吸啜完所有水分才穿衣服。尤其喜歡那種小蟲爬行般又瘙癢又痛苦的虐心感受,她能在極致的無可忍受里體會到一種奇特的快感。

      不大工夫,吉妮已經(jīng)穿好一條淺紫色的無袖真絲長裙出來,前短后長的新潮款式,飄逸質(zhì)感。低胸V領(lǐng)處深邃而迷人的性感乳溝,腰身上一圈閃亮的水鉆,同樣鑲滿水鉆的銀色手包,銀色細高跟皮涼鞋,長至腰部的濕淋淋大波浪長卷發(fā)……她只簡單地畫了個淡妝,看起來卻已像濃妝了。其實她真是不用怎么過分妝飾的,過分的濃妝艷抹用在她臉上可能就成艷俗的舞臺妝了,會大大破壞那種原始的野性美。她天生眉型就好,又濃又密,眼睫毛水簾一樣又長又翹,此時她只隨意畫了一道往上挑的上眼線,天生就嫵媚的眼睛便更加妖嬈起來。沒搽粉,只在兩邊高顴骨上隨意掃點腮紅增加臉型立體感,高聳的鼻梁下一張肥厚的嘴巴被搽上玫瑰色口紅,美艷至極!

      她款款走到仍呆立在原地的桑華身旁,撩撥似地輕拍她的臉,見她沒反應,便輕嘆著捏了捏她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表達內(nèi)疚。

      黃昏正緩緩移步而來,一抹金色的殘陽掛在這幢海景小別墅的窗外……

      華夢安

      在胡同路站下了公交車,天空飄起了小雨。不遠處還傳來“轟隆隆”一陣接一陣的雷聲,像是有人推了幾千斤重的大碾磙子在天空中滾來滾去,嚇人得很。幸好媽媽早有準備,她從皮包里掏出小雨衣給華夢安穿上。華夢安微卷的劉海上已經(jīng)灑滿白糖一樣的雨水,有的雨水匯集在一起,形成蚯蚓一樣曲折的水流順著他的頭發(fā)流到脖子,又順著脖子繼續(xù)往下開拓,他卻沒有絲毫反應。他目無表情地望著媽媽,眼光卻沒有在媽媽臉上聚集,而是穿過媽媽落在了虛無飄渺的遠空。

      華夢安,這下我們可以走了。媽媽最后給華夢安戴上雨帽,看到他流到脖頸上蜿蜒的雨水,順手抬起袖子給他擦了擦,一抖身套上自己那件已經(jīng)舊得看不出什么色澤的雨衣,拉緊華夢安的手緊張地穿過馬路,又急急往窄窄的胡同巷走去。

      胡同巷的水泥路面年久失修,破損嚴重,在雨水季節(jié)那些坑坑洼洼的大小坑洞便蓄滿了污濁不堪的臟水。在地勢低洼處,慢慢聚集著一汪汪從四面八方流動而來的濁水,其中一部分來自破損垃圾桶里物質(zhì)腐爛后浸濡出的液體,不屈不撓地向空氣中沖擊著一陣陣惡臭。媽媽彎下腰將褲腿挽至膝蓋,只幾秒鐘的時間,便覺劈頭蓋臉一陣寒冷,伴隨著股股令人作嘔的惡臭。華夢安仍在“噼啦噼啦”地踩水,一聲不吭卻是機械而執(zhí)著。媽媽的眼睛被雨水模糊了,鼻子里也嗆入了一大口臟水,大聲咳嗽著,胡亂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確定了華夢安的方向便一把將他抓來背著走。這一次華夢安不習慣地扭了扭身子便不再反抗,只是他不愿意伏在媽媽的背上,他像騎馬一樣挺直著小小的脊背,媽媽能感覺到他繃得僵硬的肌肉。怕他掉下背,媽媽只有半躬著身子走路,十多分鐘的路程磕磕絆絆走了差不多半個小時。

      遠遠地便看到表叔迎著小雨跑向他們,邊跑邊將身上的休閑小西服脫了下來,跑到近前,由媽媽身上接過華夢安,將整件西服往他身上一裹便抱緊了往回跑。出乎意料,華夢安在表叔懷里很安靜,甚至比在媽媽懷里還安靜。

