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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蘭花開

      2016-11-03 16:39虹影
      十月 2016年5期
      關鍵詞:九尾狐馬蘭花桑桑

      虹影

      在重慶長江南岸的烏龜石半山腰貧民窟,一個十歲的男孩桑桑與他的母親相依為命。

      這個秋天,桑桑度過了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間,因為他有了一個性情相投的好朋友新月。新月俏皮聰慧愛讀書,嘴角有顆小小的痣,披著軟軟的長發(fā)。桑桑從她那兒借到好多書讀,時光悄悄地擦肩而過,也渾然不知??墒?,這天放學時,新月在岔路口告訴他:“桑桑,我要給你…”說……一件事?”她眼睛低垂,神情看上去不對勁。

      “怎么啦?”

      “我爸爸在這里的工作結束了?!?/p>

      桑桑一愣,沖口而出:“你們要走?”

      新月點點頭:“媽媽把行李都收拾好了,對不起,我本來前兩天要告訴你,但害怕你聽了難過。媽媽都給我辦好了轉學,我不想走,真的——”新月說不下去,眼圈都紅了。

      桑桑眼圈也紅了,這仿佛當頭一棒,從來沒想過新月會離開,他一下子不知該怎么辦,兩個人站在那兒,偏斜的陽光,將他倆的身影投在地上,他們看上去是那樣的弱小無助。最后兩人決定暫時不回家,到江邊挑石子去。他們的口袋里裝著自己喜歡的石子,翻墻跳到奧當兵營里,這兒如以往桑桑白天去時一樣,雜草叢生、藤蔓疾長,到處是灰塵和蜘蛛。他倆樓上樓下跑了—通,最后在老虎灶的窗里鉆進鉆出,看到幾只麻雀在欄桿上走來走去,他們躥到走廊上,雙腳倒掛在欄桿上看長江,那輪船倒是在天上行駛,最后他們跑過天橋,跑下樓梯,在噴水池的石頭上把樹葉掏出來,撒得一地都是,又把身上的石子紛紛投人池水。兩人各挑了一塊尖石子,嘀嘀咕咕一陣,就在池壁下端的石柱上,刻下歪歪扭扭的字:

      桑桑和新月相約十年后在此重聚

      新月走了,桑桑形單影只,孤獨的他,非常想念她,常常翻墻去奧當兵營,不厭其煩地擺弄那些池里的小石子,看他倆刻在墻上的字。這天傍晚,他正準備離開,突然發(fā)現(xiàn)噴水池里有積著的雨水,幾個小蝌蚪在里面游動,相互追逐,頻頻發(fā)出聲音來,像是在說:“魚兒知道,魚兒知道。”

      桑桑覺得很奇怪,自從有了羽毛后,他不時感到耳朵聽力比從前好,而且讀什么書,眼睛掃過一遍,或聽人說一次,便不會忘。這回更奇了,小蝌蚪的話,他怎么聽都是同樣的意思。更奇的是,看著他懂了,小蝌蚪們安靜了,慢慢游著,懶懶的樣子,真是可愛。

      桑桑到處找魚,奧當兵營這座白色城堡里根本沒有魚。他翻墻出來,順著長長的石階下到江邊,突然耳朵里嗡嗡聲一片,什么也聽不清楚。他張大嘴,稍過了一會兒,嗡嗡聲沒有了,耳朵正常了,聽得見江上輪船的鳴叫和不遠處輪渡水手吹哨子的聲音。秋天了,早不如夏天熱,可還是有不少孩子在江水里游泳,打水仗。

      晚霞映紅了整個江北,反射到南岸來,光焰集中烏龜石上。那是長江與嘉陵江融匯處一塊冒出江水來的橢圓形大石頭,像個小島,這兒人叫它烏龜石,有好多關于這個地方的傳說和故事,桑桑一直覺得它很神奇。涸水期時,他常常背著母親下到江邊,去烏龜石玩,從一塊礁石跳到另一塊礁石,礁石有的相連,有的不相連。礁石縫里有螃蟹和蝌蚪,他跟所有的孩子一樣,喜歡捉螃蟹,回回桑桑捉了,都放了。

      他走過去,發(fā)現(xiàn)邊上霞光反射在一塊怪礁石上,礁石縫邊游動著幾條亮麗的魚身上,大的魚有筷子那么長,小的魚只有勺子那么小。他數(shù)了數(shù),一共七條魚,它們的尾巴不同色,有的白里透紅,有的紅里透紫,有的紫里帶藍,其中一條周身裹著七彩。魚們在爭著和這條七彩魚說話,吐出連串的泡泡。桑桑的耳朵里充滿咕咚咕咚的聲音,聲音太大,震得他發(fā)痛。

      “慢慢說,拜托了?!?/p>

      桑桑的話音一落,魚們的頭湊在一塊,他的耳朵不痛了。但是魚們的聲音太小了,他脫了白球鞋,跳進江里,俯下身體聽:

      “絕不可能,烏龜石怎么會被炸藥炸掉?”一條粉色魚搖著尾巴說。

      “因為要拓寬航道,駛進萬噸大船,它是一個障礙?!?/p>

      “哼,姐姐,你怎么知道?”另—條綠色魚問。

      “妹妹,天機不可泄露,相信我說的便是?!蹦菞l七彩魚著急地說:“可是大禹王王后九尾狐女嬌在里邊?!?/p>

      “那麻煩大了,九尾狐會被炸死的,姐姐,怎么辦?怎么辦?”

      所有的魚都從水面蹦跳起來,鉆進水中,接著彈跳起來,著急地轉著圈吐出好多泡泡來。

      桑桑的心被懸掛起來,盯著魚們大聲說:“不對,不對,我們這兒的人都知道女嬌。女嬌不是九尾狐,因為九尾狐以吃人為生,是壞蛋?!?/p>

      七彩魚聽了,大笑起來,聲音尖厲刺耳。

      桑桑被弄得莫名其妙,其中一條紫藍魚,躥到桑桑跟前,仰面看著他說:“哦,天下好多狐做了好多壞事,不能算在善良的女嬌身上,她原是重慶南岸涂山上修煉千年的狐精,對人好,對我們魚好,做了數(shù)也數(shù)不清的好事。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你都不能想象的久,當時天災,長江水干涸了,不要說你們?nèi)嘶畈涣耍覀凈~也死得差不多了,你猜猜她怎么著?有九條命的她跑在江邊唱歌祈雨七七四十九天,不吃不喝,死了七條命也沒有改變心意,終于感動了上天,降下了雨水,救了我們。大禹王治水時,路過重慶,遇到女嬌,兩人一見傾心?;楹蟮谒奶煺煞虼笥硗蹼x開去治水,三過家門不入,她站在江邊等候他歸來。你不知道,當時眼睛所及之處,全是洪水,一片汪洋。有一次他看見她,連個招呼也來不及打,便飄然而過,化為大夔牛掘泥筑壩,辛苦工作。她不僅不生氣,還靜下心來坐定,她的魂魄走訪魔界每一個角落,知道是一個惡魔變成黑龍在江里作怪。她打不過它,只能用自己的身體將黑龍壓著。大禹才治好了洪水。黑龍被壓死,而她的魂魄仍在,外表化成了一塊形如烏龜?shù)氖^,江水逐年沖擊,經(jīng)過幾千年的變化,漸漸露出水面來,像一個小島。在你們的故事里,你們管這小島叫烏龜石,她成了等待的象征,而大禹成就了美名?!?/p>

      那條七彩魚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我們魚都知道她的故事,她是我們的朋友?!?/p>

      另一條粉紅魚插話:“我們不想她死?!?/p>

      “原來是這樣呀,這么說,女嬌是天底下最好的狐和人了,她不能死,可是她肯定會死的?!鄙IUf著,眼淚掉了下來。

      “不是沒有辦法,只是我們魚們救不了她?!?/p>

      “你,你是說有辦法?”桑桑睜大眼睛。

      七彩魚游到桑桑面前說:“神和人類救不了她,除非一個特殊的人類或許能改變她的命?!?/p>

      “什么意思?”

