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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往哪跑

      2016-10-25 17:15:23云自在
      飛魔幻B 2016年10期
      關鍵詞:太妃陛下

      云自在

      上期回顧:

      整整三天了,據(jù)說右相大人連他相府的大門都沒有邁出來一步。要說新婚宴爾纏綿悱惻也是有的,但一連纏綿了三日,實在是……太不像話了?。?/p>

      沒有右相大人的早朝,就壓根不能算個早朝!陛下氣得臉都白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十年了,他是只手遮天的右相,他明知道自己是女兒身,為什么一直不拆穿自己?哼,陛下很不爽,要上酒樓喝花酒去……

      “你,你不相信我?!”頭上原本沉甸甸的束縛似乎松開了,這讓君天姒覺得頭上一輕,血液卻似乎流竄得更加歡快,她抬手抓了自己的一綹發(fā),握在手心里氣苦:“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

      “嗯,”閔竺凡眨了眨眼,準備掰開她的小爪子,免得她弄亂了那頭漂亮的頭發(fā),“臣信,殿下說什么,臣都信?!?/p>

      君天姒倔強地握著手,看他一根一根掰開自己的手指頭,突然就來了脾氣,指著那雙干凈好看的手,憤憤道:“我討厭這雙手,它長得就跟那個大惡人一樣,又干凈又漂亮,最討厭了!”

      閔竺凡愣了一下,濃黑的眸子如星辰璀璨,隨即,他淡淡揚眉,從眼角眉梢暈開一抹笑,他替她別過耳邊的發(fā),開口低低地問:“殿下,那個大惡人是誰?”

      君天姒卻低著頭,披散了發(fā)讓她覺得頭暈乎乎的,直愣愣地看著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修長又白皙,就像那個人,儒雅又干凈。

      “那個大惡人是誰?”眼皮開始沉沉的,君天姒只好喃喃:“他就是他啊,他誰也不是,就是他,就是……我要去找他……算賬……但是,我又不想去……”

      閔竺凡穩(wěn)穩(wěn)接住她,眸中是一閃而過的笑意,趁著她還有一絲神志,在她耳邊蠱惑:“殿下,你要去找誰算賬?說出來,說出他的名字來給臣聽?!?/p>

      “找誰……算賬?”君天姒皺眉,咬著唇似乎很苦惱,“找他啊,閔竺凡啊……可是,我算不過他……他是個大壞蛋……”

      這回,閔竺凡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他問:“殿下,他怎么壞了?”

      君天姒委屈地撇嘴:“他……他故意不來早朝……還……還欺負我……還……總之,我認識的人里,他最壞!”

      于是。

      第二日早朝。

      補充:有右相大人。

      結論:有右相大人的早朝就更不是早朝了!

      某大臣:“陛下,發(fā)放給渭水的物資早已經(jīng)準備齊全?!?/p>

      閔竺凡:“陛下,臣認為可以發(fā)?!?/p>

      君天姒:“……”

      閔竺凡:“陛下?”

      君天姒:“……”

      閔竺凡:“喀喀,陛下……”

      君天姒:“……右相大人說的是,朕準了?!边€需要朕準?!

      ……

      某大臣:“陛下,淮南三縣有暴動,需要及時派兵鎮(zhèn)壓?!?/p>

      閔竺凡:“臣認為應該及時出兵?!?/p>

      君天姒:“……”

      閔竺凡:“陛……”

      君天姒:“準,準,準,朕準了?!本筒荒茏屗鍍粢粫簡??

      ……

      任誰都看得出來,今兒皇上精神恍惚,面色蒼白,貌似很頭疼。而相爺嘛,倒是精神煥發(fā),神采奕奕,果然是新婚過后,滋潤得很。

      據(jù)說,當然了,也是據(jù)明眼人說。

      今兒皇上不是從乾元殿來上的朝,而是從相府里,和相爺一塊出的門,一塊上的馬車,一塊進的皇宮,一塊入的朝堂,也就是說……昨天,皇上是宿在右相府里了。

      那……皇上的臉色如此難堪,就說得過去了。

      不是說皇上一直愛慕右相新納的小妾溫雅云嗎,見到新婚夫妻如膠似漆的,怎么能不遭受打擊呢!

