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淺
1.兇殺案
你說和死者同病房的于大兵也有可能是兇手?”我冷冷地看了高飛一眼。
高飛嘻皮笑臉地說道:“小鹿姐,勇于大膽假設(shè),是破解高難度案件的強有力手段嘛!”
我們談?wù)摰氖鞘欣飫倓偘l(fā)生的一件兇殺案。死者張亮是一個植物人,死狀慘不忍睹,下半身被刺得血肉模糊。現(xiàn)場沒有留下任何痕跡,警方目前唯一能夠確定的一點,就是兇手是一名成年男子。而于大兵雖然是一個成年男子,但卻同樣是一個植物人。
我甩開高飛大步離去,拐到走廊時發(fā)現(xiàn)葉慧站在不遠處。
葉慧是醫(yī)院的護工,她慢慢走到我面前,陰沉著一張臉,用冰冷沙啞的聲音說道:“我看到了?!?/p>
“你看到什么?”
“兇手的臉!”葉慧拖長語調(diào),一字一句說道,“死了人那晚,我看到于大兵滿身是血,站在洗手間外。”
“于大兵?你沒看錯?”
這時,葉慧突然打了個寒戰(zhàn),隨后朝我綻放出一個笑容:“我也知道他是不能動的植物人,所以一直以為是我眼花了。不過我想了幾天,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你,至于是不是幻覺,由你來判斷?!?/p>
我心里大為震驚,卻還是不信葉慧的話——我手上有于大兵最新的體檢報告,報告上各項數(shù)據(jù)顯示他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蘇醒的跡象。數(shù)據(jù)和葉慧的話,我當然更相信數(shù)據(jù)。畢竟葉慧自從丈夫和兒子出車禍后,就變成了一個有點神經(jīng)質(zhì)的古怪女人。
我的電話適時響起,我借著接電話的機會,和她分道揚鑣。
“喂,高飛……你說什么?”我大驚失色。高飛在電話里說已經(jīng)找到兇器,經(jīng)檢驗對比,兇器上面殘留的指紋屬于于大兵。
我立刻讓高飛去調(diào)走廊附近的監(jiān)控錄像。不久,高飛找到我,告訴我攝像頭在案發(fā)前一天被人為破壞了。這有點意思了。
高飛一臉得意地告訴我:“我和護士站的小姑娘聊了一個多小時呢,得到一條有用的線索——于大兵的妻子早在幾年前就背著他出軌,暗地里和張亮偷情!”
我聽得目瞪口呆:“你是說于大兵和妻子的情人,也就是張亮,正巧住在同一間病房?”
“沒錯,就是這樣?!备唢w笑嘻嘻地分析道,“這樣一來,于大兵殺死者的動機也有了——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頭上戴著綠油油的帽子??!”
可我又隱約覺得自己遺漏了最關(guān)鍵的一點,于是把葉慧說的告訴了高飛。高飛聽了,拍了拍我的肩膀,胸有成竹地安慰我:“小鹿姐,你別著急。于大兵如果真的已經(jīng)恢復(fù)正常,那他早晚會主動‘清醒過來,畢竟一個正常人是無法長期偽裝成植物人的?!?/p>
他的話音剛落,我的手機正好響起,我接完電話后不由對高飛刮目相看:“還真讓你猜對了,于大兵醒了!”
2.認罪
我和高飛兵分兩路,他去查證于大兵和死者之間的恩怨,我則去病房給于大兵錄口供。
“你認識死者張亮嗎?”我開門見山地詢問于大兵。
“認識,他是我妻子的情夫。”
我對于大兵的坦誠頗感意外:“所以你殺了他?”
于大兵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說:“陸警官,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jù),你說我殺了張亮,可有人證物證?”
我面無表情地陳述道:“我們找到了殺人兇器,上面有你的指紋;我們還有目擊證人,看到案發(fā)當晚你一身是血出現(xiàn)在走廊。人證物證齊全,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我以為于大兵會極力狡辯,誰知他沉默了片刻,竟干脆地認罪了。我問道:“那作案時的血衣呢?”
“扔了。”
“扔在哪里?”
