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為國家和平統一奮斗不止的臺灣人
——欣逢原留日學生林啟洋夫婦

作者丨李和協

一位為國家和平統一奮斗不止的臺灣人
——欣逢原留日學生林啟洋夫婦

作者丨李和協

◎ 編者按

臺灣霧峰林家后人、上世紀七十年代在日愛國左翼活動家林啟洋（曾用名王啟洋）先生，于2014年8月7日逝世。以下發(fā)表這篇文章，謹以懷念林啟洋先生。

2013年11月25日，由全國臺灣研究會、中國和平統一促進會香港總會、兩岸和平發(fā)展聯合總會等23家兩岸三地社團、智庫組成的籌委會，在香港會展中心隆重舉行“海峽兩岸和平發(fā)展論壇”。 這個以“和平發(fā)展、民族振興”為主題的論壇吸引了數百位兩岸三地人士，包括董建華、陳云林、梁振英、張曉明、唐英年、郁慕明、洪奇昌、張榮恭等知名人士前來出席并發(fā)言，場面頗為壯觀。

就在論壇茶歇期間，一位個子不高、頭發(fā)花白的老先生走過來，湊近筆者胸牌看后說，您是不是當年駐日本使館的李和協先生？就在他說話的一霎那，我?guī)缀跬瑫r喊道：您是王啟洋（林啟洋）吧？想不到在這里遇見你們！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在旁邊的夫人邵雪蓉女士與我們一起開懷大笑。是啊，35年了，誰能想到此生還能見面？而且是在“海峽兩岸和平發(fā)展論壇”這個場合重逢？簡短交談后，考慮到這是在會場，我們又擇日與幾位朋友餐聚暢談。之后意猶未盡，又與啟洋夫婦另辟咖啡廳敘舊，回顧當年的歲月及聽他們數說別后的故事。

留日學生的“擁統派”

筆者（中）與林啟洋夫婦在香港鯉魚門合影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是臺灣學生出國留學的高潮期，許多人離開戒嚴下的臺灣后，最關心的事情就是了解海峽對岸的情況。盡管當時大陸“文革”方興未艾，但是并沒有減少他們對祖國大陸的濃厚興趣。王啟洋1969年從臺灣“國立藝?！币迾I(yè)后，即于同年底攜夫人邵雪蓉赴日留學，就讀日本千葉大學，并加入臺灣留日學生組織“在日臺灣學生聯誼會”。1972年聯誼會改選時，王啟洋被推選為總干事。在接觸了許多臺籍僑胞和愛國人士及閱讀不少進步書籍后，啟洋夫婦就認定，臺灣只有回到祖國懷抱，實現和平統一，才會有前途。為此，由王啟洋接辦的本來具有“臺獨”傾向的學生會報紙“臺生報”，不久后成為了主張兩岸統一的報紙。

1972年9月中日恢復邦交，1973年3月中國在東京設立大使館，當年5月，剛進入外交部不久的筆者即被派往駐日使館工作，主要做領事僑務工作并兼任使館領導的英文翻譯。由于筆者是當時使館內唯一通曉閩南話的館員，因此參加了不少與旅日臺灣僑胞及留學生的聯絡交往。記憶中，王啟洋夫婦是最早與使館聯絡的臺灣留學生之一。他們的工作熱情與愛國情志使我們很感動，雙方交往愉快，長達2、3年之久。由此，王啟洋的政治傾向必然引起臺灣當局的忌恨與報復。不過，當時他們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列入黑名單。

與林啟洋（右）在“海峽兩岸和平發(fā)展論壇”會場

1975年，王啟洋從千葉大學畢業(yè)，經介紹擬到一家專做中國大陸生意的貿易公司工作。他按規(guī)定向日本政府申請工作簽證，但是遲遲不獲批準。起初，他還以為是由于所持的是臺灣護照，而日本已與中國建交，因此向中國駐日使館申領了中國護照。結果不但被拒簽，還遭到日本政府“驅逐出境”。王深知返回臺灣會有什么后果，決定抗爭到底。眼看驅逐不成，日本當局遂于1976年9月13日拘捕“收容”了王啟洋。在妻子邵雪蓉的協助下，王啟洋通過新聞媒體揭露日當局對進步華僑的迫害，得到了中國駐日使館和華僑團體的支持。這一事件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中國大使館向日方提出嚴正交涉，并派官員到橫濱拘留所探望王啟洋。在各方壓力下，日本有關當局不得不于1979年1月23日釋放了王啟洋，后于1983年給予“特別在留”資格。由政治傾向引起的這場迫害與反迫害斗爭，終于以王啟洋夫婦的勝利而告終。

在隨后的留日歲月里，王啟洋夫婦繼續(xù)熱心于國家統一大業(yè)。隨著中國對外開放，為求謀生，王啟洋在有關方面支持下，開設了一家專為中國出國人員服務的“勝利通商”免稅店，并提供日本買單、國內提貨服務，深受出國人員的歡迎，生意一度十分紅火，并成為最早進入中國大陸的“臺商”。事業(yè)小有成就后，啟洋不忘回饋祖國，曾削價捐贈云梯車給中央電視臺，用于拍攝天安門廣場國慶大典的宏偉場面。