      一時間,眾人都低垂了頭,不敢言語,只留得一道道眼風在朝堂之上亂得呼呼直響,氣氛詭異得很。

      君天姒端坐在龍椅上,揉著到現(xiàn)在還突突直跳的額角,頭疼,抬眼看了一眼朝堂之上那一抹深紅的朝服,她的頭就更疼。

      昨天自己怎么就喝醉了呢?!

      是因為想起了沈云?當年自己被沈云騙得那么慘,借酒消愁也是情有可原。

      可是……

      可是,怎么借個酒,消個愁,就生生消到右相府里去了呢?

      嘆了口氣,她想起睜眼時看到的那張溫和笑臉,閔竺凡正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濃黑的眸子閃得人心顫,他說:“陛下,該早朝了?!?/p>

      ……

      某大臣仍在繼續(xù):“陛下,大宛國的使團不日就要到達京師,關于迎接、使館……”

      閔竺凡:“……”

      君天姒:“……”

      某大臣:“……陛下,這些事情,向來是右相……”

      閔竺凡沉默:“……”

      君天姒扶額:“右相大人……”您聾了嗎?這是求您點頭呢!

      閔竺凡笑:“陛下,大宛國的使團這次就由陛下親自來接見好了?!?/p>

      君天姒蒙了:“這……”不合常理吧?

      閔竺凡抬頭,淡淡笑:“陛下……”讓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想法。

      君天姒揉額,腦仁疼:“是,右相所言……極是?!?/p>

      等到終于挨得下了早朝,君天姒一路奔向了后宮。

      “陛下今兒,怎么心神不寧的?”惠太妃一邊低頭喝茶,一邊拿眼瞟著君天姒的神色。

      君天姒正看著一旁的茶盞出神,沒聽到。

      張合盛心中叫了一聲,額(我)的主子喲,您這酒還沒醒呢?微微上前,輕聲提醒:“陛下?”

      君天姒一怔,回了神,急忙開口:“呃,右相所言極是,極是!”

      惠太妃囧:“……”可憐的孩子!

      張合盛囧:“……”愁人的主子!

      當朝的惠太妃,向來是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好女人,表面上的。

      所以,對于君天姒如此失魂落魄的慫樣,她決定……視而不見。

      唉,說到底,受制于人嘛,軟弱一點,窩囊一點,也是可以理解的!

      總要給皇上一個臺階下嘛!

      看著君天姒憔悴的面容,惠太妃嘆了口氣,岔開話題:“太后那邊,陛下去了?”

      君天姒現(xiàn)在也回過了神,知道自己之前犯了蠢,有點囧,干咳一聲就順著臺階往下爬:“喀,是,剛去過了。”

      惠太妃嗯了一聲:“陛下是怎么想的?”

      君天姒會意,立馬哭喪著臉蹭到惠太妃身邊,開了口:“太妃,這次您可得救救兒臣……”

      “陛下就會難為哀家,”惠太妃輕輕將茶盞往桌子上一撂,“為了不見溫太后,哀家裝病可是裝了大半個月了,如今出面……”

      那意思,我出面……不合適,不合適!

      “哎呀,太妃——”

      君天姒雙手扒著惠太妃的胳膊,愁云慘淡:“這次皇太后可是來真的,要是過不去這關,兒臣就完了!到時候,太妃也……兒臣怎樣都沒關系,可是太妃……”

      那意思,你不出面誰出面?事到如今,還要撒手不管了嗎!這么大的事,光我一個人兜著?怎么可能!當溫太后傻子嗎!

      “得得得,”惠太妃一敲君天姒的額,淡淡一笑,“哀家還沒怎樣呢,先被陛下咒死了。打從陛下才一個月大,先皇將陛下過繼給哀家的時候,哀家就知道這道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哀家沒老糊涂呢!”

      那含義,不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嗎,我懂,我懂。

      “兒臣就知道,太妃和兒臣早已血脈相連,情濃于血,不會不管兒臣的!”

      那含義,懂就對了,反正要死一起死,當年要不是你的私心,現(xiàn)在能這樣嗎!如今,誰也別想跑!

      “那是當然,要不是陛下,哀家也不會有如今的榮耀,可有些事情……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陛下……真的打算就這么瞞下去?”