      華夢安被表叔抱著跑到胡同巷最尾部那扇有著斑駁黃銹的老鐵門前,表姨已站在那片狹窄的房檐下整理著淋濕的頭發(fā)和衣裙。她一頭濃密的黑發(fā)微卷著垂在胸前,此時左右兩個食指各卷纏著兩縷被雨水濡濕的烏發(fā),蝕人心魄的大眼睛充滿熱情地望著他們,說不盡的嫵媚與柔情。她伸出手來像是要接過華夢安,卻只是在他冷冷的小臉上摸挲了一下,眼里滑過了像巧克力一樣粘稠的愛憐。媽媽也趕到了鐵門前,她臉上的表情復雜而怪異,似乎對她們的探望有惱怒與厭煩,內(nèi)心更夾雜著無奈和隱忍。她張了張口干舌燥的嘴唇,終是什么也沒說,只默默地用鑰匙打開了門先進去了。

      表叔將買來的菜主動放進廚房灶臺,又馬上回到客廳。不一會媽媽進了廚房,廚房里響起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窗外,雨還在淋淋淅淅地絮叨個不停,老式木框玻璃被低矮屋檐游弋而來的水流弄得模糊不堪,雨水與老木頭共同制造出一種腐敗的氣味又讓人安靜沉迷。

      華夢安任由表叔脫去雨衣和踩水時弄臟的衣褲,用干毛巾擦干了頭發(fā)。表叔翻出華夢安的作業(yè)本,看到家庭作業(yè)是在拼音練習簿上抄寫。這當然是辨認了一會兒才得出的結(jié)果,因為同往日一樣“在拼音練習簿2號本上抄寫復韻母ao及ao的四聲”,這幾個字是重重疊疊密密麻麻一層又一層摞在一起的。華夢安總會對機械地重復一件事表現(xiàn)出莫大的興趣,那種時候,他安然沉靜地一頭栽進那唯一的事情的深水里。那個時候,連他自己都不存在了,只有那一件事的暗流在激烈涌動。

      表叔把持著華夢安的手在本子上抄寫拼音字母,華夢安的手先是執(zhí)拗地擰著,像是一頭倔強的小鹿,當在表叔的導引下對一個筆畫的走向形成定勢后,他的小手漸漸乖順了下來。目光也從虛無的遠空收回到本子上。

      與往常一樣,這樣的時光總是流逝得很快。廚房里又一陣“哧溜溜”的炒菜聲猶如撲棱棱的小鳥停下來,時光完全靜寂后,一直慵懶在篾椅子上玩指甲的表姨站了起來,她輕柔地扭動著身子活動活動,又輕盈地將長發(fā)迅速地揪到一起反手扭成個花髻,在你還未注意到她的去向,而只是循著輕脆的高跟鞋踢踏聲再次抬頭而望時,往往她已端著兩盤菜飄然而至了。

      飯桌上氣氛很怪異。媽媽照樣是不說話的,她只是低眼琢磨自己碗里的飯,琢磨好了,又一粒粒往嘴里扒拉。表叔自己吃得很少,凡筷子遇到好的,總往華夢安碗里放。這時候表姨的動作和神情是最有意思的,她翹著涂有紅色指甲油的小拇指,將一雙竹筷擎得像一管蓄勢待發(fā)的眉筆,那纖巧的眉筆自顧自地不停穿梭于每只碟盤之間,在菜和肉間掀起一個個小浪花。如此幾個回合后,媽媽已是忍無可忍。她“嘭”地一聲蹾下碗,用極力控制的音量毫不客氣地說,還有沒有教養(yǎng)了?你以為這桌飯就只為你一個人做的?挑挑揀揀還讓別人怎么吃?也不給孩子學個好!說到最后這句條件反射地轉(zhuǎn)眼看了看華夢安。這孩子很專注,吃飯就吃飯,目前只有吃飯這件事在他心里。他先將表叔給他夾的菜都吃光了,又用筷子順著吃近旁的白米飯,飯碗里很快便被他挖了個洞,洞越來越大,后來形成了一堵“墻”。似乎這堵“飯墻”給了他什么有趣的啟示,他繼續(xù)專心致志地朝“墻腳”挖,只幾口,這“飯墻”變得顫顫巍巍搖搖欲墜的了。