      “一個擁有神器的人類?!?/p>

      桑桑的眉頭一皺,他想救女嬌,著急地問:“烏龜石會在什么時候被炸?”

      “三十八年后的一個清明節(jié)?!逼卟属~看著桑桑的眼睛說。

      “那還早呀。”

      “不不,此事越晚越不可能改變?!?/p>

      “你的意思是越早越能改變?”

      “是的。孩子,你不要問我為什么,天機不可泄露。”七彩魚的口吻跟剛才一樣神秘。

      桑桑嘆了一口氣,那是未來啊。他去不了。

      “孩子,你可以到未來去。”

      桑桑驚奇地問:“哇,你讀到我心里的想法。我真的可以去未來嗎?這是不可能的!”

      七彩魚吐出一串水泡,然后蹦出水面來,幾乎貼著桑桑的耳朵,輕聲說:“你就是—個特殊的人類,如果你把神器灰羽毛交給我,我可以把你送到未來?!?/p>

      桑桑幾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七彩魚說神器灰羽毛?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褲袋,羽毛在呢。七彩魚落到水里,一個漂亮的水中旋轉,像跳舞一樣。

      他心里怦怦直跳:“你知道灰羽毛?”

      “當然。我還知道是誰給你的,天下傳說灰羽毛太久,有人說它來自王母娘娘,有人說它來自東海龍王,也有人說它來自陰間閻王,不瞞你說,我對此很好奇,雖然不會使用它,卻想擁有它?!逼卟属~的一對眼睛友好地看著他,雙鰭輕輕抖著,仿佛在安慰他,不必擔心。

      這些魚能說話,能說未來將發(fā)生的秘密,當然不是一般的魚,而且目的是想幫助女嬌。漸漸地,桑桑的心跳變得平穩(wěn)了。可是他馬上面有難色,搖搖頭。

      “不肯?”七彩魚問。

      桑桑本想說,他不能扔下母親一個人不管,如果他能去未來,萬一回不來,母親怎么辦?“對不起,我要好好想想?!?/p>

      “沒問題,孩子。你同樣的時間來找我便可。”

      桑桑夜里睡不好,夢到自己到烏龜石上玩,石縫里好多紫色的馬蘭花盛開了,馬蘭花說,救女嬌。他驚醒了,馬蘭花會說話,要他救女嬌?他弄不懂,可再也睡不著了,拿出作業(yè)本,抄寫課文。

      母親下夜班回家,他非常安靜,他沒法對母親說自己聽到魚群的話,尤其是七彩魚的話,也不能告訴母親自己想去未來的世界,母親聽了會瘋掉。

      可是女嬌怎么辦?她會被炸死。

      他背著書包上學,這一天他打不起精神,早讀課時,班長在講臺上領讀毛主席語錄,他眼睛睜不開,打起瞌睡。結果被打了小報告。課間休息時,他被班主任叫到辦公室,她訓斥他;“上課不是睡覺的地方,早讀毛主席語錄,更不能睡覺,聽說你天天如此,班長說到今天才告訴我。我因此批評了他。你錯了嗎?”

      桑桑垂著雙手,不好爭辯。

      “說話呀!”

      桑桑不說話,真的,他是這樣地不喜歡這種生活,未來也許不—樣,打心眼里,他想去看看。

      班主任看著他,罰他,要么寫檢查書,要么找他的母親面談。他選擇了前者,因為他不要母親不高興。

      放學時,天陰下來,桑桑沒有回家,一個人去了江邊溜達,扯了好多黃黃的野花,他想找馬蘭花,可是一株也沒有,母親最喜歡這種花,有時在石縫里有,母親說這花長得像鳥,可以飛,而且花瓣紫里透藍,像大海的深處,大海的心臟。在長江的盡頭,父親在拖輪上當水手,有一次隨船到了那里,看到了海,他對母親說了—個晚上的海,想有一天帶她和桑桑去看海。桑桑情愿相信父親是去了海的遠方。

      母親站在門前桑樹前張望,桑桑馬上跑上去。母親本想發(fā)火,看到桑桑遞上來的野花,朝他露出苦笑,就走進屋,將花插在—個玻璃瓶子里,放在桌上。母親做好了飯,因為等不及他,先吃了,要他趁熱吃,扯了扯直他歪斜的衣衫,便取了布包,走出門,要去上夜班。

      桑桑追出去,緊緊地抱了抱母親。母親拍了拍他的背說:明天早上見。母親轉身走了。

      他站在自家的桑樹前,看著母親的身影在往江邊的山坡下一點點變小,變得模糊,他摸了摸臉上的眼淚。

      沉悶的陰天,江上輪船穿梭不停。一只麻雀飛到桑樹枝上,盯著桑桑,抖抖翅膀。不行,女嬌在石頭里,并未死,他得去救她。他回到家里,伏在桌子上給母親寫留言條,寫了好多,都不滿意,最后,他寫道;

      媽媽,我沒有出事,也沒有想不通,總之,看到紙條,不要報警不要找我,我辦完事,便速回。

      你的兒子桑桑

      真是奇妙,當他鎖上門時,發(fā)現(xiàn)傍晚的西天突然現(xiàn)出了太陽光,走到纜車道那兒,江北一片火燒云,映得那塊礁石異常地亮。

      桑桑飛跑而下,停在礁石前,像是知道他到來,美麗的魚群馬上從石縫里游出來,七彩魚游在前面,尖聲尖氣地問:“想好了,孩子?”

      桑桑拿出灰羽毛,不舍地說:“我,我想說明一下,這灰羽毛對我至關重要,但可能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種。”

      魚們相互看看,魚頭湊在一起,吐出好多水泡來,然后分散開來。七彩魚說:“真假自辨,只見灰羽毛就知分曉?!?/p>

      把灰羽毛拿在手上,不知怎么,他突然非常不合,仿佛他生命的一部分離去。

      “放手放手?!濒~群叫道。

      不能說話不算話,便松開手,灰羽毛往江水上漂去,七彩魚跳躍起來,一口銜著它,奇怪的事發(fā)生了,灰羽毛突然閃閃發(fā)光。

      “是它,是它!”魚群歡天喜地,蹦跳一丈多高,互相穿梭在江里,有的沉下江底,好一陣子才冒出水面。桑桑更難過了,可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到未來去救九尾狐女嬌。

      “好吧,孩子,我應諾你去未來,三十八年后,同樣的地方,清明節(jié)那一天。準備好了,就閉上眼睛?!逼卟属~朝其他魚點點頭,魚群馬上頭尾相連,形成—個圓形。

      “等等,不要?!鄙I=辛似饋怼?/p>

      “改變主意了?”