      君天姒愣了,看著惠太妃躊躇,末了擠了一抹慘笑:“太妃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兒臣現(xiàn)在回頭,也回不了了啊!”

      事到如今,還說這些有的沒的,有個屁用!

      君天姒咬牙,自己一出生怎么被調(diào)的包,怎么被宣布成的男嬰她不知道,但眼前這個惠太妃城府深不深,她還是知道一些的。

      看起來軟弱可欺的惠太妃,論狠辣絕對跟皇太后有得一拼。

      當年,她不過是個不受寵的貴妃,若不是先皇看著她裝得可憐,又實在嫌君天姒礙眼,也不會將君天姒過繼給她??墒?,誰又料到先皇再無皇子,以至于如今,便宜了當年一個毫不起眼的貴妃。

      而這個貴妃又聰明得緊,君天姒剛一過繼過來,她就自稱染了重病,跟君天姒保持了距離,常年身居宮中不理雜事,仗著名義上的一個皇子,反倒落了個清靜。

      有時候,君天姒覺得這個女人……陰險,實在是陰險!

      她明知道自己是女兒身,卻不動聲色,不拆穿這個謊言,而之后,先皇又為何一直再沒有皇子……其實,這些事很容易說明些什么。

      但陰謀嘛,總是天知,地知,布局者知,被害者……不知。

      所以,從君天姒還沒有懂事起,她就開始和惠太妃周旋了。

      久而久之,君天姒從惠太妃那兒學到了很多。

      其實,回頭想想,不管是擔了生母之名的陳氏,還是真正有著血脈相連的溫太后,都不及惠太妃對君天姒的影響多。

      這種關系很復雜,其實……也很親密。整個皇宮,君天姒就只會對著一個人撒潑?;欤榔べ嚹?。

      君天姒準備賴著不走了:“好太妃,我估摸著,太后已經(jīng)起疑了,這次選妃就是要看我的反應呢!”

      惠太妃臉都抽了:“怎么能不起疑,我和陛下說過多少次了,不能次次都把太后的人給推開,就算太后懷疑不到陛下的身份,也會對陛下的……起懷疑!”

      言下之意,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現(xiàn)在,人家懷疑你不行!

      君天姒無語了:“不行怎么了!不行就是不行??!這事就是給太妃您,您也不行??!”

      潛臺詞,您行,您上!

      惠太妃清咳:“哀家自然是不行的,那陛下既然知道,就回吧?!?/p>

      潛臺詞,好走,不送!

      君天姒耍無賴:“別,太妃,兒臣錯了,兒臣真的錯了!”

      囧,好歹給指條活路唄!

      惠太妃這才微微一笑:“知錯能改,才善莫大焉?!?/p>

      哈,小丫頭,跟我斗還嫩著呢。

      君天姒蹭過去聆聽教誨:“太妃的意思?”

      惠太妃半垂了眼眸輕語:“依我看,陛下不妨也為以后考慮考慮,去求一個人。”

      君天姒右眼皮跳了兩下,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離了惠太妃,君天姒一步一步往御書房挪,半合著眼,前腳才剛要邁進御書房,君天姒就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

      怎么個不對勁兒呢?君天姒又說不上來。

      忽然,她轉頭,看見一旁面色緋紅的小宮女們,她知道了。

      天底下能讓御書房變得如此沉靜詭異的,能讓一個個小宮女如此扭捏羞澀的,只有一個人——閔竺凡。

      好險好險!

      君天姒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沒有直接進去,不然連驚帶嚇,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想到這兒,她招手。

      有小宮女立刻上前。

      君天姒皺眉:“右相在里邊?”

      小宮女訥訥:“回陛下,右相下了早朝就到了,一直等著陛下呢?!?/p>

      君天姒頭大,揮揮手讓小宮女先退下。

      他來干什么?為了昨天的事來的?可昨天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她已經(jīng)記不得了??!

      猶豫了一會兒,君天姒咬咬唇,自己畢竟還是個皇帝,要有個皇帝的威嚴。

      于是,深吸一口氣,抬頭挺胸直腰板,做足了心理準備,君天姒覺得該想到的狀況自己都想到了,才邁開步子往里走,但邁進去的一瞬間,她還是愣住了。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缺乏想象力了!