      表姨聽到這樣的話,沒有半點害臊或氣惱,而是滿臉無辜地伸了伸舌頭。她不忙著答話,而是將一筷頭從青椒里搜尋來的魚香肉絲放進了肥厚嘴巴里,津津有味地嚼了起來。天生就溫潤的唇色被油水一浸澤,更加顯得活色生香,讓人有一種想將其當作肉食狠狠咬嚼進肚的沖動欲望。

      媽媽怒氣沖沖地呆看了表姨一陣,終像戰(zhàn)場潰敗下來的戰(zhàn)士一樣狼狽地丟盔棄甲了。她幽怨地嘆出一口輕氣,黯然放下碗筷,轉(zhuǎn)身回了里屋。表叔朝表姨努努嘴,示意她去看看媽媽。表姨嘻嘻笑笑,繼續(xù)在碟碗間搜尋她筷頭中意的美食。云南人嗜辣,基本上每道菜必有辣椒,品種、吃法也多得令外來人瞠目。肉里燴炒青椒、爆炒干椒是再平常不過的吃法,更有譬如涼拌剁青椒、醋溜虎皮椒、油煎干椒、蔥蒜火燒干椒等諸多純辣椒做成的佐飯美食。表姨猶愛蔥蒜火燒干椒拌飯。她興致勃勃地挑吃夠了魚香肉絲,又一頭扎進紅火火的辣椒飯碗里,直吃得咂嘴伸舌、面紅耳赤才作罷。表姨迷蒙著被辣出淚水的漆黑大眼睛,微張著被燒得有些夸張的紅唇,似醉酒人的神態(tài)漫不經(jīng)心地朝媽媽緊閉的臥房方向走去。那種鎮(zhèn)定翩然的姿態(tài),恐怕無論等待她的是懸崖冰窖還是槍林地獄,她都會義無反顧!

      不可能!表姨推開虛掩的房門進去時,媽媽背對表姨端坐在窗前桌旁。她這時候挺直了平時因繁忙做家務而時常佝僂的腰背,瘦瘦的雙肩矗立著一種不可冒犯的凌厲!

      你知道我要說什么?霸道潑辣的表姨,一時間竟也被媽媽強硬的態(tài)度震了一下。說這話并不是想要確認媽媽是否真明白自己想說的話,而只是讓自己的思維與應對有一個緩沖余地。

      當初我們是怎么說定的?當初你走投無路時……??!做人不能出爾反爾呀!媽媽猛一下轉(zhuǎn)過身子,她的聲音低沉甚或沙啞,垂在兩個袖管里的雙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

      我能給他最好的教育……其實,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將安安送去治病,等他病好了,自然又會回到你的身邊……只是一恍惚,表姨話峰一轉(zhuǎn),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平時的泰然自若。

      媽媽聽到這話不語了,她好像在認真掂量表姨這句話的分量。不過,只是片刻之間,媽媽的神態(tài)便又安詳沉靜了。這時候你才會發(fā)現(xiàn),其實之前媽媽看似權(quán)衡利弊的沉默實際上只是一種“你怎么還不明白”的無奈和懶于解釋。

      當然,聰明不過表姨。她馬上便對媽媽沉默背后的毫不妥協(xié)與鄙視了然于心了。

      加拿大一所科研醫(yī)院對安安這個病有了新的研究成果,我想帶他去看看,這對他的恢復可能會有好處。

      這個時候媽媽因一直處于戒備而僵硬的身體不易覺察地顫動了一下,而這一細微的變化,早被善于察言觀色的表姨捕捉眼底。

      屋外客廳,墻上的掛鐘單調(diào)而規(guī)律地一步步移走,作業(yè)本已經(jīng)收了起來,表叔靠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音量很小,近似默片。是孩子都喜歡看的經(jīng)典動畫片《藍精靈》,一群藍顏色的小東西快樂地在一起生活,可偏有一個壞心腸的格格巫與它們作對。鏡頭里的藍精靈機智可愛,常引得表叔一陣陣愜意的笑聲。華夢安安靜地就地而坐,他趴在桌子上,小手不斷地翻動著一只啤酒瓶蓋,那雙專注到癡迷的眼睛會讓旁人認為,他手里擺弄的那個小瓶蓋就是全世界。