      “不,我要去,我——我,想去清明節(jié)的前一天?!?/p>

      “沒問題?!?/p>

      “還有還有,我怎么回來呢?”“不要擔心,你救了女嬌,她自然會送你回來。”七彩魚聲音低了下去,“孩子,閉上眼睛吧?!?/p>

      桑桑閉上眼睛,江風迎面刮來,他感到頭暈眼花,進入一個閃亮的圈里,快速飛行,突然一下子跌倒在江水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待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江水里,仍在原地,沒有美麗的魚群,幾艘大輪船泊在左右,對岸朝天門碼頭居然是一艘巨大的輪船,到處是高樓大廈,到處是橋,到處是高架路、過江索道、輕軌火車。哇,我真的來到了未來!桑桑驚喜萬分。烏龜石小島跟之前一模一樣,只是江水把邊緣的地力都淹了,沙灘上連接小島的礁石也淹了。

      桑桑朝前走過去。礁石間有跳板搭著,通向小島,十幾個穿著黃制服的工人,正在上面測量著什么,機器鉆孔的聲音刺耳。桑桑想也沒想走上跳板,一個工人馬上對他大吼:“不準靠近,趕快下去!”

      他沒辦法,只得走下跳板。他站在那兒看著烏龜石發(fā)愁。

      可是怎么救女嬌呢?若是救不了她,我怎么返回呢?我真傻透了。他急得團團轉,看著遠處,在沙灘上來來回回跑著?!凹葋碇?,則安之?!彼x過的一本書里的話鉆入腦子,“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桑桑停了下來,撿了一顆石子,往江里扔去,石子在江水上彈跳起來,天哪,還旋了—個轉,又在波浪上顛了—下,彈了一大段,掉進江里。

      好久了,也不曾扔石子這樣呀。他百思不得其解,猛地一回頭,發(fā)現(xiàn)有只大黑貓跟著他,模樣似曾相識,不可能吧?他朝黑貓走去,黑貓叫了一聲,居然朝坡上跑,他追了過去。黑貓跑過荒蕪的纜車道便無影無蹤了。

      峭巖下就是石像戰(zhàn)神窮奇的地方,那兒除了巖石,只有雜草叢生,原先跪拜的石頭倒是干凈,還是有很多香和花,奇怪石像沒了,這兒人還是來求石像保佑,大概是認為石像憑空人間蒸發(fā),突然消失,更靈了,信的人反而多了。可不,有一個燙發(fā)的母親牽著—個小男孩走過來,走到拜石前,撲通一下就跪著作揖。母親穿了紅色短皮夾克衫,下面是緊身的泛藍的發(fā)舊的緊身褲子;孩子穿了有老鼠的套裝,戴著一個有花邊的近視眼鏡,非常吸引人?!吧裱缴?,保佑他歲歲平安!”

      桑桑知趣地走開了。

      他一氣兒跑上山坡,想找到自己的家,可是整個小巷都沒有了,整個學校街都沒有了,還好學校在,建了新樓,舊廟全沒了,沒有—個老師認識。

      校門外有一個擺攤售紅糖糯米糕的婦女,桑桑走過去問她:“阿姨,打聽一下,知道原來住在這兒的人到哪里去了?”

      她說:“都遷走了。”

      “遷哪里了?”

      “不知道?!?/p>

      母親會搬到哪里?桑桑沒辦法。但愿她好好的,想到自己留下的紙條,決定不找她,不要浪費時間,辦完事,就立即回家。他順街往下跑,到處是拆了房子的廢墟或是圍墻打坑建高樓,糧店門上貼著“拆”紙條,運貨的纜車廢棄了,長滿荒草和野花。

      沒走一會兒,桑桑就回到濱江路上。

      輪渡口還在,稍微往上游移一段路,修了整齊的石階,壘高了江岸,修了寬敞的馬路,有高大的銀杏樹和路燈,好多兩三層樓漂亮的餐館和咖啡館,金發(fā),甚至紅發(fā)的洋人,有的身穿西服,有的身穿鮮艷花朵的襯衣,坐在露臺上看江景吃飯喝酒。公共汽車很新,有漂亮阿姨裝搔首弄姿的照片在車身上,經(jīng)過他家那一站,就叫烏龜石站。奧當兵營白色城堡非常醒目地映入眼簾,他頓時松了口氣。邊上是—個香港樓盤售樓處的咖啡館,落地玻璃窗前,開著好多金色的菊花。

      他好奇地走進去,發(fā)現(xiàn)墻上有電視,不像學校街茶館里的黑白小電視,這個電視占了大半墻,而且是彩色的,非常清晰,正在報道新聞:“重慶市政府新聞發(fā)言人通報江北嘴的重慶大劇院將于年底完工,計劃明年年初進行首場演出。”鏡頭馬上轉到綠色大劇院。他馬上看玻璃窗外江北嘴上,真有一個像坦克的龐大綠色建筑,他不是太喜歡。桌子上有好多書和雜志。他一本本地隨便翻著,他差點叫出聲來,計劃這年夏天時,在北京,第一次開全世界的奧林匹克運動會,中國預計要得五十一塊奧運金牌,全世界第一名。哇,這個太了不起了,可惜不是他來的時間,不然這大彩電里一定會看到比賽。他再翻雜志,臉色發(fā)白,整本雜志都沒有提到毛主席,包括其他雜志和報紙,甚至墻上都沒有他的畫像,或說到他的名字。天哪,他趕緊把雜志合上,怕再看,會看到更糟的東西。女服務員的頭發(fā)染了個紅色,穿著超短裙,手握一個小機器在說話。窗前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面前是一杯發(fā)黑刺鼻的汁,他拿那種小機器拍江景,然后說:“一會兒把照片給你發(fā)過去,快點說,我的手機快沒電了?!?/p>

      原來這小東西是手機,也是相機,可以拍照片,比學校辦公室的黑色電話機好,這個小巧,而且沒有線連著,可以到處走呀。

      桑桑下了石階,往奧當兵營走去。走近了,發(fā)現(xiàn)這座白色城堡也有好些變化:馬路與大木門同高,有一座帶欄桿的短木橋,直接與大木門相連。原先的石梯還在,在馬路下面,生著厚厚的苔蘚,少有人走。城堡外墻爬滿了藤蔓,樹葉嫩黃,邊緣深黃。牌坊下大木門緊閉,雖然漆了紅漆,卻剝落不少,門旁還掛了一個文物保護牌子。他趴在門縫里往里瞧,什么也瞧不到。

      瞅著左右無路人,桑桑抓著樹藤輕輕地爬進奧當兵營。里面破敗如昔,聽得見院墻外濱江馬路上的汽車行駛聲和江上的輪船汽笛聲。走廊里有聲音,小心翼翼地。

      他抬起頭來,那聲音停了。桑桑走向噴水池,里面有水,但是沒有蝌蚪。池下邊他和新月的刻字,除了上面爬了一點兒青苔外,幾乎就像新的一樣:

