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新宇
難忘的1976.09.09
1976年9月9日,一代偉人,開國領袖,我的爺爺毛澤東與世長辭。我的父親毛岸青和母親邵華在家中設立靈堂,父母當時緊緊牽著我的小手,在爺爺的遺像前宣誓,告訴我要繼承爺爺遺志,做無產階級革命事業(yè)接班人——那時,我剛剛6歲半。屈指算來,不覺40年的歲月過去了,我也從孩提跨入不惑之年,但我依然能夠記得當年的情景,并在經歷了歲月流年的滄桑后,更加理解父母當時悲痛的心情。
1977年9月,在爺爺逝世一周年前夕,父母帶我回到故鄉(xiāng)韶山尋根祭祖,韶山的鄉(xiāng)親們熱情歡迎我們回到老家。就是此次的故鄉(xiāng)行,父母聯手寫出一篇文辭優(yōu)美、影響深遠的散文——《我們愛韶山的紅杜鵑》,并被選入了當時的小學語文課本。從此以后,父母經常給我講爺爺奶奶的故事,講我們的黨史和軍史,在我幼小的心靈中,不斷播種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的種子?;叵肽切┠?,我的父母只要有機會,就帶我廣泛接觸老一輩革命家,帶我去革命老區(qū)、到工廠農村、到革命紀念地、到少數民族地區(qū)等地方參觀學習,教育我向老一輩革命家學習,向工農群眾學習,繼承弘揚革命傳統,使我和同齡人相比更加多地、比較早地接受了革命道理的熏陶和社會實踐的鍛煉。
父親和母親的永世良緣
時光退回到1947年,父親從蘇聯回國后,爺爺沒有把他安排在自己的身邊享受安逸,而是讓他直接深入到黑龍江省克山縣參加土改工作。當年,父親化名楊永壽,回國后沒有來得及見上爺爺一面,就輾轉來到交通十分不便、土匪猖獗的克山縣,搞了近一年土改,在東北的黑土地上留下了他戰(zhàn)斗的足跡。
2007年3月23日,父親離開我們后,克山縣政府準備在當年父親工作過的地方籌建毛岸青紀念館。當時,媽媽的身體也不太好,但她得知這一消息后,還是在醫(yī)院中堅持接見了當地的領導,商談了建館的一些事宜。隨后,我?guī)е胰?,應邀先后三次來克山縣。在參與籌建紀念館的過程中,我進一步了解到父親參加東北土改的那段珍貴歷史。我實地走訪了父親當年工作過的幾個地點,看到當年父親和土改工作隊的同志發(fā)明創(chuàng)造的耕田農具,依然被當地的人民群眾陳列保存著。目睹著父親親手制作的農具,不僅父親的形象深深印在我心中,也給我上了一堂生動的黨史傳統教育課。
東北地區(qū)的土改工作,為遼沈戰(zhàn)役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克山縣當時也是東北地區(qū)進行土改的先進單位,當年的報刊資料還宣傳報道了克山縣依靠人民群眾,實行土地改革的工作經驗。克山土改結束不久,父親來到了位于北平香山的雙清別墅見到了爺爺。他們在分別20多年后,終于在這里重逢了。
新中國成立后,父親被分配到中宣部馬列編譯局,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著作的翻譯工作。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后,伯父帶頭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奔赴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由于保密的原因,父親當時并不知道伯父參加抗美援朝的詳情。當后來得知伯父于1950年壯烈犧牲于朝鮮戰(zhàn)場的消息后,父親的心情無比悲痛,但他對此卻是默默無語,獨自承受著內心的極大痛苦。
20世紀50年代末,父親和母親相識相戀。1960年,父母在大連這個美麗的海濱城市舉行了婚禮,從此結下永世良緣。1962年,父母帶著爺爺的委托回到故鄉(xiāng)長沙,給我的外曾祖母向振熙老人祝賀九十壽誕。老人家雖然為女兒早年的壯烈犧牲悲憤憂懷,但在晚年能見到外孫和外孫媳婦,也感到了一絲欣慰和幸福。