      桑 華

      桑華就是“表叔”。

      第一次隨同表姨來到華夢安家時,她白凈的臉皮未及說話先就紅了。媽媽看著這個長著女孩細致皮膚、水靈眼睛卻穿著男式休閑西服、男式皮鞋的人一時有點發(fā)懵,她搞不清楚來人的身份還不打緊,關(guān)鍵令她手足無措的是她搞不清楚來人的性別。雖然表姨不時會給她來一次“驚人之舉”,可這一次的“殺傷力”所引發(fā)的“后坐力”是極為強勁的,因為這個“后坐力”可以讓人在浮想聯(lián)翩之時驚慌失措,更可怕的是你所浮想的對象卻是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這就仿佛一個美人媚笑著在距你咫尺之處猙獰著一點點扯下了臉皮。

      表姨顯然對媽媽的反應非常滿意。她如一只剛生完蛋忍不住報喜的老母雞“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邊笑邊用花枝亂顫的身體碰碰桑華叫她跟著自己喊媽媽為“姐姐”??山酉聛硭谋憩F(xiàn)可以說將媽媽的驚訝推向了極致!她突然收斂了滿臉綻放的笑容,連一個花苞都不剩。她將柔軟的腰肢折一折,指指桑華,用溫柔而一本正經(jīng)的聲音對華夢安說:記住了,這個是表叔!

      在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媽媽都在想那天與表叔見面的情形。在與表叔對視的那一瞬間,其實除了震驚與無措外還有一種更大的情緒支配著她的心情與感受,那就是驚悚!是的,就是驚悚!有那么一瞬間的恍若隔世,媽媽以為來人是葉淺??墒窃趺纯赡?,葉淺都死去七年了,是她眼睜睜看著葉淺下葬的。長得太像,能是借尸還魂?想到這個舊人,媽媽才似乎突然恍悟表姨那天開懷大笑里更深層次的涵義——那層涵義讓媽媽晴天白日打了個寒噤,全身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表叔”桑華當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身,只是,自懂事以來,她就知道自己體內(nèi)住著一個憂郁的男子。劍眉入鬢、俊臉蒼白,眉心擰著輕愁,一轉(zhuǎn)眸一啟唇,無不標示著男子的陽剛之美,卻多出了一股難言的陰柔氣質(zhì)!這種隱性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侵擾著她的心,嚴重撕毀了她自出生便示人的性別標識,面對造物主性別安置的嚴重錯位,桑華困惑而惶恐,直到她有意無意地將外貌一步步地修飾成了內(nèi)心里住著的那個男子。她覺得與他的靈魂完全重合了,然而身體卻永遠隔著一個女兒身!里面的那個人因為見不得光而經(jīng)年憂郁,外面的這個人卻因為找到了能夠喚醒她情愛的女人變得陽光明媚起來。她成了一個陽光與憂郁共存的矛盾體!這個喚醒了她身體里那個男人的女人就是吉妮。是她讓她大膽地承認自己的男子之心,是她讓她借女人之身懂得了男女歡愛。但這并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擁有了勝利的驕傲!

      那是一次全州國慶文藝匯演,作為省文化局主管單位的工作人員,桑華陪同領(lǐng)導一起觀看演出。其實這次隨行的本不是她,她被派往的是另一個州,是她刻意與同事調(diào)換了位置。也許任何人不知道她的隱情——除了她,那個得被自己稱為“哥哥”的貨真價實的雙胞胎哥哥葉淺,她要見一見。

      多少年了,時光的流水非但沒有將葉淺的面容沖淡,反而將其洗涮得更加清晰深刻,那些逝去的往事時常像不邀自來的老朋友一樣泛濫心頭。龍鳳胎!這個千分之幾的幸運幾率被她們桑家拿到了,這種意外之喜著實讓父親和母親欣喜了一段時間??蛇@種好日子沒持續(xù)多久,便隨著母親的牢騷和父親的憤恨徹底失去了。那時父親只是一家事業(yè)單位的小職員,每月除了那幾文固定的死工資外,再沒有任何可以增收的可能。而母親當初卻是在娘家強烈反對下,下嫁給一無所有的父親的,當初的婚姻便是一條警戒紅線,這條紅線將母親與她的娘家人永遠阻隔了。即便在產(chǎn)下一對孩子后,娘家仍沒有回旋余地,別說來照顧母親月子,就是問候也沒有一句的。娘家固執(zhí)地緘默著,用無聲表明他們一如既往的反對態(tài)度。面對娘家的冷漠沉默,好強的母親將苦澀的淚水往肚里吞了吞,便毅然決然地辭去了國企的好工作,獨自承擔起撫育兩個孩子的沉重擔子。也因為這樣,從此后,這個家大小一應開支的責任便全落在了父親一個人頭上。俗話說的“貧賤夫妻百事哀!”,原本的富家女在不解世事之時只對這話嗤之以鼻,在她看來,這只不過是精于世故的勢利看法。愛情,那是一件多么神圣的事啊!因為反抗,更為了驗證拋除了一切物質(zhì)以后愛情真實的存在,母親走出了那艱難的一步。令她想不到的是,這一轉(zhuǎn)身,便是與娘家絕斷一生!