      桑桑和新月相約十年后在此重聚

      現(xiàn)在已過去了三十八年,這三十八年間,新月與他按約見面與否,不得知。就在他這么走神之際,走廊里又有聲音,準確地說是在二層樓上,是細碎的腳步聲,走走停停,他聽著,猛地抬頭,看見了環(huán)形樓梯拐角處有一只黑狐貍,可是它一閃便不見了,他想也不想,便追過去。

      那東西往左邊跑,跑下石梯。

      桑桑跟了過去,手指擦過欄桿,感覺欄桿光滑潔凈,可不,欄桿地板都锃锃發(fā)亮,庭院里植物似乎都在這一刻變得異常蔥綠,含苞欲綻,清爽的風迎面吹來淡淡的香味。桑桑不由得精神一振。

      石梯下,黑狐貍像人一樣恭敬地站立在那兒,前蹄搭了一塊白布。待桑桑走下石梯,黑狐貍輕輕推開廚房門,頭往里一偏。

      桑桑驚奇萬分地走進廚房。

      黑狐貍跟在桑桑的身后。廚房顯得異常干凈,有一個插著電的大爐子,還有一個漂亮的木桌子,桌上有鐵器,插著一束像從庭院里摘下的玫瑰和洋牡丹,黃白兩色,配上綠綠的葉子,讓人心曠神怡。一張椅子,放在木桌前,臨窗看江。黑狐貍請桑桑坐下,放上餐巾和筷子。這才端出一盞煤油燈,光焰一閃一閃的,黑狐貍又倒上一杯濃濃的老蔭茶水,用沙啞的聲音問桑桑:

      “先生,餓了吧,青菜頭燒鴿肉還是紅蘿卜水煮牛肉?”

      桑桑頭回被叫作先生,他本能地不好意思,臉漲得通紅,有點不知所措地搖搖頭。

      “先生,請告訴我,青菜頭燒鴿肉還是紅蘿卜水煮牛肉?”

      桑桑愛鴿子,看了看桌上的鮮花,便說:“請給我水煮牛肉吧?!?/p>

      黑狐貍在邊上忙著,它的手指比人還靈活,切肉切蒜片。桑桑著迷地看著,然后趴在窗口看江上,江岸上一片燈海,霓虹燈閃耀著,好多從未見過的大船呵,有些船剪開白浪,開得跟天上的飛機一樣快,而且從這窗子可以看到江上的大橋、江北綠色的大劇院。他看傻了,有人居然吊在快船后面,在沖浪。烏龜石的一角,是的,那些穿黃色制服的工人還在上面。女嬌明天就會被炸死,他的心情馬上變糟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在這兒做什么?不行,我得想辦法。他站起身來。

      “先生,別急。”黑狐貍把他按在椅子上,不讓他走,體貼地說,“先生,會有辦法的?!?/p>

      桑桑疑惑地坐在那兒,看黑狐貍,黑狐貍眼里透著神秘。突然他發(fā)現(xiàn)坐著的椅子和整張桌子飄起來,移進了庭院里,這里像個大游泳池,全是水,有兩米左右高。他的桌子浮在水面,他坐在椅上,桌子椅子居然不偏不歪。他的雙腳在水里,暖暖的。

      沒一會兒,黑狐貍推著一大木盆,到桑桑的桌子前,給他端出一個大碗,里面是一層蒜粒一層辣椒的水煮牛肉,配著紅蘿卜片。

      桑桑用筷子挾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牛肉,嘗了一口,不能說好吃,真是好吃極了,肉鮮嫩無比,中間略有一點兒血色,邊緣有柏樹丫熏過的味道,不咸不淡,還有醋汁。紅蘿卜甜甜辣辣的,奇香無比。他胃口大開,幾下便把碗里的牛排紅蘿卜吃個干凈。

      黑狐貍給他取了一個亮亮的小玻璃杯子,倒了半杯五加皮酒。這是母親上班累了偶爾會喝上兩口解乏。母親讓他抿一口,笑他嗆得通紅的臉??珊诤偨o他的這杯五加皮酒,一點兒也不嗆,他喝完,馬上困了。

      黑狐貍的手往三層一個房間一指,一張寬大舒服的床從那里飄出,有白凈被子和枕頭,桑桑困極了,走過去,躺下,床比看著還柔軟。他閉上眼睛,發(fā)現(xiàn)兩幢樓間的天橋下有面長鏡,與天橋并行,鏡里有一把竹椅,坐著一個白胡子小老頭,一身黑長袍,佩戴講究,繡有蛇和鳥圖案。桑桑認得這巴國巫師:“老爺爺,是你!”

      “是我,孩子?!?/p>

      桑桑驚喜極了,馬上坐起來說:“謝謝您幫助里婭,讓她沒死,現(xiàn)在她怎么樣了?”他沒敢說自己騎了灰羽毛去巴國見里婭的事。

      “什么?”

      “里婭自由了嗎?”

      白胡子小老頭搖搖頭。

      桑桑難過地低下頭。

      白胡子小老頭站起來說:“孩子,你怎么到未來來了?”

      “我好奇未來”桑桑不想說他來未來的原因。

      “不想告訴我,還是不相信我?你肯定有事,告訴我吧!”白胡子小老頭真誠地說。

      桑桑心里一直愁著這個問題,怎么幫女嬌呢?也許白胡子小老頭有辦法,他看了看白胡子小老頭,說:“聽說女嬌要被炸死,所以我想來——救她。”

      “真是好孩子,你做得對!”白胡子小老頭,他轉身去俯視鏡子良久,難過地說,“我看了天相,孩子,你說得沒錯,女嬌九尾狐在石頭里,明天傍晚要被炸死?!?/p>

      桑桑心里踏實了,這白胡子小老頭說的跟七彩魚說的一樣。

      “可是我們救不了她,除非一個特殊的人類,也許可以?!?/p>

      “為什么呢?”

      “神有咒,阻著我們?!?/p>

      “如果那個人是我,我該怎么救她呢?”

      白胡子小老頭并不說話,眼睛炯炯有神,像是在想著什么。

      “老爺爺,你有辦法吧?”

      “這件事情,讓我好好琢磨琢磨?!?/p>

      “請千萬幫我?!?/p>

      “看在你是我們巴國的朋友分上,我可以幫你,但是有一個條件,你得按照我說的做?!?/p>

      “謝謝您,老爺爺。我會聽您的話,只要能救女嬌?!?/p>

      白胡子小老頭走在水上,如履平地,到他的床邊,坐下來握著他的手說:“你睡一覺,你可能會被驚醒,只要你堅持住躺在床上,不起來,就行了。你只要經(jīng)受住這一考驗,就會具有特殊能力,才能感應石頭里的九尾狐。不管發(fā)生什么,你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可以了。”

      桑桑點點頭,緊張地說:“我好擔心,最擔心的是,萬一我睡過去了,錯過時間,怎么辦?”