銘記父母對我的終生教誨
1970年1月17日,我在“文革”的動亂中降臨人世。爺爺對此十分高興,給我取名新宇,寓意為開辟創(chuàng)造新的世界。我出生在動亂的年代,爺爺在百忙中雖然無暇顧及我和父母,但心中依然牽掛,呵護有加,惠及父母和我度過了“文革”的艱難歲月,直至1976年9月與世長辭。
記得從我上學開始,就在家附近的小學和中學讀書。在讀小學和中學乃至后來上大學、讀研、讀博期間,父母要求我要和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不能享有任何的特權。特別是小的時候,和我一起就讀的同學們,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有時我們還在一起打架玩耍,那段時光現在想起來依然讓我感到親切難忘。
父母對我的學習始終關心,經常輔導我的學業(yè),有時結合政治教育課程,還給我講述中共黨史、軍史。記得父親曾多次給我講過他和伯父在上海流浪的苦難歲月,講在蘇聯留學的難忘時光,講他和伯父在蘇聯一起參加反法西斯戰(zhàn)爭的往事,等等。有一次,父親回憶小時候爺爺為創(chuàng)建中國共產黨四處奔波,根本顧不上家里的親人,父親和伯父等跟隨奶奶在白色恐怖中顛沛流離,特別是奶奶被國民黨當局抓進監(jiān)獄,在嚴刑拷打面前仍堅貞不屈,不吐露黨的秘密,也決不答應在報紙上發(fā)表與毛澤東斷絕夫妻關系的聲明,最后毅然告別父親和伯父等家人,慷慨就義,走上刑場的那段往事。父親的眼中飽含淚水,流露出深深的懷念之情,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因為爺爺在外革命,奶奶早年犧牲,經黨組織安排,父親和伯父自小便離開祖國,在蘇聯生活學習多年,因此他精通俄語,也比較喜歡哲學、軍事,能夠熟讀馬克思、恩格斯、列寧的哲學經典名著。特別是對爺爺撰寫的哲學經典《實踐論》《矛盾論》這“兩論”,父親十分推崇,不僅自己熟讀多遍,而且多次教育我要認真研讀。但是,那時我年紀幼小,一時還無法領悟這些經典名著的內容?,F在讀來,讓我感恩父親的先見和教誨,讓我在懷念中備生敬意。
1987年我17歲那年,父親用中俄兩種文字為我寫下了“祝兒子新宇生日快樂”的祝福。短短的一行字,言簡意賅,體現了父親對我愛的深沉,令我十分感動并將這個生日的祝福保存至今。父母除教授我科學文化知識外,還經常對我說爺爺生前經常告誡他們,不許搞特殊,要熱愛勞動,要夾著尾巴做人,要尊重人民群眾。當我長大成人后,父母也同樣是這樣教育我的。
父母對我讀大學及讀研、讀博的選擇
1988年,我考入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學習,父母都很高興。我入學報到的那天,父母對我說:我們支持你學習祖國的歷史知識,學史可以知興衰,懂得歷史的興衰很重要。大學畢業(yè)后,父母征求我的意見并建議我繼續(xù)學習研究毛澤東思想。于是,我考上了中央黨校研究生,開始系統學習研究爺爺的黨建思想。
1991年,中央批準成立了“中國出了個毛澤東”叢書編委會,父母是該叢書編委會的負責人。為了編好這套叢書,在此后兩年的時間,父母帶著我走遍祖國的大江南北,廣泛搜集資料。經過大家的共同努力,這套叢書在1993年爺爺誕辰100周年前夕得以出版。這套叢書圖文并茂,史料翔實,是研究毛澤東思想發(fā)展史不可多得的珍貴史料,凝結了父母大量的心血。
同年,在紀念爺爺誕辰100周年時,我在中央黨校光榮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對此父母都非常高興。父親還對我說:這是你給爺爺百年誕辰獻上的一份厚禮。
1995年,我從中央黨校碩士研究生畢業(yè)后,在中央黨史研究室工作了五年,這為我后來進行黨史軍史的研究工作奠定了較好的基礎。
