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蔻蔻
借錢是一種幫助,幫助是雙向的,借貸雙方是合作關系而非對立狀態(tài)。
家長們越來越關心孩子的“財商”,各類培訓體驗活動也層出不窮,但大多走馬觀花:要么是帶孩子參觀銀行辦卡、到證券公司敲鐘,要么制定些孩子參與的家庭理財計劃,內容大同小異,很形式化,沒解決什么實際問題。
我見過的歐洲人對孩子“最較真”也最實用的財商訓練,是荷蘭針對孩子辦的學習項目:如何要回小伙伴借走不還的錢?
若孩子回家向父母抱怨,某位同學借了自己的錢賴賬不還,大部分中國家長的處理方式很簡單,就這樣兩句話:1.以后別借錢給他!2.吃一塹,長一智!
我非常不認同這種家教方式。因為這并不是“長一智”,而是“認倒霉”,而且還非要自我安慰成“賠錢買教訓”。除了舍財和不爽,到底這“一智”長在哪兒了?
最重要的是,很多時候,我們遇到的不是一個人反復向你借錢,而是不同的人分別找你借錢。抱著不再借錢給特定某人的態(tài)度,很容易再次遇到他人賴賬的狀況,難道我們依然要教孩子繼續(xù)忍耐、認栽?
首先要向孩子明確的觀念是:借錢是一種幫助,幫助是雙向的,借貸雙方是合作關系而非對立狀態(tài)。
這個觀念從小樹立起來,孩子就會知道,借錢跟感情關系不大,它是一個訂立規(guī)矩、履行責權的談判協(xié)商過程。
在借錢出去之前,首先得評估借錢的必要性。在荷蘭培訓實境模擬時,孩子們遇到最多的就是同學借錢買零食或是玩具,他們要學會在做決定之前,問清兩件事:1.借錢的理由;2.還錢的可能性。
比如,A很愛吃巧克力,已經(jīng)吃到過量了,家里給的零花錢用完了,就找朋友B借錢買。那么B可以這樣去了解一下——
B:“你媽媽一周允許你吃多少巧克力?”
A:“3板巧克力?!?/p>
B:“那你吃了多少了?”
A:“5板了。”
B:“今天是周三,你吃完了5板巧克力,已經(jīng)超出媽媽的規(guī)定了,對嗎?”
A:“是的,但我還想吃!”
B:“你是用零花錢買到多吃的巧克力嗎?”
A:“我這周的零花錢已經(jīng)用完了,我是找同學S借錢買的,你也借錢給我買吧,我下周拿到零用錢就還你們!”
這一通問下來,孩子借錢出去要做的考量就集中在以下3點:
1.是否幫助一個違反家庭零食規(guī)定的同伴繼續(xù)違規(guī);
2.是否借錢給已經(jīng)有債務的人;
3.是否相信其承諾的透支下一輪零花錢還債的方式。
怎樣決定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需要按照這個流程來思考和判斷。
在商量如何還錢的時候,不妨引入現(xiàn)代金融體系里的借貸觀念和方式。
比如,還錢的期限是一周后,還是一個月以后?是分期還,還是一次性還?是否加利息或是只還本金?是否需要債務公證人和額外的擔保費用?是否需要抵押?
培訓活動里,一個孩子借出了15歐元給朋友Q買表。他在做決定之前仔細詢問了Q領取零花錢的間隔和其財務狀況,商量出先一次性還5歐元,之后每周還2歐元,直到15歐元還清的辦法。至于扣息,孩子說不需要真的扣錢,但Q每周要把表無償借給自己戴一天當利息。
看孩子們討論“抵押品”時,也很有趣。
7歲的Z提出同伴Y若無法償還債務,就讓他把一雙鞋子給自己穿。給Z當公證人的10歲姐姐立馬提醒:“不行!你的還款期限是3個月,你的腳長得那么快,之后Y還不出錢來,就算得了鞋你也穿不了。這是無效抵押!”
Z于是提出要把Y的一個變形金剛玩具作為抵押品,Y也按照之前學過的抵押理念,要求對這個玩具進行估值,因為他覺得變形金剛及其折舊后的價值,可能遠遠超過他借錢的價格。
最后,在老師的提醒下,Y把自己愿意提供的抵押品列一個清單,讓Z在其間做選擇,而他不愿被抵押的東西完全可以歸自己保存。
很多人不明白和忽略的一個觀念是,債權人可以幫助債務人還款,即“創(chuàng)造還錢可能性”。
培訓課里提到的案例是荷蘭Alma(歐曼)國際公司,這是全歐洲最大的亞洲餐館供貨商。經(jīng)營餐館,難免會有賒賬和債務,培訓債務人的還錢能力令其清債,遠比將其劃為“敵人”而認虧需要技術含量。比如,對經(jīng)營不善的中餐館,歐曼會墊錢資助其重新裝修和培訓,定位重組后使餐館從虧損變成盈利。
這個案例對我家孩子的影響很深,同時他也身體力行著這個理念——
有一次,他同學借了他50歐元,還了15歐后,有35歐沒法還。他知道這個同學暑期要和家人去香港度假,就決定做一筆“海淘”生意。他倆合計著在香港買10只某牌子的手表,然后提價賣給在荷蘭的同學賺差價,價格依然比荷蘭買的便宜。為了不過多承擔資金投入的風險,他在學校里發(fā)起了預付訂購,很快就湊齊了保底的錢。表買回來后,那位同學不僅還清了35歐元的債,他倆還共同賺了錢,更一直是好哥們兒。
孩子雖然賺了錢,但我卻曾一度為此擔心,怕他“鉆到錢眼里”耽誤學習或是影響同學關系。不過老師告訴我,孩子以合作的方式借錢,和同學相處得很愉快,賺了錢就請同學喝飲料吃東西,大家都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