      “我會叫醒你的?!?/p>

      白胡子小老頭連同那面長鏡和竹椅一起消失。月亮照射下來,好多球狀烏云,投影在水面上。黑狐貍走過來,給桑桑蓋上被子。

      他睡著了,睡得好沉。突然他被哐當哐當?shù)穆曇趔@醒,大木門,百葉窗都敞開了,在巨風中一關一合。他躺在那兒,腦袋側過來,看到綠色的怪物從水底浮上來,一把將黑狐貍推開,它尖尖的觸須搜他的身。

      桑桑在床上一動不敢動,他害怕地閉著眼,在心里對自己說,桑桑,忍著。

      “你的灰羽毛呢?藏在哪里?”一個蛇臉人身的怪物吼了起來,他用手指分開桑桑的眼睛。

      桑??吹竭@怪物的紅舌頭垂到胸前,上面蠕動著紅色的小蟲子,嚇得渾身發(fā)抖,閉上眼睛喃喃地說:“我沒有羽毛,我,給了別人。”

      “你撒謊?!蹦枪治锏募饫ψ悠I5牟鳖i,他喘不過氣,幾乎昏過去。

      “快給我,否則——”

      “不,我就是有,我也不要給你這個壞蛋?!彼碾p手用力地抓對方可怕的長舌頭,雙腳拼命地踢。

      “哎喲”一聲,那怪物松了手,桑??攘似饋怼5菒u那怪物壓在桑桑身上,他無法動彈。

      “說,羽毛在哪里?誰是別人?”

      “一條魚,它讓我來到未來?!?/p>

      “哈哈哈——魚?我會信你?”怪物狂笑不已,他舌頭上的紅蟲濺到桑桑身上,又伸出血盆大口,要吞了他。桑桑使勁地擺動頭,想甩掉臉上的紅蟲子,渾身哆嗦。怪物的蛇腦袋突然附在他耳邊:“小東西,仔細聽著。”那怪物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還哼唱著什么。

      桑桑害怕地聽著,心里充滿了恐懼。

      怪物突然從他身上緩緩地移開了,朝水下退去,蕩起巨浪。桑桑的木桌在浪上顛來倒去,他雙手死死抓著床框,但浪太大了,一下子連床帶人一起掀到水下,往下沉,沉下去,他看見水上的月亮,奇大無比,有—個模糊不清的人影坐在月亮上面,叫他:“桑桑!”

      他一下子醒了,發(fā)現(xiàn)天已大亮,哪里有什么水,自己明明躺在地上,沒有床,沒有椅子,也沒有黑狐貍。他跑進廚房,全是灰塵,哪有什么大爐子、鮮艷的玫瑰和洋牡丹,好看的煤油燈。奧當兵營的植物都蔫蔫的,爬滿了發(fā)黃的藤蔓。昨晚經(jīng)歷的一切,莫不是自己做了一個夢?他查看地上,樓上樓梯、地板,除了他自己的手印腳印,這兒不像有過別人或動物來過的痕跡。等等,扶手和欄桿—塵不染,很干凈,這不對呀。

      他百思不得其解,打開大木門走出來,一下子傻眼了,天色不對呀,像是傍晚時分,江北有一團團火燒云懸掛著,月亮透出云層來,正正當當在江上空。他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糟了,睡過頭了。

      從沙灘連接烏龜石的跳板前立了柱子拉了黃線,寫著:“正在施工,勿行,違者重罰!”。跳板那頭有一個身著黃制服的工人守著,島上還有五個戴著鋼盔穿黃色制服的工人,從靠在邊上的汽艇上運炸藥到島上。一個戴眼鏡的人,認真地看了看手里像文具盒一樣大小的機器,抬起頭來,一板一眼地說:“再小心檢查一遍,不要出差錯。等一會監(jiān)控室嚴密注視,你們守候船上,不得有誤?!?/p>

      奇怪,隔這么遠,桑桑也聽得一清二楚。昨晚白胡子小老頭說只要他經(jīng)過了考驗,他便擁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感應到石頭里的女嬌。莫非昨晚的事,是真的發(fā)生過的?時間并不是太晚,他來得正是時候。

      工人們分散開來,那個戴眼鏡的人向那個守在跳板前的工人招手,讓那人也參加檢查的工作。桑桑飛快地跑上烏龜石,人小躲在邊上,兩個工人往跳板上走去,守在那警戒線前,余下的工人,連同那個管事的人,統(tǒng)統(tǒng)乘船走了。

      島上好些地方畫了紅線和×的記號,有數(shù)不清的炮眼,填了炸藥,還有幾個小小的儀器。桑桑緊張地四下看看,確信小島上無一個人,這才將左手拇指在袖子上擦了擦,放在嘴里。

      他狠了狠心,咬破手指,血的咸味,讓他嚇了一跳。忍著痛,將手指上的血,滴在石頭上。天空頓時陰暗下來,兩江三岸的高樓大廈及橋梁都籠罩著一層淡灰色,沒一會兒江水撲打著烏龜石,浪花高高地涌過來,風吹拂著桑桑的頭發(fā)和衣衫,他輕聲唱道: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

      望一望,喚一喚,善良的人們在說話,

      馬蘭馬蘭,立即顯身,

      快快替我傳口信,快快替我傳口信。

      這一帶的孩子無人不會唱這歌謠,隨著桑桑的歌聲,從石縫里伸出一株株紫色馬蘭花,鮮艷奪目,有的盛開,有的是花苞,迎風搖曳。

      桑?!伦优吭谑^上,歡天喜地地看花朵。

      昨晚發(fā)生的事不是夢,他照著怪物的話做了,真是靈驗,不然石縫里怎么會有馬蘭花。

      這時,傳來女人低聲抽泣的聲音,桑桑四處張望,沒有人。他細心聽,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石頭,他把臉貼在石頭上:“女嬌阿姨,你好嗎?我是桑桑,你能聽見嗎?”

      雖然沒有回答,石頭里的哭泣卻停住了。

      浪花更大,掀打過來,下游方向起霧了,天空一邊暗一邊奇亮,風聲鶴唳,一朵朵馬蘭花隨風齊聲歌唱: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

      望一望,喚一喚,善良的人們在說話,

      桑桑激動萬分,馬蘭花真的唱歌了,跟那怪物說的一樣。下面該做什么呢?他靜了靜心,該是他選擇最大的一朵馬蘭花摘下,放在嘴邊吹的時候了。于是,他在花叢中選了最大的一朵,摘下來,放在嘴邊吹了一下。

      馬蘭花唱的歌謠聲音更大了,傳到兩江三岸,淹沒了所有的聲音:

      馬蘭馬蘭,立即顯身,

      快快替我傳口信,快快替我傳口信。

      嗖的一下,一個東西落到小島邊上,桑桑抬眼一看,是白胡子小老頭。他朝桑桑走來,走近了,卻是高高大大的英俊男人,留著小胡子,神態(tài)陰冷倨傲,頭頂—個八角帽,身上有著龍和蛇圖形,聲音卻是桑桑熟悉的,沉穩(wěn)而有力:“孩子,你辦到了,馬蘭花顯現(xiàn)了,而且你好聽的歌聲引來馬蘭花唱歌。”

      “原來你不是老爺爺!”

      “對不起,我不得已裝扮了他,我是他的九弟,你叫我九爺好了。”

      桑桑后退一步,生氣地說:“九爺,那你也是巴國巫師?如這樣,你不該假裝別人,騙我?!?/p>

      “我現(xiàn)在沒有瞞你,我比你的老爺爺法力更大,你最好識相,聽我的?!?/p>

      “哼,法力大就該做不對的事嗎?”

      “沒有該不該的事,九爺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過,我得對你這小子好一點,因為你,我的結拜兄弟姐妹們正在往這兒趕來?!?/p>

      “你這是什么意思?”