2000年初的一天,父母和我談話并建議我報考軍事科學院軍事歷史專業(yè)的博士,希望我也像他們那樣,能夠成為一名革命軍人。當兵入伍是我自幼的理想,能夠到軍事科學院讀博也是我的向往,因此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父母的建議。經過近一年的突擊復習,我如愿考上軍事科學院毛澤東軍事戰(zhàn)略思想的博士專業(yè)并光榮入伍。
軍事科學院是媽媽長期工作的單位,我讀博和參軍入伍后父母十分高興。在軍事科學院領導的教育培養(yǎng)下,我很快適應了軍人的生活,并順利完成了博士學業(yè),博士論文《毛澤東軍事戰(zhàn)略進攻思想》也成為2003年全國百篇優(yōu)秀論文之一。父母為我的成長進步高興,但同時也教育告誡我,決不能驕傲自滿,要繼續(xù)刻苦學習,努力工作,為我國軍隊和國防建設事業(yè)做出應有貢獻。
秉承父母的摯愛寫好自己的人生歷史
爺爺生前曾多次與父母進行中國古典詩詞和中國歷史交流,并為父母手書了不少中國優(yōu)秀古典詩詞。這些詩詞作品既有大氣磅礴、排山倒海的詩史巨作,也有描述個人情感的清新脫俗的優(yōu)美之作。在這些珍品中,父母和我最喜愛、最傾注感情的書法作品還是爺爺手書的《蝶戀花·答李淑一》。這幀廣為傳頌的書法珍品,寄托了爺爺和開慧奶奶忠貞不渝的曠世真情,也是中國革命歷史中的一段絕唱。
我記得從1977年開始,家中的客廳開始懸掛著一幅名為《戰(zhàn)友》的油畫。畫面內容是爺爺和開慧奶奶攜手漫步湘江之畔,畫中的爺爺手捧《湘江評論》和開慧奶奶并排走著,在神州大地播撒革命火種,傳播馬克思主義,積極參與建黨活動。這幅油畫父母視若珍寶,在客廳里懸掛了幾十年,我每日瞻仰多次,日久成思,點點油墨的色彩和畫面布局的每一個細節(jié)都嫻熟在胸,現在已成為我最珍愛的藏品。
父母經常對我說:爺爺是中華民族歷史上最偉大的歷史人物,他和他的戰(zhàn)友們共同創(chuàng)造歷史,創(chuàng)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讓偉大的祖國屹立在世界的東方,使中國人民從此站起來了。奶奶楊開慧也是中華民族歷史上幾千年來杰出的巾幗英雄,不僅是偉大的共產主義戰(zhàn)士,也是我國婦女解放的先驅者之一。她在白色恐怖中,在嚴刑拷打和在生與死的考驗面前,寧舍親情愛情,也不失主義信仰,在我黨的歷史上抒寫了壯麗的人生畫卷。每每談起爺爺的豐功偉績,懷念奶奶和伯父等親人壯烈犧牲的話題,都是父母的心痛。
為紀念開慧奶奶犧牲60周年,在父母的積極籌劃下和社會各界人士集資幫助下,湖南省政府在開慧奶奶的老家板倉重新修整了楊開慧烈士陵園,并在陵園內為開慧奶奶豎立了漢白玉雕像,供后人瞻仰,也為我和我的家人留下了世代的寄托和相思。2008年6月24日,我摯愛的母親邵華,也因病過早地離開了我和我的家人,年僅69歲。
如今,我摯愛的父母都走了,他們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可繼承的財產,但給我留下無盡的思念和永世傳承的革命精神。記得當我和妻子兒女帶著父母的骨灰回到了故鄉(xiāng)長沙,安葬在板倉烈士陵園開慧奶奶的身邊時,天地為之動容。在淅淅瀝瀝的雨中,我也潸然淚下。我在綿綿的細雨中祈念說:“敬愛的父母,你們回到了故鄉(xiāng)的懷抱,從此將不會再遠行,將會永遠和故鄉(xiāng)的親人、故鄉(xiāng)的山水相依相伴了……”
我摯愛的父親母親啊,我決不會辜負你們的教育培養(yǎng),并終生以你們?yōu)榘駱?,做忠誠于馬列主義毛澤東思想、忠誠于祖國和人民的衛(wèi)士。我和兒女們將傳承你們的人生摯愛和革命遺志,以實際行動走好自己的人生之路,寫好自己的人生歷史,向祖國和人民交出合格的答卷,以告慰你們的在天之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