“忘了?!庇诖蟊鴽_我聳了聳肩,語氣輕描淡寫,“我記憶力會間歇性減弱,這是車禍后遺癥?!?/p>
于大兵一臉坦然,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可我卻覺得這一切進行得太過順利。
“于大兵,你確定對你所陳述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
“確定?!?/p>
“那就在這份筆錄上簽名吧!”我把筆錄放在于大兵面前,并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看。
于大兵放下手中的水果刀,接過筆后毫不猶豫地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在他收筆后,我突然開口質(zhì)問:“你為什么要撒謊?你不是真正的兇手!你剛剛是用左手削蘋果和簽名,這證明你是左撇子,但死者身上傷口的位置和深淺程度,證明兇手是用右手殺人?!?/p>
我盯著他的雙眼逼問道:“一個人認下不是自己所犯的重罪,最大的可能性是為了維護他人……于律師,你想維護的人是誰呢?”
3.兩件兇器
我這一連串質(zhì)問太過突然,讓他面色微變。但他面色很快恢復(fù)正常,用右手拿起筆,“唰唰唰”地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反唇相譏道:“如你所見,我左右手都可以寫字,所以我并不是左撇子。至于你說我要維護什么人,抱歉,并沒有。不過你若是認為我沒罪,我自然可以不認罪,這點我可是比誰都樂意?!?/p>
于大兵這番話充滿挑釁和鄙夷,我頓時被他氣得滿臉通紅!
這時,我的手機突然響了,我接通電話:“你那邊有什么進展?”
高飛的語氣有些古怪:“小鹿姐,出現(xiàn)了第二把兇器,上面也同樣留有死者的血跡,但這回刀柄上留下的指紋經(jīng)勘查對比,指向一個叫‘江濤的人?!?/p>
我聽了高飛那邊的最新情況,突然靈光一閃,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斷!我不動聲色地掛了電話,冷不丁地再度出言:“于大兵,你不惜代價也要維護的人是江濤!”
“不是!”于大兵不假思索地矢口否認,“我不認識江濤。”
我一直暗暗觀察于大兵,發(fā)現(xiàn)他說這句話時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這是一個人極度緊張的表現(xiàn)。這個江濤,很可能就是于大兵想要維護的人。
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調(diào)查江濤,立刻驅(qū)車和高飛會合。我和高飛一碰面,他就發(fā)現(xiàn)我臉色有些難看:“小鹿姐,你這是怎么了?怎么臉比包爺爺還黑?”
“車被利器劃了?!?/p>
高飛聞言繞著我新買的白色凱迪拉克轉(zhuǎn)了一圈,一臉同情地感嘆道:“如果我沒猜錯,你的車十有八九是葉慧劃花的?!?/p>
“葉慧?”
“嗯,她老公和兒子就是因為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才出的車禍,所以她見到這種車型就會恨得雙眼放光,身不由己地破壞車輛?!?/p>
我問:“你怎么連這種小事都知道?”“當然是和小護士們聊天時得知的?!备唢w得意洋洋地說。
“別貧嘴了,快說正經(jīng)事——江濤的地址和背景查到?jīng)]有?”
高飛把文件遞給我,我飛快瀏覽了一遍,發(fā)現(xiàn)江濤原本是一名大學(xué)教授,兩年前卻被診斷出患有攻擊性精神疾病,被家屬送去174精神病院治療,至今還在住院治療。
我立刻驅(qū)車前往,向院長提出單獨和江濤見面談話的要求,卻遭到主治醫(yī)生和江太太的聯(lián)合反對。
我和高飛對視了一眼,立刻強行將江濤從174帶走。讓我意外的是,我們剛把江濤帶回公安局,于大兵就在他的主治醫(yī)生宋醫(yī)生的攙扶下趕到,前后只差了一分鐘。
“陸警官,對不起,我之前撒謊了?!庇诖蟊蛔忠痪涞卣f道,“我對你提供了假口供,妨礙了司法機關(guān)辦案,所以前來自首。”
我一臉震驚地看著于大兵,覺得他和先前簡直是判若兩人。
這時,一旁的宋醫(yī)生突然開口:“我也是來自首的?!?/p>
4.借力
我打開了錄音筆,示意宋醫(yī)生陳述犯罪事實。
“我利用死者的血液,制造了一件假兇器,兇器上江濤的指紋也是我印上去的?!彼吾t(yī)生一臉平靜地陳述了自己的犯罪經(jīng)過,說完拿出手機播放了一段視頻,“制造假兇器的過程我全都錄下來了?!?/p>
我拿過手機,和高飛一起反復(fù)看了幾遍視頻,最終判斷宋醫(yī)生所言屬實。也就是說江濤和案件并沒有任何關(guān)聯(lián)。
我這才后知后覺地恍然大悟:“你們費盡心力,就是為了讓我?guī)С鼋瓭?!江濤其實并沒有患上精神疾病,他是被江太太強行關(guān)進精神病院的。而精神病人想要離開精神病院,必須具有醫(yī)生和家屬的雙重簽字,你們無法帶他離開,所以才會以犯罪的代價借我之力,將他從精神病院帶出來。”
宋醫(yī)生肯定了我的推斷。
我問道:“那他為什么會被強行關(guān)到精神病院?”