      這個膽大包天的閔竺凡,他他他……他竟然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四月的天氣還是有點冷的,雖然早早地撤了火爐,但椅子上的毛皮墊還沒有撤。

      此時,淡淡的陽光透過窗子,正灑在他身上,閔竺凡窩在軟軟的藤椅里,那是他每次來御書房都會坐的椅子,算是給右相的特例。他一只手支著頭,另一只手握著一卷書,就那么安安靜靜地閉著眼,讓人覺得仿佛安靜得連時間都靜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合了眼而看不見眼眸的緣故,君天姒覺得他沒那么冷漠了,甚至有些溫暖起來。

      “陛下?”跟在君天姒身后的張合盛不知道為什么陛下愣住了,以為陛下又走神了,急忙輕聲提醒。

      “噓!”君天姒回頭瞪眼,緊接著擺手示意都退出去。

      她從沒想過會面對這樣的閔竺凡,一時間也拿捏不準。

      自己是進去叫醒他好呢?還是不叫醒他好呢?萬一他有起床氣怎么辦?萬一他是來找麻煩的怎么辦?那就不叫了?可不叫……又有點說不過去?。?/p>

      萬般無奈,他選擇……以退為進,先撤!

      眼看著還有一步就要出去了,一聲微弱的,帶著絲絲沙啞的聲音卻響起了:“陛下這是要去哪兒?”

      君天姒忽然想哭:“朕,朕要去……”

      身后有窸窸窣窣衣料毛皮摩擦的聲音,然后是輕輕的腳步聲,再然后是喑啞的嗓音:“臣陪陛下一起去。”

      君天姒嚇?。骸安弧槐亓税??!?/p>

      身旁是突如其來的陽光暖暖的味道,閔竺凡站在君天姒身邊,看著她一張犯愁的小臉,忽然就笑了:“陛下,臣錯了。”

      “啊,啊?”君天姒蒙了,她快速地瞟了一眼已經(jīng)站得老遠的一票人,再看看眼前的閔竺凡,吸了口氣。

      她沒聽錯吧!他閔竺凡剛剛說什么?他錯了?他錯哪里?這什么狀況!睡蒙了?她大君國堂堂右相在御書房睡了一覺給睡蒙了?!

      君天姒后退了一步,打哈哈:“右相……這是說的什么話。”

      閔竺凡仍舊淡淡地笑:“陛下不想見臣,不就是因為臣錯了嗎?”

      君天姒眼花了,她覺得不好,很不好。最近的閔竺凡,為何……總是對著自己笑?

      “右相勞苦功高,怎么會錯!”君天姒硬著頭皮回答。

      “陛下真的覺得臣沒錯?”閔竺凡的笑臉簡直能發(fā)光,晃得君天姒眼疼。

      “當然!”陛下回答得十分誠懇。

      閔竺凡滿意地點點頭,低頭看著君天姒跨了一半的門檻,似乎在思索:“那陛下還要走?”

      君天姒訕訕收回了腳:“這……”不走就不走唄,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閔竺凡揚起了嘴角,神采奕奕:“陛下,臣昨晚沒休息好,臣累了。”

      君天姒盯著眼前比自己精神百倍的人,二十二年來,頭一次感慨,原來睜眼說瞎話也可以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右相辛苦了。”除了這句,君天姒不知道還能說什么。

      “不辛苦,”閔竺凡靠近一步,說得很是溫和,“能照顧陛下一夜,是臣的榮幸?!?/p>

      君天姒:“……”

      清霧薄淡,順著掀起的茶蓋徐徐而起,化在空中。

      君天姒坐在御案后,臉色僵硬,渾身都不自在,提筆,點了點墨。

      她……她受不了了!

      斜眼偷偷瞟著一旁正窩在寬大的藤椅里安安靜靜喝茶的人。

      她有一種沖動。一種身體上兼心靈上的沖動。一種直想把手里的筆連帶著墨點子都狠狠甩在那張干凈斯文的臉上的沖動!

      可沖動是魔鬼,要忍耐!剜心剜肺的那種!