      日子就在父親與母親永無休止的爭吵中度過,也在桑華與哥哥葉淺的吵鬧、打斗和無數(shù)小花招、小心眼中度過。在才出生時,父母兩人便達成協(xié)議,既然上天這么慷慨,給他們送了一對孩子,孩子便一個隨父姓,起名桑華,一個隨母姓,起名葉淺。名字只是一個符號,誰又能想到,這個不經(jīng)意間的小符號最終會“一語成讖”,父母離婚后,哥哥帶著他的姓氏跟了母親,自己延續(xù)著父親的姓氏跟了父親。那是他倆再也吵不動的時候,那個時候,哥妹倆八歲,而在父母激烈爭吵的那些年,稍稍懂點事的桑華和葉淺同樣處于你爭我斗的“戰(zhàn)爭”當中。成長后的桑華總是在想,是不是自己最初的男性傾向就是因為與哥哥葉淺一系列的爭奪戰(zhàn)埋下的伏筆呢?那個時候,哥妹倆無論是什么東西,都要爭搶,母親給哥哥準備了小汽車,給妹妹準備了洋娃娃,結(jié)果哥哥偏要洋娃娃,妹妹偏不給,于是兩個孩子便打了起來,結(jié)果總是以哥哥的勝利而告終。一樣大的兩個孩子,男孩子的蠻力總是要大一些。吃飯也是這樣,只要妹妹稍不注意,碗里的肉菜便被哥哥搶了。搶去的吃不完了總是拿去喂小貓,每次都讓桑華哭得要死。至于大人不在時的挨揍,更是家常便飯。普通雙胞胎孩子所共有的那種恩愛與認同感從未在這哥妹倆身上體現(xiàn)過,不知道是不是父母那無心的區(qū)分姓氏造成了哥妹倆情感上的勢同水火。父母離婚后,自然而然的,各自選了隨同自己姓氏的孩子。而誰也不知道,那個眼睛哭得腫成泡核桃的妹妹桑華,她是多少渴望母親的懷抱。然而,母親最終還是被哥哥搶走了……從此后,雖是一根血脈、一母同胞,卻斷了情絕了義,如同一條分岔的河流,各有了各的流向。小小的她那時候總在心里暗暗發(fā)誓,總有一天,她要奪回葉淺搶走的一切,也讓他嘗嘗痛苦咬噬內(nèi)心的滋味!

      于是,這么多年以來,無論父親帶著她搬過多少次家,從州里去到省里,父親辭職開辦公司,父女窮得分吃一個餌塊粑粑還是到后來父親如日中天,成為響當當?shù)姆康禺a(chǎn)大亨,她都在有意無意地打聽著母親與哥哥的消息。她的打聽并不是要去相認或接濟,而是一種難言的報復心理在作祟!她無法原諒曾經(jīng)硬逼著母親離婚的父親,也無法原諒選擇了哥哥的母親,更無法原諒搶了母親的哥哥!只要打聽到他們現(xiàn)在的狀況,知道他們并不如她和父親過得好,她便有了一種興災樂禍的快感。她也知道自己的這種心理晦暗而幼稚,卻還是沉迷其中。

      她不能理解為什么這么痛恨哥哥,卻想創(chuàng)造與他見面的機會。這么多年了,雖然沉迷于打聽母親與哥哥的去向,卻從未鼓起勇氣與他們見上一面,她能走出這一步難道是打開心結(jié)的端倪?當然不!她的唇角牽動起一縷詭異的微笑。她明白自己有更深層次的晦暗心理。這一天,她以上級部門驗收、視察工作的身份出現(xiàn)在葉淺的視線里,她從容不迫,表現(xiàn)得能力出眾、笑語嫣然,然而只要與葉淺對視的一剎那,她的笑容便會迅速凍結(jié)在臉上。她對他冷漠、無視,在她隱隱為自己的表現(xiàn)得意時,潛意識里卻絕望地捕捉到自己在意他在她的冷漠無視下的反應。她悲憤迷茫、泄氣甚至崩潰,因為她無法控制自己在意他的情緒。如果這樣,她悲哀地想:他仍然勝利了!如同兒時每一次的爭奪戰(zhàn)一樣。