      桑桑的心跳加快,他覺察事情不妙,還未完全反應過來時,他已被九爺抓在了手里,而且整個烏龜石小島上都是黑色動物,大小不一的黑狐貍、黑烏鴉和黑貓,有的并不陌生,看來它們都是他的爪牙,正在檢查炸藥,檢查線繩。

      “報告九爺,沒問題,炸藥安得正確,一定會炸的?!币恢缓诤偱苓^來說。

      桑桑覺得更不對勁了,用力掙扎,喊道:“你們要干什么?放了我?!?/p>

      “孩子,放松點,”九爺故意用一種慈愛的口氣說,“我要讓你的白胡子老爺爺,還有里婭一伙人來這里救九尾狐。九尾狐壓住的龍是我的師父,九尾狐寧死也要毀了他,我會對她特別好,給她專門開一場告別會的?!?/p>

      “你沒資格當爺,你這個壞巫師,黑心肝,你好陰險?!鄙I4蠼写蠛?,“救命!”他想讓人聽見。

      “沒用,小子,他們世界的人看不到我們?!?/p>

      桑桑馬上停了叫,他完全相信九爺?shù)脑?,這個世界的人看不到他們,但不一定聽不到,他叫起來:“抓壞蛋,救命呀!”

      “這小子不聽話,小的們教訓教訓他?!本艩斣捯粢宦?,松開手,桑桑掉在地上。一群黑貓一擁而上,用尖爪抓他臉。他用手遮擋,幾只黑鷹來啄他,啄破他的眼球,啄破他的腳趾,啄出血來,他又打又踢。那些黑鷹又啄他的背和手臂,啄得他一身是傷,他疼痛不已,還是什么也不顧地叫喊,希望能讓正在朝這兒趕來的里婭和白胡子小老頭們知道。天哪,我這個傻瓜,竟然會上當,不僅沒救女嬌,反而被壞蛋利用了,用她的名義害了自己和朋友。

      九爺讓黑蛇把他纏著,桑桑發(fā)不出聲音來。

      “聽著,小子,你要救那該死的九尾狐,人小心大,我成全你,讓你和你的朋友們,陪她一起死。”

      桑桑后悔極了,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心都碎了。他流著淚水,看著九爺?shù)靡獾卦谛u上走來走去,不停地看著天上。就在這時島上的馬蘭花齊聲唱起了歌謠:

      快快替我傳口信,快快替我傳口信。

      馬蘭馬蘭,立即顯身,

      望一望,喚一喚,善良的人們在說話,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

      怎么回事,這歌聽上去不對勁。桑桑在心里琢磨,對了,馬蘭花們把歌謠從尾唱到頭。風刮得更猛了,他幾乎睜不開眼來。當馬蘭花們唱第二遍時,一朵大大的花兒飄到桑桑面前,他稍一低頭,便吹著花兒了。他嘴張開哼唱,本來發(fā)不聲來,現(xiàn)在居然聲音格外洪亮:

      快快替我傳口信,快快替我傳口信。

      馬蘭馬蘭,立即顯身,

      望一望,喚一喚,善良的人們在說話,

      小皮球,香蕉梨,馬蘭開花二十一。

      江下游天空一大團霧騰起,又一大團云彩騰起。九爺拔著劍,指揮著他的隨從藏在花叢中,他站在水邊,警惕地看著。

      江上除了一艘大拖輪在行駛,沒有渡輪,在兩江融匯處江水格外湍急地流淌。風很強勁,阻止著云彩和霧團靠近。漸漸地,九爺不安了,他手搭在額前看著,伸出雙手作法。沒一會兒云彩霧團近了,可是里面沒有巴人,他們沒有來。

      九爺板著臉,走過來盯著桑桑的眼睛問:“你這小子,搗什么鬼?你的朋友們?yōu)楹尾粊???/p>

      桑桑搖了搖頭,他張開嘴,發(fā)不出聲來。

      “這也奇了。你剛才吹花兒來著,還亂唱歌,以為我沒看見”九爺對黑蛇命令道:“松開點?!?/p>

      桑桑馬上感覺呼吸好受多了:“我是跟著花兒唱?!?/p>

      九爺看著桑桑,皺了皺眉,手一揮,—只黑烏鴉停在他的肩膀上:“去,看—下,馬上回來。”

      黑烏鴉沒有回來,九爺望著江下游天空,又派出一只黑鷹去打聽。過了許久,黑鷹也未回來。“有去無回!”他臉色鐵青說著,走到小島邊,正要派一只黑鴿子去,黑鷹回來了,停在他的手臂上,一身是傷:“九爺,他們的區(qū)域有好多暗箭,他們——”話沒說完,就跌進江里死了。

      九爺氣得雙腳蹦跳起來:“哼,廢物,這種事還需要我親自去!你們紿我看著這小孩子?!彼麚u身一變,變成一只黑色大鵬,展翅飛走。

      桑桑被黑蛇纏著,氣息奄奄,他嘴唇發(fā)紫,眼睛無神,費力地喘著氣。蛇張開大嘴,伸出舌頭,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樣子。桑桑嚇壞了,垂下眼簾。

      黑蛇冷笑道:“我還不敢吃你,否則九爺回來,我會被他吃掉?!?/p>

      馬蘭花越長越多,越長越高,整個小島都是,簡直不可思議。花朵離開枝干,涌向島上的黑色動物們,它們紛紛倒在地上,虛脫一般。黑蛇蠕動著身體,發(fā)出不舒服的叫喚,松開了桑桑,伸直身子張望,唰的一下變成蛇頭人身的怪物,他用手捂著自己的鼻子和嘴,朝江水里跑去,可是沒能成功,一下子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了。

      桑桑對自己說,不能閉眼,如果那樣,可能就再也不能睜開眼,自己必死無疑。穿黃制服的工人們在跳板那邊站立著,江北的汽艇里,隨時都有人會按下炸藥的遙控器。就算自己水性好,可以游回岸上去,可是受了重傷,那么做,只是提前死而已。他絕望極了,想爬起來看一看山坡上母親和他的那個家,雖然它不存在了,上面蓋了新的大樓,但是那塊地還在,他要看著那個地方死。

      風突然停了,江上的浪也變得平緩了,所有的輪船都在拉響汽笛。江北快艇上有人用高聲喇叭說,再過半個小時,長江嘉陵江靠近烏龜石的100米區(qū)域封航,任何船只不得經(jīng)過,陸地也一樣??刹?,警車封鎖了這段濱江馬路,跟這段沙灘上一樣,穿警服的人手持武器在馬路上站立。

      突然桑桑感覺周身上下發(fā)麻,他一看,是十幾株馬蘭花包裹著他整個身體,散發(fā)出濃烈的香味,他的身體癢癢的,酸酸的,脹痛無比,一股電流從腦門經(jīng)過,他的頭也不痛了。他慢慢爬起來,感覺一身清爽。

      “謝謝馬蘭好花兒?!鄙I8屑さ卣f。

      馬蘭花搖曳著,齊聲說:“不謝,不謝,要謝就謝女嬌?!?/p>

      桑桑驚奇了,馬蘭花這么說,倒提醒了他,他不管究竟,朝著—枝色澤濃郁的馬蘭花跪下身來:“請好花兒姐姐,代我謝謝女嬌好阿姨!時間不多了,請告訴她,半個小時后,天哪,已沒有半個小時了,他們要炸死她?!?/p>

      馬蘭花說:“她知道的,桑桑,你趕快離開這兒,趁九爺未返回,快離開!”