      自從自己在右相府一睜眼,閔竺凡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對著自己也不冷言冷語了,看著自己也不疏遠冷漠了。

      君天姒就覺得……不舒服!

      果不其然,他那是換了種方式來折磨她!

      整整三天,除了早朝及一些重大事件,大君國的右相閔竺凡閔大人都窩在御書房的那張?zhí)僖卫?,安靜地看書,笑意淺淺,日光溶溶。

      到了晚上,右相不說要走,沒有人敢轟,索性直接歇在了乾元殿的偏殿里,和君天姒門對門。

      起初,君天姒又驚又嚇,敢怒不敢言。

      隨后,君天姒又悔又怕,敢悲不敢鳴。

      這是報復,赤裸裸的!還是不見血的!

      自己不就是喝多了,讓閔竺凡照顧了一晚上嗎?至于這么記仇嗎,還非得跟過來面對面地折磨她三天三夜?她就有這么不招他待見?!

      “陛下,墨都花了?!甭唤?jīng)心的一聲提點,透著一絲懶洋洋的味道。

      君天姒恍然,低頭一看,她愣神太久,提筆一動不動,蘸了墨的狼毫就在那一行行清晰小楷上洇開了花。

      君天姒:“……”囧。

      訕訕抬頭,看向不遠處悠閑自若的人,君天姒打心底里生出一種無力感,她感慨自己是多么不擅長應對他,發(fā)自肺腑的。

      安靜至極的御書房內(nèi)響起君天姒微弱的聲音:“右相?!本戽Φ皖^,覺得這么下去不是個辦法,于是訕訕開口,“難道不想念家中的……”

      一聲笑,清而淺,簡而短,冷而寒,帶了韻律似的打斷了君天姒的話,閔竺凡支了頭看她,瞇著眼,似笑非笑:“怎么?陛下是想召她們進宮來服侍我嗎?”

      危險的氣息!

      君天姒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干笑:“怎么會?!”

      閔竺凡這才滿意地揚起嘴角,思索了一會兒,似乎有些為難:“莫非,臣在這兒,陛下不自在?”

      震驚!這你都看出來了!

      君天姒瞪圓了眼,在心里點了一萬個頭,但表上不能這么明顯。

      她故意躊躇:“倒不是不自在……只是,朕習慣了一個人,如今,突然多了一個右相,實在是……呵呵……”

      閔竺凡看著她,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隨即淡然地點了點頭。

      他開口:“那……”

      君天姒簡直不敢相信他這么容易就妥協(xié)了,激動地屏住了呼吸。然后,她聽到他接著說:“那陛下,是該好好適應適應了?!?

      君天姒:“……”哈?!

      閔竺凡低下頭繼續(xù)看書,聲音幽幽的,似乎帶了絲笑意:“畢竟,習慣這種東西是可以改的?!?/p>

      這是……被耍了!

      這一日,一向沉穩(wěn)的陛下在心里默念,朕不生氣!朕不生氣!朕一點都不生氣!真的!

      磨牙霍霍向右相,沉默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君天姒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關于太妃說的那個可以幫忙的人,不是別人,就是此人——閔竺凡。

      雖然,她本不想去求閔竺凡??蛇@三天來,天天面面相對的,君天姒打心底里覺著,這樣浪費資源……不好。

      思量了一萬遍之后,君天姒咬唇,還是在猶豫。她拿不準閔竺凡會不會幫自己,會幫?憑什么幫?自己只不過是他的一個花瓶……

      “陛下?”

      “?。俊?/p>

      優(yōu)雅溫潤的聲音嚇了君天姒一跳,抬眼,才發(fā)現(xiàn)閔竺凡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自己跟前,頎長的身子壓下來,帶著沉沉的壓迫感。

      君天姒愣住,還沒來得及往后靠,閔竺凡已經(jīng)抬起一只手,伸出手指熟悉地撫上了她的唇,那感覺,冰冰涼涼,癢癢的。她聽見閔竺凡低啞的聲音,以及噴在她脖頸上的那片溫熱。

      “陛下,再咬就要出血了。”他說。

      君天姒本能地顫抖起來,一揮手想要打開他的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僵住了,余光瞟向四周,確認了只有張合盛一人守在遠處,她松了口氣,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日在喜堂上,閔竺凡喂她吃糕點的時候,臉色瞬間由白轉紅。

      “你,你放手!”君天姒口齒不清地低聲呵斥。

      閔竺凡看著她的眼神,緩緩收了手,從容地轉身,閑適地坐回了藤椅里,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他低低開口:“陛下有什么煩惱的嗎?”