      演出結(jié)束后是慣常的酒會。桑華獨自一個人隱坐在角落里,桌上只燃著一盞小小的柔光燈,淡淡的光影將她手中那杯干紅渲染得紅艷炫麗。冷漠的臉整個藏在黑暗里,卻犀利地注視著葉淺與他風情萬種的新女朋友走動的每一個腳步。演出圓滿成功,慶功宴向領(lǐng)導敬酒、談笑風生,倆人與同事們一樣應酬自如、輕車熟路。桑華深深抿口酒,酒精的醇厚一下將她細白的皮膚浸紅,流向深處的燥熱挖出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晦暗,這次下定決心要與葉淺見面,其實就是沖著眼前這個女人來的。聽說生性風流的他換了個女朋友,而這個女朋友就是州文工團的臺柱子吉妮。聽到這傳聞時,她冷冷笑了,果不其然,兒時的頑劣竟然被帶到了成年,古人說的“三歲看老”真是絕了!然而真正讓桑華下定決心與之會面的原因,是因為她聽好事者極力強調(diào)的,他移情別戀的不是別人,而是他前女友的好姐妹。如果說最初她還不能確定自己陰晦的潛意識里想要做什么的話,當她看到吉妮的第一眼時那個模糊的決定便塵埃落定了!

      在她看到這個嫵媚妖嬈的美麗女人扭動著蛇妖一樣蠱惑人心的腰肢,用那雙巫師一樣令人沉迷又令人窒息到絕望的眼睛望著自己時, 桑華知道,一直隱藏在自己身體里面那個憂郁的男子終于蘇醒了。如果說這之前她還有所壓抑與矛盾,不敢正視自己的男子之心,與吉妮的相遇使她沖破所有的禁錮,獲得了一次身體與精神的新生!之前無數(shù)次同事曾非常驚訝地和她提過,下屬普渡州文工團有個男的與她長得那叫一個像!還無心無肺地同她開玩笑說:呀,你們不會是失散多年的兄妹吧!聽到這種玩笑,桑華心里一緊,明知同事只是無心玩笑,心臟仍然收緊了。她表面不動聲色,波瀾不驚地說:是嗎?這世上長相相像的人多了去了。多年來,除了自己的父母,沒有任何人知道自己有個雙胞胎哥哥叫葉淺。她已將他恨死在心里。所以,當同事們拉著介紹她與葉淺認識時,她大方地伸出手去同他握,讓他驚異愕然地呆愣在那里。他一定想起來她是誰了吧!那個身體里與自己流淌著同樣血液、相似得就像復制的雙胞胎妹妹!而她不等他反應發(fā)酵,唇角便掠起一個譏諷,款款抽身離去。在她離開的一瞬間,沒忘記對他身邊那位妖嬈的女人贊美一句:你是個美人!那位叫吉妮的女人眨巴著一雙毛刺刺的大眼睛濕漉漉地望著她,肥厚的大嘴巴似笑非笑。她已穿上演出服,粗布濃艷的民族服飾穿戴在她身上烘托了她熱烈的美艷,相較之下大紅大紫的服裝反倒黯然失色了。沒戴頭飾,粗黑的大波浪卷發(fā)隨意順在一邊胸前,幾縷黑絲粘貼在她性感的唇角也不抹去。桑華背對著往前走,貌似平靜,可她的心里已敲起了大鼓。這個女人激起了她身體里那個男子的全部最原始的欲望。重要的是,她從這個什么也不怕的狂野女子眼神里看到了狐貍的眼饞與好奇!這正是她最想要的!