      桑桑用袖子抹了抹自己的臉,朝炸藥走去,他不要這些炸藥炸死女嬌,他得救她。

      “不要,不要。”馬蘭花說。

      “好花兒,你能讀到我的心思。可是為什么你說不要?”

      “離開,離開,桑桑。”

      “除非你告訴我,為什么?”

      馬蘭花環(huán)繞桑桑,貼著他的耳朵說,幾千年前巴國巫師白胡子小老頭和里婭為了感激九尾狐治洪水救天下的恩德,在烏龜石縫里撒下魔法馬蘭花,以供養(yǎng)她的魂魄之氣不枯竭,若遇緊急情況,通過花兒唱歌謠,可彼此傳遞信息。外人不行,可是桑桑不是外人,他是白胡子小老頭和里婭的朋友,他的血和歌聲,可讓花兒顯身,達到同樣的效果。歌謠到達巴國,白胡子小老頭和里婭馬上知道女嬌有難,定會來相救。九爺作惡多端,野心勃勃,早被驅逐出巴國,他耳聞花兒傳口信之說,但不知其詳,便利用單純善良的桑桑,讓他上當受騙,傳口信給巴國,想借機將巴國首領一網(wǎng)打盡。可是女嬌在石頭里知曉了他的陰謀,讓花兒倒唱歌謠,桑桑跟著倒唱歌謠,收回尚在半途的口信。九爺及手下去巴國探看,巴國防范嚴密,他一無所獲,必會惱羞成怒,他早就在準備發(fā)起—場大戰(zhàn),想消滅巴國,恐怕會提前了。

      “好花兒,你們和女嬌阿姨都讀到了那黑巫師的心思。哎呀,那怎么辦?我可以為你們做什么?”桑桑焦慮地問。

      “女嬌說不要巴人來救自己,她的命無法改變,為避免一場大戰(zhàn)。她想有—個可信賴的人跟九爺談判。女嬌原本是狐精,有九命,之前七命已盡,剩下兩命,炸藥會炸死一命,留有一命,活下來?!?/p>

      桑桑聽到這兒頓時松了一口氣。

      “女嬌說九爺非要取她命,她認了,不僅如此,自愿將自己獻給九爺,由他處置,條件是他不發(fā)動大戰(zhàn)。她以此報答巴國當初種下馬蘭花的恩典。”

      “黑巫師說女嬌阿姨害死了他師父。”

      “孩子,你已知道了。這事說來話長,長話短說,當年在江里變成惡龍搗蛋的家伙是九爺?shù)膸煾?,視他為己出,寵愛有加。九爺一向橫行霸道,濫殺無辜,惡龍被女嬌壓死,變成石頭,永不能恢復回人身。九爺哪能吞下這口氣,定要報復。”

      “那惡龍罪有應得。不知女嬌阿姨信不信得過我?我去找那臭東西?!鄙I<鼻械貑?。

      “你,你真的不要逃走,真的要代女嬌去和那個可怕的九爺談判?”

      桑桑認真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他身后有動靜,急忙回頭,發(fā)現(xiàn)一只黑色大鵬停在島上,翅膀一收,變成九爺,他的八角帽沒了,長發(fā)綰在腦后,無比零亂,像是被人教訓過的樣子。他氣急敗壞地走過來,憤恨地罵道:“臭小子,你貼在石頭上搗什么鬼?難怪他媽的,你的朋友們罩著魔屏、放箭傷我?”

      “黑巫師,你活該!”桑桑想也不想地說,他放了心,里婭他們得到了口信,沒有趕來。

      九爺?shù)难劬λ南乱粧?,發(fā)現(xiàn)所有的手下,全蔫蔫地倒在地上,像睡著一樣。九爺?shù)哪樕F青,手一伸,桑桑馬上在地上痛得打滾,像有一根針挑著身上的筋一樣,汗珠流了下來,而且他無法呼吸。九爺吼叫起來:“說,說,實話!你說實話,事完后,我可以放你走?!?/p>

      “黑巫師……大壞蛋,請你先放開我。”

      九爺松手,桑桑感覺好受多了,坐在地上說:“壞巫師,你真的會放我走?”

      “我是九爺,我是君子,說話一向算數(shù),趕快告訴我實話。”

      桑桑點點頭,站起身來,然后說:“我在聽馬蘭花說話。”

      “說什么?”

      桑桑便將女嬌的話說出來。九爺聽完,半晌沒作聲,雙眼狠狠地盯著桑桑。桑桑嚇壞了,不知該怎么辦。九爺突然大笑起來,拍著桑桑的肩膀說:“好吧,看來,這一回我得成人之美,我接受那個九尾狐的條件。”他的雙手一抬,他的那些倒在地上的手下全部站了起來,醒過神來。

      當他們所有的人撤到岸上時,夜幕徐徐降臨,江上風靜浪平。江岸上又是一片燈海,霓虹耀眼,岸上摩天大廈彩色大電視屏幕上,漂亮的女主持人激動地說:“為了我們的重慶更加繁榮昌盛,讓萬噸巨輪駛入,我們現(xiàn)在到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讓我們的工程人員爆破這塊巨石障礙!”她與觀眾一起數(shù)倒計時: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拉閘!”

      轟隆一聲,焰光閃現(xiàn),烏龜石被炸成碎片,萬眾歡呼。島上的馬蘭花,順著江水流淌,兩江融匯處那兒再也沒有小石島。

      桑桑緊盯著那片江面,他的心在哭泣。女嬌的一條命被炸死,只剩下一條命的她升出江面,卷裹著云霧,比任何一個天仙都美,周身上下的紅衣裙飄舞,快速地在江水之上飛了一圈,懸在半空看下面那只有江水的地方,神情悲傷。

      九爺拔劍在手,向她招手。

      她沒有理睬,還是專注地看江下面,隔了一會兒,她抬起臉來看天空,一側身朝他們這幫人站著的沙灘飛來,突然停在對面一塊大礁石上。九爺邁著有力的腳步走過去,僅相隔幾步路遠。桑桑見所有的注意力在他們身上,悄悄跟了過去。九爺沒回頭便知,一丟手,桑桑定在那兒,右腳朝前,左腳邁出,雙手皆在胸前。

      九爺頭一偏,盯著女嬌說:“九尾狐,我?guī)咨鷰资蓝荚诘戎@一天!”他的牙齒咬得格格響,劍一揮,變成兩道光,光忽然回到他的雙手,左手是一條紅蛇,右手是一條青蛇。

      女嬌沉靜地著看他,然后說:“你發(fā)誓,你會遵守諾言,絕不反悔?!?/p>

      “我發(fā)誓,向天向地,向你的王?!本艩斠槐菊?jīng)地說。

      “那動手吧?!迸畫奢p輕說。

      九爺手上的青蛇、紅蛇擺動著身子,伸出了須。

      他朝女嬌邁出一步,兩條兇殘的蛇撲了過去。幾乎沒哼一聲,女嬌倒在地上,化作一條九尾狐。那兩條蛇馬上恢復成一把劍,被九爺收回來,插入腰間。九爺用腳踢了踢九尾狐,確信她死了,才提了起來:“師父啊師父,徒兒今個兒給你報仇了?!彼麑⑹w拋入江水里,祭他的師父黑龍,他厭惡地抹了抹自己的手。

      桑桑哭得淚眼模糊,他想奔過去,可是動不了,并且非常不舒服。

      江上禁航結束,又是很多船在行駛,汽笛鳴聲不斷。夜幕下天空紫藍,像馬蘭花的顏色,好看而扎眼。九爺?shù)氖殖IR稽c,桑??梢詣恿?,理也不理地朝石階上走。黑貓和黑狐貍攔著他的路,他跳下石階,黑蛇朝他撐起身子說:“要不要我再陪你玩一次?”