      陛下有什么煩、惱、的、嗎?!

      有啊,太有了!

      君天姒狠狠瞪他,她想說,朕的煩惱就是你,朕會告訴你嗎?。。?/p>

      當然了,陛下沒有說出來。因為右相大人顯然只是例行公事似的問一問,并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閔竺凡已經(jīng)翻了一頁書,漫不經(jīng)心道:“聽說,太后要為陛下選妃了?!?/p>

      君天姒:“……”

      要不要這么一針見血!

      難道,他知道自己剛剛在為這件事犯愁?那……剛剛又算不算是幫自己解圍?君天姒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到了,應該不會吧……但好像又是那么個意思。

      忽然想起太妃的那句話:“依哀家看,右相對陛下是很關心的。”

      不知為何,有股莫名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地涌在心口,聲音就軟了,君天姒開口:“右相也知道了?朕……”

      “是啊,這種事,”閔竺凡仍舊盯著那頁紙,聲音低沉婉轉,帶了幾分喟嘆,“臣一定要早早知道才好?!?/p>

      “勞煩右相掛心了,想必右相也心里有數(shù)了,”君天姒心頭忽然有點暖暖的,“朕想……”

      “臣當然有數(shù)?!遍h竺凡打斷她,抬頭看著君天姒,濃黑的眸子如星辰璀璨,聲音也多了幾許思慮在里邊。

      “陛下想……賜臣一座新宅子嗎?”

      “對,朕想……?。啃抡??”

      君天姒蒙了,什么新宅子?關宅子什么事?

      閔竺凡終于揚了眉,嘴角微微上翹,眉眼中暈開淡淡的笑意,緩緩開口:“不然選秀的秀女如此之多,陛下都將她們推過來,臣的家里怎么放得下呢?”

      君天姒:“……”

      見過記仇的,沒見過這么記仇的!

      君天姒這才反應過來,閔竺凡是在逮著這個機會諷刺她將以前的那些千金們都送去他的府里。

      虧得自己剛剛還有那么一點點感動,瞬間——煙消云散!

      君天姒咬著唇,低頭一聲不吭了。

      自己竟然真的巴巴去跟他商量這件事,果然是鬼迷了心竅,現(xiàn)在被嘲諷了也說不出什么,自作孽,不可活!

      一時間,室內(nèi)安靜得很。

      閔竺凡支了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君天姒,面色很平靜,濃黑的眼眸深邃至極。他看到她皺眉,看到她咬牙,還看到她屈起手指將狼毫捏著搓了搓的小動作……很可愛。

      良久,空蕩蕩的室內(nèi),他聽到自己幽幽的聲音帶了一絲笑意,緩緩響起。

      “只要陛下能夠對臣網(wǎng)開一面,臣倒是很樂意幫陛下這個忙?!?/p>

      這日早朝。

      補充:不僅右相在,左相也在。

      結論:這不是早朝,這是戰(zhàn)場!

      左相溫德海告病不出已經(jīng)整整六個月了,這六個月里溫老頭兒悶在家里干些什么沒有人清楚,但生沒生病,看看如今面色紅潤口若懸河的左相大人,很多人都清楚了。

      某大臣甲:“啟稟陛下,臣認為,先皇剛剛過世,陛下就大肆選妃,于情于理,都稍有不妥?!?/p>

      君天姒:“所言……”

      左相:“所言實屬荒謬!本相年事已高,都算得清三年孝期已滿,你竟然算不清?看來比本相還要老眼昏花,留有何用!”

