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小宇
他曾是屁股先于腦袋抵達世界的孩子
他似乎出生在一張黑白照片中
回憶的長鏡頭里 看見
1979年的風景已年久失修
一個孩子屁股先于腦袋抵達世界
注定了他這一輩子對生活的
反應總是比別人慢半拍
呵 生活多么繁榮 找到安慰的
道路千千萬萬條
他卻只能抓住比他更緩慢的詩歌
屁股先于腦袋抵達世界的孩子
更適應用下半身生活和寫作
他卻吃力不討好地用大腦去思考
呵 時代多么開放獲得幸福
的道路千千萬萬條
他卻連詩歌也沒能寫好
他將是最后的鄉(xiāng)下人
當最后的兩畝水稻田被成功地競拍
他就成了最后的鄉(xiāng)下人
在紙上,播種 插秧 耘田 除蟲
割稻 打谷 曬谷 碾米
上山砍柴、下河淘米、火柴點燃了
所有丟失的日子飯熟的時候
死去的親人統(tǒng)統(tǒng)回家來
擠滿了一整張八仙桌,連桌角
也擺上了小方凳,上面坐著
興奮異常的鬼,淚流滿面的鬼
他一直生活在小地方
他一直生活在小地方,憂傷卻來自大時代
一只螞蟻同樣被霧霾逼迫得寫下絕望的日記
他的咳嗽,他的咳嗽,凄涼得如同晚年賈寶玉
透明的木魚聲
現(xiàn)在決斗開始,他積蓄力量,轉(zhuǎn)身的瞬間
卻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對手
只有公元二〇一三年十二月十一日
霧霾籠罩的杭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