      此時桑華看著走到吧臺一角說話的葉淺和吉妮,他倆似乎起了爭執(zhí),葉淺揪了揪頭發(fā)終于一甩手走了,吉妮呆怔片刻,順手端起服務生托盤里的一杯干紅一飲而盡。時機剛剛好,桑華從黑暗中現(xiàn)身,她并未主動走向吉妮,只是換了個方向,將身體全部暴露在較明亮的位置,手里點燃香煙,深吸一口,對著吉妮的方向輕輕吐出煙霧。吉妮一連喝了三杯干紅,這樣的喝法本是糟蹋了,只是,這紅酒是被這樣一個世間尤物喝進去的,反倒價值盡顯。當她仰脖喝完第三杯,似乎無意識地將全場掃視一圈后,目光瞬間燃起了一簇火苗。她邁著妖精般的步伐徑直朝桑華走了過去,將一張美艷絕倫的臉直逼到桑華眼前,挑畔地虛瞇著眼說:真是長得太像了!你是女人……

      桑華毫不示弱,猝不及防中,她猛地攬過女人伸過來的頭,將她拉進黑暗中,一口咬住女人肥厚性感的嘴唇狂亂地吻了起來,吉妮顯然是被嚇到了,她迷人的眼睛里放射出驚恐與不安,然而很快地,這種感覺就被新奇與快意取代了,約半分鐘后,她驀然驚醒,臉頰漲得通紅,她一把推開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迅速朝四周瞥了一眼,因為所處位置是陰暗的角落,已經(jīng)喝得七葷八素的同事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里的狀況。她盯著桑華以惡狠狠的氣聲說:敢不敢跟我走?

      桑華俊美的臉不置可否,只在嘴角牽動起一個詭秘的微笑,她將外衣搭在肩上跟著吉妮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后門出去,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還喝嗎?吉妮將一瓶沒有包裝的白酒舉到桑華嘴邊,告訴她這是她們老家自釀的土酒,她們寨子里的男人只喝這種酒!她的笑聲清脆又邪惡,散發(fā)著致命的蠱惑味道。即便給我的是毒藥,我也會喝!桑華用細白的牙齒瀟灑地開了木塞,舉起便灌進一大口。勁爆的烈酒,如同一股熾熱的火焰將她通體燃燒,吉妮在她朦朧的醉眼里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她是古銅色的,健康性感!桑華又抿了一小口,爬到床上,她將口里的酒對著已癱軟成一團的美人灼熱的嘴唇里喂進去,吉妮意醉情迷地咽下,軟軟的舌頭尋覓到對方的舌頭,深深地吸吮,像要借助這柔膩而靈動的肉片鉆到桑華的身體里去。桑華并不松口,她慢慢脫去身上牽絆的衣物,將她的恥骨覆蓋在那雙散發(fā)著銅質(zhì)油光的大腿上。她是略顯蒼白的,俊秀中透著略微的病態(tài),憂郁中凝結(jié)著狂喜。二十八年陰霾的錯位時光,將她郁結(jié)成一只霉跡斑斑的枕頭,吉妮恰如那潭清洌甘甜又混合著山野氣息的清泉,將她身心開悟、滌蕩,微醺的吉妮半倚在床頭,魅惑的大眼睛有一種勾人魂魄的魅力!她的指甲很尖很長,她用尖尖的指甲在桑華同樣蒼白的身體上劃過,一種痛癢難耐又令人心神搖曳的奇特快感向周身漫延開來。桑華眼睜睜看著住在身體里的那個男人撕破自己的肉皮走了出來,他淹沒了自己,他以一位春情絢爛的男兒真身席卷了覆蓋之下的那具尤物,他聽到了她在他身下動情的呻吟和釋放的喘息,他和她相攜攀上了云峰,又相攜從云峰上無所畏懼地凌烈跳下,迅疾地與大地擁吻……

      葉 淺

      昔日的純樸彝家女阿朵,今日工于心計的文工團當家花旦吉妮,你們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遠?