      某大臣甲:“……”

      君天姒:“……”

      某大臣乙:“啟稟陛下,臣認為,先皇孝期雖然已滿,但也是剛剛才滿三年,現(xiàn)在就進行選妃,不能彰顯陛下的孝心,應該推遲……”

      左相:“胡說八道!先皇在世時最看重的就是皇嗣的延續(xù),我看你多番阻撓陛下選妃,意欲何為?。 ?/p>

      某大臣乙:“……”

      某大臣丙:“啟……啟稟陛下,臣……認為,啊,最近庫北地區(qū)暴動頻繁,大宛使團不日將至,這選妃的時機……”

      左相:“時機?什么時機!陛下英明,哪一日不是勞心勞力,憂國憂民?你跟陛下講時機?哼,我看……你是居心叵測?。砣?,拿下!”

      某大臣丙撲通一聲跪倒在殿上,張口呼救:“陛下,陛下……”

      君天姒:“左相……”

      眼看早朝之上就要一片混亂,忽然,一聲輕笑,簡短有力,不高不低,帶著微微的愉悅感靜靜傳來,在這喧鬧不休的大殿上奇跡般地竟然顯得格外清晰。

      眾人不由得轉頭,果然看到那抹深紅的朝服,頎長的身影,儒雅干凈的面容,濃黑深邃的眸子泛著淡淡笑意,閔竺凡就那么靜靜地愣在那里,山水依舊,卻像是帶了萬馬千軍般氣勢如虹。

      溫德海深深皺了眉頭,輕咳一聲,終于不得不開口,可對方畢竟是當朝右相,是閔竺凡,于是,語氣里便少了戾氣,沉吟道:“怎么?右相有何高見?”

      閔竺凡依舊是眉目溫和,顏色淡淡,他微斂眸沒有答話,只是輕輕轉身看向正中央的龍椅,那里君天姒正面色蒼白,咬著唇呆呆地看著自己。

      君天姒愣住了,望著眼前眉目淡然的閔竺凡,她忽然就想起昨天的那個承諾。

      他說:“只要陛下能夠對臣網(wǎng)開一面,臣倒是很樂意幫陛下這個忙?!?/p>

      那承諾太輕,甚至帶著笑意,抬頭想去確認的時候發(fā)現(xiàn)閔竺凡已經(jīng)低下頭繼續(xù)看書了,以至于,她鄭重地告訴自己,那是自己的幻覺,肯定的!

      可如今?

      “幫陛下這個忙。”

      他現(xiàn)在是要幫自己?

      然后,她看見閔竺凡望著自己,那一向淡淡的眉眼間就暈染了笑意。她第一次曉得原來笑容這個東西是可以有溫度的,那笑容暖暖的,很窩心。

      再然后,她看見閔竺凡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深紅色的朝服將他包裹得瘦削筆直,黑色的官帽襯得他的臉更加白皙儒雅,他走在鑲著金漆、鋪滿瑪瑙的臺階上,卻比任何東西都奪人眼球。

      君天姒聽到自己的心跳竟然和他的腳步合了拍,一下一下,血液沸騰。

      在離君天姒還有一級臺階的地方,閔竺凡停下了。

      他就這樣在眾目睽睽之下,從容地單膝跪地,抬起頭看著君天姒,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清雅沉靜。

      他說:“陛下,還記得臣說過什么嗎?”

      這下,不僅君天姒傻眼了,滿朝文武也都傻眼了。

      還沒來得及回答,君天姒就聽見左相那怒氣騰騰的呵斥:“右相大人,竟敢踏上……”

      “陛下為何不直接告訴他們,也省得左相大人為陛下如此費心?!遍h竺凡輕輕松松地打斷溫德海的怒喝,語氣溫潤,卻堅定清晰。

      “告訴?右相在說什么?”溫德海愣了一下,隨即有點惱怒,“老夫實在是搞不懂你……”

      “我說,陛下不會選妃?!遍h竺凡給了君天姒一個笑,緩緩起身,看著滿朝文武淡淡開口,帶著渾然天成的從容和不容置疑的氣勢,一字一頓。

      他說:“因為,我閔竺凡不允許?!?/p>

      下期預告:

      陛下和右相大人的那些事兒傳得滿城風雨,流言四起。按說陛下避嫌的功夫也是做得挺到位的,可天意弄人,連出門喝個花酒散散心都能撞見那冤家,造孽喲!

      更可氣的是,堂堂右相大人看不懂陛下的臉色,一連番的動作下來竟是把流言蜚語給坐實了!陛下十分苦惱,陛下真想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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