      十幾只黑鷹飛在桑桑的頭頂,尖叫著扇動翅膀。桑桑側過身來,對九爺憤怒地說:“你說過,完事后會放我走。”

      “沒錯,孩子,我說過這話??墒俏蚁矚g你,我想留下你來,做我的徒弟。瞧你的聰明勁兒,定是可塑之將才,可替我沖鋒陷陣攻打巴國?!?/p>

      桑桑完全沒想到,憤怒地說:“黑巫師,你說話不算數(shù)。”

      “我怎么不算數(shù),我答應不發(fā)動戰(zhàn)爭,我做到了。我今天沒發(fā)動戰(zhàn)爭,但我明天會不會發(fā)動戰(zhàn)爭,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你留下來,當我的徒弟吧!”九爺微微瞇著雙眼,逗趣似的說。

      “休想,你不是君子?!?/p>

      “敬酒不吃,吃罰酒。孩子呀,不聽話,我讓你終生成為我的奴隸。”不等桑桑說話,九爺嘴里說著一串聽不懂的話,桑桑變成了一只黑鴿子,黑鴿子咕咕直叫,朝山坡上的地方流著淚。

      “我要將你的記憶抹去?!本艩斦f著,嘴里念著什么。

      他招手,黑鴿子沒有飛到他的肩膀上,他覺得奇怪。他又念了一串咒語。再招手,黑鴿子還是不聽話。

      “今天中邪了?!彼纬鰟恚χf:“好吧,你要么聽我的話,要么就陪你的女嬌阿姨去吧?”

      黑鴿子搖搖頭。

      “你真是一個孩子?!本艩敁]劍刺向黑鴿子,黑鴿子飛起來,但沒有用,九爺也飛起來,眼看劍刺人黑鴿子的右胸膛,就在這時,只聽到一聲響,劍從九爺手中飛出,斷成兩截,掉在礁石上。緊接著一個大耳朵大嘴的巨人,渾身盔甲,駕著兩頭獅子的輦車,落在沙灘上。九爺被其中一只獅子踢倒在地上,滿臉驚詫。

      大耳朵大嘴的巨人朝黑鴿子一點頭,黑鴿子恢復了人身,桑桑站了起來,驚喜地叫道:“戰(zhàn)神爺爺,是您救了我!”

      “孩子,我都在上面看著,看不慣你流淚的樣子,你不是為自己成為奴隸悲痛,而是為你回不到你的母親身邊悲痛,這點讓我看不下去,非管不可。”

      “小九拜見窮奇爺,難怪剛才我的咒語對那小子不起作用,原來都是因為您老人家。窮奇爺,天地間我最服的神呀,您跟我是一樣的壞,怎么做起好事來?”九爺不解地說,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

      “做壞事容易,做好事不容易,做好事的快樂是做壞事的快樂完全不能同等的。哈,小九呀,你幾千年修煉,盡做壞事,今天我得廢了你,把你沉到江底,變成石頭?!彼f著朝黑巫師舉起右手。

      桑桑伸手使勁地拉著獅神的袍子說:“戰(zhàn)神爺爺,請放了他?!?/p>

      “你不恨他?”

      “我恨他?!鄙IUf完,立即搖了搖頭,但又點了點頭。

      九爺問桑桑:“什么意思?”

      “我,我很矛盾,但我不要自己這兒有恨?!鄙IV钢约旱男恼f?!皯?zhàn)神爺爺,你還是放了他吧。”

      戰(zhàn)神蹲下身來,看了看桑桑,桑桑認真地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朝九爺說:“快給我滾開?!?/p>

      九爺哈哈大笑:“你們這些傻瓜,我這兒只有恨,你們等著吧,以往的一切只是個序幕,后會有期!”嗖的一下,連同他所有的手下,通通沒影了。

      戰(zhàn)神把桑桑放在輦車上,朝他輕輕地吹了口氣。桑桑返回了他的時間里,感覺比離開的時間,只是多了幾分鐘而已。

      兩江融匯處小小的烏龜石島在江水之中,朝天門碼頭不是一艘巨輪,江北嘴上沒有綠色的太劇院,遠處山腰上還是一些吊腳樓房子,沒有摩天大廈,江上沒有橋和懸空的索道,江上也沒有那么多大輪船,糧食倉庫前的纜車還在運貨,輪渡口還是在原來的地址,江岸上的燈光稀稀密密亮著,白色城堡奧當兵營的大木門前,還是得爬一大坡石階,沙灘長長的,寬寬的,好多礁石露著。今天沒有燦爛的晚霞,天上飄浮著一片烏云。桑桑走進江水里,一塊礁石一塊礁石地找,終于他看到了石縫里的一群亮麗的魚,它們看見他,馬上游了出來。

      桑桑眼圈一紅說:“對不起,我來,是想告訴你們,九尾狐——女嬌阿姨她死了?!?/p>

      所有的魚都停止不動了,它們看上去非常傷心,過了好一會兒,粉色魚驚奇地對七彩魚說:“唉,姐姐,九尾狐沒了,他沒有灰羽毛,怎么回來?”

      七彩魚一愣,急切地問:“對呀,你怎么回來的?”

      桑桑說:“我說了,你可能不會相信。再說,那是屬于我自己的秘密?!?/p>

      七彩魚聽了,沉吟片刻說:“明白了,孩子,我尊重你。好吧,我可是要給你講我們的秘密,知道嗎,我們本身就不是一般的魚,我們在這兒的期限已到了,將去別處。你昵,你不顧一切去未來救九狐尾,雖未達到你的目的,但是你盡力了。為了你的這番心意,我決定把灰羽毛還給你”

      “真的嗎?”桑桑難以相信地說。

      七彩魚朝桑桑張開嘴,一股水沖向他的臉,他甩了甩頭,突然看到灰羽毛從天空落了下來,旋轉著七彩光環(huán),它落在他的鼻尖上,滑下他的嘴唇,軟軟的,輕輕的。他伸出雙手,急忙捧著。

      “因為你做了很多好事,有一顆善良又勇敢的心。再見了,我的朋友?!边@是七彩魚對桑桑說的最后—句話,說完它便和別的魚們一起朝江心游去了,漸漸什么也看不到了。

      桑桑轉過身來,看到山坡上做飯的炊煙,朝那兒跑去,跑了一大段路,他停了下來,向相反方向跑,他決定到母親的紗廠去看她。為什么不呢?他想念她。他在江邊奔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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