      八年前的日光耀眼地照在十八歲的阿朵與二十歲的阿支身上,她們黑紅色的傳統(tǒng)彝家百褶裙上的純銀飾品被陽光照耀出一道道銀白的弧光。這一道道纏繞交錯的弧光吸引著村子里每一個人的眼球,然而最吸引人的卻是那兩張青春無羈、立體感極強的欣喜臉龐。它們天生沉靜的深色皮膚因為激起了沉在皮膚底層的紅色素而透出石榴紅與油亮的光澤,這種光澤讓她們熠熠生輝!同一天,兩個土生土長的彝家女同時被州文工團吸收為演員,這讓往常平靜的小山村好生鬧騰了一陣子。這之后,千百年來安于現(xiàn)狀的小山寨懂得了一個暗喻、一個啟示,那就是:落地不一定生根,如果你的品種足夠優(yōu)良,長勢出眾,仍然有靠移栽改變命運的機會。只是他們不懂得,阿支與阿朵也不懂得,她們這兩棵移于原生態(tài)的樹,是否適合汽車尾氣超標、土壤重金屬含量過高的城市……

      文工團是一個文藝氣息濃烈的單位,里面的主兒各種款式又各有特點?;蛘咝愿窆缕Ч殴?,或者過分熱情讓人招架不住,不過這些主兒最主要的共同點是都屬于難得的“歪才”類型。所謂歪才,天才也。各人鉆一門精一門,又各不相同,各有個性。

      比如文工團里的舞美葉淺,不但獨挑舞美大梁,長相也十分出色。輪廓分明的古銅色臉上,一雙深邃的眼睛微微瞇起,輕蹙的眉間掛著些許戲謔與不解,令不少女演員眼熱。先入為主的,就是阿支。

      這天,葉淺吹著口哨輕松地回到前臺,哪想腳下一絆差點跌倒。在穩(wěn)住腳步的那一瞬間,一個磁性十足的女聲悠閑地對他說:“葉大帥哥,心情好滑溜呀!咋地,撿到錢啦?”

      聽到這聲音,葉淺心里便“簌”地導了一下電,像是被一根伸到水里的電線突然電到的魚。慣常來說魚是吸氧氣的,可水里這條魚卻循到電源的源頭,不管那有可能爆發(fā)的雷霆萬鈞!墻角那里倚靠著一個女人,那根充滿著誘惑與危險的電流就是從她口中像毒蛇的信子一樣噴吐出來的。她巧舌如簧,聲音燦爛如蓬勃綻放的牡丹花,柔媚馥郁的香味卻有致人入迷境的效果。她就是阿朵,阿支的老鄉(xiāng)和好姐妹。一直以來,葉淺總是很害怕跟她講話,更害怕與她對視。這種害怕并沒有討厭、恐懼的成份,相反卻有一種壓制、刻意與忐忑的成份,與阿支的先入為主將深究這種“害怕”的欲望深深掩埋住了。直到此刻,葉淺第一次與那雙嬌媚漆黑的大眼睛對視才恍悟曾經(jīng)那種“害怕”的根由:那便是沉淪!

      是的,這個詞只能用在這里!沉淪,這里只能用這個詞才足夠恰當!

      沉淪,一個多么可怕的動詞!一旦陷入其中,便有萬劫不復的威力!幾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文工團這些青年男女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與身份便變得復雜與微妙。原本眾人眼里的阿支與葉淺這對天造地設的一對很快便土崩瓦解了,重新組合出現(xiàn)在眾人眼里的是阿朵與葉淺這一對,當然,這個時候阿朵也不叫阿朵了,阿朵更名吉妮,真正洋味十足的藝名兒。且兩人在眾人面前的親昵勁頭可以用“狂風驟雨”來形容,相較于之前阿支與葉淺的“柔風細雨”,后者有壓倒性氣勢。很快地,不只是外人眼里,可能當事人都很快將之前的那段情感遺忘了,在某個慵懶的黃昏、昏昏欲睡之時,可能還會懷疑之前的愛情有沒有存在過呢?!

      葉淺很小便生活在一個單親家庭。在他遙遠的記憶里,最初的那個家里有父親母親,還有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妹妹。記不清從什么時候開始,父母便開始了無休止的爭吵,吵得最兇的一次,葉淺親眼看著父親將一把他最鐘愛的紫砂茶壺硬生生地砸在母親的額頭上,殷紅的鮮血像被茶壺的殘忍與冷漠激發(fā)出的詛咒一樣迅猛地噴薄而出,看到鮮血的妹妹只會張大了嘴巴哇啦啦地哭個不停,而自己在極度恐懼與震驚之下,卻被濃厚的仇恨淹沒了內(nèi)心!他恨母親的懦弱,更恨父親的無情,隨著仇恨天長日久的加深,他開始“恨屋及烏”,他不僅痛恨父親,也痛恨所有姓桑的人,當然也包括與他一奶同胞的孿生妹妹桑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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