“霧峰林家”第九代傳人

與林啟洋夫婦意外重逢后，筆者問的第一句話是，你原來不是姓王嗎？怎么改姓林，成了林啟洋了？原來，這還有另一段歷史故事。林啟洋是臺灣著名的“霧峰林家”第九代傳人，其父親林漢峰、母親林雙鳳均為霧峰林家后裔，由于是未出“五服”的同姓兄妹，在生下林啟洋后，根據族規(guī)被迫離婚，啟洋于1943年10月出生后，由外祖母郭玲瑜（林祖密之妻）在霧峰林家下厝祖屋里撫養(yǎng)。1948年，啟洋的大姨林雙吉在廣州病倒，需要母親到廣州幫助照料4個幼小子女。外婆在離臺之前臨時將幼小的啟洋寄托在臺北一位姓王的朋友家里，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回來。沒有想到外婆一去就無法脫身，后來隨大姨一家到香港，又從香港去了印尼。為此，啟洋就一直寄居在王家。雖然那是一個并不富裕的工人家庭，但是王夫婦對啟洋十分疼愛，供他讀書，使他同樣有愉快的童年。上高中二年級時，啟洋已近成人，不宜再維持“寄養(yǎng)”的身份，并為避免受白色恐怖的牽連（大舅林正亨遭當局處決），便辦理了領養(yǎng)手續(xù)，改為王啟洋。這次看到啟洋恢復姓林，顯然是“認祖歸宗”了。

對于“霧峰林家”，此前筆者只聽說是臺灣本土的知名家族，也了解大陸曾有一部電視劇，描寫福建先民赴臺墾荒、抵御外侮、歷盡艱辛的故事，但并不大清楚劇情就是以臺灣霧峰林家的家族故事為脈絡展開的。據啟洋介紹，這部以“滄海百年”為名的36集大型電視連續(xù)劇，就邀請了霧峰林家后代林為民（在北京）及林光輝、林振廷（在臺灣）為歷史顧問。

2005年春天，旅居日本30多年的啟洋夫婦，決定返回久別的寶島，將余生貢獻給祖國的和平統一事業(yè)。他們將3位已成年的女兒留在日本，夫婦倆回到臺北安家。作為獨子，為繼承父親血脈，啟洋在王家養(yǎng)父母過世20多年后，經法律認定改回了林姓，并參與霧峰林家宅邸的修復及文化保護工作。值得一提的是，當今兩岸當局對霧峰林家對國家民族的貢獻都是予以肯定的。時任國民黨主席的馬英九在2008年當選臺領導人前，曾到臺中參訪過霧峰林家，寫下“三代民族英雄、百年臺灣世家”題詞。

何謂三代民族英雄？霧峰林家第五代先祖林文察作為武將為國捐軀，被同治皇帝封為“太子少保”，其霧峰宅第成為臺灣唯一的“宮保第”；其子林朝棟在基隆抗法有功，晉升為總兵副將。甲午戰(zhàn)爭割讓臺灣后，林朝棟的部隊成為臺灣一支主要抗日力量；其孫林祖密早年追隨孫中山，投身國民革命，與蔣介石同時被孫中山授予陸軍少將，后又被孫中山委任為閩南軍總司令，1925年不幸為反動勢力所暗害。林啟洋認為，霧峰林家生性忠烈，嫉惡如仇，忠烈又何止三代！林祖密之子林正亨就在1950年白色恐怖時代，被國民黨當局處決于臺北馬場町，現居住在北京的林為民即為其兒子。而與林為民同為林家第九代子孫的林啟洋，不也曾因政治原因被日本、臺灣當局迫害多年？

有生之年繼續(xù)為國家統一而奮斗

面對年過七旬的老友，我問啟洋回臺這些年來做了些什么？他說，除了做一些霧峰家族方面事外，主要還是為推動國家統一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啟洋夫婦回臺后即加入“中國統一聯盟”，做過執(zhí)委兼社會部長。夫人邵雪蓉現為聯盟婦女部的副部長。啟洋夫婦還成立了“中華秋海棠文化經貿交流協會”，希望能開拓與大陸的聯系、交流渠道，為發(fā)展兩岸關系做點貢獻。

啟洋兄還介紹了島內一些團體的歷史沿革及現狀，以及他對發(fā)展兩岸關系、實現國家統一的看法。可以看出，作為土生土長而又很早就向往祖國大陸的臺籍人士，啟洋夫婦很希望在有生之年，可以為增強臺灣基層百姓對大陸的了解，改變基層民眾對大陸的看法做一些事情。但是令人有些詫異的是，基于一些現實原因，有時想做好事也并不容易。長期遭受國民黨當局迫害，使他不想、也不大可能搭國民黨兩岸交流的“大船”；而他與民進黨的政治理念更是大相徑庭。至于統派內部，也有其復雜因素。這次香港舉行“海峽兩岸和平發(fā)展論壇”，可以聽到各方學者的“高見”，機會難得，特地自費前來參加。啟洋認為，發(fā)展兩岸關系，實現國家統一，首先要做好基層的工作，讓草根百姓也有機會了解大陸的真實情況及對臺政策，這才是最根本的工作。他將會在這方面多做點事，也希望大陸有關部門給予支持。

老友重逢總有說不完的話，但為不耽誤啟洋夫婦飛臺北的航班，我們的交談只好告一段落?？吹剿麄兯俗鴻C場大巴遠去的背影，感動之余，不免有幾分感慨，甚至有些傷感。這位臺中霧峰林家的后裔，在筆者眼中，更是一位默默耕耘的革命者。

（2014年6月刊登在《海峽情》期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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