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麗

不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鄧麗君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但我一直覺得，月亮是冷清的，如果心中有話想對別人說，就不要讓月亮代表你的心。但是今天發(fā)生的一件事，讓我改變了這個(gè)想法。

今天是星期天，五月的天氣雖不太熱，但也足以讓人們期待秋天般涼爽的風(fēng)。

早晨兒子問我喜不喜歡康乃馨，我隨口說了一句玩笑話，比起康乃馨，還是玫瑰比較漂亮。誰知道兒子卻在嘀咕玫瑰是代表愛情的，只有情人才可以送。我笑了笑，沒放在心上。

兒子去學(xué)校補(bǔ)課，而我去了雜志社，本來今天我是休假的，但上次交上去的稿件被編輯一票否決，我便需要在今天加班。無奈的是一點(diǎn)靈感也找不到，編輯又催得緊。就在我為稿件的事煩心時(shí)，更讓我煩心的事來了：兒子的班主任給我打來了電話。班主任告訴我，今天早上兒子竟捧著一束玫瑰去了學(xué)校，惹得其他同學(xué)沒心思聽課，就只顧問他玫瑰的事了。

兒子剛上初中，正處于叛逆期，班主任問他是不是早戀了，公然給女生送玫瑰。

掛掉電話后，我心中的怒火瞬間升騰起來。為稿件煩心的我是一堆干燥的柴，班主任的電話便是那一點(diǎn)火星，這么一碰撞，我的怒火更是一發(fā)不可收拾。匆忙向編輯請了假后，我馬不停蹄地趕往學(xué)校。

兒子見到我有種不由言說的興奮感。他說，媽，你怎么來了？我看著周圍越聚越多的學(xué)生，強(qiáng)忍住心中想要當(dāng)場給他一耳光的沖動，鐵青著臉說，跟我回家。兒子有點(diǎn)不知所措，但還是滿臉疑惑地收拾好東西，跟我回了家。

到家后，我板著的臉并沒有緩和，反而更加嚴(yán)肅。我說：你今天帶了一束玫瑰去學(xué)校？雖然是疑問的句式但口吻卻是不容置疑的陳述。兒子捧出那束玫瑰，是這個(gè)？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沉默了幾分鐘，我們都還是沒有說話。

還是兒子打破了沉默，他的心情似乎被我影響了，說出的話中帶有一絲不耐煩。他說，媽，你到底想說什么？我看著他的眼睛，你喜歡某個(gè)女生？他一愣，立馬搖頭。我說，我不信。他張了張嘴，卻什么也沒說。

我們又沉默了。

我問，現(xiàn)在你打算怎么處理這玫瑰？他愣了一下，靜靜地看著我，然后下決心般，在我略帶疑問的目光中捧起那束玫瑰走到我面前，說——送給你。

我甚至有過瞬間的呆滯，然后勃然大怒。他小小年紀(jì)，腦子里凈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才剛剛進(jìn)入青春期，思想便已從學(xué)習(xí)上移開了。

我的目光冷了幾分。

我不要。他在聽見這三個(gè)字后，期待的眼神暗淡下來，他靜靜地把玫瑰從我面前拿開，轉(zhuǎn)身走到垃圾桶邊，帶著傷心的表情將玫瑰扔了進(jìn)去，然后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用力砸上房門，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間里。

我的心顫抖了一下，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消散了。兒子從來沒有用那樣的眼神看過我，那帶有一絲痛苦、失望的眼神深深地震撼了我的心。

這之后，在回雜志社的路上，想起兒子扔掉玫瑰的果斷，我暗暗贊嘆他還有一些自知之明，也慶幸解決了一件棘手的事情。

路過一家熟人開的花店時(shí)，店里的姑娘微笑著跟我打招呼，您真有福呀，您兒子今天早上買了好大一束玫瑰，說要送給您。

我禮貌性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兒子的玫瑰本是要送給我的。

比起康乃馨，還是玫瑰比較漂亮。我終于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句玩笑話了。我的心一下子亂了。兒子的那種眼神看得我十分愧疚。

晚上回到家時(shí)兒子還把自己關(guān)在房內(nèi)，我轉(zhuǎn)動鑰匙打開房門，看見兒子趴在桌子上睡著了。我走過去，看見他那還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有幾行淚痕。他的身體像在發(fā)抖。我輕輕地關(guān)上窗子，卻不經(jīng)意地驚醒了他。

媽！他帶著濃重的鼻音喊，想必已是哭了很久。

嗯，我輕聲應(yīng)道。他愣了一下，馬上用手去抹臉，卻不曾想那淚早已干了。

媽，那玫瑰……他說到一半便被我打斷。

媽知道，我錯(cuò)怪你了。我說。

他略帶委屈地說，今天是母親節(jié)，你早上說過你喜歡玫瑰花的……我輕輕地笑了起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頭。

他也笑了，問我，媽，你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

我說，不知道啊，你又從來沒對我說過。

可是，他指著窗外的月亮說，你明明聽過那首歌啊，月亮代表我的心哪！

我順著他的手向窗外看去，今天的月亮很圓，很圓。