“原因我們并不清楚,我只被允許探視過江濤一次,當時他趁江太太等人不注意,悄悄地用唇語對我說了‘我沒瘋,救我這五個字。之后,我想盡各種辦法都沒能把他救出來……直到我們醫(yī)院發(fā)生了命案,兇手又想嫁禍給大兵,我才想出了這么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和大兵聯(lián)手借警方之力將江濤救出來?!彼吾t(yī)生說。
我冷哼了一聲,道:“江濤的嫌疑的確是洗脫了,可誰說于大兵的嫌疑也洗脫了?”
宋醫(yī)生再次向我道歉:“抱歉,我之前為了讓你們暫時懷疑大兵,隱瞞了一件事——長期喪失自主行為能力的人,肌肉會有必然性萎縮。也就是說植物人轉(zhuǎn)醒后,很長一段時間全身會軟綿無力……這點足以證明大兵的清白?!?/p>
于大兵適時舉起自己的手臂,補充道:“陸警官,我其實真的是左撇子,我僅僅會用右手寫自己的名字,因為那是我特意練過的?!?/p>
我相信宋醫(yī)生和于大兵不會撒謊,因為他們說的這些,我只要找?guī)讉€專家就能驗證。那兇手究竟是誰呢?我只能重新把案情再從頭到尾捋一遍。
與此同時,江濤也慢慢緩過神來,傾吐出一個害他被強行關(guān)進精神病院的秘密。而正是這個秘密中涉及的一個小細節(jié),讓我從張亮一案的死胡同里走了出來!
我是在市郊一處陵園堵住葉慧和她的丈夫周勇的:“周勇,你被逮捕了?!痹瓉碇苡略缇涂恐鴪詮姷囊庵玖χ匦抡酒饋砹?,卻一直掩藏這一點,才會一直被我忽略,直到葉慧變成嫌疑最大的那個人。
周勇直到雙手被拷上手銬,還不相信自己已經(jīng)現(xiàn)形:“你們是怎么查到我身上的?”我指了指葉慧:“是她露出了馬腳。”
周勇不死心,繼續(xù)追問道:“葉慧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精心策劃的,怎么可能露出馬腳?”
“葉慧最大的破綻是她劃花了我的車。當年害你出車禍的車是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而死者張亮出交通事故之前開的車,正好也是一輛白色的凱迪拉克。我不認為這只是一個巧合,順著這個方向仔細一查,果然查出張亮就是害你出車禍的司機。張亮害死了你的兒子,并害你喪失了男性生殖能力,這就是你殺死他,并將他下半身刺得血肉模糊的原因。我們已經(jīng)從你兒子的墳?zāi)估锿诔隽藘词炙┑难?。?/p>
5.尾聲
江濤看著鐵窗后的宋醫(yī)生,一臉愧疚:“你們后悔救我嗎?”
“不后悔,您從小就資助我和大兵上學(xué),這份善意值得我們回報?!?宋醫(yī)生的答案十分肯定。
原來,死者張亮是江濤妻子的弟弟。當年張亮駕車,一路開著遠光燈,導(dǎo)致周勇同他會車時雙眼出現(xiàn)短暫性失明,待他再睜眼時,車已經(jīng)撞向一輛大貨車。
當時江濤坐在張亮的副駕駛上,親眼目睹了這場慘劇,他極力勸張亮前去自首,最終卻反被“滅口”——張亮是精神科醫(yī)生,“滅口”的方式就是偷偷給江濤注射致幻藥物,再聯(lián)合姐姐一起誣陷他是精神病人,將他關(guān)進精神病院。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起因和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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